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笑了声：“钱师弟对自家生意也太不上心了些。”
沈初当即摆出惭愧的神情：“这段时间忙于偃甲之事，确实疏忽了。”
“钱师弟这样可不行。”周衍笑说。
沈初心下一动，周衍话中有话，便不动声色的回答：“其实也没什么，家兄掌管钱家事务，我就可以潜心偃术。”
“这种话跟我说几句倒也无妨，钱家的事我并不感兴趣，怕就怕那些有心人，听了这样的话，心思就不正了。”
周衍说得直白，沈初没有直接应，只是将话题这个皮球踢了过去：“周师兄这话我不太明白。”
周衍自沈初进来后，他未曾正眼看过沈初，此刻听了这句话方才看了沈初一眼：“真不明白？”
“真不明白！”沈初点头。
周衍一笑：“钱昶倒真是选了个不错的人，面具都要戳破了，还硬撑着滴水不漏。”
“周师兄的话，我愈加听不懂了。”沈初回答。
周衍收起笑容：“钱昶与我是多年的好友，他离开仙宗之前曾拜托我照看你，你若不信可以去问他。”
沈初自然不会贸然相信，便笑道：“家兄未曾提起此事，我不知详情，若真如此，先谢周师兄教诲之意。”
周衍闻言冷哼了声，知道沈初不会这么轻易相信他，也不准备多言，直接逐客：“材料已送到，我还有事，钱师弟请便吧。”
沈初适时告辞。
回到居所后他第一时间联系了钱昶，询问了周衍之事，钱昶的回复带着些惊喜：周衍竟然主动找上你，提点你？真是稀奇。他就一闷葫芦的个性，喜欢低头干事，不喜言语表达。我确实拜托过他略微照看你一下，不过他当时的回复是认为你都这么大了，要是连自保都做不到，回钱家做什么？来蓬莱仙宗又有什么意义？我对他那番话的判断是细微小事他不会帮忙，真出了要不得大事，他才会出手。
钱昶的回复让沈初再次嗅到了一丝别样的意味，周衍的真正目的绝不是提点帮助他这么简单。
沈初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张山也遇上了麻烦，他的偃甲一鸣惊人，不少人都在打设计图的主意，琅嬛岛不用说，用尽一切办法获取，好在琅嬛岛毕竟不是同门，张山有得是理由拒绝，仙灵岛众人也会帮他防范。麻烦的是仙灵岛内部的索求，尤其是张山的教习师父。
此人最喜巴结富人和权贵，尤其贪财。他手里带的都是些达官贵人的子女，他们见张山一鸣惊人，羡慕的同时起了邪念，想借鉴张山的设计，当然以他们的水平借鉴很难，其实就是想抄袭。
椽望初级考核为了减少抄袭现象，在开考第一天添加了一个科目，就是考生现场提供设计图，现场拆阅比对偃甲，这使得设计图可以事先不曝光。但对于教习师父向弟子索要设计图这类事并不容易管理，仙宗虽出过一些相关的规定，但实施效果不佳。
张山深知自己的教习师父的劣性，不敢随意得罪，但交出设计图又意味着他优势会荡然无存。左右之时，他想起了沈初，不如向沈初讨教一番。
沈初帮助张山设计偃甲之时就已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的本意就是利用这个设计引出青州侯所想找的人，自然是设计了万全之策，他告诉张山放心交出去即可。
张山将信将疑，但考虑到沈初才是真正的设计者，他就算有再多疑惑最终也拿沈初没有办法，便交了出去。
这一交出去就在蓬莱仙宗引发了巨震，得到设计图的那些人依照图纸制作出了偃甲零件，却在电线外壳上卡了壳，波谷树胶？传说中的稀有材料，去哪找才有？有些人抱着侥幸的心态，放弃了波谷树胶，直接安装铜线，不想偃甲一启动就炸裂，无论尝试多少次都一样。
张山等人曾在周衍和沈初的对话中看到过周衍的字条，知道上面写的是波谷树胶，不过张山被迫交出设计图一事他们都心有不爽，就算是姜若水也守口如瓶，不与任何人说。
只是他们未曾意识到，当时站在他们身边还有临海阁掌柜，他也悄悄看了眼周衍的字条，看到过波谷树胶。掌柜是商人，立刻发现了这条信息的价值，以高价卖给了不同人，很赚了一笔，众人因此也盯上了钱家。
当沈初面对一夜之间就人头蚕动的房门时，忽然理解了周衍的做法，张山的设计图一出来，众人必然会将目光投注到波谷树脂上，他之前忽略了波谷树脂的重要性，会在众人一扑而上的时候出现错误的判断，周衍则及时提醒了他。
但沈初很奇怪，张山的偃甲在小比时才露面，周衍怎么会一眼就看出偃甲内有波谷树脂制作的绝缘管？进而小比一结束就借阮孟之的生辰宴特意过来提醒呢？
