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真假的那一份情感。
琉珠眼中渐渐转为冰冷,看着白夕辞嗤笑道:“你知道什么就敢阻拦我!怎么,你想救她?你才认识她几天,还真把她当成姐姐了?我告诉你,她不过也是在利用你罢了,她连亲妹妹都不放过,更何况你这个外人。你既然已经帮我走到了这一步,我劝你还是想清楚,不要走错了一步,便搭上了性命。”
白夕辞正欲反驳,却听见身后的琉砂突然大笑了起来。她惊转回身,却见琉砂撑着地面缓缓站起,绯色的纱衣遍布尘沙,脸上的水渍与唇边的殷红看得人心惊。那双如火焰般灼灼的眸子中此时落入无边夜色之中,最黑暗的绝望与悲痛正一点一点汇聚其中。她笑着,笑得疯狂而尖锐,模糊的视线中两抹身影却犹如锋利的刀刃刺入眼底。
“哈哈哈哈,我的好妹妹,我的两个好妹妹!我琉砂算计一生,争夺一生,最后竟然被两个最亲近的人逼到如此地步,好!好!哈哈哈哈!”
“姐姐······”白夕辞只呼唤一声,剩下的话却如鲠在喉,直逼得眼泪往上涌来。
“我处处防备,却防不了身边最亲近的人,殷琉珠,我的确小看了你。你恨我抢走你的一切,与你嫌隙,但这世间本就是强者为王,你有什么资格因为亲情就与我要求什么?如今看来,我只遗憾曾经没有做得更彻底!”琉砂怒骂,白皙纤细的手臂缠绕着突突跳动的淡青色脉络,几欲爆裂。
“说得好!强者为王,殷琉砂,这一切都只能怪你自己太天真,太没用!这个世界上,你与我,只需要活一个!”细碎的绯色光芒陡然盛起,直击琉砂门面。
琉砂红绫出袖,翻身跃起,气蕴暴涨,竭力与之一战。
空气如同晕染了血色,绯光剑影,红绡利刃,点点殷红洒落在白皙的肌肤上,如同雪中的红梅蓦然绽开。
二十年来,她们一次次地明争暗夺,一点点瓦解所谓的姐妹亲情,那封伪装的面具彼此心照不宣,而这一次终于可以卸下所有伪装,任凭背后狰狞的真相有多伤人。
白夕辞在一旁看着,心中焦急万分,她虽答应过琉珠帮她除掉琉砂,可是琉砂给予的点点温情,即使是出于利用也让她深深怀恋。、
她们彼此从另一株双生花中寻找未曾得到的温情,安抚那同根相噬咬的痛苦。
突然,琉砂脚下一个趔趄,好像有一只手拽住她的身形,迫使她慢了下来,碎月剑紧追不舍,直刺向她的心口。白夕辞几乎忘了呼吸,身体已经快速地移动了出去,终于在最后一秒截住那柄剑,此时剑尖已经划破了琉砂的衣襟,她暗中松了一口气,还好来得及。
然而下一秒,琉砂好像忽然失去了浑身的力量,就那样栽倒下来,朝剑上撞去。
骨血分离的声音,剑尖血液滴落的声音,身躯倒地的声音,仙剑落地的声音。
白夕辞愕然抱着怀中虚软无力的琉砂,鲜血将原本绯色的纱衣染成暮色般的暗红,一股股血流从她徒然按压的指缝中喷涌而出,带着渐渐变冷的温度。
琉珠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身影,像是还未从这突然实现的变故中清醒过来。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凌乱的发丝被风扬起,显得癫狂而狼狈:“哈哈哈哈,我杀了她,我终于杀了她!我等了这么久,这一天终于来了,哈哈哈哈!”
一阵阵长笑回荡在空寂阴森的树林中,穿过一具具面无表情的影尸,让人毛骨悚然。
此时,琉砂脸上忽然露出一个笑容,那是白夕辞从未见过的笑容,没有让人猜测的隐晦,也没有阴色涔涔的暗刀,那只是一个单纯的笑容,从心底而生的解脱和轻松。
“咳咳······”血沫从她嘴角源源不断地涌出,白夕辞慌忙为她擦去脸上的血污,眼泪止不住地涌上眼眶。
“姐姐,对不起,对不起。”
琉砂费力地握住她的手,话音虚弱得几乎被风吹散:“咳咳······夕辞,你让我想起了琉珠小时候,她咳咳······小时候也是这么靠着我,跟我撒娇、耍赖。你让我想起了那些开心的日子,谢谢你咳咳咳······”
“姐姐,你别说了,别说了。”白夕辞摇着头不断落泪,眼看着琉砂的生命不断流逝,可是她不能救。
“琉珠,琉珠······我一直对她太过苛刻。我本想这次回去,好好······好好与她叙叙,好好补偿她。她想要什么,我就给她什么。实在是咳咳咳······不想再这样孤独地过下去了啊······”琉砂眼中的光渐渐地弱下去,然而视线始终停留在那个癫狂地绯色身影之上,她的意识开始迷乱起来,口中胡乱地说着些什么。
“琉珠,果然是我的妹妹,与我实在相像。”
“可她······不适合做门主。影门,日后怕是无崛起之日了。”
“二爷,我不能再陪在你身边了。二爷,云辰······”
她口中不住地呼唤着两人的名字,眼神却渐渐涣散,最后瞳孔里的一点光,似乎是对这世间最后的牵挂。
泪光自她眼角滑落,最后一星光芒也从她眼中流逝。
流云飞快地从窄窄的天际划过,癫狂的笑声久久回荡在密林里,这一切的看客只有森森的林木,和一群没有生命的驱壳。
第三十章 地底滋暗影()
云落尘对走出木屋的云墨逍迎上去,还未行礼便被他抬手制住,只听他问道:“如何?”
