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云墨逍转过身来,看着低头不语的白夕辞,问道:“你就如此不愿见我?”
白夕辞抬头,脸上竟然与他相似的淡漠:“见我做什么,我现在是影门的一员,杀了你们不少人。”
“为什么去影门,那样的地方不应该是你呆的。”云墨逍踱步过来,定定地看着白夕辞。
白夕辞冷笑一声:“那我应该去哪儿?白夜泽?不也是你们眼中的邪恶之地吗?我哪儿都回不去,反倒是影门把我收留了下来。”
云墨逍微皱眉头,上前一步:“你去影门,是为了接近洛云辰吗?在洛云辰身边,你好进入帝川,寻找你要的东西?”
白夕辞惊愕地对上他的视线,随即犹如被烫了一般缩回目光,没有说话。
云墨逍见她沉默,心中五味杂陈,忽然生出一股怒意,支配着他的身体欺身上前,摁住白夕辞的手腕扣在墙上。
“就这么重要吗?为了救他你殚精竭虑想要进入帝川,不惜将灵魂出卖给这样一个组织,他就那么重要吗?就算毁了你一辈子也无所谓?”
“他······”白夕辞震惊看着满脸怒容的云墨逍,脑中竟然一点多余的年头都没有,全是云墨逍,他眼中的失望,心痛,悲愤,她都想要去抚平。仿佛魔怔一般,白夕辞凑上前去,竟碰触了他的唇,两瓣冰凉的唇如同带着魔力让她的理智全部沦陷。
云墨逍感到自己的呼吸都凝滞了,唇上的冰凉、柔软、酥痒、如同过电一般传遍了全身,那双迷离混乱的眼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让他无法挣脱。
忽然,两双眼眸——双清澈如溪水,一双温润如美玉——在白夕辞眼前出现,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她浑身陡然一阵,猛地推开云墨逍,整个人便如筛糠一般抖了起来。她看着云墨逍,口中却不住地喊着:“他很重要,他非常重要!他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我就算是死也要救回他!”
云墨逍看着她捂着自己的眼睛,不断重复着“他很重要”,不知是说给谁听,为了说服谁。心中那股火焰又邪邪地燃烧起来,他痛恨白夕辞这幅自欺欺人的模样,痛恨她一次次靠近又决然离开,痛恨她拿那个男人视为比生命更为珍贵。云墨逍不顾她的挣扎,扣住白夕辞的后脑,又狠狠吻了上去。
掠夺她的领地,抽离她的空气,云墨逍觉得自己完全不受控制,只是想要占领她的一切,让她无法再逃离。
然而他舌尖一阵刺痛将他的神智又拉了回来,云墨逍放开她,看见她绯红着双颊,双目含泪,心中一痛,心跳声都渐渐沉重起来。
“我可以让你进入帝川,你不必接近洛云辰。”云墨逍垂下双手,后退了几步,沉声说道。
白夕辞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惊之中,看着云墨逍红润带血的唇,心跳忽然就乱了,耳旁听到的声音都犹如一阵风飘了过去。
“你离开影门,那里不是你呆的地方,洛云辰很危险。”云墨逍皱眉看着她呆愣的模样,也不知有没有在听他说话,一点反应都没有,双眼发直地看着他,那样的眼神简直让他恼羞成怒:“你听见没有,再发呆我又吻你了!”
“听,听见了,听见了。”白夕辞惊醒,猛然后退一步,连连点头,然而忽然又使劲地摇起头来。
云墨逍气极,伸手便要敲她脑袋,引得她连连惊呼:“别打别打!我现在还不能离开影门,我的计划没有停止,我答应人家的事情还没做到!而且你不想击垮影门吗?我可以做你们的卧底。”
云墨逍的手停在半空中,慢慢放了下来,按在她头上:“我不要你做卧底,我要你好好活着。”
淡淡的一句话,像是一层柔软的蚕茧裹住了她的心,让她一瞬间红了眼眶。她吸了吸鼻子,露出一个笑容:“可是我也想要你活着,开开心心地活着。影门我现在是不能离开的,这几天我会把影门内部的地图画出来给你,我会在内部接应,帮你击垮影门,尸毒的解药我也会给你。有些事情我希望你不要问,也不要赶我走,我有自己的理由,况且现在我是你们最大的胜算。”
不管云墨逍脸上是何表情,白夕辞径直在桌上摊开一张纸画了起来,灯火明灭,在她脸上投出忽明忽暗的阴影。云墨逍看着她决然的神色,自然知晓她的决心已无法动摇。他叹了一口气,走去将窗户合上,带着凉意的夜风被阻挡在外,屋内的橘色灯光将这一小小的室内照得明亮而温暖。
第二十八章 此心承一诺()
三日之后,白夕辞与云墨逍站在桌旁,两人眼底有淡淡的乌青,脸上有掩不住的倦意,但眼中却兴奋地熠熠闪光。云落尘与萧逐云两人站在一旁,听他们详细地布置着计划。萧逐云与一众弟子的毒已经解了,伤势大好,于是最近苍云的气氛都不错。屋内不时有弟子进出,领了命令又退了出去,众人都忙碌地布置着什么。
“琉珠不久便会带人前来叫阵,到时候只要将我和琉砂送出去,她接了我们自然会退。”白夕辞用手指不急不缓地敲击着桌面。
“那些影门门徒如何处置?也送回去吗?”云墨逍皱眉,若把那些人送回去,势必又要作乱,但留在这里又不是长久之计。
“先留着吧,反正送回去也是活不了的。”白夕辞冷冷一笑,琉珠这一次必是要斩草除根,这次参战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包括白夕辞。
