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仪本是在房中暗然神伤独自发呆的,听到丫头的禀报,忙打起精神过来了,“娘,四婶婶,别打了!云家已经够乱的了,你们莫再添乱行么,算我求求你们了。”
云仪前脚到,云佼后脚也赶来了,听到这话便即冷笑,“四姐姐说的好风凉话!云家已经够乱的了,这是谁造成的?还不是四姐姐你么?若不是你水性杨花,不知廉耻,硬要倒入宣王怀里,锦绣里也不至于这样!”
“五妹妹,你胡说什么?”云仪脸色煞白。
“我说的话还不够清楚明白么?你听不清楚,听不懂?”云佼轻蔑的道。
云仪气得浑身发抖。
李氏见这两个本该来拉架的人又吵上了,顿足叹惜,“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锦绣里本来是好好的一家人,怎么会到了这一步呢?大房和四房本是嫡亲兄弟,怎么会水火不相容呢?唉,云尚书若在京城,断断不至于到了这一步
杜氏和程氏打成一团,云仪和云佼吵得激烈,李氏瞧着眼前越来越乱腾,忽然觉得把云佩送到石桥大街是对。云佩能远离锦绣里,在云三爷、何氏身边安安静静过日子,是她的福气。
“云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云佼瞪圆了眼睛。
云仪气极,“若人人像你一样,生下来便注定要嫁回定国公府的,自然不必使心计,不必耍手段,坐在家里等出嫁便可以了!什么也不必做!”
“这话你也说得出口。”云佼咬牙。
云仪已经气得昏了头,口不择言,讥讽的道:“你以为嫁回程家一定就好?五妹妹,你外祖父外祖母若是长命百岁的活着,定国公府自然无人敢惹你。有一天定国公和定国公夫人走了,难道定国公世子一家人还会继续供着你么?哼,爵位到手了,压在头上的大石搬走了,他们理你才怪!”
云仪这气昏了头方才说出来的话,成功的把云佼气昏了,“你你这是嫉妒我,你嫉妒我!”
李氏眼看着该打的还在打,该吵的还在吵,有些怕了,“五弟妹,不如把五弟叫过来吧,或者到石桥大街把你三哥三嫂请回来”
方氏不耐烦,哼了一声,“五爷来了有什么用?嫂子们打架,他做小叔子的又能劝什么?请三哥三嫂回来就更不必了,人家好不容易住到石桥大街了,可以躲个清净,二嫂还巴巴的让人去请三哥三嫂回来,不是给人家添麻烦么?”
李氏被噎的没话说。
凭心而论,李氏也觉得锦绣里这一出接一出的事很丢人,很麻烦,没人想插手,可她总以为自己是个寡妇,家里没有撑门户的男人,所以遇事就应该靠着别人,就应该别人替她出手解决问题。这不,杜氏程氏打的不可开交,她就想去请云三爷、何氏了,因为她管不了。
幸亏程氏带来的陪房吴氏孔武有力,丫头们哭哭啼啼把她叫了来,吴氏见自家姑奶奶被杜氏发了疯般撕打,大吃一惊,不要命似的扑了过去,“你放开我家姑奶奶!”杜氏发了疯的人力气格外大,但吴氏一则体壮,二则一心护主,用尽吃奶的力气,总算把程氏从杜氏的魔爪下解救了出来。
程氏脸被撕得生疼,话都说不出来,恨恨指着杜氏,眼中全是仇恨。
杜氏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
两个都是呼呼喘着粗气,到了这个地步,还是谁也不服气谁,眼睛瞪得像铜铃。
云佼看着程氏这个样子也是心疼,含泪扶着她,“娘,咱们先回去,请大夫替你瞧瞧。这里的人太凶了,咱们应付不了,还是命人禀告外祖父外祖母,让外祖父外祖母替咱们做主吧。”
程氏欣慰点点头,狠狠瞪了杜氏一眼,由丫头们扶着慢慢走了。
杜氏“呸”了一口,“吓唬谁?有个国公府的娘家了不起么?”想到定国公夫妇会上门替程氏讨公道,却也很是恐惧害怕。
李氏和方氏见她们不打了,乐得省事,说了些不咸不淡的安慰话,先后离去。
杜氏凄然看着云仪,“若命的仪儿,在乡下熬了几年,好容易说服了你舅舅,将咱们从乡下接出来,回了京城。才回来便遇上了这种事啊。仪儿,一乘小轿抬进去,你只是个姨娘,将来你怎么办?不敢想像你以后会过什么日子”
“娘。”云仪扑到杜氏怀里哀哀痛哭。
重生一世,她怎么越活越凄惨了呢?前世她使了使心计,被太后聘为宣王妃,这一世她使使心计,太后却传口谕,命令一乘小轿抬进宣王府。她重新活的这一世又有什么意义?
