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君歌(重生宠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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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君歌(重生宠文)-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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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途中,柳凤寒的老驴在第二日便寿终正寝了。登时,柳凤寒也抹了一把男儿泪。却下一刻,他又亲自将老驴抽经剥皮,烤了一顿驴肉做晚餐。

    为此,夙英已不记得自个是第几次因柳凤寒诌掉了下巴了。

    主仆二人都是一脸的不赞同,却还听柳凤寒理所当然的,老神在在地道:“你这姑子就是不懂!如此,它才算鞠躬尽瘁,死得其所呐!”

    虽是这般说着,当夜,周如水与夙英却碰也未碰那冒着兹兹香气的烤驴肉。倒是炯七与柳凤寒头一回坐在了一处,两人哥俩好地共分了那驴肉。第三日,再见他们一齐坐在前头赶车,竟是和睦非常,再不似前几日那般生分了。

    如此,统共花了三日的功夫,在夜色渐深时,他们终于平安入了徽歙县的地界。

    黑暗的街道中,马车在石板路上格之格之地行驶着,却忽然,自不远处传来了阵阵女郎的呜咽声,那呜咽声极是绝望,直是伤心欲绝。哭着哭着,她又哀声唱了起来,那唱腔凄凉无比,竟是在道:“送郎送到小桥头,手扶栏杆望水流。船家啊,今天撑俺家郎哥去,何时撑俺家郎哥回?悔啊悔,悔不该嫁给出门郎,出门郎做生意,三年两头守空房,图什么大厅堂,贪什么高楼房,夜夜孤身睡空床,早知今日千般苦,我宁愿嫁给种田郎,日里田里忙耕种,夜里双双上花床。”

    好一句,”我宁愿嫁给种田郎,日里田里忙耕种,夜里双双上花床。“难不成,歙人都是这般叫人诌掉了下巴的么?

    这歌唱得实在太直白,听着听着,周如水脸都微微涨红了起来,她明媚的大眼睁得大大的,掀开帷幕往外瞧去,却,实在找不着那声音到底是从哪儿传来的。

    前头的街巷蜿蜒曲折,又深又窄。四面都是灰墙黑瓦,那黑瓦密密实实地连着墙顶高低起伏,肃静中透着冷寂,冷寂中又透着疏离,一时间,倒叫她不知怎的想起了谢蕴之。

    她这么发着愣,柳凤寒盯着她绯红的小脸却是幽幽一笑,一声长叹后,低低解释道:“方才那女郎是在‘歌哭’。”

    “歌哭?”闻言,周如水慢慢收回心思看向他。

    紧接着,便见柳凤寒点了点头,扬手指了指不远处立在溪头的牌坊,蹙着眉,压低了声音解释道:“我们徽歙有句话叫“歙南太荒唐,十三爹来十四娘。一世夫妻三年半,十年夫妻九年空。”在徽歙,男子最迟十六岁便要出门行商,所以往往也早婚。此后但凡离家,因路途艰险,行商艰难,或许几年,或许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够还乡。如此,按常理夫妇婚后相伴的时日大概会有三十六年或四十二年不等。但在徽歙,夫妇在一块的日子却至多只有三十六个月或四十二个月。这般,一世夫妻,三年半载,便是商贾之家惯常的写照。方才那妇人定也是嫁了个行脚,如今忍不得独守空房,便只能哭一哭,以慰相思了。遥想当年,我的娘亲,也是如此的。”

    闻言,周如水低下头来。忽然,就忆起了公子沐笙曾与她讲过的关于徽歙的一些事。道是歙人外出行商艰难险阻,常常出至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不归,归则孙娶媳妇,而子或不识其父。曾有一首诗讲尽了他们的凄楚,道是:“健妇持家身作客,黑头直到白头回。儿孙长大不相识,反问老翁何处来。”

