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嫔回眸盯住乐仪,“什么指婚?”
乐仪忙答,“就是傅恒长子福灵安的指婚——那福灵安因下生的时候险些夭折,皇上便给了恩典,他刚下生不久就被选为多罗额驸。可是那会子是冲喜,故此只是定下多罗额驸的身份,还没定下是指给哪位多罗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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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卷226、伺机再起()
忻嫔挑眸盯住乐仪。
“这么说,皇上已经为那福灵安定了可尚的多罗格格去?”
多罗格格,郡王及世子,封为县君的,可称“多罗格格”;贝勒之女,封为郡君的,亦可称“多罗格格”。这些多罗格格的额驸,品级便为多罗额驸。
乐仪点头,“奴才也是刚得的消息——皇上此番赐宴西北归来的功臣,内里竟有福灵安。原来这次用兵,乾隆二十一年的时候儿,那傅恒竟然不声不响地将长子福灵安送到了军营里去。”
“主子可知,那一年福灵安不过十四岁上下。”
“哦?”忻嫔也是扬眉,“以傅恒今时今日在朝中的地位,他竟忍心将自己年岁这么小的长子便送到西北去了?即便是庶出,那也好歹是长子啊。”
乐仪点头,“傅恒此举,自是向皇上表忠心。皇上心下也自是感念,故此便授了福灵安三等侍卫的出身,并在乾清门行走……此次福灵安随傅家的明瑞一同从西北回京,皇上便也亲自定下了福灵安所尚的多罗格格。”
“哦?指了谁家的多罗格格?”
乐仪答,“定了愉郡王弘庆家的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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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还是正月里的大冷天儿,忻嫔却还是在冷风里又站了站。
“这话儿又怎么说?与舒妃又是什么干系?”
福灵安是傅恒的长子,却不是九福晋所出,这便与舒妃自己牵扯不上什么才是。
甚至话要说回来,这个福灵安不是九福晋所出,如今又建功、又确定了尚多罗格格的,反倒应该叫九福晋感觉到不安才是——舒妃这会子也得跟着心下不是滋味才是。
乐仪轻叹一声,“主子有所不知,这愉郡王的嫡福晋——正是舒妃和九福晋的亲姐姐!”
忻嫔也是一怔,“如此说来,便是舒妃又一个姐妹的孩子,与傅恒家结亲,即便福灵安不是九福晋亲生,可是那弘庆的女儿却也是舒妃的亲外甥女啊!”
乐仪点头,“如此一来,福灵安的建功立业,倒是又与舒妃家直接挂上了联系。这些终究都是舒妃的母家人,他们这些消息,对舒妃在宫里地位的稳固,自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我懂了。”忻嫔不由得冷笑,“如今她膝下有了皇子,还正是皇上刚指配福灵安和多罗格格的时候儿,她才不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叫皇上不高兴呢。”
乐仪黯然点头,“正是这个话。”
忻嫔立在风里,心下倒也一点一点冷静下来。
“不急。虽说舒妃这会子不便说话,可是我跟她之间也好歹还沾亲带故的。她如今失宠,我也失宠,我们两个正有许多的话可说。来日,总有她遇见不痛快的时候——到那时,我还是得拽着她为我出力!”
若说起后宫里的女子,因都是世家格格,家族之间彼此通婚,追溯起来,忻嫔和舒妃这样同出上三旗世家的,自然都是有亲戚关系的。
不说旁的,便说忻嫔的亲嫂子,便是安亲王岳乐的孙女;而舒妃祖母耿格格,是安亲王的外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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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卷227、克定()
正月十五刚过,西北终于传来了好消息。
已经确认,阿睦尔撒纳七月逃至俄罗斯,九月在俄罗斯出痘而死。
俄罗斯已经将阿睦尔撒纳的尸首送到了恰克图,经朝廷派官验看,已经验证属实。
朝廷用兵准噶尔,先平达瓦齐,再灭阿睦尔撒纳——这个曾经叫康熙、雍正两代皇帝难以安枕的,占据了西域、雪域、蒙古草原等大片领域的准噶尔汗国,终告覆灭。
西北四卫拉特,归附大清;西域新‘疆第一次明确入我中国版图。
还有那多年为蒙古王爷统领、多年动荡不安的雪域,也终于稳稳妥妥地留在我中国版图之内。
皇帝下旨:“准噶尔一事,自用兵以来,伊犁既已荡定……今逆尸已获,伊犁全部,悉入版图。实皆仰荷上苍之默佑,列祖之鸿庥。”
论及此次西北用兵,皇帝语重心长道:“驾驭外藩之道,示之以谦则愈骄,怵之以威则自畏。此二言,若子孙世世能守,实大清国亿万年无疆之庥也。”
回忆当年达瓦齐本已平,却又令阿睦尔撒纳逃脱西归,造成不得不二度用兵之事,皇帝也是下旨罪己:“……此用人不当,实朕之愧。”
又因此事,从前一力反对皇帝用兵的前朝大臣们,又齐齐具表奏贺。皇帝忍不住语中也直言讥讽,“试问王大臣等此奏,果皆实以为然耶?……诸臣之或信或不信,本亦不足深论。”
皇帝便是这样一个汉子,便是你前朝文武大臣皆反对,可于天下统一之大业,皇帝一人亦敢独断;而便是骂人,皇帝也可在谕旨里明明白白地骂。
这谕旨传至后宫,婉兮见了,也忍不住垂首轻笑。
她那五十岁的爷啊,这会子说话还是这么青葱气儿十足,足可见赤子之心从未曾泯。
玉蕤会意,也是忍不住笑,“……咱们皇上,今年真的是四十八么?”
