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妖记- 第39部分

　　　　早有人泡了上好的乌龙茶，摆了精细的点心和新鲜的水果。

　　　　巫妖摸了摸肚子，确实饿了，都怪该死的伏离，不让自己吃饭就被他抓出来了，害得她现在腹中空空如也、饥肠辘辘。

　　　　捏起一块水晶糕放进嘴里，巫妖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一块糕点很快下肚，刚想去拿第二块，碟子却被伏离抢先一步撤走了。

　　　　巫妖不满的嘟起红唇，回去一定要咬下他一块肉来。

　　　　“巫姑娘，还是少吃些糕点，不然等一会儿该吃不下反了。”

　　　　尧野坐在窗子边，看着巫妖那如狼似虎的眼神莞尔一笑，记忆中的那个孩子也是这样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情绪，也是这样真实自然、不拘小节。尧野那含笑的眼中浮上一层暖意，却在对上那双晶亮的眸子时假装不经意地移向别处。

　　　　静静地站在角落处的追云眼中透出抹焦急，他那谦谦君子的主子明明就对人家姑娘有意，却总是谨遵男女之防，连个眼神都不敢递过去，人家怎能知道他的心意？伏将军已经出手了，再等下去就只能剩下黯然神伤了。他都替他家主子着急！昨天在逸红颜总算是见识到了冲动一回的主子，今儿就又恢复原样儿了。

　　　　不大会儿饭菜就端了上来，虽不丰盛却胜在精致，四样菜色每样都只有半碟的量，盛在精细的白瓷滚金边儿的碟子里，看了就让人十指大动。巫妖也不推让，一个人吃得津津有味，可惜这的人太小气，根本不够她填饱肚子。

　　　　巫妖意犹未尽地望着已经换过衣衫的伏离。

　　　　“是这儿的菜真香还是我饿的吃什么都香？”

　　　　伏离望了眼菜盘子，疑惑地看了看巫妖，她真是饿坏了，早知道今早就该叫她起床。

　　　　“这里是皇家马场，经常有皇室中人来骑马，做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尧野解开了二人的疑惑，也宽了一脸懊恼的伏离的心。

　　　　休息片刻之后，四人陆续出了休憩室。

　　　　提起赛马，巫妖的兴致空前高涨。在她看来，赛马就如同赛车一般紧张刺激，要是能遇上旗鼓相当的对手和一匹好马就更加令人兴奋了。

　　　　跃跃欲试的巫妖在一大片健马中挑中了一匹通体漆黑的骏马，那马喷着响鼻，阻止巫妖的靠近。

　　　　“野，她相中了你的腾云。”

　　　　伏离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雷霆，嘴角愉悦地勾起，看吧，等她在腾云身上吃过苦头，她就会念起雷霆的好了。只不过连他自己都纳闷，雷霆是从不让陌生人近身的战马，居然肯乖乖的让她骑，难道连它都被她的美色所惑？正暗骂着祸水，巫妖已经走近了那躁动的腾云。

　　　　“巫姑娘，那是我在北方战场虏获的战马，性子太烈，你要不要换一匹试试？”

