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孩子都不能生了!”
想来当真是没有情分了,庆妃提及容景轩时语气轻蔑已极。林黛黛道:“既如此姐姐就该知道皇后并不能算是始作俑者,要恨也该寻……他去恨才是啊!”
第100章 缘分()
“你说错了;其实我谁也不恨。若让我在他们的位子上,做的事情恐怕只有更狠。况且去了容景轩,还有王景轩、刘景轩。平心而论,除了让我无子以外;旁的,他真的再没有亏欠过我了。想一想;我的生母对我尚不过如此,我又对容景轩苛求些什么呢?”
“可我虽不恨人,却不能不恨命。凭什么我就要由人摆布;断绝亲情呢?自惜儿走后,我就没有再睡过一个安稳觉;即便是睡着了却也总是做着噩梦——十数年后惜儿会不会被封作公主,送去和亲呢?又或是;惜儿究竟能不能活到可以和亲的年纪呢?我日也想夜也想,怎么也想不出一个结果来,可我可以肯定,若我再像往常一样隔岸观火,早晚有一日,这把火要烧到惜儿身上去。”
“有一个晚上我又做了噩梦,那时候我终于明白了,委曲求全或许可以护惜儿一时一时。可权柄在握,才是真正保全惜儿和我的唯一方法。”庆妃此时面容平静,娓娓道来的仿佛只是旁人的故事。
林黛黛知道庆妃面上看着桀骜不驯,其实从不行差踏错,且心中极重感情。此时她看着面容虽平静,但心中必是极苦痛的,她不由上前一步握住庆妃的手道:“咱们总有法子可想,过些时候我们推说阿丑要玩伴了,将惜儿接进宫来也是可以的。”
庆妃摇摇头:“那只是催她速死而已。”林黛黛至此也默然,皇后与惠王早成了死仇,此时仍留容惜一条性命,封她做县君,就是最大的宽仁了。
话说至此二人已知道是谁也说服不了谁了,庆妃轻叹一声,站起身来:“不论咱们今后怎么样,过去你都是我在这后宫里唯一真正的朋友姐妹。”
林黛黛知道这是要分道扬镳的意思了,看着要同她在宫中最投契的庆妃决裂,心中委实难熬。
庆妃看着轻牵了一下嘴角:“无论何时,反悔了都可以来找我。看在昔时我们的情分上,我只再说最后一句:你以为你在容景轩心中很特别,可在这宫里,谁在容景轩心中不曾特殊过呢?若非他对宜妃空订鸳盟,宜妃哪来的胆子同皇后斗?皇后又怎会经年不孕?”
“可饶是如此,宜妃也被他绞死在冷宫里了!他对任何人的情谊,都不过尔尔罢了!”语毕再不理会林黛黛,转身便出了兰林殿。
林黛黛这样久以来一直装作云淡风轻,可听了庆妃最后一句话,到底心痛难抑。这一年来她也许并不算是失宠,和旁人比起来甚至还算有几分薄宠的,可到底是不一样的。就像庆妃所言,她到底以为,自己是不一样的。
抓周宴上容景轩看见晬盘上的玺印时,不经思考,无需解释,那望向她震惊、厌弃的眼神也无时无刻的在提醒她——她与宜妃、陆充仪、明才人等等等等,没有任何区别。就像一块石头,你将它在怀里捂了很久很久,一摸仍是冰凉。也像一锅放了硼砂的沸油,你看着烈火烹油,但将手伸进去就会发现,不过是一点点热气儿罢了。
林黛黛木然的走进了偏殿,口中轻的如呵气一般对自己说道:“原来还是凉的啊,你这大傻瓜。”
