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夫见这下人一进门忙着巴结主子,将自己忘诸脑后,心里不由有几分气愤,转头瞧见床榻上躺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小脸苍白,额头上全都是冷汗,明明是个美人胚子,可就因着生了病,娇俏的面容平白失了颜色,见自己看她,还露出个笑容来。
到底是医者仁心,孙郎中见这小姑娘并没有富家千金的跋扈之气,心中的不满便减了几分,细细为谢瑶光把起脉来。
孙郎中是个五六十岁的小老头,跟谢瑶光的祖父年纪差不多,又有奶娘在一旁,倒也不用避嫌,他仔细看了谢瑶光的面色之后,这才提笔开了方子,对奶娘李氏道:“小姐只是偶感风寒,拿着这张方子去药堂抓上三天的药,捂一捂出身汗就好了。”
李奶娘似是不信这大夫的说辞,犹豫了一会儿,道:“我说你这郎中,我们小姐身子弱,这平常一个小病没一个半个月的,根本好不了,你到底会不会看病?要不是常大夫不在,小姐又病得急,我才不会请你来侯府看病呢!”
孙郎中也是个清高之人,平常就看不上这达官显贵家的下人仗势欺人,听闻这话更是满腔怒气,当下就要拎了箱子走人,“既然你觉得我不会看病,贵府小姐这病,还是另请高明吧!”
“郎中请留步!”谢瑶光忙出声道。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上辈子她因为身体弱,总是龟缩在屋中,但重活一世,她可不想拖着副病怏怏的身子嫁给萧景泽,再说了,上辈子没能有孩子一直是她的遗憾,大多数原因就是因为她体质太弱,这辈子她不想再让这身子骨拖后腿,所以自从回到十年前,谢瑶光就很注重自己个儿的身子,再加上入宫之后同华月郡主一起玩闹,又学了些粗浅的功夫,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强身健体,所以郎中说她三五天能好,也不是随口胡诌的一句空话。
“奶娘也是担心我,还望先生勿怪。”谢瑶光说完这话,转头对李氏道,“就听郎中的,让人拿了药方子去抓药吧。”
奶娘踌躇了两下,转念一想反正是七姑娘的意思,到时候就算好不了也跟自己没关系,就拿了方子吩咐了下去。
“奶娘,诊金。”大抵是因为发了热,谢瑶光的喉咙肿的难受,说话也是尽可能的简短。
李奶娘拿了诊金给郎中,这回倒在没有说什么刻薄之语。
“小姐若是说话难受,不妨试试用蜂蜜煮水,可以缓解一二。”孙郎中说罢这话,拱拱手告辞。
第25章 嫉恨(修)()
第25章嫉恨
凑巧青宛从屋外头急忙忙地进来,见着一个老头背着个药箱子,问道:“你是给我家小姐瞧病的郎中吗?我家小姐到底怎么样了?”
“青宛,莫要咋咋呼呼地吵着小七。”别看凌氏这么说丫鬟,自己心底里也很是担心,从急匆匆的脚步就可见一斑。
丫鬟吐了吐舌头,暗自溜进了屋,凌氏知道她是担心谢瑶光,并没有阻拦,而是略有些着急的问道:“郎中,我女儿怎么样了?”
孙郎中听着这急切之语,不像是假装出来的,心中不免感慨,原来公侯之家也不光是将儿女作为争宠夺利的工具,也有真正关心亲生骨肉的,于是便把刚刚诊断出的结论又说了一遍。
凌氏倒没有像奶娘那般说这郎中学艺不精,谢瑶光的身体情况,她这做娘的还是知道的,她冲郎中点了点头道谢,吩咐跟在身后的青姗:“帮我送送这位老先生。”
奶娘见着主母进了屋,当下就出了一身冷汗,趁着没人注意,恶狠狠地瞪了青宛一眼,忙凑到凌氏跟前赔笑脸。
凌氏就谢瑶光这么一个孩子,即便是知道她并无大碍,但见她小脸煞白躺在床上的模样,心底还是忍不住地担忧,“你这好端端地,怎么就病了呢?昨天晚上谁在外头值夜,下人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娘,我这又不是什么大病,郎中不是说了嘛。三五天就能好。”谢瑶光并不想将昨天夜里听到的那些事告诉凌氏,这种事即便是戳穿了,顶多让谢永安在谢光正面前吃挂落受罚,败坏的却是她娘的心情,为了谢青蓉的婚事,凌氏的心情已经很糟糕了,谢瑶光不愿这个时候让她徒增烦恼。
凌氏在床前守了一晌午,喂谢瑶光吃过药,见她沉沉睡去,嘱托青宛在一旁好生照看,又忧心她年岁小,照应的不妥当,干脆将青姗也留了下来,这才缓步离去。
谢瑶光再次醒来时已经月上柳梢头,身上的热症消退了些,整个人总算有了精神,便叫青宛拿了纸笔来,说是要写东西。
青姗在一旁劝道:“七姑娘这才病了一场,还没好全乎呢,功课耽搁一天半天的不会有什么大事,就别费这精神了。”
“谁说我是要做功课,我是写封信,用不了多少时间的。”谢瑶光给了她一个尽管放心的笑容,穿了鞋下床。