    短短几行字,已是极尽心酸了。灰墙白瓦的深巷接青天,在满天满地的月光笼罩下,女子送走了出门行商的新婚丈夫,这一去,便是山高路远,不知何时能归。

    她一定流过很多泪,一定咽下了很多的心酸,她也一定曾在虚空的夜晚,忧伤而又凄情地唱着歌哭。只有相思的曲儿才会缠绵漫长,只有悔恨的痛才会不甘苦涩。但即使如此,她的丈夫仍没有回来,也好似永远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却有一日,待她的头发都白了,她青葱般的小手都覆满了皱纹,她再也不唱不哭了。门前,却忽然走来了一位老翁。

    彼时,儿孙走上前去,狐疑地问那老翁姓谁名谁?打从哪儿来?她也拄着拐立在门边,眯着眼,仔细地盯着那陌生的老儿瞧。却瞧着瞧着,老翁颤巍巍地自怀中掏出了他们结亲时的信物。见了那信物,她沉默了许久,却是流不出半滴泪来。半晌后,才终是神情萧索地点了点头,又扶着门独自地回了房去。

    你回来了,但那又如何呢?

    就像一场烟花的寂灭,多少个萧萧风雨夜你都没有来。如此,待你再来,已就没了意义了。

    这般的人生,也算悲哀至极,残忍至极了。

    如此,周如水自然也明白了那妇人独守空房的哀戚处境。一时间,倒不再觉得惊异,反是觉得悲哀怜悯了。

    她长长地叹了一声,清润如水的声线中,有着深深的不解。她喃喃地,低低地问道:“如此早有先例,却为何不曾有人带着妻儿一同去行商?既是一家人,却不该甘苦与共,形影相随么?又何苦这般散落天涯?各自冷寂呢?”

第65章 徽歙朝奉第五十三章() 
她说得简单,柳凤寒却摇了摇头,他感慨道:“别离虽苦,前路更难。自个都前途未卜,如何再耽误得起娇妻幼子?”说着,他转过了脸来,至美的眼眸紧盯着周如水,那目光,有点奇异。他用低沉得如同夜色一般的声音问她:“若是你,会愿随夫远行,风吹雨打,漂泊他乡么?”

    见柳凤寒问这话时明亮的眼眸深邃如堆积涌动的云海,周如水一怔,难得认真地思寻了起来。

    泛着寒意的秋风吹动着她薄红色的裙裾,周如水墨黑的秀发在斜晖的灯影下软亮如洗,她静静地立在他面前,绝美稚嫩的小脸微微低垂,一会蹙眉,一会勾勾手指。半晌,才仰起脸来看向他,明眸如星,烂漫一笑,先是道:“虽这事落在我身上不大可能。”说到这儿,对上柳凤寒的盯视,她又是一怔,垂下双眸,想着那记忆中月白的身影,低低地嘟囔了一句:“但若是我真爱着一个人,定是宁愿死别,不舍生离的。”

    夜色静寂,沉脆的梆子声在入夜的空气中回荡,月亮半隐在云朵后头,天却毫无预兆地飘起了雨,惊亮的雷光划过漆黑的夜,雨点顷刻间便落了下来,洒落在屋檐上,溅起了无数的水珠,直是碎似点点星光。

    见状,夙英忙将帷幕放下,催促车前的二人快快行车。

    因着夙英的催促,马车不一会就驶进了柳凤寒母亲留给他的私宅。柳凤寒被赶出家门,革除了“徽骆驼”的名号之后,柳家收走了他的一切,直是一分钱也未叫他带出门。但柳母的遗嘱在前,柳家人颜面再厚,也收不走这早就改了地契的私宅。

    因柳凤寒常年在外经商,这宅子一直都被搁置着。

    此时,宅中半个奴仆也无,直是静悄悄的。周如水和夙英下了车后,便先躲在了门前的屋檐下避雨,只待着柳凤寒与炯七将马车停好。

    就这么站着,周如水倒没怎么打量这宅子,反是盯着淅淅沥沥的雨一个劲的发呆。她本就对近来的反常天气有些焦躁,这时,话里也不免带着埋怨地嘀咕道:“怎的又落雨了!”

