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为你,才让那年轻公鹿生出杀戮之心!”
婉兮轻轻眯起眼来:“九爷,你想说什么?”
傅恒跨前一步。
婉兮此时背靠大树,他这般跨步上前,便是将她困住。
“九儿,我只问你……昨儿,你过得快活么?”
婉兮轻蹙娥眉:“九爷问这个做什么?”
“我为什么不能问?!”他如受伤的兽一般,低低咆哮出声:“我就是想知道。你告诉我!”
婉兮尝试着挣了挣,可是终究挣脱不开。
她记忆里那般温润如玉的年轻公子,此时竟然这般手如铁钳,叫她陌生。
她轻轻闭了闭眼:“九爷想问的是我的生辰么?若以生辰而论,我昨儿是快活的。九爷费心为我送来的那封信,也同样叫我深铭于心。”
“你唬我!”婉兮不提那封信还好,一提那封信,反倒叫他怒不可遏:“那封信算什么,他其后分明将你阿玛的大活人都给你送来了!跟他相比,我那算什么?!”
“你心里必定只记着他的情,你早就看清我了!你此时明明该说:那薄薄的一张纸罢了,算得什么心意?!”
婉兮被惊得呆住,仰头凝注他的眼:“九爷,我没那么想过,你冤屈我!”
。
他伸手一拳砸在她头顶的树干上,惊得她闭上眼。
他深深垂眸,痛楚地凝视住她。
“是不是就因为我什么都比不上他,故此你才成全了他去,却叫我死心?”
“可是他强过我去的那些,不过因为他是……皇上!这个世上的规矩由他定,自然也由得他来改;而我纵然冒险赔上身家性命,却能为你做到的也只是带一封信!”
婉兮轻轻闭上眼。
“所以刚刚九爷说的不是那头公鹿和公鹿的故事,是么?”
傅恒眼瞳倏张,垂下眸子来与婉兮靠近。
鼻尖儿几乎已经贴上鼻尖儿。
“九儿,你说呢?九儿,这世上能伤我的心的,是你;这世上能抚平我心的,也是你。你说,你会叫我怎样做?”
。
婉兮心下轰然震鸣。
四爷是皇帝,可是此时皇帝秋狝在外。皇帝秋狝在外,皇帝的一身安危便都在侍卫身上。
而此时的傅恒正是亲自负责御营守卫的。
况且此时哨鹿,天未大亮;且弓箭不长眼。若九爷心下微微一动,什么闪失便都能出!
到时……九爷便是那些年轻的公鹿,而四爷就会成了无法回家的头鹿。
婉兮惊得死死抠住身后的树皮,仰头盯住傅恒。
眼前的人,一双眼里闪烁着寒光与怒火。
那样的熟悉,却又那么地陌生。
婉兮忽地扬手,一个耳光便重重抽在了傅恒面上!
凛冽一声,在林中回荡而起。
“九爷在说什么浑话?!”
那叫不臣之心,那是祸及九族的念头!她要打醒他,别让他被那点子怨恨便蒙蔽了眼睛!
傅恒全无防备,怒极,痛极,上前不由分说两手狠狠抓住婉兮,便将婉兮抵在了树干之上!
1
392、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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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更
那一刻,婉兮只觉天崩地陷。
婉兮抵抗不住他的力道,只能急得跺脚,拼命扭开头去。
“九爷!想想你的姐姐,再想想你的家人!还有,你即将出世的孩子!……”
他的唇却还是压下来。
她都能感知到他唇上因为干燥,或者心上的焦躁而起的皮。
她尽管拼命扭转了头,却只引来他更加狂炙的控制。
他不顾一切地用体重将她压牢在树干上,不顾一切地贴着她的唇辗转。
那些狂炙里,还带着一缕无法抹掉的怜惜和柔情……
婉兮惊得几乎晕厥,只得抵死紧紧咬住牙关,守住最后一道关口。
他吸一口气,噙住她的唇低喃:“……愿以我命,换此一刻。”
。
婉兮眼帘一垂,眼角两颗泪已滑下。
他伸手盖住她眼睛,继而捂住她鼻息。
他想用窒息来迫她张开牙关……
婉兮却宁肯窒息,也绝不肯。
最后她渐渐在他压制下断了气息。
他这才狠狠一惊,忙松开她。只见她面颊憋红,整个人已是软软倒在了地上。
他惊住,双膝一软,长跪在地。双手紧紧抱住她,贴在面上:“九儿……九儿你醒来。我知道是我错了,求求你,求你醒来。”
婉兮却还没有回响。
傅恒大惊,急忙将婉兮平放在地上,俯身而下。攫住婉兮的唇,将自己口中的空气让渡给她。
这一回,同样还是唇瓣相贴,却再没有了之前的掠夺之心。
这一刻惟愿,她快些醒来。
。
终于,婉兮的喉头间滑过“咕”的一声,她睁开眼望来,看清他满面的忧急,她一眨眼,便不由得又滑下两行清泪来。
他也忍不住哽咽,抱住她,同样流下男儿热泪来。
“太好了……九儿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婉兮在他怀中小心吸气,却是悄然微笑:“……九爷别担心,我没事的。我方才,其实是假装的罢了。我是使小心眼儿,叫九爷松开我罢了。”
傅恒反倒更无法收住男儿泪。
都已到此刻,她还在为他开脱。若刚刚当真是她假装的,她便不可能容得他为她让渡气息……刚刚那一刻,她分明当真是背过气去了,她只是不想叫他难受罢了。
傅恒反手便抽了自己一个嘴巴,正打在她没打过的那边面颊。
“九儿!是我浑蛋!”
