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得握拳掩嘴,轻轻咳了一声,复又问耿常道:“可要用什么药安胎?”耿常说道:“主子胎气稳健,只用人参、鹿角胶、熟地、当归与白术等寻常药材做成蜜丸,每日里服一丸便好了。”
一室人见容景轩那副傻样子,都悄悄退了下去,只留他二人独处。容景轩见所有人都下去了愈发肆意,只将脸伏在林黛黛小腹上道:“这一胎一定是个男孩儿。”
林黛黛只含笑抚着他的脸:“这种事情哪有一定呢?何况男孩儿女孩儿又有什么要紧?阿丑不就很孝顺么,前阵子还指着你骂呢。”容景轩听了这话心里酸的不得了:“个小没良心的,全忘了你平时要收拾她的时候我是怎么救她的了。”
说着又亲了亲林黛黛的肚子:“生个皇子到底不同些,朕走后,你到底老来有靠。到时候想出宫便出宫,更名正言顺些。”这“走”的意味自然不是寻常的“走”,林黛黛心里一下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只在他身上打了一下:“不许浑说!”
容景轩见她面色不晴一下也知道是自己说错话了,只又将头伏下去听动静。过了半晌,林黛黛觉得这姿势使她腰都酸了,这才笑说道:“才两个月呢,能听到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更得我………………颤抖………………
第85章 大疫()
容景轩只笑眯眯的直起身子;摸着林黛黛肚子道:“你说这孩子是封作雍王好还是寿王好?这两个字喜欢哪个一些”林黛黛没忍住,跟他一起畅想了一下未来:“‘雍雍大雅’;是说咱们孩子长大以后文雅大方、从容不迫?雍字好!”
一下两个人手握在一处直乐,对视一眼忽然都撑不住的笑了出来。
林黛黛想着边疆还有战事,自己在这时巴巴的晋个贵嫔;又是祭天又是铸金册金宝未免有点太点眼,索性和容景轩直说了后推了这次晋位。容景轩也是这样想,正愁不知怎么和林黛黛说呢;见她主动说了心中自然高兴;只同林黛黛说等大败乃蛮之后;必不会委屈了她。
林黛黛只笑着点了点头:“黛黛的位分已经很高了,何必非要晋到贵嫔不可呢?”容景轩想起前些日子相继流产甚至丧命的林似雪、静昭容与昶贵姬等人心下又是一沉,只是看着她此时明媚不知愁的笑脸一时也跟着笑了起来。
过了几日容景轩又命莫怀德去昭阳宫传了道口谕,命皇后多照看林黛黛,务必要让林黛黛平安生下孩子。
阖宫皆知林黛黛与庆妃交好,容景轩却特点了皇后来照料林黛黛的身子,这不免让人多想。林黛黛听了这消息怕庆妃吃心,还特意去温室殿里同庆妃说此事。
谁知甫一去,就看见惠王妃正坐在温室殿里头,眼睛与鼻头俱是红红的,想是才哭过的。林黛黛一时有些尴尬,才要避开,偏又被惠王妃看见了,倒是惠王妃站起来只又说了三两句便退下了。
林黛黛不免有些愧疚:“我来的不是时候呢,还把惠王妃给弄走了。”庆妃只摇摇头,语气低沉道:“她也只是来同我诉诉苦而已。”林黛黛看着庆妃的脸色小心问道:“宫外的事我一点都不知道,惠王妃怎么了?谁给她委屈受了么?”
庆妃道:“她还不知道皇上为什么生惠王的气呢,方才来是同我说皇上苛刻长子,把封地撤了也就罢了,现在给惠王的份例都是比照着从二品开国县公给的。”
林黛黛想了片刻道:“从二品县公也不算很少了,只是惠王之前都只比太子矮了一肩,惠王妃难免有些不愉呢。”庆妃点点头:“钱财方面也算不了什么,宜妃同我在宫里这样多年,想要贴补他们还不容易么?她还发愁另一项呢,说惠王被收了藩地也不想着进取,介日里只知道同谢家那些个不成器的子弟厮混。”
林黛黛抚摩着如意上头镶着的温润的羊脂玉道:“惠王这样也不能算错,他又不傻,想来也知道皇上为什么恼他了。只是皇上这口气又不能明着发,越是憋着就越是生他的气。这时候惠王越是想着进取,恐怕越是惹皇上生气呢。”
庆妃只长叹了一口气:“道理是这个道理,只是怎么说给她听呢。眼见着她身子越来越沉,再四个月就要生产了,却要操j□j样样的心,我真是心疼她。”
林黛黛只能劝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做姑娘时多快活呢,嫁了人了烦心事就多了。娘娘要是真心疼她,就给她挑几个上佳的乳母送去好了。依我说,以惠王的性子与身份,真沉寂了对王妃来说,未尝不是好事呢。”
庆妃只斜觑了她一眼:“这还用你说呢,我私藏的高丽参都不知给了多少下去。”林黛黛见她心情好些,便打趣道:“好哇,惠王妃那里高丽参都不知给了多少,我这可连参须都没见着呢。”说着就要去拧庆妃。
庆妃惦记她正有身子,也不敢还手,只老老实实被她闹了半晌,过了一会儿才笑道:“哎呦竹华快看,你们主子为了支高丽参疯魔了。个没良心的,能少了你的么?”说着便命戟儿将早早准备好的参放在匣子里呈了上来。