“影门门主琉砂已死。”
“她如何?”
“琉珠本想对她下手,但出现一黑衣男子把她们俩都带走了。”
云墨逍听见她平安无事,略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皱眉问道:“黑衣男子,是洛云辰?”
“不是,我未曾见过他。但是琉珠看起来对他十分忌惮,想来应该是二皇子身边的人。”云落尘摇了摇头,答道。
“罢了,只要她无事就好。”云墨逍叹了口气,转身回到木屋中。
天上的流云变换得飞快,朝着湛蓝高远的天际掠去。
幽暗的石室里,突然一串珠玉落地的声音砸破了寂静,一颗颗黑曜石四处滚落,犹如一个个眼珠滴溜地窥看。
洛云辰满脸阴郁,手上还攥着断裂的绳子。齐玄站在他身后,挂着事不关己的笑容看着这一切,目光不时扫过跪在下面的白夕辞。
“琉砂,死了?”
琉珠跪步上前两步,脸上的涟涟泪水衬得她的眼眸愈发明亮,她带着哭腔朝洛云辰道:“二爷,琉珠没能把姐姐带回来,我们到的时候姐姐就已经被折磨得只剩一口气了,在后来的争斗中情况太过混乱,我没能保护好她,没想到······”
白夕辞一动不动地跪在原地,连神色也不曾变一变,仿佛一旁琉珠的哭诉根本与她无关一样。
“苍云剑派连损我两员大将,简直是欺人太甚,真当我洛云辰是软柿子吗!”洛云辰狠狠一拍扶手,石椅竟应声而碎,之间他脸上戾气浓重,半遮在阴影里,眼中竟暗暗地露着红光。他目光一转,对座下跪着的白夕辞道:“你,去将影门这次折损的人都收拾好,三日之内,我要见到所有影尸!”
“······是。”白夕辞应承了一句,叩首退了下去。
“琉珠,日后便由你接替琉砂的位置。”白夕辞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长叹:“你姐姐遭此不测,你一定很悲痛,我要你此时接过琉砂的重任,是难为你了。”
“二爷,琉珠愿意为您做任何事,琉珠此生就是二爷的。”
白夕辞关上门,屋内的声音完全隔绝在身后,石道内空空荡荡没有一丝人气,此次影门折损了三分之一的人手,这荒凉孤寂的地底便更为凄冷。
她慢慢地往前走,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里。感受过光明与温暖之后,重新回到黑暗的地底,每时每刻都在不断战栗。她曾经无数次想过要杀了琉砂,杀了这个将她禁锢在地下的女人,可是未曾想到虚假的温情也曾有过片刻的真心。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那些影尸中的一具,在黑暗中穿行了许久,脑中却一片空白。直到一个黑色的身影拦在她面前。
“嗨,小夕辞,自己一个人走来走去干嘛呢?”
白夕辞抬了抬眼,又恍若无闻般擦过他身边,继续走了下去。突然,她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看见齐玄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帮我?”她上前逼近一步,神色更为严峻:“你,到底是洛云辰那边的,还是洛云阳那边的?”
齐玄哈哈大笑起来,走上前来想要伸手揽过白夕辞的脖子,却被她旋即躲过,他也不恼,收回手来拍了拍,说道:“我说了,我们是同一类人,我自然要帮你。至于我是哪边的······”他坏笑着凑上前来:“你希望我是哪边的?”