“恩。”云墨逍神色有些复杂,这几日里,他看见了不同于往日的白夕辞,她的思虑、手段、行事,与记忆中那个单纯爱笑易炸毛的白夕辞判若两人。她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个般模样?还是她本来就是如此?他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她,过去看不透她,现在仍然看不透她。
“送我们出去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你们都不要插手。”白夕辞又交代了一句,目光至始至终都留在那张有些皱起的地图上。
“你还要回去吗?他们难道不会怀疑你吗?”云落尘神色担忧地望着她。
白夕辞淡淡吐出了一句话:“等琉砂死了,自然没人把这里的事说出去。”
三人皆是一愣,萧逐云想要说些什么,被云落尘拦了下来。白夕辞听不到回应,抬起头来却见三人神色各异,胸中顿时气闷喘不过气来。
她放下手中的地图,转身往外走:“基本就是如此,到时候按计划行事,我先出去了。”
一打开门,湿冷的空气便扑面而来,不远处有流水的潺潺声响,晚秋的清晨已经被寒气浸透,白夕辞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她缓缓朝琉砂所在的虚天网走去,守卫的弟子见她返回,将虚天网解开,让她进去。
琉砂只睁开眼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便又闭眼静坐在原地。白夕辞不是没有看见那一眼中的怀疑与怒意,但是她仍然走过去,在琉砂身边坐下,环上了琉砂的手臂。
琉砂心中不快,正要推开白夕辞,却感到颈间有一股温热的水流缓缓流下,她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最后落在了那抽噎的后背上。
“姐姐,对不起。”
她听到白夕辞闷闷的声音响起,整个人无助地抱着她,不断地低泣。
恍然间,好像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她抱着琉珠在影门空洞黑暗的门厅角落,琉珠小小的身躯也是这样紧紧地依靠在她身上。
“怎么了?”她不由自主放柔了声音,手掌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后背。
“姐姐,我有好多事瞒着你。我去过飞云山,留在苍云剑派。”
“云墨逍,我恨他,可是我更爱他。”
“我被他赶了出来,他心里,有一个无法忘记的女子。”
“那个女子死了,我看着她死在我面前。”
“他一辈子都无法原谅我。”
白夕辞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话,泪水将琉砂的半边衣襟都染得湿透,低泣变成呢喃的梦语,最后她靠在琉砂身上沉沉睡去。琉砂将身子往后靠在树干上,轻轻拂去她脸上的泪痕,让她睡得更安稳一些。
琉砂叹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这三天发生了什么,也不是没有怀疑过白夕辞与苍云的关系,但是此刻她看着白夕辞泪痕斑斑的睡颜,还是无法将她与那些黑色的字眼联系起来。
琉珠,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依靠过自己了吧。她与自己一样,都是骄傲的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们都像刺猬一样用一根根刺将自己保护起来,从不示弱。即使她们亲为姐妹,也从不放下身上的刺,直到这份感情遍体鳞伤。
琉砂将白夕辞又抱得紧了些,那种被需要的感觉,自从琉珠之后,便只有白夕辞曾给过,或许这就为什么她一直不忍心对她下手,虽然她是她手中一枚必死的棋子。
在不远处的木屋中,几双眼眸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公子,等这一切结束后,便把她从影门接回来吧。”云落尘望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有些心疼。
云墨逍一直沉默着,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半晌,他却只道:“那是她选的路,我们干涉不了。”
轻轻的转身拂袖,带起一阵微风朝窗外飘去,飘过了窗楣,浮过了草尖,却最终在碰触她发梢的一刻消散在空气里。
云墨逍凝重地看着结界外那一抹飘扬浓烈的红,与琉砂相似的面容之上却挂着张扬萧飒的笑容。结界之后,苍云弟子严阵以待,面对着与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影门阵容,没有人敢怠慢。
白夕辞与琉砂从苍云弟子们让开的道路中往结界最前方走去。
琉砂在见到琉珠时,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的神色,脚下的步伐也轻快了起来,全然不见这几日的疲倦。
白夕辞在走过云墨逍身边时,暗暗打了个手势,便跟着琉砂往影门阵营走去。
看着那抹身影渐渐远去,他没有得到她一个眼神,一个回头,只有一个简单的手势,便目送着她到水深火热中去,那样决然的背影好像再也不会回来。
“你们要的人在这儿,带走吧。”云墨逍淡淡地对不远处的琉珠说道。
琉珠莞尔一笑,伸手拉过琉砂和白夕辞,神情哀切地问道:“姐姐,你们没事吧?”