    她正说着,柳凤寒已停好了车与炯七一道大步行来,他肩上挎着个布包,听了周如水的嘀咕,再见她面上隐有的不满,便笑着嗤她:“你懂甚么?近来旱得太久,多落落雨也是好事。”

    听了这话,周如水将手抬高挡着雨点,努了努嘴驳道:“那可不一定,甚么多了都成灾,如地里的蝗虫一般。”

    “蝗虫?你还晓得蝗虫?”闻言,柳凤寒哈哈大笑,直是一副不信的模样。

    见他这般轻视,屋檐下,周如水拍了拍身上的雨水,直是不满地鼓着脸道:“我懂得可多了!”

    “那你可晓得徽歙虽是穷乡僻壤却有个好官?”柳凤寒挑起眉头,见周如水双眸晶亮地看着他,目露得意地轻轻一笑,继续徐徐地说道:“三年前,有新县尹上任,歙人几乎倾城郊迎,更有乐队吹吹打打,唱来唱去,其中就有这么两句:‘为报吏民须庆贺,灾星移去福星来。’”

    交谈中,众人也缓步往宅中走去,周如水细细琢磨了一会,点了点头,忖道:“灾星移去福星来?能得百姓如此称赞,倒真是个好官了。”

    “是么?他自个也这么以为的。直是过了几天,他便问那奏乐的:’前日迎接本官时,你们唱得实在不错,尤是那唱词贴切非常。也不知,是哪位知己如此知吾?’”对上周如水疑惑的目光,柳凤寒轻轻一晒,他本就是个美少年,这么一笑,更是俊美非常。

    夙英在一旁看着他的侧脸也不禁瞧着有些呆,正痴愣着,便见柳凤寒出其不意地一巴掌拍在了周如水的发顶上,挑了挑眉,笑着道:“那奏乐的回啊!‘大人,那是本州旧例,不论谁来上任,咱们都是这么唱的!’”

    说着,柳凤寒便率先跨进了正堂,他将肩上的布袋往几上一扔,转回身,才扬着下巴眺向周如水,笑呵呵地嗤道:“多学着点罢!和小爷一比,你不懂的还多着呢!”

    闻言,周如水抚着被拍痛了的发顶,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跺着脚,娇嗔地哼了声:“就你能!”

    第二日到了茶园,周如水才真正见识到了柳凤寒的能耐。

    如今,柳凤寒虽被除去了“徽骆驼”的名号,但自入了徽歙县的地界,当地的歙人见了柳凤寒却都还算客气,更有的仍是对他崇敬有加。就如柳家茶庄的管事,虽早得了家中的令,却仍是如从前一般,恭恭敬敬地唤柳凤寒一声:“大当家。”

    这一行,也叫周如水真正明白了甚么叫“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彼时,两人已然相熟,初见时周如水对柳凤寒的偏见也早已烟消云散。周如水又算是头一回出宫远行,这般的交往之中,也未有甚么身份利益的冲突束缚。如此,就自在开怀得紧了。

    再加上,柳凤寒虽行事乖张,却又确实是个明快敞亮的,故此常常无话不说,又是无所禁忌。他总是能叫周如水看见一番新的天地,学到一些在宫中学不到的知识。这般,就更是有趣!直是叫人见之心悦,久处不厌了。

    这几日在柳家茶山,周如水便一直跟着柳凤寒在山间东走西窜,看着他怎么勘管忙着收茶的茶农,也顺道听听他那满嘴的生意经。

    有时,柳凤寒会指着满山的茶树,满嘴铜臭却又正儿八经地算计,“这次眼看是过了节气要颗粒无收的,本来已经把工人都遣回去了。谁知后头又下起了雨,茶庄复又有了收成,这才又请了熟工来修剪茶枝。一来二去,倒是付了两回工钱,白费了一笔开销。”