白夕辞没有心情与他开玩笑,抬脚便往他小腿踹去,两人过了几招,他主动求饶道:“好了好了女侠,脚下留情!”他掸了掸身上的衣服,略微思索了一番:“我哪边都不是,我只站在自己这边。”
白夕辞看着齐玄大笑着转身挥手离去,漆黑的长袍无风自动,在这小小的石道中好像随时会破空而去,自在洒脱,无拘无束。
她忽然生出些许羡慕,那句“我只站在自己这边”是她永远也无法说出口的愿望。她自嘲地笑了笑,眼前的石道重新回复称空荡荡的黑暗,她转身走进了另一方黑暗里。
荭瑶厅熟悉的门面就在不远前出现,她却感到似乎离开了好久。大门紧紧地闭着,岚舒和靑婳两人没有守在门前,也许又被靑婳拉着跑到哪里玩儿去了。
白夕辞推开门,厅内没有点灯,一点光亮也没有。
这两人,跑到哪里去了,这么晚还没有回来。白夕辞摸索着朝里面走去,突然,黑暗之中传来一阵幽怨的哭泣声,断断续续,十分哀戚。寒气顿时从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侵入,白夕辞一阵战栗,惊恐地朝黑暗中望去。
“是谁?”她的声音因为恐惧而有些尖锐,她不由自主地朝门口退去,双手在身后胡乱地摸索着,希望拿到一些东西用作防身。
“夕辞,是夕辞吗?”哭声突然止住,一个略微沙哑的声音响起,像是靑婳。
“靑婳?你怎么了,为何不点灯啊?”白夕辞松了一口气,然而那股阴寒仍然没有散去,心中反而愈发不安。
“夕辞!你救救岚舒,快救救岚舒吧!”靑婳冲过来扑倒在白夕辞脚下,紧紧拉着她的衣袍,声泪俱下。
白夕辞慌忙蹲下把她扶起:“你说清楚,岚舒怎么了?”
靑婳几乎说不出话来,断断续续地哭诉着:“岚舒,自从你和门主被擒的消息传来,她就被琉珠姑娘带走了,已经这么多日了,她还是一点音讯也没有,还有好多人,也都被带走了。”
“什么,琉珠带走了她们,琉珠······”白夕辞心中的不详越来越浓重,她顾不得多想便朝门外冲去。
还未跑出多远,白夕辞便感到一阵阵的眩晕,眼花缭乱,差点栽倒在地。她咬牙没有停下脚步,她一定要找到琉珠,多一分钟岚舒就多一分危险。
突然,她眼前一花撞在迎面走来的人身上,听见对方的一声惊呼,白夕辞心中大喜,竟然是琉珠。
“跑什么,慌慌张张的!”琉珠坐在地上,怒目瞪着白夕辞。
“琉珠,你把岚舒带到哪儿去了?她在哪里?”白夕辞满脸焦急地望着琉珠问道。
琉珠一怔,忽然露出一抹冷笑。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来,不屑道:“你说那个贱人啊,怎么,你还想找她?你不会不知道她是琉砂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吧?”
白夕辞双手一颤,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可现在琉砂死了,她已经没有威胁了,你放了她吧,她以后会成为你的势力。”
“我的势力?就这些琉砂用剩下的垃圾?”琉珠嗤笑一声,忽然厉声道:“我碰都不会碰!凭什么我要用琉砂用过的东西,任何跟她有关的东西我都觉得恶心!”
“影门现在正处危机,可你还为了一己恩怨清理门户,削弱势力!你心胸狭隘,目光短浅,这样下去影门必定毁于你手!”白夕辞气极,指着琉珠骂道。
“毁了就毁了!我早就恨透了这个影门,毁了才好!这样我就不必留在这阴暗的地底做什么所谓的门主,我就可以永远跟在二爷身边了,哈哈哈哈!”
“你疯了,你一点也比不上琉砂,根本比不上!”
琉珠止住笑,白夕辞的话显然激怒了她。她用力拽起白夕辞便往前拖去,压抑着怒意的话语泛着森森的寒气:“你不是要见岚舒吗,好,我带你去见她!”
第三十一章 岚风难归去()
流香阁内,虽是白日,却仍有不少风流弟子前来寻芳问柳。虽比不得夜晚灯火通明、花团锦簇的热闹,却也是疏影城中人气最高的去出。
在鲜亮的外表下,一道暗门通往地底浅表,幽暗黑湿,阴风阵阵。
白夕辞跟在琉珠身后,打量着这处流香阁底下的暗道,在影门这么久竟不知这里还有一方天地。
一道巨门阻拦在两人面前,一阵浓重的血腥味竟透过厚重的石门飘了出来,比赤月堂有过之而无不及,白夕辞忽然心生一股恐慌与不安。
低沉的轰隆声过后,其中的黑暗渐渐显露出原本的面目来。
那浓重到无法化解的黑,原来是一池浓稠的血液所凝聚,巨大的血池几乎占据了整个流香阁底下的空间。而在血池四周立着无数十字形的石架,每一具石架上都立着一个人,他们的手脚全部被砍断,潺潺的鲜血就从断处不断涌出来,汇入下方的血池之中。石架不够,甚至连墙壁上也钉满了人。
而岚舒就在其中一枚十字架上,浑身**,皮肤泛白发青,手与脚的断口中早已流干了血液,只剩下发黑的伤口。她的脸因极度痛苦而扭曲,目光定格在石门上,仿佛还在期盼着最后一丝希望。
白夕辞一个趔趄扶住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