琉砂摇了摇头,只是握紧了琉珠的手,唇边牵起一抹柔柔的笑容,竟是从未见过的真切纯净,连日来苍白憔悴的脸庞在此刻却绽放着绝美的光芒,直刺得白夕辞低下头去。
“走吧,二爷等你很久了,这次是特意让我来接你回去的。”琉砂拉着琉珠往回走去,周围目光呆滞、表情木讷的影尸们自动让开了一条道路,前方幽林森森,在这样晴朗的秋日中也染不上一丝清明。
影门的人很快撤了出去,并不打算再多做纠缠,而苍云竟也不阻拦,眼看着所有的影尸如潮水一般退去。白夕辞紧跟在琉砂身后,强忍住再回一次头的冲动,快步离开了那短短三日温暖所在。
第二十九章 指尖过流沙()
琉砂与琉珠并肩在林间走着,不知怎的却又吵了起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琉砂颇为不悦,提高了嗓音质问道。
“你不就是因为任务失败,全军覆没输给了苍云,怕在二爷面前没脸面,失了宠幸吗?说什么为了影门,可真好听。”琉珠轻蔑一笑,兀自走在那前面。
“琉珠!我是你姐姐,你怎能这样对我说话!”琉砂一声呵斥,琉珠的话不偏不倚地戳中了她的痛处,她无法忍受那一双熟悉的眼眸中流露出的轻蔑。
琉珠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姐姐?你还记得你是我姐姐?可我心里早就不认你这个姐姐啦,你不过是一个无情无义的蛇蝎女子,你对我做的一切有什么资格让我喊你姐姐?”
琉砂未曾料到她会在这个时候翻脸挑明,顿时怒意上涌,伸手便要给她一个耳光。但三日禁锢精疲力竭的她此时又怎么会是琉珠的对手,她的手腕被琉珠紧紧扣住,一甩手给扔向了一边。
琉珠冷笑着看着她:“殷琉砂,时至今日,被你夺走的一切也是时候还给我了。”话音未落,便见一道寒光自她袖中闪过,竟是一把玲珑剔透的短剑,长不过一尺,然瘦窄的剑身锋利非常,剑光隐隐约约,犹如倒影在湖中的月影零碎。她手掌一翻,朝琉砂的命门刺去。
琉砂大惊之下,御起袖中的红绫抵挡,袖中的暗箭与碎月剑相击,瞬间便被削成两段。就在这短短的拖延之中,琉砂飞速退出剑击范围,震惊地看着手握碎月剑的琉珠,声音竟尖锐得有些失控:“你如何会这剑法?!”
琉珠笑得十分畅快,眼中闪过一丝解恨的光芒:“你是不是一直都以为我只是个手无寸铁,任人摆布的风尘女子?纵使你日防夜防,我也还是有法子逃过你的眼睛。我如今练就的这一身剑术,便是等这一天亲手杀了你!”剑灵动如蛇,绯色的剑光如同水中的镜花水月,被涟漪搅得破碎,不祥的赤月升起,预示着祸端与灾劫的降临。
琉砂被逼的连连后退,一怒之下提起全身灵蕴便要将所有暗箭激射出,却在这之际忽然气血一滞,蓄势待发的暗箭便如千斤之重,逆行的气血犹如千万根细针扎在浑身的血脉里,她浑身一软倒了下去。
琉珠见她脸色苍白如纸,便知是之前的伤势与郁累爆发,心中一喜,碎月剑更是凌厉,杀招毕现,眼见着就要将她的咽喉割断。
结束了,只要这一剑,便结束了。
有一个声音在冥冥之中对她这样说道,琉珠闭上了双眼,等待着崩裂的鲜血喷洒在自己脸上。
叮!
琉珠震惊地被震开几步,睁开眼睛,却看见白夕辞手执骨笛挡在倒地的琉砂面前,愤怒地瞪着自己。
“够了!你一定要痛下杀手吗?你已经达到了目的,二爷会对你请命出战救回琉砂而另眼相待,日后你可将影门一步步收入掌中,她不会再对你构成威胁,你为何还要死死相逼!”白夕辞的手震得发麻,思虑过度与气血虚弱让她一阵阵地眩晕,但她仍死死挡在琉砂身前,或许是因为愧疚,亦或是因为自己也分不清真假的那一份情感。
琉珠眼中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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