听到有孩子了,傅宁脸上表情一亮,“二姐,真假的?你又有了?”
“是什么好事吗?”傅英扭头看着傅宁:“生一个孩子,要受多少罪啊?”
“你都生过一个了,这个还受什么罪?不是都说第一胎受死罪了么?”傅宁饶有兴致地跟傅英说这个话题。
傅英默默地看了看她的肚子,“别说我,你们怎么回事,这都结婚多长时间了?怎么还没动静?”
“这个……”傅宁还是笑,“我们还不急呢。”
“刚过了年,柳成林二十六岁了已经,还不急呢?你放眼看看别人,看看有没有到二十四岁的男人还没生孩子的?”
“确实不能拖了,孩子得赶紧生了。”周明洪也附和傅英的话。
柳成林回了一下头,跟话就说:“听到没?媳妇?别人的话你不听,二哥二姐的话你还能不听?”
傅宁抬手敲了一下他的后背,“好好看路,骑车。”
“你在等什么呢?阿宁。”傅英看着傅宁,微微皱着眉。这女人不生孩子,是大事啊。
傅宁还是看着傅英笑,“没等什么,二姐。就今年,今年准把孩子生了。”
“不能拖过今年啊。”傅英松了表情,让傅宁保证。
傅宁嘴角含笑,“一定一定。”
见傅宁松了生孩子这口,柳成林心情也是雀跃,骑车也倍儿带劲起来。
置办完年货那会他们就算过账,把手里的钱加一加,再算一算买水泥沙子白灰所需要花的钱,盖个堂屋绰绰有余。当然,这是在所有的砖都不需要买并且不要花费人工费的情况下。
屋子妥当,再要个孩子,便是没有比这再圆满的事情了。
就这么闲话正经话说了一路,几人也就到了傅英和傅宁娘家所在的村子。知道柳成林和周明洪要来,赵小宝早在村头叼着烟点着腿吊儿郎当等着了。
傅宁的娘家也在安平镇,所在的村子叫湾河村,叫这名字偏还一条河都没有。傅家在湾河村第十生产队,队里赵姓最多,为大姓。所以,傅宁三姐傅静嫁给赵小宝,是给傅家撑势的事情。
傅家在湾河村第十生产队跟柳家在向明村第六生产队是一个境况——孤门小姓。柳家还有个柳成林撑势的,傅家却全是怂货,所以傅宁几个兄弟姐妹,也是忍气吞声长大的,从来不敢闹事,被人欺负了也只能认。
傅宁的亲爸叫傅兴文,亲妈叫冯玉梅。傅兴文和冯玉梅总共生了六个孩子,傅宁的大哥老大傅庆尚,二哥老二傅庆德,大姐老三在两岁的时候夭折了,余下便是傅英和傅静。
也是家里穷孩子又多,从小吃饭都是问题,读书就更是个大问题。大哥傅庆尚读的书最多,一直读到高三,大学也是考上了,最后却因为家里没钱没势,被本村的人给顶了。没能上大学,又因为学历高而有些傲气,所以大哥傅庆尚是穷秀才一般的没什么大本事的人。
二哥傅庆德读到初中没读,算是不错的,结了婚之后学了门手艺,当木匠。给人打打柜子桌子梳妆台,赚得钱不多不少。再有点地,生活如今算富足。
安平镇素来有老人跟最小儿子过的传统,所以傅兴文和冯玉梅,也是跟着老二傅庆德过日子。
又因为傅静嫁了赵家,傅宁这会有了跟赵家的姻亲关系,在地位关系上也是没了以前的弱势。总的来说,日子过得都还不错。
过得好不好,瞧着赵小宝那一头油光锃亮的三七分小分头就知道了。
见到柳成林和周明洪到了村上,赵小宝就笑着嘚嘚瑟瑟地迎了上去。柳成林跟他开玩笑,不停车子,直接就冲他骑了过去。
傅宁从车后座上跳下来,看柳成林追着赵小宝玩,惹得他一直跳,只是在旁边看着笑。
周明洪和大哥傅庆尚二哥傅庆德也停下车子,看柳成林逗赵小宝玩。周明洪自然也是笑,一边笑着一边跟傅宁说:“你家这柳成林,一辈子长不大。”
大哥傅庆尚和二哥傅庆德却看不过去,只皱了眉呵:“柳成林,你做什么呢?小宝好心好意来接咱们,你还闹起他来了。”
“有日子没见了,两人见了亲热,闹闹有什么呢?”傅英出声驳道。
柳成林听到声音,自然也是停了车子。赵小宝这才得了喘气的机会,过来砸了一下柳成林的肩,微微喘息道:“又能一块儿喝酒了。”
柳成林也笑:“你看你这头发,都烧上天了。”
赵小宝抬手捋了一下头发,把头发捋顺,冲柳成林挤了一下眼睛:“怎么样?俊不俊?”
“俊!俊得很!”
赵小宝就稀罕柳成林亏他,乐得很,乐完又看向柳成林:“你怎么搞得?怎么这么些日子没见,变得这么黑了?”