林黛黛见了那参,一时有些羞赧,过了会才道:“皇上这次让皇后娘娘照看我……”庆妃才一听开头便笑说:“快打住,我还不至于为这个吃心。皇上之前正是因为皇后约束后宫不力才知责罚的她,这次再让皇后照看你,她必十分尽心,想来什么牛鬼蛇神都近不了你的身呢。”
林黛黛心中也是这样揣测,一时又有些胆战心惊道:“可之前足有三个孩子都没了呢。”庆妃听了只宽慰道:“林似雪是自己身子本就不好,静昭容那儿是不知被崔氏使了什么鬼蜮伎俩才怀了那鬼胎呢,别担心。”
庆妃见林黛黛面上犹有忧色只劝道:“我也会替你看着的,且放宽心吧。”林黛黛听到这里只得展颜一笑。
接下来两个月,皇后果然对她十分尽心,光是j□j样样的药品就赏下许多。只奇的是容景轩来兰林殿的次数却越来越少,准确的说是来后宫的次数都越来越少,偶然来几次也都是去的兰林殿。
怀胎四月时,她的身子已经有些显怀了,那日庆妃正在兰林殿中做客,正好赶上耿常来给她请平安脉。耿常只搭了一会脉,又看了看林黛黛的舌苔等,便十分有把握的说:“和主子的身子仍是一贯的稳健,只安心静养便是。”
林黛黛望着耿常的面色却不由疑道:“你莫不是唬我呢?若当真稳健,你看着怎么愁眉苦脸的?”耿常一时心中有话却不便说,只闷闷道:“主子看错了,微臣没有愁眉苦脸,主子身子确实稳健,脉象也极好。”
林黛黛见了越发狐疑,侧脸见了庆妃面上也无什么喜意,心中更是着慌,只一拍小几道:“你从前是个最率性的,怎么现在也有这忸怩的毛病了?不论有什么,但说便是了。”
耿常本就是个憋不住话的,立时如竹筒倒豆子般把实话都说了出来,庆妃拦都拦不住:“古北要邑那头风寒外伤横行,微臣请命要去那里好多回了,可皇上只让微臣留下来安心给娘娘养胎,不放微臣去古北!”
古北要邑风寒外伤横行?怪不得容景轩近来只愁眉不展的,庆妃也是怏怏不乐。林黛黛只想了一会儿便道:“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庆妃才劝道:“你是有身子的人了,何苦……”便被林黛黛打断了:“姐姐的父兄也在古北,何不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倒省的我总是悬着这一颗心。”
庆妃只得蹙眉道:“先前乃蛮大军不是兵临古北城下么?只是才守了几日就匆匆撤兵了,那时我们还以为他们是怕了火器营呢。谁知道他们撤兵几日之后,古北便大疫了。”
林黛黛只迟疑道:“大疫?”耿常道:“正是,凡三十日内,官兵里头死者便有五万人之众了,平民里贫不能葬者更是不计其数呢!”林黛黛疑道:“死了五万人?这不是瘟疫么?”
庆妃苦笑道:“不是瘟疫,原先驻扎在古北要邑的骑兵大都好好的,只从京里迁去的火器营死伤惨重。火器营的士兵多年来养尊处优,身体不知比守在苦寒要塞的骑兵好了多少呢。这不正是水土不服才招致的风寒外伤么?”
耿常道:“京里已渐渐是春天的气候了,古北那却还是大寒如冬,想来正是这大寒天气再加上饮食失节与劳役所伤才触发了这大疫呢,可这三样哪一样能避开呢?”林黛黛只喃喃道:“还未开战便死了这样多的人,这样下去古北岂不成了一座死城?到时乃蛮自去取便是了。”
这话十分不吉,只是在座的几个人心中未必不是这么想,一时兰林殿上头仿佛凝结着惨雾。庆妃心情犹为沉重——她的父兄都在古北要邑呆着呢。林黛黛心中只隐隐觉得不对,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三人正一团郁气的呆着时,正有几个喜气洋洋的宫人从外头走了进来,他们几个各个面上带着含而不露的笑,步履轻快的走进来,看着同殿内的气氛十分不同。
那几个宫人乃是两名太监两名宫女,一齐跪下后,领头的太监道:“奴才们是皇后娘娘点来伺候和主子的,给庆妃娘娘、和昭仪请安!”说着又齐刷刷的磕了头。
林黛黛恍惚想起皇后前几日是说要赏几个得力的宫人来,当时林黛黛想着左右推也推不过,皇后应该也不会明目张胆的借着几个宫人害她,至多充个眼线罢了,便当场谢了皇后的恩,不成想这几个宫人今日便来了。
不看僧面看佛面,林黛黛登时便将郁结的情绪收了起来,只含笑问:“你们先前都是从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呢。”
为首的太监看出来庆妃与和昭仪实际上面色都不顶好,这时不过敷衍他罢了,登时也将喜色收了几分,只沉稳道:“奴才叫伍连德,先前是掖庭局的,教宫人算、书、艺,皇后娘娘说奴才规矩学得好,所以才将奴才指给娘娘。”
伍连德?林黛黛暗自念了几遍这名字,倒有几分熟悉。突然脑内一闪念,没头没脑的转过去对着耿常道:“不对,这就是瘟疫!”