信是写给萧景泽的,她朋友不多,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能商量的人,华月郡主是个爱看热闹的,舅家表姐又是个暴脾气,知道了非得闹上门不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她能想到的,只有萧景泽。
至于皇帝看到一个唯有泛泛之交的朋友写这样的信给他,会想到些什么,谢瑶光觉得,那都是后话。
幸而今日正值端午佳节,谢瑶光命人将信是送到长公主府,让华月郡主入宫后转交给萧景泽,顺道也写了一封信给她,解释自己生病,可能需要晚两天才能回去。
华月郡主回了封信,笑骂谢瑶光一天到晚生病偷懒,却也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将信亲手交给皇上的。
华月年幼,自然不会想到男女之情,只当谢瑶光是为了琥珀饲养之事。而另一边,青宛虽然担忧,但私心为谢瑶光着想,竟也没有多嘴告诉凌氏。
要说谢瑶光这养病养得十分惬意,燕窝银耳跟流水一样进了她的院子,本来府里头的事务都是凌氏在操持,给自己女儿补身子花的也是自己个儿的银子,这本没什么,可有人知道这事儿就心里就不乐意了。
谢明嫣嘟着个嘴,满脸的不高兴,“她凭什么呀,我们平日里想吃个燕窝银耳,厨房里那帮下人就推三阻四的,哦,轮到她了,那东西就跟不要钱似得,她是嫡女怎么了!大哥还是爹唯一的儿子呢,等到大哥做了世子,我看她们母女俩还怎么张狂!”
“闭嘴!”赵姨娘正在纳鞋底,听到这话忙停了手里的活计,呵斥她,“夫人和七姑娘也是你能编排的,都怪我和你大哥整日里惯着你,叫你嘴上越发没遮拦,你也不想想,你平日里吃的穿的,夫人哪样短了你的,七姑娘生了病,吃的用的全都是夫人的私房银子,你要怪,就只能怪你托生到了我肚子里,没有那正妻给你当娘的命。”
“在这府里头,你虽然是我的女儿,却又是主子,按理说我是不该这么说你的,只是你现如今也到了及笄的年纪,再这么样下去可不行,就当……就当姨娘这话是忠言逆耳吧。”赵姨娘着实是拿谢明嫣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夫人是不管这些庶子庶女的,谢明嫣虽然养在她跟前,但到底是主子,说得重了,与礼法不合,但哪个当娘的,又能忍得住不管教自己的女儿,眼看着她长歪了呢。
谢明嫣偶尔也会在心底抱怨为什么自己是庶女,但对于赵姨娘这个真心疼爱自己的娘亲,她说的话,谢明嫣甚少会去反驳她的话,只是听得有些不耐烦,连声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到底有没有真的将这番话听进去就不得而知了。
在谢明嫣看来,凌氏没有儿子,这侯府的爵位迟早是会传给她大哥的,等到凌氏年老时不得不靠着谢明清,自己同谢明清一母同胞,比起谢瑶光,自己才更应该是安阳侯府受宠的小姐才对。
事实上,像她这样想的人不在少数,先前在皇帝登基赏宴时,想给谢瑶光一个下马威的那位李家小姐,也是这样的想法。
可惜外头人不清楚,安阳侯府的下人们心里却跟明镜似得,夫人压根就没将这位三姑娘放在眼里。
谢明嫣被赵姨娘训斥了几句,心里本就有些愤愤不平,偏偏她身边伺候的丫鬟去厨房要吃食去的时候,下人正忙着给谢瑶光煎药,没工夫特地整饬吃食,只用了一屉凉了的点心就打发了她。
“那帮贱蹄子左一句七姑娘身体重要,右一句七姑娘的药耽误不得,好像只有七姑娘是主子似得,根本没有将三姑娘您放在眼里,他们敢这样慢待您,您可万不能饶了他们去!否则以后肯定还会有这样的事!”那丫鬟在厨房受了委屈,在管事婆子面前自然不敢争执,只能盼着谢明嫣替她出口气,哭哭啼啼添油加醋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谢明嫣瞧着那笼屉里的点心,心里是越想越觉得委屈,这燕窝银耳算是补身子的金贵之物,吃不上也就罢了,她只不过想吃几块点心,那些下人就敢拿这些平日里不要的东西来糊弄她,难不成她堂堂侯府千金,还要看一帮下人的脸色过活?
气不过的谢明嫣跑到前院找她大哥诉苦,熟料谢明清听完之后,叹了口气,劝解道:“想必他们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怕耽误了小七的药,夫人会怪罪罢了,你也别往心里去,要是真想吃点心,大哥亲自去厨房给你要,好不好?”
“我是为那几盘子点心吗?一顿两顿不吃又饿不着,我为你气不过。”谢明嫣红着眼睛,“她谢瑶光那个病怏怏的身子,吃再多的药能顶什么事,指不定哪天吃错了药就没了!那些下人一个个拎不清,假使他们有一丝丝将你这个未来的世子爷放在眼里,都不会这样对待我!我可是你的亲妹妹!”