“窑厂干活烤的。”柳成林道。
“那活不能干,赶快别干了,找别的活。”
“知道,年前辞了。”
两人见面话多,尤其赵小宝喜欢粘着柳成林,两人便是絮絮叨叨说个没完。这样一直走到第十生产队,到了傅家,赵小宝还是粘着他。
冯玉梅见女儿们都回来了,脸上笑容灿烂,把人迎进去。傅静早在了,见到傅英和傅宁也是高兴得很,笑得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总算把你们盼来了。”
“想我不想?”傅英上去就搂她的脖子。
“想啊,想死了啊。”傅静大咧咧地笑,又伸手去搂傅宁脖子。
气氛热闹不吵闹,傅宁也是乐得笑,笑着便说了句:“今儿还有个好消息呢。”
“什么好消息?”冯玉梅和傅静一起看向傅宁。
傅宁扬了扬眉头,往傅英肚子上示意:“二姐有二胎了。”
“真的?”冯玉梅表情夸张,瞪大了眼睛,惊住。
“就你嘴快。”傅英推了一下傅宁,“是有了,要了又不能打了去。这个生完我就不要了,去结扎了去。”
冯玉梅打了傅英一下,“多子多福。”
傅英张口就驳道:“妈,那是老思想了,现在谁家还生个十个八个。上面有政策,说计划生育呢。咱们这里还没怎样,有的地方可是禁止生第二个的。”
“什么计划生育?那第一个要是生了个闺女呢?”冯玉梅不信这话,明显也觉得这事儿是不靠谱的。
“我也听说过。”傅静也道:“我也觉得这没谱,谁家能不要儿子?还没生个儿子就不准生了,那不是瞎扯么?”
第043章()
“你们都有儿子了,还怕什么?”傅宁笑着插话,傅英和傅静可不都是头胎都生了儿子。按重男轻女,男孩延续香火的话来说,二胎那不管生啥都是好的。
“你呢?你也赶紧生个儿子出来,别到时候咱们这也抓这什么计划生育,你再没生个儿子,可要哭的。”傅静打趣傅宁。
傅宁也不紧不慢回了句:“我才不哭,女儿也不差儿子什么。”
“这会儿这么说,生不出儿子你就知道难处了……”
这亲母女亲姐妹刚见着面热闹了会子,讲了些闲话,那边傅宁的大嫂和二嫂又过来了。总归是亲戚,不管平日里熟与不熟,那都是要亲热的,也都说些热乎乎的话。
说了闲话,作为回门日的主角,傅宁三个姐妹想帮做饭,冯玉梅和两位儿媳妇也是不能让的。于是,冯玉梅带着两儿媳妇做饭,傅宁三姐妹便在一旁坐着。
女人们都女人的窝子,男人们也自然有男人们的场子,全都聚在一起打麻将。柳成林知道傅宁娘家的人瞧不起自己,也是识趣不往场子上凑,免得给自己找难看。人家随口三言两语的,到他这可能就是戳脸面的。
赵小宝身上还有烟,也不小气地掏出来大伙一块儿抽。傅兴文只抽得惯老汉烟,并不爱抽这个,赵小宝给了他就夹到耳朵上,等没人的时候给自家老大抽。
周明洪和赵小宝都在场上的时候,柳成林一个人没事做,便是一会瞧瞧傅宁那边,一会儿又站在牌场外看打麻将。
傅宁和一众女人们坐着,一边嗑瓜子吃花生一边说着话。只要有口有舌,就怎么都不会冷了场子。她虽不讲什么,但也总是配合氛围地认真听。融入圈子,是生存基础技能。于是她便磕一个瓜子,瞧一眼讲话人的脸。
傅英坐在她旁边,磕了一把瓜子嫌嘴干,便把手里的瓜子都塞到了傅宁手里,自己去倒白开水喝。她瞧着柳成林在外头晃,端着茶碗走到灶房门边,冲柳成林招了招手,笑着问:“柳成林,你做什么呢?”
“二姐,我没事做,瞎看看。”柳成林客气笑。
傅英当然知道他是没麻将打没趣得慌,脸上笑得也奸奸的,“没什么事进来坐,跟我们一块儿说说话。”
柳成林想了一下,倒也不是不能。傅英又是二姐,他便就进了灶房,往傅宁旁边坐下。傅英另找地儿坐下,端着茶碗一直吹碗里的茶。
傅宁也是磕瓜子磕得嘴干,把手里的瓜子又一股脑都放到柳成林手心里,看着他说:“二姐叫你进来就进来啊,傻不傻?”
“陪妈、姐姐嫂子们说说话,傻什么?”柳成林一本正经道。
傅宁也不说他,把脸又转向自己的大嫂,“大嫂,你刚才说到哪了,继续说呢。”
“我说到哪了?”这话一被岔开,就有点想不起来了。
想了半天没想出什么来,傅宁大嫂看了眼柳成林,一拍大腿道:“想不起来不说了,柳成林,你家老五回来没?”