　　　　尧野急走至马首前，试图安抚那桀骜不驯的腾云，可那腾云高昂着头，仰天长嘶，竟似不买尧野的账。

　　　　巫妖眼中闪过璀璨的光芒，烈马，好呀！她最喜欢烈马了，野性难驯才更好。

　　　　巫妖围着那腾云转着圈，腾云眼睛根本不看巫妖，马蹄不断踩动，马头来回摇摆，想要挣脱尧野手中紧攥的马缰肆意狂奔。

　　　　巫妖突然停住脚步，定定的站在马首前，眼睛牢牢的盯着那双又大又美丽却闪着凶光的马眼。

　　　　腾云四蹄抓地，马首略低，警惕地盯住眼前那人。

　　　　巫妖瞪视着腾云，蓦地一声狼啸从巫妖喉咙中吼出，那霸气的啸声延绵不绝，直冲云霄，令马场中的马群惊慌失措，嘶鸣着就要冲出围栏逃命。

　　　　尧野骑来的那匹白马背上的鬃毛直竖，眼睛盯着巫妖的方向，脚步向后退了两步又止住。

　　　　追云勉力拉住自己的马缰才不至于让马落荒而逃。

　　　　雷霆的反应却是与众不同，本来静静站立，却在狼啸声中向前走了几步，要不是被伏离拉住，它就要冲到巫妖的身边去了，那眼睛里竟闪动着兴奋的光。

　　　　腾云却在那一声狼啸中挣脱了尧野的束缚，扬蹄便跑。

　　　　巫妖在这一刹那间揉身而上，稳稳落在马背上，抓起缰绳，任由腾云带着她疾驰。

　　　　尧野翻身上妈就要去追赶，却被伏离拦了下来。

　　　　伏离实在没想到她会使出这一手，先是吸引腾云的注意力，再用狼啸震慑它的心神，最后才用技术征服它，也只有她才会想出这等偷懒的办法，不过确实是事半功倍。

　　　　那微笑着的嘴角不觉间已经抿紧，虽然清楚她的实力，但心就是跳得很乱，神经不由自主地就绷紧了。

　　　　尧野在伏离的摇头示意下定住了身形，却猛然惊觉自己的关心太明显，似乎过了，于是强压下心头的焦急担忧，站在原地，目光却一刻也没从那身影消失的地方移开过。

　　　　巫妖任凭那马儿放蹄飞奔，并不限制它的速度，她紧握缰绳，身子伏低，双腿夹紧马腹，不管马背如何颠簸，她都稳稳的骑在马背上。不知跑出多远，前方出现二人高的围墙，巫妖猛的勒紧缰绳，马前蹄高抬，人立而起。巫妖紧贴在马背上，神情镇定，毫不慌乱。一声狼啸再次响起，腾云颓然地撂下前蹄，低着头原地打着转。巫妖轻轻揉着她的长鬃，拍拍它的头顶，低下身子伏在马背上，两手搂住马脖子，不时的用脸蹭蹭马脖子。腾云终于安静下来，巫妖露出胜利的微笑。

　　　　轻磕马镫，马缓缓跑动，巫妖掉转马头，双腿夹紧，腾云扬起四蹄，向来时的路疾驰而去。

　　　　一人一马出现在伏离与尧野的视线中时，二人同时长吁了口气，迎了上去。

　　　　巫妖翻身下马，素手拍了拍纯黑的马头，腾云亲昵地跟在巫妖身边，低头蹭着巫妖的手。

　　　　这一幕让尧野无比赞叹，半年多，腾云也只是肯让他骑而已，如今只跑了一个来回却已经肯对她示好了，看来它已经将她认做主人了。

　　　　“巫姑娘好身手，既然姑娘与腾云有缘，那野就将腾云送给姑娘了，巫姑娘不要推辞才好。”尧野为腾云找到真正懂它的人感到由衷的高兴，只是他一惯对任何事情都疏淡有礼，谦谦君子之风已经渗入骨子里，觉出自己对巫妖那份过分的关注，怕她多心，更加拘谨小心。

　　　　尧野的声音响起，虽朗润动听却处处透着礼貌和生疏，让巫妖莫名的不自在。

　　　　“你不觉得姑娘长姑娘短的叫着别扭么？既然你要将腾云送我，那我们应该也算是朋友了吧？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客气啊？”巫妖笑眯眯地望着尧野，颇有大灰狼引诱小红帽的意思。

　　　　她就是不喜欢他的客气，就好像他们是陌生人一样，虽说他们的确不太熟，可她真的觉得他似曾相识。

　　　　“好，那我就叫你妖妖可以么？你可以唤我逸之。”尧野接的有些急，他迫切地想听到她唤他逸之，他想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逸之？巫妖瞪大双眼，直直的望向轻笑着的尧野。