“你回家之后便躲到房里,不吃不喝,也不肯说话。仪儿,你告诉娘这是怎么回事,行么?”杜氏含泪道。
云仪抽抽搭搭把今天的事说了说,“我立脚不稳摔倒了,正好宣王殿下在一旁站着,大概是不忍见我摔倒出手,扶了我一把。唉,他本是想扶我一把的,谁知却将我推到了这一步。娘,这都是我命苦。”
“可怜的仪儿。”杜氏号啕大哭。
云仪嫁给宣王她当然是高兴的,可这样嫁过去连个身份也没有,这岂不是要心疼死她么?
云仪轻声道:“我便是不明白,为什么我这么倒霉,六妹妹运气却好得让人不敢相信。今天她也很危险,你知道么?她和宣王私会,被安皇后逮个正着,最终她还是逃脱了,什么事也没有”
“为什么?”杜氏连哭都忘了,急忙追问。
“因为,燕王府的四王子来了。”云仪咬唇,目光闪烁,“四王子要护着她,又有谁会和四王子过不去呢?娘,燕王是很不得了的人物,燕地兵强马壮,地灵人杰”想到前世燕王攻进京城,气吞山河,不由的又妒又恨,又后悔莫及。
她要宣王做什么呢?她稀罕的是陆晟啊,可前世她到死也没见着人,这辈子见倒是见着了,却是在她倒入宣王怀中之后。唉,命苦,实在太命苦了。
“这个死丫头居然勾搭上了四王子。”杜氏气得肺都要炸了,破口大骂,“她也配?仪儿,从前在锦绣里她就是你身边一个陪衬,有你在,哪轮得上她露脸了?”
骂了好一阵子,杜氏还没解气,却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一件事情,握紧了云仪的手,两眼冒光,“仪儿,咱们现在便到石桥大街,求求你三叔三婶!”
“求三叔三婶什么?”云仪不解。
杜氏笑,“一则是求他们给你添添妆,你以后到了宣王府总是要银钱使用的,对不对?你三叔三婶有钱,你做侄女的出嫁,他们给添些嫁妆,这是应该应份的。二则是探探他们的口风,看他们和四王子究竟是什么交情。若果真交情很深,四王子能开口替你说句话,说不定你便是侧妃、夫人了呢。”
“他若肯替我开口,自然不是问题。”云仪叹气,“燕王甚有权势,四王子是燕王最出色的儿子,驻守北方,常年抵御戎敌。这种手握兵权的王子,宣王也好,太后、皇后也好,都是不敢轻视的。”
“那还等什么?快去石桥大街。”杜氏雷厉风行,立即命人打水进来,和云仪一起梳洗了,打扮妥当,命人备轿子。
云仪既不敢去,又很想去,被杜氏只着劝着,和她一起坐轿子去了石桥大街。
到了石桥大街,只见云家门前拴着几匹骏马,其中一匹马全身毛色雪白,没有一根杂毛,龙背鸟颈,神骏非凡,便是不懂行的人也知道是匹宝马。
“这一定是四王子的马。”云仪心怦怦跳。
母女二人下了轿,扶着侍女要往云家走,却被几名卫兵拦住了。杜氏便发怒,“你们胆敢拦我么?”云仪看这些卫兵体形高大,彪悍英武,猜他们是燕地过来的,柔柔的道:“我们是云家的人,过来看我三叔三婶的。这难道也不可以么?”
士兵听说她们是云家的人,上下打量几眼,“稍等片刻。”进去通报了。
“好大架子。”杜氏撇撇嘴。
云仪苦笑,“娘,他是燕王的四王子啊,架子能不大么?”
杜氏又是妒忌,又是羡慕,“你三叔三婶从来也不会钻营的,竟然攀上这样的贵人了。唉,你三婶不会应酬,认识贵人也是白认识了,还不如将这机会让给我,我长袖善舞,好好奉承四王子,云家都跟着平步青云了。”
她们在门前等了许久,有士兵笑着出来了,“云三爷、云太太有请。”
杜氏和云仪随着兵士进去,见沿途都有人守卫,心中便怯了,不由的低下了头。
进去之后,只见院子中间高高搭着一个台子,四周遍布鲜花,青罗伞盖,伞盖下置着桌椅,云家、韩家、何家这三家人都在,欢声笑语,酒香扑鼻。
“三房这一家人过的倒滋润。”杜氏见云三爷、何氏这般逍遥,满心不是滋味。
她可是云家大太太,代表着云家长房,长房难道不是应该比三房强上百倍千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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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拒绝()
云倾曾经是恨杜氏、程氏这些人的,毕竟这些人前世害得她那么惨。om
重生之后,每每看到杜氏、程氏等人悲惨失态,她便心中快意,把她们的丑态当好戏看。
或许是看得太多了,或许是她太幸福了,现在的她已经不爱花力气恨这些人。提起杜氏、程氏等人的时候,看到杜氏、程氏等人的时候,已经无感。
她有父母、哥哥宠爱,有韩家、何家的亲人陪伴,还有陆晟的守护,这些人已经害不到她了。
杜氏已经落魄,她失去了云大爷,成为众人眼中可怜的未亡人。儿子云儒没出息,女儿云仪做事顾前不顾后,杜氏这辈子已经注定暗淡凄惨,翻不过身了。程氏虽然有定国公府这个靠山,但云湍已经残疾,不能再做官,儿女平庸,她能依靠的也只有娘家父母罢了。
云倾现在太幸福,杜氏和程氏却太倒霉,这两人面目可憎,丑陋不堪,连在云倾面前作戏的资格也没有了。云倾就是想看戏也挑些有意思的看,像杜氏、程氏这样的人还有什么意思?
