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一张嘴巴又要咳,又要拼命挤地方出来说话,没过一会儿,脸就憋成了煮熟的虾子,眼角还沁出了泪花。
桂怡君站起身,轻轻拍着杏娘的背帮她顺气。边上的桂华君神情十分古怪,杏娘微微侧过头,迷蒙着对上她的视线,立马感觉到了对方眼睛里透出来的幸灾乐祸。
她本来也没准备在这位身上看到什么好脸色,但是面对如此赤|裸裸的心情表达,还是怔愣了片刻。
原先她是把桂华君提到了她们家定萍姑娘那一档次的,现在看起来,演技到底还是和年纪有些关系的,桂华君只能在瞬间出出彩,要说面面俱到,毕竟欠缺。再联想到她在凉亭里和方才算计桂怡君贴身丫鬟初静时的判若两人,杏娘就越觉得好笑。
一个国公府小姐就能让人变得如此狗血沸腾,拉帮结派什么的,不只是存在于官场上,后宅未成年的姑娘们,也深谙攀附仗势之道啊。
话又说回来了,她也没啥资格埋汰到人桂二小姐头上啊。
要是刚才有人在自己说话说得正兴起的时候,出来横插一杠子,坏了自己的好事,她也会乐颠颠坐在边上看笑话,心里暗骂一声“活该”!
人在本质上来说,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动物,说难听点就叫自私。
所以,桂二的此时此刻的表现,杏娘表示,她在感情上能理解,在理智上无法接受。
“怡君姐姐,我真没事。”杏娘缓过气来,朝桂怡君致谢,末了,不忘朝那边兀自偷乐的桂华君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桂华君一触到杏娘的眼神,就开始变得不自然起来,慌里慌张拿起了小几上的青花茶盏,想要掩饰些什么。随即可能又想到了双方今天已经撕破脸这件事,目光马上又凶狠起来,朝着杏娘甩过来一记眼刀。
杏娘也不以为意,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清了清咳得有些沙哑的喉咙,对桂怡君道:“我只是想到了一件趣事儿……方才在花园里头,菊妹妹一直说宁妃娘娘是她的姨母,贵府鲍姨娘是她的姑母,还说宁妃娘娘这位贵人,很是关心你娘……”
鲍姨娘的亲戚关心桂家正室夫人?只要脑袋不瘸,都能听出其中有多少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意思。
桂怡君神色一穆,一只手死死地抠住了椅子扶手,指节发白,另一只手缩进袖子里,杏娘眼角扫过时,发现袖口那一处微微皱了起来。她满意地点了点头,有些话不能明说,却又不得不说,宁妃只不过是皇帝后宫的一个小小妃子,虽说现在怀着孕,是降是贬却还要看后头,能抬一个做正室的亲眷上来,可比姨娘有面子多了。俗话说的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桂华君的脸色略微有些发青的迹象,对她来说,杏娘的话,已经无异于挑衅了。虽然这些话里,没有一个字提到她和她娘,却没有一个字不再指责她们。
宁妃娘娘和鲍姨娘这层关系是桂府人尽皆知的,鲍姨娘因为这位姻亲长了不少脸,特别是在宁妃娘娘怀孕之后,更是走路生风,不过,这知道表面的关系网和有人直接挑明宁妃想要扶鲍姨娘上位,是两个概念。在准备阶段开战,和在粮草充足的情况下给敌人致命一击,也是两个概念。
桂华君扮扮可怜还行,脑子却不怎么能转弯,自然还想不到那么深的层次,她只是记起了娘亲对正室这件事的筹谋和对自己今后要谨言慎行的警告,不由得为自己刚才在花园的冲动行为捏了一把汗,急忙僵笑着否认道:“菊妹妹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来着了?杏娘你的玩笑未免有些过头,怎么说到娘娘头上去了……仔细着被人听了去,拔了你的舌头!”说完,可能还觉得不够,又朝桂怡君看了看:“大姐,你说对吗?”
桂怡君有些萎靡,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就不再有下文。
“大姐,你听我说……”桂华君觉得是自己口水费得不够多,诚意不够,对方才不相信自己,殊不知,此地无银三百两,越解释越显出她心虚。
“才儿我听见有人喊‘杏娘’,”正说道间,一个声音故意拔高了音量,响了起来,细细柔柔,慵懒中略带矜持,“我张望了老半天了,也没见着俞家六妹妹的影子。定容,你可是太不够意思了,只把你三妹妹和五妹妹指给了我看,倒是把最小那个藏着不让我见了。”
初提到“杏娘”二字,这边打得火热的桂家两姐妹和被喊到名字的那只都吓了一大跳。
等回过神来,一屋子的人,眼神早就全部集中到这边来了。
杏娘眨了眨眼睛,胸口揣着的心,一阵狂蹦乱跳。
她抬起头透过前面一排人墙看出去,中间围拢着顾雁菲的一群女孩慢慢散开来站到了边上,顾雁菲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俞定容,似笑非笑,眉目间带着说不上来的嗔怪。
真不愧是齐国公家的小姐!