第十四章　天凉好个秋（）　
他叫逸之？他是她的逸之哥哥吗？

　　　　巫妖细细打量眼前那张俊逸的脸，努力在脑海中搜寻逸之哥哥的样子，可那少年的脸就像蒙了层轻纱，无论她如何努力，也看不清那记忆中的轮廓。

　　　　巫妖感觉脑中一团糨糊，无法思考，无力分辨，胸中就像有块大石，堵住了她的呼吸，让她就快窒息而亡。她只能张开嘴，急促的喘息着。

　　　　尧野看到巫妖那若有所思的样子，那一声优优就要脱口而出，却因伏离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伏离也发现了巫妖的异状，他轻轻拉过呆楞中的巫妖，语气中透出紧张。

　　　　“怎么了，妖儿，哪里不舒服吗？”

　　　　“是啊！”到口的话变成了关心的问寻，“是不是刚才腾云跑得太快，头有些晕？”尧野紧张地望着巫妖，手伸到半途又缩了回来，收进袖子中攥紧。

　　　　远远望着这边的追云心里这个急呀，主子，怎么又缩回去了？伸手扶她啊！

　　　　巫妖蓦然惊醒，别说现在还不能确定他是不是逸之哥哥，就算他真的是那个给了自己温暖和承诺的少年，他，还会记得那个小女孩吗？他是秦钥国的皇子，而她是杀人如麻的杀手，他们都回不到当初了。

　　　　巫妖的手无意识地摸向了颈间的玉佩，那玉硬得硌手。

　　　　绝不能贸然说出自己的身份，巫妖重重的合上自己的心门。

　　　　“没有不舒服，只是忽然想到他是尧苍和尧羽的兄弟，怪不得如此面熟！”巫妖将目光移到那匹白马上，状似无意地问道：“你的这匹白马跟腾云不相上下吧？它叫什么名字？”

　　　　“它是踏雪。”

　　　　尧野仔细观察巫妖的反应，如果是她，她该有所表示啊！她当初对踏雪可是垂涎三尺的。望着巫妖毫无波动的面容，尧野有些失望，她不是她吗？

　　　　踏雪，它是踏雪，他是她的逸之哥哥，他好好的活着，他为什么没回去找她？巫妖的心情由欣喜瞬间转为灰暗，仿佛那陈积已久的心忽然刮过一阵狂风，尘埃弥漫，遮住了日光，灰蒙蒙，看不清自己的真心。

　　　　“你认识苍和羽？”尧野的神情忽有些冷。

　　　　巫妖淡淡一笑，是了，他不是她的逸之哥哥，她的逸之哥哥早在那一年就已经一去不返了。

　　　　“是啊，我们一起去的来阳国，不过我有事先回来了，不知他们回来了没有，我还答应羡之到禹都来要去看他呢！”

　　　　巫妖的脸上露出妖娆妩媚的笑容，那笑容在尧野的眼里是那么刺目。她叫苍羡之，她与他相约来禹都看他，她竟与他交好！那么纯真善良的她怎会是眼前这个妖娆的女子！是他错了。

　　　　“他们明日便回来了，明日父皇会为北疆立功的将士举行庆功宴，你若随离一同去，自然会见到二皇兄。”

　　　　尧野面色清冷，那淡漠的语气平生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感，那颗躁动不安的心重新归于平静。可是它真的能够平静么？它若真的平静，他为何还会烦闷？

　　　　久未出声的伏离此时皱着眉头，野若不提他倒是忘记了明日的庆功宴了。据他所知皇上有意为他与静伯侯之女指婚，本来这件婚事对他来说倒的可有可无的，可如今他却十分排斥，得想个办法让皇上打消这个念头才行。转头望向笑得碍眼的巫妖，死丫头，一说起男人就笑得那么招摇！对了，明日将她带去，皇上应该就会明白了。

　　　　“还要不要赛马了？再聊下去日头都偏西了。”伏离飞身上马，指着巫妖刚才跑过的方向，“一个来回，后到的今晚和盛斋请客。”

　　　　“好，巫姑娘做裁判吧！”