第二日晨起,便传来了容景轩晋明才人为正六品充仪的消息,除此之外还发落了内府局的许多宫人,就连皇后、恪妃等也受了几分薄斥。林黛黛听了这消息眼皮都不想抬一下,折腾吧,闹吧,凭你怎样的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心里余下的终究只是凄惶而已。
而她以为会得意非常的明月,也没有像她想的那样。她今日晨起时色|色样样的首饰,衣裳都换成了上佳。可宫中经年的冷遇,仍消磨了明月的意志,摧残了她的容颜。脸上只有永远无法抚平的愁眉在装点着她蜡黄的脸色。
明月与林黛黛对视时,甚至一点得意的神色也无,只冲她牵一牵嘴角,权作一笑。相反受了斥责的皇后今日兴致倒是很高,临到请安散了时,还让林黛黛把阿丑送去昭阳宫,说要逗她乐一乐。
皇后所言,林黛黛自然是要谨遵的。去时就怕阿丑失了规矩,回来时看见阿丑连衣服都换了一身,就知道果然闯祸了。只是回来时竟是皇后贴身宫女蓟春送来的,蓟春眉眼间倒是有止不住的喜意。
林黛黛着意寻了个俏色翡翠雕筑成的葡萄寿桃摆件给蓟春,边小心问道:“棠儿今日里在昭阳宫又淘气了吧?”蓟春执意不收:“娘娘哪里的话,直把我们主子哄得合不拢嘴呢。”
过了会子,非但没人收她的赏赐,皇后还特送来了给阿丑的赏赐。阿丑甫一见到小太监送来的碧玉雕花多宝盒就高兴的蹦了一阵:“皇后娘娘真的把多宝盒送我了!”林黛黛听了这话又看了那多宝盒便想揍她。那多宝盒由碧玉和白玉琢成,盒盖面满布浮雕缠枝番莲花纹,只看玉的成色就非同凡俗。
打开那多宝盒,林黛黛决定无论如何要收拾阿丑一顿,盒内足盛了二十三件珍玩,里头就没有差东西。在宫里几年的寻常宫嫔都未必能有这样的积攒。林黛黛忍了一会儿,待得火气稍稍平息之后,才将阿丑按在膝头,不轻不重的打了几板屁股。
林黛黛力气不大,阿丑哭声不小,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挨了打之后才哭哭啼啼的说:“是三哥哥给我的,呜……我看三哥哥那个多宝盒好看,就打开看了一会儿,摸了几下。然后三哥哥就说送我了。”说着犹自在呜咽不止。
林黛黛心中也不知到底如何,她对三皇子知之甚少。只大概记得在怀献太子丧仪上,是个面色坚毅的孩子,看着同皇后非常像,倒不怎么像容景轩。究竟是阿丑讨来的,还是别人主动赏的,林黛黛到底也不知道。她就怕阿丑长成了那张四处找人要好东西的熊孩子。
正这时蓟春又来送赏,这次是一对碧玉雕佛莲纹嵌玛瑙水仙盆景。见阿丑在那哭一时讶然不已,听了缘由不由笑道:“这个多宝盒真是三皇子喜欢小妹妹才送来的,不过这对盆景就是公主亲要的了。公主记挂着母妃喜欢水仙,觑着着水仙盆景经久不凋,才向我们主子讨来了孝敬母妃。”
这盆景以白玉为根和花瓣,玛瑙为花茎,黄琥珀及黄玉为芯,株株俊逸挺拔,确实是林黛黛会喜欢的好物。林黛黛看着犹在抽噎的阿丑一时又觉愧疚,只慢慢抚着她道:“好啦,不是喜欢吃炸土豆吗?母妃待会要小厨房炸给你吃好不好?”
炸土豆就是炸薯条,是林黛黛孕中嘴馋让小厨房做出来的,小孩儿自然极喜欢这样的垃圾食品。但林黛黛怕吃多了这样油重的东西不好,除非自己想吃了,才给阿丑解一解馋。= =
阿丑听了点了点头,补充了一句:“要弟弟看着我吃,不给他吃!”这一下倒把林黛黛和蓟春都给逗笑了。林黛黛又轻轻拍了一下阿丑:“弟弟也嚼不动啊!”