话题跳跃性地转到了雷区,傅宁身子一僵,慢慢转头看了眼柳成林。柳成林脸上有瞬间的不好看,也只是瞬间就掩了过去。
他吐掉嘴里磕出来的瓜子壳,看着傅宁的大嫂回:“还没有呢,大嫂……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怎么突然问这个?”傅宁大嫂重复了这么一句,抓了把干草往灶底送。
“被你们老五带走那女人回来了。”傅宁大嫂没说话,倒是傅静先把话给撩了。她本又就是个大嘴留不住话的性子,这会儿把这话题扯起来,她便滔滔不绝起来:“两个月之前回来的,她也还真有脸回来。干了这种丑事,不应该直接死在外面吗?回来家里谁还瞧得起她,都不要,她爸妈也不认这闺女。你们猜,后来怎么着?”
柳成林默默把瓜子送到嘴里,放在牙齿间咬开,没人出声,旁边的傅宁接了句:“怎么着……”
傅静换了换表情,坐在对面的长板凳上够不到傅宁的耳朵,便伸着头小声道:“直接卖上了,明码标价的,是男人,有钱,就能睡她,你说丢人不丢人?!听说五六十的,癞子麻子的,她都要。”
坐在傅静旁边的傅英刚把白开水吹得不那么烫,喝到嘴里一小口,生生被傅静这话给说呛了出来,碗没端稳也洒了些出来。
见傅英被呛得咳起来,冯玉梅忙过来接了她手里的碗,另一首帮她拍背。傅静也帮她拍背,一边拍还一边看着傅宁继续说:“老五就是被她勾的,这女人不是个好东西,脏透了。”
“赵霞,到底是哪一个啊?咱们认识不?”傅宁心里的恶心感直往上翻,生生压住问了下去。傅英扛不住,咳了几下之后,奔出灶房就吐了。冯玉梅又跟出去,只道:“唉……生个孩子不容易啊。”
孕吐这种事情见怪不怪大家也都无所谓,傅静只看着傅宁,拍了大腿做无语状,“我说阿宁,你这什么记性啊?赵霞,就三队的那个赵霞,你能把她也给忘了?咱们都忘了,你也不能忘啊。”
傅宁又想了想,摇头:“真一时想不起来了。”
“就念书那会,你老被人欺负回来哭,不就是她欺负的你么?要不是你老说她,我们怎么认识她?我和你二姐都是没念书的,就你命好,还读了五年小学。”
顺着傅静说的话,傅宁又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阵。果不其然,念书的时候确实有这么个赵霞。
原主性子温懦,从小就是被人欺负出来的。人长得瘦瘦小小的,一副脓包样,那些班上调皮的都爱欺负这种的。
念书那会,赵霞坐过原主后排,一上课就踢原主屁股。看原主胆子小不敢惹事,就威胁她要是告诉老师就揍她,所以原主只会回家哭诉。
平时上课间操,赵霞也会故意站原主后面,借着做操的动作不是踢就是踹。原主被欺负怕了,便直接缺了课间操,一到做操就跑去厕所躲起来。
那时候老师还老批评原主,这么说:“傅宁啊,你怎么一到做操就肚子疼,我看你是故意躲的吧?以后不准缺操,再缺我可就戒尺打你了!”
没办法,原主只能一直让她欺负下来。欺负上了瘾,赵霞觉得傅宁就是个下贱料,没胆告诉老师也没胆找家里人来。那时候小孩子还不懂谁家大谁家小这话,但看得出谁能欺负谁不能欺负。赵霞欺负上了原主,见原主越怂她就越有快感。
原主在家里排行老小,从小到大没被傅兴文和冯玉梅碰过一根手指头。两位大哥虽也是不太会疼妹妹的,但也没对傅宁大呼小叫过一声,因为傅宁性子温顺听话,不争不抢不爱惹事。倒是傅静,从小不知讨了多少打。
也正因为这样,赵霞对傅宁心理上造成的伤害是唯一的,所以也深刻,让原主极度不愿提起。想起赵霞,就是想起一段悲催的过往。因而,便会选择不重视这一部分的记忆,所以傅宁才一直没想起赵霞这个人。
这会儿想起来了,小时候原主所遭受所有糟糕处境,一下子就填满了脑子。被人欺负得不能坑声,想躲也躲不掉,那是一种极伤自尊又压抑性格的事情。
这种事情导致原主从小到大都都渴望有一个能被自己完全依赖的人,以至于后来极度依赖柳成林。
原主性子弱,在恶劣的环境中也从没试图去变强,反而是变得凡事都不太容易有安全感。晚上必须要等到柳成林回家才能睡觉,没有柳成林便一晚点着油灯不睡觉。她最害怕的,就是柳成林倒下,自己又变回小时候那样。
傅静几个人后来又絮絮叨叨说了多少话,傅宁都没有听清。她陷在原主的记忆里,把小时候的事情都回忆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