看来这件事只能亲自去问周衍了。沈初遂敷衍了门前众人，直言周师兄确实也向他询问过这个材料，但钱家至今并没有头绪，至于张山的材料从何而来，他也不清楚。
众人闻言只好留下联系方式，期望钱家一有消息能通知他们。
沈初一一接下，表示定不会忘，众人这才离去。
鉴于众人虽离去，但依旧会紧盯他的行踪，沈初找了一个十分隐秘的方式去了周衍的居所，让他十分意外的是周衍的居所大门并未上锁，仿佛知道沈初要来似的。
沈初推门进入，顺着提示迅速来到了坊室。
周衍依旧埋头在研究偃甲，感知到沈初的到来也没抬头，只说了句：“来了？”
沈初此番是有意探查些事情，便不再既定事实纠结，见周衍问了声好，他便直接将该说的说了出来：“多谢周师兄上回的指点，我确实没有意识到这点疏漏其实十分严重。”
周衍没有就沈初的感谢发表什么想法，只抬起头，将手里正在研究的东西给沈初看了，问：“你的创意十分不错。”
那是条电线。
沈初当即明白，周衍恐怕已看出门道，便道：“雕虫小技而已。”
“不诚实！这个可不能叫做雕虫小技。”周衍毫不客气击穿了沈初的谦虚。
沈初不语。
周衍知道沈初的意思，是想搞清楚他的真正意图，便道：“我知道你做出这东西的目的定然是为了青州侯，青州侯一直就想得到蓬莱仙宗那些特殊偃甲的秘密，他陆续得去了一些，也仿制了一些，但都未成功。他也没放弃，每一个经由他手送入仙宗的弟子都肩负着这个任务。这些人大都不堪重用，只有你让我大吃一惊了。”
沈初闻言心下一动，周衍熟知的情况想必蓬莱仙宗也有所察觉，但他却在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说了一个“我”字，而不是我们。这意味着周衍很可能还未将沈初之事告知于别人，也意味着周衍很可能十分熟悉这类特殊偃甲。
对于前一条的假设，沈初的疑问是为什么周衍不上报？对于后一条假设，沈初的想法是不知有没有办法让周衍透露几分？
周衍看出了沈初想法，一笑：“你这家伙胆子倒是挺大的，我说破你的身份和秘密，你竟然没有先担心自己，而是在想办法探求秘密。”
沈初也笑了：“如果我真有危险，你不会单独让我过来。至于秘密，我相信周师兄是聪明人，你应该已经看出，其实我的设计比仙宗已存的这些特殊偃甲更有优势，尤其在稳定性上。”
“确实如此，但你依旧想寻求特殊偃甲的秘密，说明你也有解决不了的难题。”周衍说道。
“所以！”沈初直视周衍，“我们彼此不如坦诚布公的谈一谈。”
第64章 ｜｜｜家｜首｜发（）
“蓬莱仙宗的那些特殊偃甲是仙宗一位大能级前辈所制，其制作年份久远，因一直无法找到合适的人操控，一直被置于库房的密格中，直到家师的出现才改变了这一现状。家师对外声称的是单水灵根，实际上是变异水灵根的一种雷灵根，雷灵根意外可以操控这些偃甲。家师为搞清楚原因，常年研究这些偃甲，后才发现，制作者设计了一种十分特殊的隐藏型法阵，引雷灵制成。这类法阵广泛存在于偃甲中，能提高偃甲的性能，但美中不足的是，只有雷灵根的人才能彻底控制它，其他灵根，尤其是金灵根是碰都不能碰。
家师觉得这样的偃甲仅仅雷灵根的人驱使太过可惜，雷灵根十分稀有，且必须是单灵根之人才可能出现变异。他进过多年的研究，终于勉强制作出可供其他系弟子使用的加强型偃甲，和青州侯仿制的差不多，那时的偃甲也十分容易自爆。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家师从钱家家主手中发现一种叫波谷树脂的材料，将其制成十分稀薄的一层，包裹住偃甲零件，就可以降低自爆率。”周衍说道。
沈初明白波谷树脂包裹偃甲零件的原理是绝缘，但是青州侯仿制偃甲时肯定拿到过样本，怎么会忽略波谷树脂的存在，导致一直失败？而钱家一直和蓬莱仙宗有着波谷树脂的交易，不可能一点都没察觉，这又是怎么回事？
沈初问了周衍，周衍解释：“青州侯的心思家师一直清楚，因而从未让他获得过真正的偃甲，所以他一直失败，至于钱家的问题就更容易解决了，他们心里对青州今后的局势有一番自己的看法。”
“什么看法？”沈初问。
周衍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你可曾看出青州现在的问题？”
“自然是蓬莱仙宗独大，青州侯权力被架空。”沈初道。
“那如果青州侯成功将蓬莱仙宗驱逐出青州，又会出现什么问题？”周衍又问。