过了会子,待蓟春走了。林黛黛边给阿丑吃薯条,边问今日里在昭阳宫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阿丑想了会含混答道:“和皇后娘娘说了一下小秘密,又和三哥哥玩了一会儿。”还不待林黛黛问是什么“小秘密”,阿丑就跳下凳子,手舞足蹈的对林黛黛说:“娘、娘你知道吗?三哥哥可厉害啦!”说着便绘声绘色的说起了三皇子蕴彦何等英明神武。林黛黛再想问她,也没机会了。后来再想,觉得也不必追问到底是什么“小秘密”,不如借这个机会教会孩子什么叫守信算了。
接下来数日皇后又将几次阿丑接去昭阳宫,只是都没有再赏东西,如此林黛黛倒松一口气。同时阿丑对蕴彦的崇拜也是与日俱增,林黛黛仔细琢磨了会儿,发现这是熊孩子对熊孩子王的崇拜。
如果说阿丑是熊孩子入门版,那么从阿丑那儿听来的,蕴彦就算得上是进阶版了。阿丑一皮,蕴彦也跟着皮,甚至还要调皮些,只是到了末了阿丑总容易吃点小苦头。几番这样下来,阿丑对蕴彦是心悦诚服,一心只将他当做男神。林黛黛听了觉着如此能让阿丑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也是不错的,省的介日里只知撩猫逗狗。
因出了蕴靖的事,容景轩一连数天都宿在漪兰院,明月的行头一日好过一日,现如今已用上金镶翡翠碧玺梅花耳挖簪了。且听着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有想给明芬仪另迁它所的意思。一时宫里人人羡慕明充仪生了个好儿子,让她晋位不说,如今还能为她固宠。
容景轩独宠漪兰院,林黛黛这里自然也被冷落了,林黛黛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转过这个弯来,有没有弄清楚玺印究竟是谁放的。
不过不到一月的功夫,林黛黛就知道了阿丑与皇后的“小秘密”,同时皇后也将容景轩“拉”了回来——皇后有孕了。
刚知道这个消息时阖宫上下都惊呆了,皇后虽然生了两个儿子,在这宫里算是独一份的。众人却都觉得皇后体质不算好生养的,入王府几年才生下怀献太子,偏生下来还是个病秧子。年轻时怀孕千难万难,如今已近四十春秋了,反而有孕了?林黛黛也才想明白,皇后为何对阿丑如此亲近。
一时她又揽过阿丑仔仔细细的问:“你那天晚上为什么要说皇后娘娘要有小宝宝了呢?”阿丑像个扭股儿糖似的:“哎呀,怎么人人都来问我,我都说了就是觉着会有嘛!”
皇后今次有孕足满了三月才往外头传,林黛黛等宫妃去昭阳宫道贺时容景轩已在里头了,她们远远站着都能听见殿内传来的畅快笑声。
作者有话要说:预计下次更新是7号
第101章 沉疴()
等了半晌蓟春才出来歉然道:“太医说了;我们娘娘身子不宜惊动,要以养神益智为务,还请各位主子先回吧。”这种曼妙时刻帝后想要独处,林黛黛等自然识趣退下。只恪妃一人轻微的撇了撇嘴;酸溜溜道:“到底是中宫呢,这样娇贵。”余的便也罢了。
中宫有孕是否果真格外娇贵些?在容景轩眼里恐怕确实是这样;他亲命莫怀德在交泰殿前祭神祭天,祭祀之后的肉、糕等由宫女太监分食,但白猪就用了五百十八口;用来做糕做酒的红钻谷则有了七百石不止。容景轩对皇后腹中这个孩子的重视程度,由此可见一斑。虽已近深秋;这宫里看着倒是比夏日还要热闹、畅快的多。
