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定随后就到的,哀家估摸着,他心底恐怕是极看重你的……”
沈苏姀心底一动,倘若陆氏说的是真的,怎么从前她没有感觉,陆氏见她怔怔的不答只以为她是不信,不由又道,“你若不信,我们便来打个赌,哀家猜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他必定就会来,他那个人素来不爱说话,可却喜欢盯着你看,哀家总说你生得好你次次不承认,待会儿你可瞧着吧,你们同在西边,又是年纪相仿的,和气些有什么不好……”
沈苏姀心底一悸,唇角几动却不知说什么才好,一股子温热的暖流在心底蔓延开来,将她这几日的沉郁都驱散了去,想了想正打算说点什么,陆氏却顿时眸光一亮看向了沈苏姀身后,沈苏姀心头一跳转过身去,却竟然真的是嬴纵大踏步而来,沈苏姀愣愣的看着嬴纵,心头竟氤氲起几分陈年老酒一般的暖醉之意……
嬴纵不觉有他的朝陆氏行礼,而后便站在了一旁,陆氏一本正经的同沈苏姀说着话,沈苏姀漫不经心的应着,某一刻,陆氏忽然对沈苏姀使眼色让她转过头去看看,沈苏姀下意识转头,果不其然对上了嬴纵正瞧着她的眸子,见她转过头来嬴纵弯了弯唇,那边厢陆氏便满意的笑了起来,“怎么样,哀家不曾哄你罢?”
嬴纵眉头一挑不知两人在说什么,沈苏姀面上却也露出了笑意,难道他很久之前就是如此?那时候她素来以他为敌便从不曾留意,只觉得他沉默寡言城府万钧,偶然对视一瞬也觉得他是带着敌意的,却不想竟是……若陆氏这般的局外人或许看得清,可从前自己是男儿身,两人相争不下,恐怕陆氏也只当做是惺惺相惜之类吧。
陆氏和沈苏姀说着说着话便要给她示意一下,倒是弄得嬴纵有些摸不着头脑,好不容易陆氏有些困了要歇下,嬴纵这才迫不及待的拉着沈苏姀的手走了出来,颇有些沉郁的问,“你适才和皇祖母都在说些什么?”
沈苏姀淡笑不语往外走,嬴纵便更为好奇了,追上几步定定瞧着她,“皇祖母眼下神识不是十分分明,某不是对你说了什么不当说的?”
沈苏姀笑,“难道你那里有什么事是太后知道而你又不想让我知道的?”
嬴纵摇头有些无奈,“我又有什么不能叫你知道的呢?”
沈苏姀脚下轻快的步子便是一滞,面上的笑意也是一顿,嬴纵见她如此有些愕然,“怎么?当真说了什么给你?皇祖母便是说了你也莫要信,我什么都不会瞒你。”
沈苏姀面上闪过一瞬间的失神,忽而抬眸定定的望着他,嬴纵被她异常的样子弄得有些莫名,只苦笑道,“你总要先告诉我皇祖母说了什么我才能与你解释不是?”
沈苏姀怔然的面色便生出两分淡笑来,摇了摇头,“不是的。”
嬴纵还是不知她什么意思,“什么不是的?”
沈苏姀便握了他的手瞧着他道,“我是在想你适才说的那句话,你什么都不会瞒我……我想,我也应该什么都不能瞒你,这样才公平才不会对不住你。”
嬴纵无奈一叹,抚了抚她的面颊,“你这几日情绪有些不好,我还以为是怎地了,你没有什么对不住我的,只是什么都不能瞒我一定是对的,不管发生什么我总是和你一起,你若什么事都放在自己心里,那岂非是我的不对?”
沈苏姀点了点头,浅呼出口气去,眼底闪过一抹坚定,“好,我们回王府。”
嬴纵笑着和她朝王辇走去,可刚走出没几步远处便有个小黄门走了过来,朝他一拜道,“秦王殿下,皇上宣您去一趟枢密院呢,您快请罢。”
那个小黄门嬴纵认得,便问一句,“所为何事?”
小黄门殷勤的道,“是因为北魏聘礼之事,北魏划了三座城池给大秦,枢密院的将军们为了如何布兵争个不休,皇上让您过去瞧瞧。”
嬴纵点了点头,看着沈苏姀有些无奈,沈苏姀眼底却尽是轻松,摇摇头失笑,“好了,你快去吧,我在宫门口等你可好?”
