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与皇后虚与委蛇。总归能多探得一句话也是好的,总比咱们被瞒得铁通一样,什么都不知道才好。”
婉兮便促狭眨眼:“我明白了。日后,我难免还要与姐姐故意在面上别别扭扭了些。”
语琴哼一声:“那都不用演的,你今日这不已经做到了十分?”
说着话儿,念春张罗了膳食呈上来。两人别别扭扭吃完了,各自散了。
婉兮没用念春送,自个儿走进夜色。
夜色绕身,心反倒觉着些放松下来。
她回想着语琴问她的那句话:恨皇后么?
她是这样回复语琴:“恨与不恨,只看她伤不伤得着我。若当真伤了我,我必定恨她,她施予我的,我便也必定叫她同样尝着而若依目前而论,她还没能真的伤着我,我便也犯不着非要恨她。”
不为别的,只为九爷吧。
358、合膳()
6更
九月初七,已是秋日,天高云淡。
草原上的花儿一茬一茬的谢了,绿草也被秋日的骄阳晒成了浅金色,虽然看似没有盛夏里那么鲜红浓翠,却叫整个草原山林更显雄浑辽阔之感。
围场位于坝上,“坝”为高坡之意,故此这一片坝上草原又与平坦的蒙古大草原不同,它多山岭、岭上有树,呈现一种草原与山林过渡、风貌兼具的独特之美来。
立在草地上,抬眼看便是山林尽染,处处如画。
而许多小山坳中间便天然围起小小的湖泊来,水映碧天,青翠欲滴。湖畔芦苇玉白,亭亭而立,在这草原山林的雄浑之中,又别添一份窈窕之美来。
依婉兮自己看来,这时的坝上草原才是最美的时候。
就在这样的画面里,皇帝骑着白马,亲率八旗官兵从天边处远远而归。
苍莽天地之间被八旗各色旗帜妆点,叫这画面之中更增添了一抹热烈和阳刚。
“皇上回来了,皇上回来了……”
后宫山坳里,这样的消息便也已传遍。
皇帝秋狝,名为打猎,实则是暗中练兵,以避免大清定鼎百年之后,官兵皆荒疏弓马,以备战乱。
经过康熙、雍正两朝打击,准噶尔部虽看似不再那样桀骜;可是皇帝心下时刻未曾放下防备。这一回秋狝,准噶尔部的噶尔丹策零噶尔丹策零和噶尔丹是两个人哈也派使臣入贡,但是他们的野心却未曾尽数泯灭。
于是这最接近准噶尔部地形的坝上草原,便成为最佳的练兵之地。
婉兮从小在家盘山、爬树,于是这会儿手脚最是麻利,第一个攀上小山坡举目远望。
那旗帜招展的军队在金色秋阳的,形色凛然、步调齐整,弓马森森……婉兮便忍不住微笑。
“爷,您的兵练好了!”
“这一回秋狝,于天下或许也会背负靡费的骂名,然为守卫疆土分毫不失,爷这骂名便也背得值了!”
皇帝回到御营的当晚,便到皇后帐中来用晚膳。
当李玉来传旨,皇后跪接之后,起身儿已是微微哽咽。
从八月初于热河行宫起驾至围场,至今已是整整一个月。皇上终于肯来她的帐篷了,她的皇后颜面终究得以保全。
她不由得又想起那个夜晚。
那个晚上皇上去了语琴的帐篷,叫婉兮也去伺候。皇上叫李玉来传旨,说明婉兮之事,彼时皇上也曾说次晚会来看她……
结果,皇上非但没来,还在那个晚上翻了嘉妃的牌子。
她何尝不懂,那是皇上用嘉妃来惩罚她。
不管怎样,皇上今晚终于肯来了。而且是皇上练兵归来之后的第一个夜晚,那她也知足了。
素春出去送李玉,回来面色却有些不好看。
皇后便问:“怎了?”
素春双蹲下去:“李爷从咱们这儿走了,却不是就回御帐去了,原来还要去纯妃、嘉妃处传旨。”
“什么?”皇后便一眯眼:“你是说……?”
素春深吸口气:“回主子,皇上是同时宣纯妃、嘉妃到咱们帐中一并用膳。”
皇后亮声而笑:“好啊,好!一起来便一起来,本宫是皇后,本宫这点子容人之量还是有的!”
素春咬住嘴唇:“那今晚皇上会翻哪位主子的牌子,便……难说了。”
皇后一眯眼:“若不是本宫,便也不能是她们!”
