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便笑了:“正爷爷身边儿,倒是缺个太监。”
从“归爷爷’变成了‘正爷爷’,归和正略忖了忖,倒也行。便笑眯眯点头:“姑娘真是冰雪聪明。”
“只是,姑娘岂不介意穿着太监的衣裳?”
归和正的担心亦有因由:既然要扮作太监,就得穿太监半旧的衣裳。
宫中太监的衣裳都有定数,每年能穿新衣,不过是正旦、万寿等节日,寻常穿的都是半旧的。就算归和正也能给婉兮找来一身新的,可是倘若婉兮不年不节,愣穿着一身簇新的衣裳进皇上寝殿,那不反倒更招人眼目么?
而太监们又因为身子的不齐整,符合婉兮这身量的必定是小太监的衣裳,而小太监们往往难以保证衣裳上没曾经沾过尿溺……故此归和正才颇为踌躇。
婉兮妙然一笑:“不瞒正爷爷,我家里有头青口大叫驴,那年那驴产崽,我跟着阿玛陪在驴圈里整夜。最后困了,也不管什么驴粪蛋儿、驴溺的,就浑睡在草垛里了……”
归和正都忍不住高高挑眉,接着便也笑了:“听闻旗人家的姑奶奶进出多为骑驴,姑娘想来也会吧?”
婉兮认真点头:“会!我骑得还跟张果老一样呢!”
说来说去,还是一不小心给说到《八仙》去了,婉兮忙吐了吐舌。归和正就当没看见,笑眯眯从药褡裢里取出早预备好的衣裳来。
趁着午时人都容易困倦,归和正带着“小太监”走进九洲清晏。一路护军、侍卫盘查腰牌,倒没人对婉兮多看一眼。
就连李玉也未深看。
只是婉兮远远瞧见了在廊下垂手伺候的毛团儿,忍不住抬起帽檐儿来冲他翻了个白眼。
因这衣裳的身量,她估摸着怕也就是毛团儿的。
她回头得冲毛团儿讨几个梅花香饼子,回去好好给自己熏一阵子香才好。糗死他去~
232、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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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更
婉兮这一翻白眼,还是泄了底。
毛团儿那是个多眼尖的,一眼便瞧出端倪来了。
他上前赶紧给李玉使眼色,然后就忍不住冲婉兮呲牙乐。
李玉却依旧老神在在,哈暗着掐了毛团儿一把。
婉兮这便也才瞧出来,原来李玉怕是早就窥破了。只是人家真是皇上身边的老人儿,绝对不动半点声色就是。
毛团儿也连忙收敛。
皇上驻跸圆明园,从宫里带出来的人没几个,这“九洲清晏”里里外外伺候的都是这园子里的人,总要谨慎些才是。
婉兮瞧着他神色别别扭扭的,更觉有趣。走到跟前,故意压低了声音到了声:“毛小爷吉祥!”
。
毛团儿好不容易绷住的脸,这便又“噗嗤”一声。
皆因这句“吉祥”在宫中绝不可以乱道的。首先只能是太监道“吉祥”,而且只可以是太监与太监之间;这句吉祥话儿原本是专用在太监净身、最终养好逃过鬼门关之后,一推门儿出来,别人上前对他的恭贺。于是渐渐变成太监之间互相问候的固定话儿。
故此,若这宫里若有太监敢对哪位主子道一声“吉祥”,那他就真是把自己脑袋瓜儿拧下来当球踢呢。
婉兮这时候儿故意这么说,毛团儿自然知道她是故意打趣他呢。他也不含糊了个对安,同样道:“哎哟,魏小爷也吉祥了。”
李玉忍着,没上前踹这两位一脚。他和归和正这么谨慎小心地,他们俩还在这儿玩儿上了!
终于进了殿,归和正在拜垫上跪倒。
归和正是有品级的御医,所以有资格跪在拜垫上;婉兮一个“小太监”,就只得直挺挺跪在地砖上了。
李玉瞅着归和正,轻咳一声。归和正麻溜起来,将垫子从自己膝下扯出来,滑给婉兮去。
皇帝盘腿坐在罗汉榻上,这举着本书在看。也没瞧地上的人,只道:“都甭跪了,起来回话。”
归和正忍不住回头跟婉兮眨眨眼。
御前规矩大,即便一品大员在皇上面前都得跪奏,归和正只是个御医,寻常都没这样站着回话的机会。这也是托姑娘的福。
皇帝不慌不忙放下书卷,“老归,你见朕所为何事?”