嬴纵一叹,“那群老臣最为纠缠不休,还不知要等多久,你先回府等着。”
沈苏姀便也点了点头,嬴纵交代容冽几句,而后看着沈苏姀上了王辇,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待看着王辇消失他才随那小黄门而去。
沈苏姀坐在王辇之中只觉得这几日以来的郁闷都被一扫而空,有时候无止尽的纠结需要做的决定其实只在那么一瞬,她既然信任嬴纵便不该瞒着他,她是信任他们的感情的不是吗,心底打定了主意,沈苏姀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畅快,似乎所有的困难只要和他站在一起就可以面对,沈苏姀想着那王府的满院炽烈妖娆想着自己身上的两枚令牌,忽然“嗤”一声笑了,自己这么多日来的纠结,眼下看来真有些庸人自扰……
马车之中的沈苏姀心思百转,心境却越来越开阔,眼看着还有不远就要出宫门了,马车之后却忽然响起一阵轻唤声,沈苏姀陡然回神,外头的容冽也听到不对劲停了下来,沈苏姀掀开车帘往后一看,却竟然是一身官服的宁微倾正提起裙裾小跑而来,沈苏姀眉头一簇,面上的笑意便淡了两分,不多时宁微倾气喘吁吁的跑到了王辇之前,沈苏姀车帘不曾落下,口中淡淡道,“宁郡主若是找王爷,王爷眼下不在辇中。”
宁微倾喘了喘平复了下来,面色凝重的点头道,“这个我知道。”
沈苏姀便有些讶然了,便道,“这么说来郡主是来找本候的,如果郡主还是来讲大道理的那本候眼下委实没工夫听,郡主请回吧。”
上一次宁微倾的话还有些许留在沈苏姀耳边,沈苏姀当然不想再听一遍,话音落定,宁微倾却摇头,一双眸子亦是含着两分端肃,却是看了容冽一眼道,“你到那边去。”
这意思是让容冽回避,沈苏姀挑眉,容冽也愣了下,沈苏姀心知宁微倾今日许是为了什么大事而来,不由对着容冽点了点头,容冽便放下了马鞭退到了一旁,沈苏姀好整以暇的看着宁微倾,“郡主有话眼下可以说了?”
宁微倾定定看着沈苏姀,开口便是一句,“二公主已经被皇上关到了内惩院,侯爷还是早点收手不要再查那苏阀的案子了吧!”
沈苏姀蹙眉,她虽然已经决定暂时不查苏阀的案子,可外人并不知情,例如眼前这位,说了半天这位还是来讲这些大道理的,沈苏姀没耐心继续听,转头便要落帘,然而她的手还未动宁微倾已经上前一步将那帘子当先一步定了住,而后极快的从袖中拿出一本折子来,一边递给沈苏姀一边道,“难道侯爷想让王爷也万劫不复吗?!”
沈苏姀一怔,看着那本折子背脊之上竟诡异的泛起了两分凉意,她忽然想到,命运这东西,最喜欢在你最充满希望的时候再让你绝望……
手机: 电脑:
140 诛心!(平安夜快乐哟!)()
嫡女锋芒之一品佞妃;140 诛心!(平安夜快乐哟!)
嬴纵回到王府的时候沈苏姀并不在主殿之中,眉头一簇,嬴纵出了主殿往水榭的方向一路寻去,到了水榭,依旧是空空无人,嬴纵想了想,又朝天枢阁中去,到了天枢阁,沈苏姀果然站在二楼的窗前看着云烟湖的方向发怔,不知想什么想的出神,甚至连他的脚步声都未曾听见,嬴纵心底觉得有些不对,然而这几日她的情绪一直不高,他便也不觉意外,只是万分心疼,上前几步将她搂在怀中,怀中人的身子却有些发僵。**睹沣尚
嬴纵眸光微暗,“站了多久?”
沈苏姀回过神来,看着云烟湖的眸子微微狭着辨不清情绪,稍稍一愣才淡笑着摇了摇头,“也没有很久,宫里的事如何了?”
嬴纵不置可否在她颈间吻了吻,“由镇北军前去接管布防,已经暂定了。”
沈苏姀便点了点头,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灿烂的晚霞映照之下云烟湖畔的木槿花林灼灼似火,沈苏姀的目光投过那湖面之上的薄薄水汽看向那湖心小筑,忽的开口问,“当初救回沐沉,他必定是不甘心归顺在你身边吧?”
嬴纵闻言不觉有他,只苦笑,“沐沉的性子你当知道,他曾几番想要刺杀与我。”
沈苏姀便也弯了弯唇,“后来,又是怎样让他顺服的呢?”
嬴纵双眸一眯,不知想到了什么,“当年之事本就蹊跷,我和他解释过几次,然而最开始他根本听不进我所言,后来见我并无杀他之意,自然也就明白了。”
沈苏姀抿了抿唇,忽然又问,“当年……当年步天骑被那密旨调开,天狼军也是一样,这件事结束之后你回君临被皇上斥责了?”
嬴纵挑眉,手臂下意识的收紧,“当年苏阀之罪落定,父皇曾有令让天狼军折返和窦阀、申屠联手阻杀步天骑,我自然未遵,因为如此被斥,倒也不算什么。”
沈苏姀眸色一暗点了点头,忽然又语声极轻的问,“当年天狼军和步天骑一样接到了密旨,事发之后天狼军亦担了责罢?你可曾将密旨交出以示清白?”