359、刚阳()
7更
不管是否心甘情愿,皇后还是不得不宣了婉兮来伺候。
皇帝这一走便是小半月,回来整个人黑了一层,也瘦了一圈儿,可见练兵之苦。
可是他那一双点漆般的眸子却更见光芒熠熠,夺人心魂去。
他整个人,也仿佛脱胎换骨,褪去了常年在宫廷之中生起的浮软之气,换成一身刚阳,威武仿佛能穿透服褂,丝丝挺然而出。
婉兮从外头进来,冷不丁一眼瞧见这样的皇帝,她的心口便也是怦通一撞,急忙垂下头去,根本就不敢去瞧他的眼睛了。
这样的皇帝,自然是连皇后、纯妃和嘉妃也都瞧出了不同来。她们各自也都心口碰撞,有许多话情不自禁想要说。
只是碍着位分,总要等皇后先说话,纯妃和嘉妃才好依次说话。
也瞧见纯妃、嘉妃的目光都落在自己面上,皇后亲自给皇帝夹了一筷子“山珍烩鸭子”,含笑道:“皇上晒黑了。”
皇帝接过鸭子尝了,点头轻哼:“……你也黑了。看来,这半月倒也没少了晒太阳,过得也算自在。”
皇后便一怔,急忙抬手扶住自己面颊:“哦?妾身也黑了?呵,那今晚起倒要着意调养回来。”宫里的女子,哪个愿意叫自己黑了呢,更何况还是叫皇帝给看出来了的。
婉兮则在一旁使劲低下头去。
皇后既说完话了,纯妃便起身向帝后二人敬酒:“妾身刚一进帐时,便被皇上龙威震慑。冷不丁瞧去真如一位纵横沙场的大将军呢!”
皇后瞟了纯妃一眼便笑:“纯妃还是如当年年纪小的时候儿一般的天真可爱,说的话儿也是吴侬软语,娇憨堪怜。”
纯妃便是一怔,忙朝皇后福身:“皇后娘娘这说的是……?”
皇后淡淡一笑:“哪里有将天子比作大将军的啊!本宫自然明白你是想说皇上威风八面,可是大将军是臣,皇上是天子;若将天子比作大将军,岂不是降低了皇上的身份?”
纯妃面上微微一变。
皇后却宽厚一笑:“你不知道也是有的:便如前明的武宗朱厚照,自己明明是天子,却给自己封了个什么天下兵马大元帅,自以为威风,却不知自降身价,遭天下人耻笑。”
纯妃一凛,忙向帝后双蹲行礼:“妾身失言了,还求皇上切勿多心。”
皇帝倒是淡淡一笑:“依朕看来,倒不矛盾。天子者,奉天命统御天下也。若国土受敌,天子自当亲为元帅,御驾亲征。”
纯妃这才松了一口气:“妾身也正是这个意思。”
皇帝亲自起身,拉了纯妃一把:“爱妃的心意,朕都明了。坐,尝尝这山中盛产的白菇,此时正是鲜嫩可口。”
有了纯妃的前车之鉴,轮到嘉妃说话时,她便谨慎了许多。
她起身先朝皇上行礼,再朝皇后行礼,然后才缓缓道:“妾身先敬皇上练成雄兵,再敬皇上龙体康健。”
皇帝含笑受了,将杯中酒一仰而尽。
那雄性的喉结随着酒而上下滑动,嘉妃直盯盯看着,不由得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红得便如秋狝首日,那一身的火炭儿一般。
360、寻星()
<;>;8更
皇后淡淡瞟着嘉妃,却歪头叫婉兮:“婉兮,快给皇上再续上酒杯。”
婉兮只得深深垂首,端了酒壶走过来。
因是在围场,便连酒壶也用了草原的形制。这是一把纯银、上嵌了绿松石、红珊瑚的“毗卢帽壶”。
婉兮走到皇帝身边去,躬身一礼,然后上前斟酒。整个过程里不敢看皇帝一眼。
可是即便没看,他周身所散发出来的热度和气息还是充盈入婉兮的鼻息里去,叫她心头小鹿微撞。
皇帝也没瞧她,只是她给斟满了的酒,皇帝不假思索捏起酒盅就喝。
她只好再立即满上。
他就又给喝了……
如此,她只得站在他身边儿上,倒没办法站回原来的远处去了。
纯妃倒软言提醒:“皇上今儿行军而归,怕也是累了。不如好喝几杯,早些安置才好。”
皇后却道:“难得皇上高兴,今晚自然应当叫皇上尽欢。”
皇后既如此说,嘉妃也不敢再说什么。
皇帝只高深莫测地含着微笑,只要婉兮斟酒,他便都喝了。
婉兮数着,已是连着不下十杯,婉兮心下不由得有些不放心。
她再向前斟酒,脚步一晃,绊在了自己的另一脚上,便酒壶落地,壶里的酒都洒了。
婉兮慌忙跪倒:“奴才该死。”
皇帝却笑,醉眼朦胧一转:“好你个奴才,你是不想叫朕再喝了。”
皇后也笑:“无妨,难得皇上今晚儿高兴。来人啊,再来一壶酒就是。”
皇后瞥了婉兮一眼:“你自己身上也都打湿了。御前怎可失仪,这便去换了吧。”
婉兮只得告退而去。
如此,皇帝又喝了几杯,已是醉意深浓。又喝了一杯之后,便伏在了桌上。
皇后含笑朝纯妃、嘉妃道:“皇上已有酒意,二位妹妹便跪安吧。”
纯妃、嘉妃再不甘心又能如何,只得一同起身跪安。
众人都去了,皇后深吸一口气,对李玉说:“皇上该安置了。这般情状自是不宜再回御帐,本宫便做主叫皇上留下吧。”
婉兮回到自己帐篷重新换好了衣裳,却见献春已经撩帘子回来,面上带着笑:“你不用去了,皇上和主子已然……安置了。”
婉兮怔住:“皇上他……”
献春却是开心地拍手:“主子隔了这么久,终于又能承恩了,真是好极了。”
献春说着话,便拉着婉兮一并打开了被褥卷儿,两人简单洗漱便都睡下了。
献春许是累坏了躺下不多时,便隐约传来鼾声。可是婉兮却哪里睡得着。
实在翻来过去不妥当,她便索性起身儿来。
套上长褂,她便钻出了帐篷去。
这样天地浩大,她想去走走。
碍着宫规,婉兮自然不敢远走,便只爬上了营地旁边的那座小山坡去。
山坡不高,却更接近天。抬手去,仿佛指尖儿就能拂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星子。
她以指尖儿一星一星地点过去,想要找找自己认得的星。
便如牛郎织女星,它们各自都在何处啊?此时此际,是终得相守还是不得不七夕已过,便已又天各一方了?