婉兮努力地笑:“九爷,方才究竟都发生什么了?我刚没玩儿好,当真有些憋过气去了,倒是忘了之前都怎么了呢~”
傅恒凝视住她。她在他面前,纵然虚弱,却依旧缓缓巧笑倩兮。
“九爷……万勿如此。”
她扭头去找她的鹿角冠。
之前她被他那样强蛮压住,鹿角冠跌落在地,不知何处去了。
傅恒明白她意思,忙去将滚落在一边的鹿角冠取回来,帮她戴上。
她用力深吸了几口气,已是好多了,便坐在地上朝着他静静微笑。
“九爷说,我当鹿人可适合戴鹿角冠?原本雌鹿都是没有角的。”
傅恒用力平复心情,顺着她的思绪:“嗯,你说得对。”
婉兮嫣然一笑:“可是皇上说,这世上唯有一种鹿是例外。生长在关外极北林子里的大角鹿,雌鹿却是有角的。皇上叫我扮成雌鹿,却还特地给我做了这顶鹿角冠……皇上就是要说,我纵然是女子,可也同样可以头角峥嵘。”
她妙目黑白分明凝注他:“九爷,我不会输给你。无论是护住皇上,还是护着你的性命,我也绝不会叫你得逞了去。”
393、探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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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更
傅恒心下巨震。
婉兮喘匀了气,爬起来,一把抓住傅恒的手,带他去看水畔的鹿群。
“若将皇上比作离群的头鹿,将九爷比作那些年轻的公鹿,那这天下万民呢,便是那鹿群。”
“若是年轻的公鹿合力将头鹿驱逐出去,看似年轻的公鹿已然得到了首领的地位,可是它们是否就有本事引领和保护鹿群?九爷你看,水边的鹿群迟迟不去,顾盼茫然。那年轻的公鹿却不知周遭已经埋伏下猎手,它们完全没有本事带鹿群逃过这一劫去!”
婉兮妙眸流转,迎着渐渐亮起的天光和远远映来的水色。
“若方才九爷一念之差,九爷又置天下万民于何处?九爷不妨设想,如今皇子、宗室之内,又有谁人能有皇上的才能和胸怀?”
傅恒羞愧难当,不敢直视婉兮的眼睛。
正在这时,忽然听得录取一片异动。呦呦鹿鸣转成惊慌失措的叫声。
。
两人忙朝那边望去,只见对面山林中连珠箭发,鹿群中已有三头年轻的公鹿被射落在地。
登时山林之间一片欢呼:“万岁,万岁……”
原来竟然是皇帝连射五箭,箭箭命中!
婉兮不由得捂住了嘴。
是啊,昨晚夜色那样幽暗,四爷还能射中那狡黠的头鹿;今儿是天色已明,况且还是几头鲁莽有余、智慧不足的“生瓜蛋子”公鹿,自然是箭箭命中!
随着几头年轻公鹿倒下,整个鹿群便乱了。
逃生,它们便昏昏乱乱聚集起来,茫然朝着一个方向奔驰了下去。
傅恒忍不住一声暗叹:“那处早已设围。鹿群奔入,便都成囊中之物!”
没有了头鹿的引领,那几头生瓜蛋子自顾不暇,鹿群只是浑冲乱撞罢了。不多时果然周遭山林之中都响起欢呼声。显然,御营中的猎手们全都收获颇丰。
婉兮轻轻闭了闭眼:“照此下去,再无头鹿引领,便整个鹿群都会被包圆儿。”
鹿是群居动物,一向行动都习惯了跟随头鹿或者是年轻的公鹿。此时没有了它们,其余的鹿便都跟瞎子一样,全无逃生的判断力。
傅恒轻轻闭了闭眼:“如今想来,昨夜射鹿、放鹿,何尝不是皇上的布局?先用头鹿受伤,引来年轻公鹿挑衅,如此鹿群便成内讧,到了今早哨鹿之时,整个鹿群已如探囊取物……”
他顿了顿,还是点头道:“皇上,当真是帅才。皇上布局思虑之远,无人能比!”