嬴纵默然一瞬才点头,“确有交出,彼时文武百官皆认定此假密旨乃是苏阀之故,又加上早前天狼军立有战功而西境不能无人可守,这才对外免了天狼军罪责令其继续镇守西境。 ”
嬴纵语声深沉而低寒,叫人不难想象那个时候明知道苏阀是冤枉的他只能接受她的死讯并且眼睁睁的看着苏阀为朝堂诟病却什么也不能做,在那个时候,他不过也只是个十五岁战场初现锋芒的少年将军罢了,这些年在西境铁血厮杀,远离朝堂韬光养晦,至三年前归来,他那欲图大位的野心勃勃又怎能没有对她的愧疚和痛惜……
沈苏姀忽然握住了嬴纵的手,语声一时也有几分沉暗,“那年在洛阳‘醒来’,三年才有了岭南苏氏,回来君临的时候我满心以为只要能寻到几分罪证,扳倒两家权阀便能为苏阀平反,可见,我当初想的太过天真,申屠致之死,窦准闭口不言,焉耆的证词也没有作用,我在想,是不是我用错了法子,嬴纵,你的心思如此通透,是否早就看出此事的不易?都怪我早间不曾听你之言,这么久倒是白费了许多功夫。”
沈苏姀说的平静,忽的一叹又道,“其实窦准说的不错,这惨案又何尝没有苏阀自己之错?求一世忠名,却又被忠名所负累,忠君报国,全然未曾防范,其实这忠名又有什么用,我一直想让皇上金口玉言为苏阀昭雪,其实是我太过执了对不对?”
嬴纵眉头微蹙,攥着她的腰身将她一下转了过来,今日她口中之语实在诡异,她的心思他是知道的,忠君报国是苏阀的信仰,这信仰早已融在了她的骨子里,因而她即便能用像陷害窦阀那般的手段对付所有仇敌,却依旧在窦阀倒台之后选择了公判的程序,她要用正义的手段为苏阀昭雪,凭着的便是她的忠正之心,而今日这寥寥数语,却是将她早前的认知尽数推翻了,从宫中分开之时她还是好好地,眼下却怎地忽然道出这般一语?
沈苏姀被转过身来,面上却还是一片平静,嬴纵双眸一沉,看着沈苏姀问,“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苏阀满门忠烈何错之有?以公正之心求昭昭天理又是怎地用错了法子?忠名不重要,难道你要放弃为苏阀平反了吗?彧儿,哪怕再难,都当不移本心。 ”
沈苏姀一双眸盈盈,看着嬴纵唇角微弯,忽的问,“你爱的是那个一腔热血保疆卫国的苏阀少将军吗?可眼下我已经不是了,从前我的本心是什么?是忠心为臣,是不逆律法君纲,这本心让苏阀如此惨烈,而今,我又为何要不移本心?!”
本只是在说苏阀的案子,却为何忽然扯到了他的心意上?!
嬴纵双眸骤沉,看着她的眸子俊脸微寒,“你在说什么话,我爱的是谁你难道不清楚?我知你心中之苦,你爱如何不忠不义你爱如何不遵礼法我都不是不知,眼下你这样问我,是在疑我待你之心?我让你不移本心只因为我不忍看你厉诛己心,因那样你必定辛苦。”
他周身之势迫人,沈苏姀看着他这般沉怒之象唇角一抿,忽然无奈笑开,一叹,“你能为了我起兵谋反,我又怎能疑你待我之心?只是……只是事到如今,我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心底是如何想的了,何况我也实在是累了,连等下去的心思都没了……”
沈苏姀说着话便垂了眸,嬴纵却一把将她的脸捧了住,微微使力抬起逼她看着他,墨蓝色的双眸一时如鹰隼般迫人,“发生了何事要你如此……如此失了斗志?”
沈苏姀看着嬴纵,狭眸的瞬间竟透出两分冷冽,嬴纵瞧见了这一抹冷光,一时只觉得心头一痛,正要再看,沈苏姀却忽然软身偎进了他怀中,他自然不曾看清,正要问她,沈苏姀却又道,“早前你问我,是喜欢喜乐安顺还是喜欢母仪天下,其实我可能更喜欢安顺些,当年壮志未酬醉心于征伐,见惯了生死见惯了烽火早已麻木了,眼下你我快大婚,想起当年之景忽觉残酷非常,不管是当年的征战还是为苏阀的昭雪,我手上沾了太多血,因我想着,再不必因为苏阀昭雪费心算计步步筹谋,政治权术,总是要诛心的……”
嬴纵听得愣了住,这边厢沈苏姀稍稍一停又道,“此事已经过了八年,或许步天骑在天有灵早已无须那千秋英明了,大秦两百多年多少英勇神军,最后不都是没有留名?”
嬴纵不自觉想低头看沈苏姀的表情,从他的方向看下去,只瞧着沈苏姀面色恬然的靠着他,并无半分异常,嬴纵不确定的问,“所以你的意思……是等将来……”
沈苏姀并未出声,却朝他怀中更深的依偎一下,双臂紧紧环着他的腰身,带着两分依恋的味道,浑似是默认了嬴纵这话,嬴纵眸色一深,唇角溢出两分宠溺的淡笑来,“好,无论你怎样想都好,只是苏阀无错,你亦无错,总有一日我让步天骑千秋留名!”
沈苏姀依旧不语,只是靠在他胸前想着什么,嬴纵轻抚着她的背脊,半晌才低声道,“皇祖母眼下神识不清,总要提起旧事让你难过,便莫要日日进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