呵,星,便连皇后的小名亦叫“星阑”呢。刚进宫那会儿,她也几回听见皇上“小星”、“小星”地唤,恁样好听。
今晚……小星相伴,爷也是开心的吧?
她想得太入神,身后冷不防一阵树枝摇晃,沙沙。
<;!……t;<;>;<;>;
1
361、月影()
1更
那沙沙声虽然原本不大,可是在这静袅的夜色中却听来十分恕!磿w免費連載小説閲讀網℃Ww.La
更何况,婉兮是才经历过那黑瞎子的事儿不足整月,一听见那动静,就觉着浑身的寒毛都立起来了。
“谁?!”婉兮壮着胆子猛然回头望过去。
所幸这里还是后宫营帐,山坡下就有护军和侍卫,她大不了到时候扯开脖子喊就是了,就不信那东西在这满是人住的地界儿,还有这么大的胆子!
。
夜色幽黑,笼罩住这山坡上的树林儿,头顶映着月色,远远近近便如深深浅浅的墨——那些能被月光照见的地方儿,树枝形状便看得清楚,夜色便显得淡;而那些照不见月光的地儿,树枝便都被夜色牢牢笼罩着,根本看不分明。冷不丁瞧过去,便像是里面藏了个什么庞然的大家伙,叫人心里不落底。
婉兮又在手边划拉着一根树杈,攥在手里,瞪大了眼睛狠狠盯向那浓黑之处。
却听那最深浓里,溢出轻声一笑。
婉兮不由得一歪头,将耳朵更朝向那边,心下却跟着微微一颤。
“谁在那?”
随之树影轻轻一晃,一道颀长身影已是不紧不慢走出。夜色虽浓,月光却唰啦一下全都倾泻在他面上。
面如玉,眸如星。
婉兮腿便一软,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却是别开头去:“怎么会是爷?”
。
此时此刻,他不是应该正在皇后帐中么?皇后等了那么久,终于盼来了皇上,这一晚……皇后怎么可能撒手放他出来?
皇帝走过来立在她面前,轻哼一声:“瞧把你给吓得。”
婉兮摇头:“既是爷来了,怎故意躲着不出来?爷根本是故意吓我!爷难道不知那句俗话:人吓人,才吓死人!”
皇帝轻哼一声,伸手捏住她下颌,将她转过来对着他。
“难道你就没有半点体悟,会是爷出来寻你来了?”
婉兮转不开头,只得轻垂眼帘:“……奴才怎敢有这样的体悟?爷今晚,原本,留宿在皇后主子帐中的……”
她后面越说声越低,最后已经几不可闻。
他又轻哼一声:“生爷的气了~”
“没有。”她垂下头去:“奴才哪儿敢。”
“说不敢,还低着头不看爷;说没有,怎么还噘着嘴儿呢?”
婉兮便叹了口气:“奴才不是跟爷计较,只是觉着爷今晚儿当真不该喝得那么多。”
他便笑了:“嗯,开始管着爷了,嗯?还在爷面前故意摔酒壶那酒宁肯洒了,也不给爷喝。”
婉兮又被他说得脸红:“瞧爷说的……奴才不过是顾念着,皇上今儿才练兵回来,正是劳顿之时。这样喝酒自然不胜酒力,酒喝多了还伤身子。”
他轻哼一声,捏了捏她脸蛋儿:“你说的没错,可是爷的酒量没你想得那么不济事。”
她心下一动,扬眉瞧过来:“也是,奴才仿佛当真想多了。否则爷今晚上怎么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