作者有话要说:给太监取名伍连德………………我罪过啊!!!剧情需要!剧情需要!!!
第85章 雌黄()
耿常迟疑的问道:“何以见得?需知死的大半都是从京城派遣去的火器营的官兵啊。”林黛黛只问道:“骑兵是不是几无损伤?”耿常点点头:“但骑兵都是定武上将军手下的;他们在边关驻守已久了;想来对那里的气候早适应了。”
林黛黛只竭力在心里想着在现代时看到的新闻,感谢《南方周末》曾发表过一篇关于“鼠疫战士”伍连德的文章;里头说的正是伍连德如何同鼠疫作战的事。林黛黛当时从来格外敬畏这些为着别人而将自己的死生置之度外的人,所以当时将那篇文章仔仔细细的看了许多遍。以至于时至今日仍对那文章很有些印象,她边竭力思索着,边撑着腰另换了个姿势。
庆妃还在同耿常说话:“父亲也说那些小兵是脾胃受劳役才染得病,可是军医开的药又全无作用。还说现在不单是小兵,连官位更高,饮食好些的将领中也有人染上病了。”
庆妃说到此处,即便刚烈如她,此时也忍不住轻轻掩面轻轻哭了起来:“我真是担心我父亲;论武技,他不输任何人,难道要败在风寒上?”耿常只能劝道:“娘娘不要担心,微臣看了古北那里军医开的方子,以巴豆推之,再以承气汤下之,外治风寒、内调脾胃,这治法再对没有了!现在没效用,恐怕只是一时的,长久了病情必能被治住!”
林黛黛正好回过神来,听到这里直说了声:“再对没有?分明是大错特错!”她鲜少有这样严厉的时候,一时庆妃同耿常都直望向她。林黛黛只问庆妃道:“古北那里,老鼠多么?”
庆妃想了片刻道:“原是不多的,老鼠么,本来就是哪里都有的。只是我听外头传,乃蛮见陛下动真格了就想跑,跑之前气不过,又不敢明着来,便用床弩投了许多死老鼠进来。”
果然如此,林黛黛只将右手团城拳往左手掌心重重一锤。乃蛮是通过老鼠来传播鼠疫的,那这鼠疫便是间接地从老鼠到跳蚤再到人传来的,这正是腺鼠疫的症候。骑兵当中少有染病的,想来人与人之间直接传播的肺鼠疫还未盛行,这倒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耿常与庆妃又被她这样给一惊,林黛黛只竭力想着怎样将这谎编的更圆满些,半晌方说道:“我还未进宫时,我家人把我放在乡下养了一阵。那时候我住的那人家的小公子莫名死了,官府仵作查来查去原来是那家里的小妾捣的鬼。她买通了那小哥儿的乳母,让他养了只老鼠玩,不过半月那小哥儿便死了。原来那鼠是只病鼠,把病带到那小哥儿身上去了。”
耿常只嗤笑一声:“乡下怪谈罢了!老鼠和人会得上同一种病么?”林黛黛反驳道:“那疯狗咬了人,被咬的人惧光畏水又作何解?”耿常一时哑口无言,过了一会方道:“依和主子所言,为何这疫病只在火器营的士兵中大盛?”
林黛黛道:“马,这病也可以通过跳蚤来传播,跳蚤不喜欢马身上的气味,所以骑兵得这疫病的少些。”这大约也是从前成吉思汗横扫欧亚大陆的一个缘由了,彼时欧洲被黑死病所扰,宋朝亦被瘟疫折腾的不行,只蒙古人因着介日在马背上度日,所以受鼠疫影响小些。
耿常对自己医术十分自信,甚至已近乎于自负了,一个深宫妇人之话他如何肯信?一时只叱道:“无稽之谈,脾胃是后天生化之源,脾胃受伤,则正气不足,疾病由此而生。而非你所说的什么老鼠、跳蚤带来的病!”他此时情绪激动,连一声“和主子”也不肯叫了,只直呼“你”。
林黛黛从前就喜欢耿常这份耿直,这时却简直要被气得七窍生烟。但依她对耿常的了解,知道凭怎么对他解释,也不过是牛不喝水强按头。恐怕反而会触发他的逆反心理,届时他可能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庆妃看着二人你来我往,一时也不知谁说的有理,只巴巴望着。林黛黛只深深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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