婉兮含笑垂首,“《孟子》说,‘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也’。《老子》说,‘常德之心,复归于婴儿’。”
玉蕤便也认真点头,“主子说得对。咱们皇上正是如此,故此才能终究完成平定准噶尔的大业——那可是康熙爷、雍正爷都没能做到的!”
“况且还有哈萨克呢,那可是汉武帝都没能征服的,不过抓了人家几匹大宛马回来;可是如今哈萨克可是对咱们大清称臣了呢!”
婉兮含笑点头,抬眸静静望着玉蕤,没说什么,只是含笑又垂下头去。
多年相伴,早已心意相通,便是婉兮没说什么,面上的笑容也丝毫未减,玉蕤也还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
玉蕤将自己的话回头一想,面色便是一白,急忙在婉兮面前跪下。
“主子,奴才该死!奴才……奴才是一时说走嘴了,奴才心下绝没有旁的想头!”
婉兮抬眸静静望住玉蕤,却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这会子的皇上,平定西北,建康熙爷、雍正爷,甚至汉武帝都没能完成的大功业,这样的男子,该令天下女子都为之心折。你那话是由衷而发,我自己也有同感,又为何要怪你?”
六卷228、如何说离别()
玉蕤还是含泪摇头。
婉兮伸手,轻轻握住玉蕤。
“……再说皇上本就是天下共主,你说‘咱们皇上’,这本无错。”
婉兮为叫玉蕤安心,这便淘气地眨了眨眼,“我与皇上私下里相处的时候儿,我叫他什么,你也不是不知道。故此啊,你与我说‘咱们皇上’,我才不介意呢。”
玉蕤这才终于抬起头来,含泪对上婉兮的眼。
婉兮便又眨了眨眼,“你又没说‘咱们爷’……你要是那么说了,我才与你没完呢。”
婉兮已是如此淘气的模样儿,不是端起主子的架子,反倒是跟玉蕤宛若小姐妹一样的情态了。玉蕤终是松了一口气下来,那眼睛里使劲忍着的泪花儿,终于放心滚成了珠儿掉下来。
“主子……奴才今年便到了出宫的年岁。待得伺候主子这一胎平安落地,奴才,奴才必定立时自请出宫,还请主子成全~”
婉兮心下也是咯噔一声。
这世上,总叫人无能为力的,就是光阴啊。
这说慢也慢,可是一旦快起来,就如脱缰的野马,叫人怎么都拢不住了辔头的光阴啊。
玉蕤她,终究也是到了要走的一天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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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里,皇帝又下旨,今年办理回部之事。命兆惠为首,红带子宗室、内大臣雅尔哈善为将军;并吐鲁番贝子额敏和卓为参赞大臣,哈密贝子玉素布为领队大臣,共同办理平定小和卓霍集占之乱。
皇帝谕旨中安抚各部:“今年进兵办理回部,罪在霍集占一人,与属众无涉。”
从乾隆十九年定下用兵至今,从年头上算,已是第五个年头了。婉兮明白,西北一日不平,皇上的心便一日不宁。
皇上的心自是无暇后顾,她在这后宫里,凡事又当稳妥为佳。
这样想来,若玉蕤今年便出宫去了,便更等于是断了她左右手去。
从前玉壶出宫时,她如摘心割肺一般;此时客观来评价,玉蕤的更甚于当年的玉壶去,若玉蕤走了,她自己在这后宫里,至少便等于掉了一只耳朵、盲了一只眼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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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正月二十五的填仓日,皇帝亲送皇太后回畅春园。之后带领后宫,从圆明园回宫。
当晚皇帝来永寿宫,陪婉兮用晚上的小食。
婉兮知道,皇上这又是要祭社稷坛,这便又要入斋宫斋戒三日去了。
婉兮故意在皇帝面前的碗碟里,布满了肥鸭子、攒盘羊肉。
“……皇上要进斋宫了,三日见不得荤腥。今儿可得紧着多吃几口!”