杜氏、云仪小心翼翼踩着台阶向上走,都有些惴惴不安。
这母女二人之前决定来石桥大街还是理直气壮的,认为云三爷、何氏就应该帮她们,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但不知怎地,到了石桥大街之后,望到高台上的这些人之后,杜氏和云仪却生出恐惧之心,那种天经地义、理直气壮的感觉再也没有了
何氏命侍女将杜氏和云仪请到女客席上,“大嫂,仪儿,你们可是稀客啊。”
韩厚朴的妻子冷氏,何方洲的妻子周氏也含笑道:“大嫂是稀客,快请坐。”
何氏、冷氏、周氏这是礼数周到,客气宽和,杜氏见她们这样却胆气壮起来了,“对啊,我可是何氏的大嫂,长嫂如母,她敢不敬着我?敢不听我的话?”
“怎么不见六丫头啊?”杜氏腰身挺得笔直,气势十足的道:“我这做大伯母的到了,六丫头是不把长辈放在眼里么,人影也不见?”
冷氏性子刚强,不禁心中微哂,“这个杜氏还真把自己当回事。”正要出言寒碜杜氏几句,何氏却微笑道:“大嫂有所不知,阿稚的小表弟现在正是顽皮时候,喜欢到处乱跑。不光到处乱跑,他还喜欢拉着阿稚一起,阿稚是被他扯着看花去了。”耐心解释了云倾之所以不在场的原因,非常客气。
冷氏见何氏这样,倒不便开口了。
何氏话锋一转,正色道:“大嫂,我公公在世的时候和叔父早已分家,而且三爷和我搬到石桥大街也很多年了。大嫂现在还叫我家阿稚六丫头,似乎不妥。”
“我叫她六丫头居然还不妥了。”杜氏冷笑,“那我应该叫她什么啊?”
何氏一点不着急,温和的道:“三爷和我只有阿稚一个女儿,阿稚自然是大姑娘了。大嫂叫阿稚的小名就可以,或叫她倾儿也无不可,若是对外人提起来呢,便是石桥大街的云姑娘、大姑娘。大嫂怎么叫都行,就是不能再叫六丫头。我家阿稚排行不是第六,她是三爷和我的独生女儿。”
冷氏方才还觉得何氏太和气了些,现在却只想为何氏叫好。
何氏这是和锦绣里划清界线了啊,明明白白的当面告诉杜氏,她这隔了房、分了家的所谓大伯母有什么资格在云倾面前摆架子,谁理会她!
周氏也觉得何氏这番话说得好极了,笑吟吟执壶为何氏倒茶,“姐姐,润润嗓子。”冷氏却是给何氏倒了杯香洌的果子酒,道:“今天你说的全是金玉良言,我敬你一杯。”对何氏的话显然非常赞成。
韩菘蓝却嫣然道:“依我说,叔母这话说的不大对呢?”
“你这孩子,我一向把你惯坏了,竟敢编排起长辈来了?你叔母哪里说的不对了?”冷氏嗔怪。
韩菘蓝笑咪咪的道:“叔母还称呼云叔叔三爷,这就不对啊。云叔叔早就分家了嘛,他没有嫡亲兄弟,单门独户,应该是云翰林才对。”
“你胡扯的居然也有几分道理。om”冷氏笑道。
周氏忙道:“这哪里是胡扯?蓝儿这孩子说的很对啊。”
何氏招手命韩菘蓝过来,从手腕上取下一个嵌红宝石足金镯子替她戴上,“蓝儿提醒叔母了。叔母要谢谢你。”
韩菘蓝和云倾一直要好,石桥大街常来常往,在何氏面前一点也不拘束,忙笑着道谢,“叔母,您要谢谢我,嘴上说一声就行了啊,惠而不费。您这特特地还赏我只镯子,好像我这番话挺值钱似的。若是把我的胃口养大了,以后但凡在您面前说了些什么便想要东西,那可麻烦了。”
她连说带笑,生动风趣,说的何氏、周氏、冷氏等人都笑不可抑。
“三爷命奴婢过来问问,这是笑什么呢?”男客席上的侍女过来了,笑着问道。
何氏便把韩菘蓝的话说了,“告诉云翰林,以后他不是三爷了。这称呼不对。”
侍女盈盈曲膝,“奴婢这便去回禀。”过去男客那边,片刻之后重又回来,手上托了枚青玉班指,“云翰林说,蓝姑娘说的对极了,这是他送给蓝姑娘的,微表谢意。”
冷氏莞尔,“蓝儿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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