可是就在这时,陡然听见山林中一声极其高亢清远的哨子声响起。
傅恒一警,脱口而出:“是皇上!”
。
“为什么?”
婉兮心下也是跟着激跳,却想知道缘故。
傅恒道:“你手里也有鹿哨,那是用来模仿鹿鸣的骨头哨子,是用鹰骨做成。其他鹿人用的都是普通的鹰骨做成的哨子,唯有皇上的,用的乃是海东青的骨。故此皇上的哨子声音最是清越响亮,可贯穿山林,千里不绝。”
随着那声清亮的哨子响,仿佛互相应和,婉兮听见左手边的山林中同样响起一声高亢的鹿鸣!
“还有谁的哨子跟皇上的一样响亮?难道是哪位王爷的?”婉兮问。
傅恒却两眼倏然而亮:“不是哨子,是那为首的公鹿!”
394、王者()
8更
不用人作答,鹿群的反应已经给出了最有力的答案。
只见原本在包围中横冲乱撞、茫然无错的鹿群,在听见那声清亮的鹿鸣之后,全都安静了下来。继而一同仰首,朝山坡之上望去。
一双双鹿眼中,重现了镇定和安然。
随之,左边那片山林中响起蹄声,渐渐近了,果然见那头鹿角巨大的公鹿从山坡上直冲下来。
“不好!”傅恒低声惊呼:“它冲向皇上所在的方向!”
那公鹿是从山上冲下来,已是带了拼命的架势,婉兮的心也惊跳了起来,连忙一把推开傅恒:“还不快去?!”
傅恒回眸深深凝望婉兮一眼,这便转头疾奔而去。
婉兮用手心口,心中万千翻涌。
心中只默念:四爷,你何尝不知那样高亢的哨子会将公鹿引向你去?你又何苦要暴露了自己的方位?
公鹿不顾一切朝皇帝的方向冲去,山林中的众人便都有些慌乱了。没人再顾得上去射鹿,全都奔去护驾。
如此一来,围中的鹿群得以缓下危机来。它们也不再慌乱,终于寻到了薄弱的方向,由几头大鹿带领,一同撞破了柳条围,齐齐奔涌而去!
冲出柳条围的群鹿便一起朝天而鸣。
那头正冲向皇帝的公鹿便半路刹住,它立在山坡之上,仿佛傲然睥睨一般看了慌乱的人群一眼之后,毫不犹豫扭头便奔回鹿群。继而带领鹿群,找准了方向,飞驰而去!
鹿群的危机,竟然因为那公鹿的单独冲锋而宣告化解!
婉兮高高立在山顶上,将这神奇的一幕全都望见,激动得也是说不出话来。
鹿是灵兽,果不虚传!
若说设围的皇帝是人中之龙,那头靠自己声东击西而救了整个鹿群的头鹿,岂不也是鹿群中的王者?
两个都是叫人只可伏地仰望的首领,叫人只可拜服,而不敢撄其锋芒之万一。
鹿群去了,山林中的人们也终于平静了下来。
有人下山去清点射中的鹿,有人则忍不住暗暗扼腕,后悔一时大意,竟没敌过一头鹿去,叫它们这么给跑了。
山风徐来,就是从皇帝所在的那边吹拂过来。吹进婉兮的眼中,叫她莫名想要落泪。
众人只见天子行围,亲自连珠箭射落公鹿众人却忘了,那公鹿所来,正是因了天子的哨声!
天子哨声,引公鹿前来,方解了鹿群乱撞之难。有了公鹿的带领,鹿群才能如此顺利逃生而去。
天子代天巡狩天子亦有好生之德。
天子亦有,佯作落败的胸襟。
更何况,若不是天子昨晚纵了头鹿而去,今天的鹿群只有任人宰割的命运。
这一场王者之间的对垒,看似亦鹿群成功逃生而去而获得胜利,可是她却明白,这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那个人独自的安排罢了。
婉兮抵不过心底那澎湃的情绪,忍不住蹲下抽泣起来。
九爷,九爷,这一切一切你可都看在眼里,可都明白在心?
若天子圣明,你的一切又如何能逃得过他的眼去?若他也将你当做情敌,别说你如今的步步高升,便是你的性命也早已丢了多少回去!
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既令你担了这些差事,便是分明剖开了心肝一般地信你啊!
395、保全()
1更
日光大盛,各营的哨鹿也相继都完毕。各营都派人来向皇帝报捷,皇帝遂命众人返回黄幔城。
这个下午和晚上,将成为本次秋狝最热烈的庆典。宗室大臣都要割下哨鹿所得的鹿尾,到皇帝面前报捷。皇帝会根据鹿尾的数量,论功行赏。
今天余下的时光将是前朝皇帝与臣子们的欢宴。
婉兮在林中邂逅寻来的张兴和刘德,便随了他们回到了皇后的营帐。
皇后自然问起哨鹿情形,张兴和刘德抢先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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