。
婉兮还没等听完皇帝下面的话,只一句“老归”,她已然忍不住笑喷了。
怨不得归和正对“归爷爷”那么大的反应,原来早在皇上跟前当了太久的“老归”了。
殿中那样静,没人敢大声出气儿,也是婉兮这一声笑虽说是极力忍着的,却也还是传入耳鼓。
皇帝便一扬眉,目光呼啦啦便朝婉兮裹挟过去。
归和正支支吾吾一声,便道:“微臣奏毕,先行告退。”
虽说其实是什么都没奏,但是人带到了,那差事就算完了。
皇帝哼了一声,吩咐李玉:“方撤下的晚膳,都赏了归和正。”
小小御医,被赐整份儿的御膳克食……哎哟,这可真是天大的恩典。
李玉笑眯眯朝归和正拱拱手,亲自陪着归和正下去。
殿内,就只剩下皇帝和婉兮两个人儿了。
皇帝眼仁儿不错地盯着下跪的小人儿:“抬起头来。”
233、俊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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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更
婉兮这还是头一回在皇上面前女扮男装,况还是个小太监,也有些羞涩。
抬起头来,尽管头上凉帽的帽檐儿大,可还是禁不住两颊有些热。
皇帝高高在座上,居高临下看了半晌,却是高高挑了眉:“哟,宫里怎么进了这么个俊俏的小太监,连朕都不知道?”
婉兮心下叮当一声,忍不住悄然“呸”了一声。
可是皇帝还是一本正经地问:“你倒被分到哪个宫里伺候?本主儿是谁呀?”
他是摆明了想玩儿!
婉兮红了脸,只得讷讷道:“奴才……是御药房的小跟随。本主儿,本主儿……”
御药房的本主儿是谁呢,总不能说是御药房的首领太监。
“嗯,说呀,朕等着呢。”
婉兮说不出来了。
皇帝这才不慌不忙下了座,走过来立在她面前:“大胆奴儿,又忘了你的本主儿是谁?要朕教你几回?”
婉兮两耳边直嗡嗡。
他轻哼一声蹲下来,伸手撩起她耳珠。
扮成太监,她将耳钳都摘了。两边耳垂上没了耳钳的限制,他便直接捻着她的皮肉。
细滑如珠,叫他忍不住于她耳畔轻喘。
婉兮羞得紧紧闭上眼。
他手尤不足,反倒咬下来。
轻含细弄,他却用矜傲的语声与她说话:“奴儿,你的本主儿,是朕。复述一遍。”
婉兮拗不过他,只得悄然在靴子里勾着脚趾答:“嗯……奴儿的本主儿,是,嗯,皇上……”
甜美如斯。
软侬如斯。
皇帝忍不住重喘一声,伸手揽住她小腰,鼻息凑近她领口去。
“小太监,你怎这么香啊?”
。
婉兮脑袋里又轰地一声。
心说,旁的小太监都臭的,是吧?那他确定毛团儿这衣裳上就是香的?
她攥了攥手指答:“回主子,太监身上平素都揣着香饼子;尤其是御前的人,用的香更是内务府特给的。”
皇帝哼了一声:“那你用的什么香啊?香饼子藏在哪儿了,拿出来给朕瞧瞧。”
婉兮眼前直发黑。
她身上哪儿有啊!
可是他的手却不老实地缠了过来,勾住她小腰,沿着她腰带里里外外地寻。
“嗯?竟没在这儿?”
。
婉兮已被他逗得浑身轻颤,只得求饶:“四爷……别,别逗奴才了。”
皇帝还没玩儿够,又故意伸了修长的手指来,勾开她领口,故意朝里看……
幸好她这领口的盘扣还挺紧的,他看不着太多。可是他的目光这么火辣辣落在颈窝处,也已让她如被火炙了。
“爷……别,别看了。这衣裳是毛团儿的旧衣,不敢冒犯了圣上!”
看她一本正经紧张的模样,皇帝这才笑了,顺势也坐在地上,与她视线平齐。
“傻,果然还是摔傻了。你怎就信了这真是毛团儿的旧衣?爷既然给你穿,又岂肯叫毛团儿的衣裳贴着你的身子?”
婉兮怔住:“那,这……”
皇帝哼了一声:“也就外袍是他的,其余中衣、里衣皆是爷的!”
婉兮诧异:“爷的?”
皇帝笑了,抬手拍拍她帽顶:“爷也年幼过,你忘了?你穿的是爷十一岁时的衣裳!”
婉兮愣了愣,随即垂首看向自己。
她的身子,被他的衣裳缠裹住,细密相贴。
234、休问()
4更
婉兮已不敢细想那情状——他的衣,缠着她的身,那般厮磨。
婉兮强撑着岔开思绪,梗着颈子只问:“可是皇上的故衣,怎么会这样巧就在这圆明园里?爷又说笑呢,我才不信。”
皇帝只能轻叹一声:“这儿是圆明园,是当年皇祖赐给皇考的园子。我十岁那年,就是在这园子里见到了皇考。皇考自那起便将我接进宫中,亲为养育,便也每年夏时都带我来这园子里消暑。”
“我想念皇考,更无法忘记皇考对我的言传身教,于是我继承大宝之后,便将那些年在院子里陪伴皇考身旁的那些故衣都送进园子里来存着。每次来都要亲自打开看看,就仿佛皇考的身影依旧还在我身旁。”
婉兮定定望着皇帝。
方才还是笑谑,还被他逗弄得无处可逃,可是这一刻便已是心事偷转,她忍不住悄然地他而心疼。
曾经年少时,天纵的少年身畔还有圣君智者的守护与指教;如今这天下这样大,他却只有独自一人站在那至高无上的大位上,独自面对这万万里江山、千万万臣民。无论何时何事,都再也没有人可以依赖。
她轻轻伸手扯了扯他衣袖:“圣祖爷在天有灵,一定也能看见的。”
他笑了,扭头深深凝视她:“……今儿也好像是头回主动要来见爷。怎么,想爷了?”