沈初道：“自然是青州侯独大。”
“那青州侯独大和蓬莱仙宗独大有什么区别？”
“……”沈初皱眉，蓬莱仙宗独霸一方，蛮横张狂，但若青州侯独大了，权势熏陶只需两代，也同样会蛮横张狂，所以以最终结果来看没有任何区别，他于是摇了摇头。
“钱家便是看出了这点，因而即便和青州侯的关系不错，依旧有所保留。”周衍道。
沈初闻言理解了钱家做法，却对周衍极其家师的做法很不解：“你们既然这么清楚青州侯的目的，为何不阻止他，只是适当的妨碍呢？”
“那是因为蓬莱仙宗不能再这样独大下去，仙宗成为一方霸主的时间太长了，长得让它无止境的自满，让它已经忘记了危险，忘记了其他宗门每天孜孜不倦的努力，仙宗需要换血，需要有一个威胁，需要看清自己。”周衍说道。
竟然是这样！沈初顿时对周衍极其师父刮目相看，在顺境中察觉危机要比在其他任何环境中察觉危机难的多。
“原本对你的出现，钱昶也好，我也好，家师也好，都未曾放在心上，你的灵根再卓越，也不过是一个出色的弟子，对大局无异。不想你却做出了这样的东西，这东西和家师的设计类似，却远比家师的精妙，若将此物运用于偃甲之中，偃甲的性能将从此再上一层，而操控此偃甲的人也不再局限于优质灵根弟子，甚至普通人都可以操控，真是着实令人意外。”周衍赞许，同时转了话锋，“不过你似乎有所保留，你的设计应该不止这么一根东西。”
沈初毫不隐瞒的点头：“确实还有下手，不过暂时我不会告诉你。”
“为什么？我已经放出诚意，你还不信？”周衍奇怪。
沈初一笑：“既然要合作，你我二人说了不算，家师和家兄最好都在场，大家一起商议。”
“钱昶和你的那位师父一道来？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家师想尽快搞清楚这东西，他们若是要来得快。”周衍道。
“这不难，仙宗的人不都在求波谷树脂吗？我不便多说什么，让家兄来处理就是。”沈初道。
周衍点头：“可行。”
两人商议完之后当晚，沈初就将事情经过详细告知了离霄，并未立刻告知钱昶。离霄的回复很快，让沈初将仙宗之人渴求波谷树脂一事告知钱昶，他自己则会找钱昶商议一道前来，沈初照办。
三天后，钱家的偃甲船出现在了蓬莱仙宗的码头，仙宗众多弟子等在码头，试图接近钱昶探求波谷树脂的消息。
沈初掐着时间到了码头，远远看到钱昶下船了，忙跑过去迎接，然后左右环顾寻找离霄的身影。
钱昶忍不住在沈初耳边抱怨了：“我是你兄长，你应该关心我才对。”
“……”沈初无语，钱昶这个冒牌兄长当得更顺溜了，只好暂时放弃寻找离霄，和钱昶说起家常话来。
钱昶见状笑了：“这才对。”顺便也说了离霄的消息，“你师父有说一起来，但具体怎么来他没说。”
真不靠谱！沈初心道，嘴上则道：“他既然说来，那就一定会来，不用管他。”
“诶！有你这么当徒弟的？”钱昶用手肘轻捶了下沈初，沈初耸肩笑了笑，两人这副兄弟情深的模样立刻打消了不少人之前对他们关系的揣测。
钱昶比沈初长袖善舞多了，面对众人炙热的目光，或是打诨插科，或是低头沉思，或是摇头疑惑，总之就是只管打发人，绝不松口。
沈初不由佩服得五体投地，要问毒舌最差什么技能，那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技能。
钱昶住在了仙灵岛内一处客栈，仙灵岛虽自有客舍，用来招待贵客，但能入住那处的贵客身份颇高，且那地方服侍的人多，很不方便。钱昶为蓬莱三岛送完材料后，就婉拒了韦不一好意去了客栈。
沈初并未陪同钱昶去送材料，只回了自己的坊室，掐准时间再去，这期间离霄依旧未显身，沈初有些奇怪，但又没处问，只好暂时按捺，先去钱昶那。
钱昶住处在一个隐秘性极好的院落中，院中景色别致，植有一片紫竹，正值初夏，枝繁叶茂，微风拂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声响传来两个谈笑风生的声音。
“我让你好好照看舍弟，你倒好照看的活没干，反而尽欺负他。”一人指责，是钱昶的声音，指责中满是笑意。
“有吗？”另一人反问，是周衍的声音，与往常的有些许不同，言语中流露出高兴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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