“明嫣!”谢明清吓了一跳,忙捂住她的嘴,“什么未来的世子爷,这些没影的事你都是听谁说的,小七更是活得好好的,你可千万不要胡言乱语,幸好这里没有旁人,不然你这些话传到夫人耳朵里,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大哥甚少这般严厉地训斥自己,谢明嫣立时眼泪就下来了,一边哭一边道,“连大哥你也向着她!我……我……我不理你了!”说罢抹着眼泪跑了!
谢明清想去追,可仔细想了想还是停下了脚步,嫣姐儿还有几个月就及笄了,可行事却连比她小四岁的小七都不如,也难怪那些下人看菜下碟,若是她自己能立起来,哪里用得着自己给她出气。
谢家大少爷盼着自己的妹子能自己个儿想明白,可万万没想到,隔天谢明嫣就弄出了一件大事来!
第26章 受刑(修)()
第26章受刑
府里的规矩,做儿女的要日日晨昏定省,谢明清和谢明嫣是庶出,自然要守着这规矩,凌氏作为嫡母,却是向来不耐烦搭理这些人的,便跟他们说不用日日来,逢初一十五来请个安就行了。
今儿恰逢四月十五,谢明清兄妹俩一大早就到了荣安堂,听守门的婆子说,“夫人这会儿正在七小姐房里呢。”
谢明清笑着道,“听说七妹妹病了,给夫人来请安,顺便也得去看看她才是。”说罢扬了扬手里的东西。
大少爷发了话,又提着东西,守门的婆子自然不敢阻拦,更何况她也是知道初一十五大少爷和三小姐要来请安这事的,忙让了让身子,让这兄妹俩过去。
谢瑶光住在荣安堂的耳房,虽说是耳房,但荣安堂是侯府后院的正房,耳房也分内外间,空间甚至比寻常的厢房还大一些。
谢明嫣不喜欢谢瑶光,每回来这里都是请完安就走,几乎从来不踏足谢瑶光的住处,可眼下桌上的摆件儿,墙上挂着的字画,甚至燃着熏香的金炉,无一不是上好的物件,她心里那股酸劲儿就更浓了。
谢瑶光同样也不待见这位庶姐,倒不是因为上辈子有什么纠葛,而是因为之前她为了引起萧景泽的注意,故意说的那些话。
凌氏见这兄妹二人,脸色淡淡,倒是看到谢明清送了一株五百年的老参后,浅笑着点了点头,“你有心了。”
谢明嫣抿了抿嘴,心底觉得有几分难堪,这府里头,谢明清在外头领了差事有油水可捞,谢瑶光三不五时就有靖国公的人来送东西,三叔家的哥哥妹妹跟着爹娘在外头,府里每年都要送花用给他们,二房虽然不富裕,但二叔却没有纳妾,他的俸禄和手里的几间铺面,再加上府里的月例,怎么着也够花了,可偏偏到了她这里,什么都没有。
正当她心底郁闷时,厨房的人送了汤药来,谢明嫣瞧见那黑呼呼的药碗,心里暗自窃喜,忙起身道:“哥哥送了礼,我却什么都没有准备,怎么说我也是做姐姐的,不如就让我来喂小七喝药吧。”
凌氏不可置否,谢明嫣生怕她摇头,忙接过药碗坐到床边的凳子上,放缓了语气道:“小七,三姐喂你喝药。”
谢瑶光皱了皱眉,不管怎么说,谢明嫣都是侯府千金,她能上赶着喂自己喝药,自己当然不能因为心底那点不舒服就下了她的面子,只好配合地点了点头。
谢明嫣只当小孩子都是不喜欢喝药的,根本没想到谢瑶光这么痛快就点了点头,她犹豫了一下,舀了半勺递到谢瑶光嘴边。
见谢瑶光眼睛眨都不眨地喝了下去,谢明嫣心里暗骂了句,果然是个药罐子!嘴上却闻言道:“小七啊,这药苦不苦,用不用三姐给你找几颗蜜饯来?”
谢瑶光摇头,“多谢三姐的好意,这不是什么治风寒的药,是我娘特意找人开的补身子的方子,不苦的。”
谢明嫣心里愈发嫉妒,一听这药很是珍贵的样子,干脆一不小心打翻了药碗,那还冒着热气的汤药瞬时撒了谢瑶光一身,她身上只穿了件中衣,被烫的忍不住发出声音来。
“小七!你怎么样?对不住,我……我不是故意的。”谢明嫣慌忙站起身了,想要凑近却又不敢近前的模样,似乎是被吓到了,可仔细听,那话语中隐藏着的得意却是掩藏不住的。
凌氏听到响动立刻起身朝这边看了眼,见状整张脸都沉了下去,她按捺着怒气,吩咐香儿伺候谢瑶光换衣裳,这才冷冷地看向谢明嫣,沉声道,“你跟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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