杏娘傻愣愣地瞅着对方发呆,要不是之前玉珠和桂怡君两个人一道点醒她,顾三小姐这架势,她这会儿还真看不出来,这个人是一直在留意自己的。
俞定容被顾雁菲的话说得面上微微一讪,五指还有长有短,她偏袒自家亲妹妹,想让俞定琴得到顾雁菲的认可,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便强辩着说笑道:“什么不让你见了?你让大家伙评评理儿,方才杏娘怪桂家二小姐把她撂花园那事的时候,雁菲你也在场,这会儿倒成了我把人藏起来了……”
“就你话多,我这不是只听到了声音,没看到人嘛!”顾雁菲装模作样瞟了俞定容一眼,她自然不能说自己从来没有记住过俞家六小姐长啥样,便朝着杏娘笑道:“六妹妹,莫要理你这牙尖嘴利的姐姐,到我这边来。”
见过人家外国皇室成员走亲民路线吗?那种表情,横看竖看都像是对着镜子练出来的完美笑容,嘴角上扬的弧度精确到了用量角器都量不出偏差的地步,堪称360°无死角,闪瞎一众贫民人群……
这一分这一秒,当顾雁菲操着一脸名曰“和蔼可亲”的笑容,朝着自己笑眯眯地做出了一个大灰狼诱拐小红帽的招手动作时,杏娘很不幸地感觉到……她的小腿肚子抽筋了。
但是,她又不得不站起来,朝着顾雁菲俞定容的方向,一步一步地挪过去。好吧,顾三小姐是纡尊降贵,她这不叫“挪”,是诚惶诚恐地一路颤抖着朝着目标靠拢上去。
杏娘走到俞定容身边,在俞定妍身后的位置,朝着顾雁菲福了福身,喊了一声:“顾三小姐……”
还未说完,就被顾雁菲打断了:“这么见外做什么,我和定琴说过了,我和你们二姐是最要好的,你们喊我‘雁菲姐姐’或者‘顾三姐姐’都成。”
杏娘抬头去看俞定妍,俞定妍闭了闭眼睛,示意称谓问题在她来之前就定下了。杏娘也不推脱,大大方方叫了她一回“雁菲姐姐”。
顾雁菲应了一声,并不见多大热忱。
杏娘提着的胆子还没放下,顾雁菲又问起了俞家三小的学习读书情况。先问的是俞定琴,俞定琴胀红着脸,半天憋出了三本书名:“没看啥,也就是《金刚经》……《法华经》,还有《女戒》。”
最后一本倒也没什么,那是古代女子必看读物,第一第二本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俞定容面不改色地解释道:“定琴惦记着父亲的身子,平日里无事喜欢抄一些佛经。”其实这些是俞定琴禁足期间,大太太布置的任务。
顾雁菲直夸俞定琴孝顺。
第二个被问到的是俞定妍,她中规中矩地回答了几个书名,顾雁菲倒是没夸也没贬,直接就这么跳了过去。
轮到杏娘的时候,杏娘想蒙混过关,就把俞定妍说的几个书名调换了顺序,重新说了一遍。
顾雁菲“咦”了一声,凑近俞定容,笑道:“常听我爹爹提起,杏娘妹妹的外祖父魏老大人是有名的大儒,家里头孤本无数……”
孤本?又是这让人牙疼的孤本!今天她绝对是跟孤本有仇!
杏娘腹诽了一句,脸上却丝毫不显,只老老实实地盯着前下方顾雁菲裙子上繁复的缠枝花纹发呆。
顾雁菲眼珠子扫了杏娘一眼,看不出什么道道来,正待把接下来的话说完,突然从门外冲进一个人来,人未到,声音倒先到了:“听说齐国公家的顾三小姐来了,我是一定要来见见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食言了……我会肥死的,我对不起大家~~
我一定尽力补救!努力时不时双更把漏掉的更新补回来!我发誓,补不回来我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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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毛前台这文不出来……你用得着抽得如此吗……
爆菊(五)()
好王熙凤的出场方式!