白心疼他了,他又来了~
婉兮咬咬嘴唇:“我是有事儿想问问爷。”
他却轻哼一声,她的手:“不准问。”
她怔住:“为何?”
他转开头去,目光放远:“我还记得你曾说过,最厌烦这宫里的算计。爷也不喜欢,可是爷却天天生活在算计里;事事都不得不算计。”
“你想问的事,亦是算计之事。那总归没什么值得炫耀的,不过人心阴冷之处罢了。你只知道那个结果,相信爷答应你的事必不辜负就够了,其余的,爷不想叫你知道。”
婉兮心头一热。
他将她小手包在掌心:“况且有人最爱倚小卖小,时时刻刻自称年幼。既是如此,又何必叫那些腌臜的事也染了你的心?便都叫爷一个人担着罢了。”
她本来只想问一个答案,却没想到答案没问到,自己却忍不住掉下泪来。
“四爷……我明白了。我不知该如何感谢四爷。”
他拍拍她的手:“谢什么谢?这本来就是我该给你的交待。我既强留你在宫里,我就得至少得护着你周全,不能叫你遭了旁人的暗算。”
婉兮泪便落得更凶:“可是怡嫔娘娘是皇上的宠妃,如今却落得这样下场,我心下也不自在……”
她终究还只是个十五岁的丫头,心肠柔软。纵然恨怡嫔所为,可是听说怡嫔的惨状,她却还是觉得有些重了。
皇帝眯眼看婉兮。显然,这小丫头以为自己没事,便觉得怡嫔不至于遭这样的报应。
“爷还要教你一事:正如你曾经对爷所说的,别为该死的人心疼!是她阴你在先,她今日的一切,全都是她咎由自取。你若还对她心软,就只会叫她日后还会欺凌于你。”
235、冷弃()
5更
婉兮这回也是第一回眼睁睁看见一个女子受凉的惨烈之事,心下还是难免难过。她只捉着皇帝的衣袖哀哀道:“她可会有事?”
皇帝轻哼一声:“这你倒放心,她未伤你性命,那她就也还罪不至死。我已吩咐园子里值守的御医,好生调理,但凡用什么药,直接禀明御药房去用就是。其余一应用度,都尽着她,自有把握将她养好了。”
只是四肢身子可以养好,那某一处,是再好不了的了。
他的语气这般坚定,倒叫婉兮心下更是愧疚:“……皇上原本那样宠爱她。都说君子上不夺人所爱,我这又算什么呢,竟叫皇上做了这样的事。”
他抬手啪地打她手背一记,止住她自哀:“此处说什么‘君子不夺人所爱’,不恰当!”
婉兮脸上还挂着泪珠儿呢,不得不吐了吐舌。
他这才笑了,哼了一声:“既愧疚朕失了一个宠妃……那就还给朕一个‘更为宠爱的妃子’来!”
“嗯?”婉兮一时怔住。
皇帝反倒大笑,无奈地盯着她摇头:“真不明白?”
婉兮心下一个翻涌,已是羞得脸如火烧,急忙垂下头去。
翌日皇帝便下旨,说既然李朝使团朝见已毕,圣驾这便还宫。
旨意中说,怡嫔落水受寒,不宜车马劳动,便留在园子里养伤。
消息一传来,嘉妃不由得喜上眉梢;怡嫔处,便哭着喊着要求见皇上。
圣驾还宫,那一个嫔御还单独留在园子里什么劲儿?没有皇帝,这园子里的景致再美,又与冷宫何异?
况且皇帝之前已经透过话儿,金秋将赴木兰围场,一个来回至少要几个月,那么距离他下次再驻跸园子,怕要排到一年之后去了。
一年见不到皇帝,谁还敢保证自己不早就被皇帝给忘了?
怡嫔自己无法起身,便用尽了法子送各种物件儿去“九洲清晏”,以为求情。那种种物件儿都是她自以为的“旧物”,件件儿上都有她觉着值得流连的故事。
只是皇帝并无所动,竟未来看她。
眼见此时便是圣驾回銮之期,怡嫔不得不祭出最后的绝招——叫手下太监去给皇帝送了条帕子。
帕子上,是她咬破手指写下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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