    有时,他又会风雅十足的,领着周如水立在山头吹吹山风,歇在茶树林中焚香煮茶。

    他还往往会耐着性子给周如水解释茶的门道。譬如,他会如数家珍地道:“秋茶又唤秋白露,汤色、滋味间于春茶与夏茶之间,香气平和,在滋补方面一般不如春茶。”但往往谈着谈着,他又会锱铢必较地盘算起生意,精打细推地和她解释:“因此,秋白露若卖去富庶讲究的江南必然抬不起高价。如今茶山减产过半,就更不能往江南销了。只有往货物稀缺的居庸关那头贩卖,才能得利最多。”

    更多的时候,二人会坐在山头的大榕树下品那管事带来的糯米酒,酒水甘甜芳醇,香味浓郁,周如水极是喜饮,往往比柳凤寒喝得要多。

    柳凤寒早知她是宫里出来的女官,便会时不时打趣她不知民间疾苦。这日,四下无人,他更是揶揄地嗤道:“宫里到底有甚么好的?明明是个华丽无比的金笼子,世人却怎么都捅破了头地要往里头钻?你父母是因何将你送进宫去的?难不成,那里头真有稀罕的不得了的宝贝?以至于,即使骨肉分离,也在所不惜?”

    彼时,周如水已饮了不少的糯米酒,她醺红着脸,顺手用袖拭了拭嘴,轻飘飘地答道:“能有什么宝贝呀!不过就是吃得好一些,住得好一些,活得更累些。又或许,是因君上是万岁,万岁,万岁,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沾上了个万岁,总能有些个好处罢!或许,还真能多活上个几岁呢!可那又如何呢?若是活着都不畅快,还不如死了呢!”说到这,她微微侧头,痴痴地笑了一声,扭头,盯着几上喝了大半的酒水,又伸手拿过,仰头一饮而尽。

    听见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柳凤寒扬了扬眉,他好整以暇地看着饮着酒的周如水,先是嗤她:“你吃酒的时候,真像那偷了腥的猫儿。”说着,又满是不屑地嗤道:“你说得对,长命有甚么用?活得不好,活多一刻都是受罪!再说了,这从古至今呐,那些个求长生的,从未有谁真的得到过长生!说到底呐,还是金子好!”

    “便是真有谁得了长生的,咱们也不晓得呀!”周如水笑睇着他,掷了酒樽回几上,掐来根嫩叶扔在他肩头,漂亮的眼睛眯得像天边弯弯的月牙,调侃他道:“你真是俗不可耐!计较来计较去,你爱的总是那些个阿堵物!想你若是做了官,定会是天下第一的大贪官!”

    闻言,柳凤寒嘴角一扬,往后一倒,靠在树上晒然笑了笑,才哼道:“呵,你懂甚么?小爷若是做了官,或许是天下第一的大清官呢!说了你这姑子懂得少吧!在这世上啊,能者多劳可从不是个好词儿!这人呐!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死得也就越快!指不定彼时,老百姓全都得仰仗着小爷来养活,为了他们的温饱富贵,小爷一人却还得上刀山下火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啧啧,想来到是可怜!”

    说这话时,艳红的夕阳徐徐染上枝头。

    柳凤寒绝美的双眸被夕阳映衬得神秘而又深邃,他眉间的红痣更是越发的嫣红如缀了起来。盯着他,周如水也不由晃了晃神,待收回目光,也是一晒,又掐来根嫩叶往他身上一扔,没好气地哧道:“就你能胡诌。”

    闻言,柳凤寒亦是一笑。

    彼时,就在他们头顶,栖息在枝头的麻雀展翅滑向渐次染红的天空,随着几声鸟鸣,落叶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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