杏娘只觉得眼前一花,等再睁眼时,菊妹妹小小的身板儿,已经晃到她旁边了。见到她,只鼻子朝着她“哼”了一下,撞歪了她的肩膀,走了过去。
到俞定妍身边,菊妹妹明显还想故技重施,有了杏娘的前车之鉴,俞定妍等她歪歪扭扭冲她过来的时候,往边上挪了一步。菊妹妹耸着一边的肩膀,为了把人撞得又重又狠,重心全部移了过来,冷不丁碰到俞定妍突然躲闪,一下子扑了个空,整个人往边上一歪,踉跄了一步。
几个坐得近,看得极清楚的小姐,纷纷拿起帕子将鼻子以下部位遮了起来,掩住笑意。
有些晚来的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伸头伸脑问身边的人,这位天兵是何方神圣,脸生不说,行为艺术还这么诡异。
俞定琴站得离顾雁菲最近,看见菊妹妹过来,上前一步正要迎难而上,被俞定容一胳膊肘捅在小臂上。俞定容看准了大家注意力都被转移的瞬间,不动声色地将其扯了回来。
这样,菊妹妹得以畅通无阻直到顾雁菲面前。
顾雁菲看到眼前的人时,眉头第一次如此明显地皱了起来,上下打量了几遍,脱口就问道:“你是谁?”问完可能又觉得自己语气太过凝重,马上又加了一句,迟疑着说道:“是哪家的妹妹?我似乎从未见过你……”
某菊妹妹听到顾雁菲的问话,不觉赧然,反而马上换作了一副志得意满的表情,侧过头,抬高下巴,道:“小女姓鲍,单名一个菊字,叶城知县鲍大人是小女的爹爹,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宁妃娘娘,乃是我嫡亲姨母。”说到“嫡亲”二字时,她特地朝四周扫视了一圈,一脸高高在上。
囧囧有神。
这是绝对的囧囧有神啊!
现场陷在一种无与伦比的沉默里,在场的大多都是官宦人家的千金。身为知县的女儿,这并不可耻,可是,后面那个宁妃娘娘是摆出来干什么的?
当朝皇帝喜欢割韭菜,这又不是新鲜事儿,三宫六院都不够塞了,宠妃换得忒勤快,听说拟封号的吉祥字样都快不够用了,要是人人都抗着一个某妃某贵人的外甥女侄女的牌子到处晃悠,估计皇亲国戚就要成大白菜了!
所以,如果你想用宁妃娘娘来给你提身价,那么,你就大错特错了!
杏娘还没想到这一层,她眯着眼,一直回荡在菊妹妹那销|魂的自我介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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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果然是爆菊啊……
顾雁菲眉头再次一皱,一丝鄙夷从她眼里一闪而过,只是眨眼功夫,她又带上了那副宠辱不惊的面具,一派淡然地冲着来人点了点头,道:“原来是鲍家小姐。”
对着鲍菊说话的音量语气都没有一点点变化,杏娘却敏感地察觉到了顾三小姐的情绪变化。她之前一直觉得顾雁菲待人疏离,这会儿,真真正正看到了此情此景的时候,她才知道,疏离和冷漠,还是差了一个级别的。
到目前为止,她和齐国公家的顾三小姐统共的见面次数,一双手数得过来。她就看见了顾三小姐待人接物的三种不同境界。
第一种是对她家二姐定容那样的,刻意相交,偶尔开开玩笑的闺蜜;第二种,是对一干普通世家千金,疏离又不显怠慢,也不会过分亲热,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第三种,就是鲍菊妹妹这样的了,没有疏离,只剩下冷漠,维持表面的和气,仅仅是为了不失自己的身份。
杏娘脑子里不可避免地浮起了一系列词语,“因地制宜,因人而异”、“实事求是”、“实际问题实际分析”,突然有了一种任重而道远的感觉。如果这就是一名合格大家闺秀的标准,她的前路又是何其的崎岖,不晓得要联系多少年,才能收到顾三小姐一半的效果。
杏娘和俞定妍退到了边上,站在俞定容身边,离顾雁菲近了,可以大大咧咧地观察暴风中心处正在对垒的两人,而不被注目。
现场的气氛诡谲而又肃穆,大家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故事的发展。而本次事件的挑起人,鲍菊鲍姑娘,却似未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听到顾雁菲的答话,小脸一别,就好像是被授予了什么奖项一样骄傲,答曰:“正是小女。”
顾雁菲连瞥都不瞥她一眼,拿起桌上的茶盏,掀开盖子,吹散茶叶,轻啜一口后,问道:“不知鲍小姐方才说定要见见我,所为何事?”
“何事?”鲍菊重复了一遍顾雁菲的话,顿时傻眼了,她其实什么事也没有,她就是想来告诉大家,宁妃娘娘的外甥女在这里,就是她,现在被顾雁菲当众这么一问,她就是再厚脸皮也不能直接把自己心里想的说出来,只结结巴巴地答了,“无事……无事……就是、就是过来看看……”
顾雁菲点头,放下茶盏:“这样啊……”啊字拖得特别长。
杏娘感觉到,顾三小姐可能生气了。
当然,这不是因为她的直觉特别准,而是一直在人群外围的桂怡君,在一片静默中突然站了起来,朝她们走了过来。
顾雁菲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朝桂怡君看过去。
桂怡君走到顾雁菲跟前,朝她一福身,脸带笑容,嘴里说道:“顾三小姐,这是鲍家妹妹,是我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因着年纪小,平日里甚是顽劣,今日见着顾三小姐,也并非有意冲撞,还请三小姐不要怪罪。”
远房亲戚?
桂家的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