第二日众位妃嫔给皇后请安时,那更是前所未有的恭谨;几乎只有初立太子时可以相较。林黛黛看着皇后心下只觉十分佩服:德庆二妃分权时,不见皇后颓丧;如今身怀有孕,也不见十分骄矜。此时她端坐在凤座上气度高华,与那夜里孤独望着螽斯门的绝望身影判若两人。
林黛黛看着皇后的身姿只想着——在这宫里,凭你是谁,到底要容景轩的宠爱才能立足。可她心下虽知这道理,却实在无力去争。
皇后端起茶盏来饮了一口,眼睛仍不闲着,借着有茶盖遮掩将下头的妃嫔都扫视了一遍——德妃今日难得的来了,仍是一贯看着心如死灰的样子;恪妃倒是混不见从前的轻狂;和昭仪面上倒是恭谨,心却不知飞哪里去了,她如今与德妃倒有点相似。
瞥到明充仪蜡黄的面孔时,皇后心下不由一沉。面色蜡黄便也罢了,偏两颊上仿佛燃着内火似的通红——这红分明是不健康的。
前几日太医院心腹来禀:“漪兰院的那位主子经年所愿不遂、情志内伤,以至损伤心脾,使心失所养、心脾两虚……”皇后不耐烦听这些:“不必嘀咕这些,只说还有几年好活吧!”太医院院判身子登时又矮下三分:“若能过了这个冬,便还有办法可想。只是依微臣看,想要熬过这个冬,怕也难了。”
皇后心下一惊,院判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明充仪怕是一年的活头都没了:“皇上前日子不是指了太医去看,又亲拨了药去?怎一下就孱弱至此了?”
院判苦笑一下:“要不怎么说造化弄人呢?指去的太医眼见明充仪没有几年好活,偏不敢直说怕触怒了皇上。若是开丹栀逍遥散、柴胡疏肝散这些疏肝调脾的药,又怕明充仪立时就垮了。索性便加重用了人参、黄芪,倒把气滞催成了血瘀,如今明充仪看着是精神些了,但其实就是一只两头烧着的蜡烛罢了!”
皇后听了心中一滞,不由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想到院判那句“所愿不遂、情志内伤”,皇后望向明月的眼神不由真的含了几分怜悯。皇后放下茶盏微笑道:“过会子皇子们便该下早课了,明充仪不若在昭阳殿里等一等蕴靖吧。”每逢朔望,皇子们都要向皇后这个嫡母请安,今日正是十五,过会儿子蕴靖确实要来昭阳殿中向皇后请安。
近日明月在宫中殊遇颇多,这时也只以为皇后这时要显示嫡母慈爱,便蜡黄着脸谢了恩,只剩恪妃一人在旁边气咻咻的。不多时皇子们果然都来向皇后请安,容景轩年逾四十了,皇子还不过这么小猫三两只,其中蕴章跋扈蠢笨、蕴靖拘谨寡言。皇后眼见着在兄弟们当中格外挺拔的蕴彦,又抚摩着自己腹中这个小小胎儿,一时心中倒安宁不少。
她三言两语便打发走了蕴章,又命蓟春端来点心,只仔细端详着蕴靖母子。
明充仪确实没有几日好活了,即便不通医术,皇后也能从她急促的呼吸、通红的双颊中感受到她那股子虚旺的劲头。再看回蕴靖——细细一看他竟是最像容景轩的那个孩子,尤其是那薄薄的、无甚棱角的双唇,与容景轩几无二致。母子二人经年来在宫中相依为命,感情倒是很好。明充仪时不时伸手去抚一抚蕴靖的衣角,蕴靖再回身对明充仪抚慰一笑。
看得出来,明充仪的心气儿都被打磨干净了。只是这样一看,蕴靖倒不如皇后所想那样是个怯懦的孩子。
正这时蓟春亲领着宫女将色色样样的点心都端了上来——甘露饼、糖盒子扬州糕、澄沙卷酥白玉露霜与茄蜜白樱桃等等。皇后亲赐,蕴靖母子也不敢推辞,二人齐齐谢了恩之后,蕴靖眼皮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