　　　　尧野爽朗一笑，那一声巫姑娘却让巫妖的心拢上了一层寒冰。

　　　　自己于他只是个陌生人而已，那声巫姑娘便是他与她之间的距离。

　　　　清亮的嗓音如珠玉滚落在青瓷盘里，不带一丝杂质。“我也参加，让追云帅哥来当裁判好了。”

　　　　一声帅哥让在场的三个男子全都变了脸色。伏离当场黑脸，尧野面色一白，追云满脸通红。

　　　　只有巫姑娘泰然自若的上了马，素手一扬，清脆的鞭声在半空响起，腾云如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将面色不虞的二人远远甩在身后。

　　　　伏离咒了声“祸水”随后便追，尧野瞥了眼心神不属的追云，冷冷的“哼”了声，也策马追赶。默默地接收了两人压力的追云摸摸自己的脸，帅哥肯定是夸人的，是好话。追云有些自得地笑了起来。

　　　　巫妖策马疾驰，风在耳边呼啸，身后的马蹄声渐渐变轻。巫妖只想跑，疾速奔跑，将那些过去全部抛在身后，将那些回忆全部丢掉。有什么好恨的呢？他有他的无奈，她有她的悲哀，也许他也曾回去寻找，也许他也在心中期待，只是寻找无果，期待过后，他仍旧要做他尊贵显赫的皇子，而她依然得做她不见天日的杀手。那个给了她最初的温暖和承诺，又用生命去保护了她的少年是她记忆中最美的风景，从不曾忘记。风景只能是风景，回忆也只能用来回忆。既然他已经忘记了曾经的生死与共，那又何必再记起？在他心里，那个自己早已经死去了吧？

　　　　眼睛有一点湿润，喉头有一丝腥甜。那一滴清泪是她九年牵挂的祭奠，那一口热血是她九年思念的倾吐。从今而后，不必牵挂，不再思念，他只是他，她也只是她。

　　　　奔跑，狂风呼啸，吹干了那滴牵挂；奔跑，马踏黄沙，掩埋了那片思念。

　　　　巫妖一马当先，将伏离与尧野远远甩在后面。

　　　　前面的马越跑越快，伏离的心猛的揪紧。她的情绪不对，从听到“逸之”二字起就不对了，她明显在隐藏什么，她那妖娆的笑让他心慌。她杀人时会笑，她暗算他时会笑，她拼命时会笑，她绝望时会笑。她一笑，决没有好事。他隐隐看到她的身形前倾，有什么落地，只是距离太过遥远，他无法看清。眼睛紧盯着前面，伏离恨不能肋下生双翼。

　　　　尧野望着那越来越远的身影，心中嗟叹，她与他注定要越行越远吗？即便只是像她，他也希望她能在他的视线之内，他不想她站到他的对立面，他不愿与像她的她为敌。他的小姑娘如今不知身在何方，那样的距离无法丈量，难道他今生注定只能在千里之外苦苦的等待？他不能去找她，他怕他的寻找会带给她灾难，那一日无奈之下的分别让他痛了九年，那双大大的眼睛时常出现在他的梦中，离他那么近又那么远。她真的不是他的小姑娘吗？

　　　　思虑万千的二人并驾齐驱，暗中较上了劲。

　　　　远处忽然现出巫妖的身影，那飒爽的英姿与他们相向而行，速度之快，眨眼便到了眼前。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我赢定了。”马上的人俏脸胭红，眼含秋水。

　　　　尧野的弦一松，伏离的心一紧。

　　　　“离，你要请客了。”尧野笑着扬鞭，踏雪风一般呼啸着，越过伏离向前奔驰。

　　　　伏离掉转马头向巫妖追去，丝毫不理会身后已经跑出老远的尧野。

　　　　尧野回头望着同样远去的伏离，忿忿然的叫道：“你违规。”拨转马头也向二人追去。

　　　　比赛的结果自然是尧野成了最后一名，伏离拍着尧野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野，一个来回，又没说一定要跑到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