皇帝盯着那小山似的盘子,便无奈地笑,“那也没有这么攮塞的……”
婉兮略有些分神,皇上说完这话,婉兮又夹了一筷子的“燕窝肥鸡丝热锅”进皇帝的碟子里。
皇帝便不由得高高挑眉,伸手捏住婉兮的下颌,将她的脸给转过来。
“心里堵着什么事儿呢?”
婉兮忙回神,却是含笑摇头,“哪儿有?奴才不过是想着,皇上这又要进斋宫了;二月里又要起驾去泰陵……奴才都不能跟着一起去。奴才是提前想念爷了呗。”
六卷229、挠心()
皇帝便也笑了,将婉兮抱过来,又如她小时候一般,置于膝上。
“……既然想爷,就别光给爷嘴里吃这些肥腻的荤腥。”
皇帝的大手,带了灼热的温度,滑在婉兮腰侧。
终于熬到四个月了,皇帝又整整儿地已是熬满了三个月去,好容易等到婉兮这快四个月了。
婉兮也忍不住笑,扭身保护皇帝的脖子,指头尖儿轻轻划着皇帝后颈上的发尾——便如男子头发左右两侧有长鬓角一样,满人男子因世代梳长辫子,故此满人男子在后颈上余下的发尾,会比出尖儿、格外长些。
这是满人世代血统留下的烙印,却也是素日藏在皇帝辫子根儿下头的,外人无从看见。婉兮便反倒每次亲昵,只要环着他脖子的时候儿,便爱去挠扯。
皇帝心下这便燃起火来,按着婉兮的下颌,已是对上了嘴儿去。
若说荤腥,什么肥鸭子、肥羊的,比得上眼前这一块儿活肉儿去?
如此软香甜滑,叫人真想一口生吞下去,却又舍不得,便又得换成小口的咬啮,一点一点咬碎了、嚼烂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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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皇帝没敢恣意,只浅浅地痛快了一回,剩下的时辰,便只是抱着婉兮,说着柔软的话儿,帮她宽解心臆。
“……准噶尔终平,爷得赴泰陵,祭告先帝和列祖列宗。爷何尝舍得下你去?若不是你惯着小十四,这会子还要亲自哺育,那爷自然敢带你同去。”
“去年便是南巡,你怀着孩子,爷都要带你同去;这泰陵多近啊,爷怎么不敢带你去呢?”
婉兮这便笑了,钻进皇帝怀里,用满头青丝磨蹭在皇帝心口上。
“奴才明白,奴才方才就是那么一说,爷别往心里去。”
是她自己跟皇上求,不叫将小十四送给人抚养去,终究这会子陆姐姐和颖嫔只是嫔位,不够资格抚养皇子呢;可是这次若跟着皇上出巡,小十四便难免要交给人去,她不放心。
“小十四在奴才肚子里,就已经见完了江南好风景;那奴才这会子肚子里这个,还是叫它文静些吧。”
今年,她哪儿都不去了。连着诞育三个孩子,她自己也都年过三十了,当真不敢多折腾。
皇帝便轻哼一声儿,“你既想得这么明白,那方才走神儿,必定不是因为爷要去祭陵的事儿——还不说实话,到底心里堵着什么呢?”
婉兮想了半天,才缓缓道,“奴才想,咱们大清的历代皇上,真是仁慈之君。旁的朝代,宫女都是一辈子在宫里,唯有咱们大清,二十五岁便能放出去。”
皇帝不由得挑眉,“怎么又想这个?还记着你当年的愿望呢?”
皇帝说着故意掐了婉兮腰眼儿一记,“那天你在忻嫔面前跌倒,爷就想起你当年自己摔门槛了!——瞧瞧,还当真并无长进,快二十年了,用来用去还是用的这个老招儿!”
皇帝说破了这一层,婉兮便忍不住笑了。
是啊,那仗着肚子里有皇嗣,故意摔倒来算计旁人的法子,在宫里真的是一点都不新鲜了——只是她一来相信皇上对她的心意,二来也是知道,皇上必定会想起当年。
想起当年,那皇上就更得向着她了。
六卷230、多尔济()
皇帝无奈,又忍不住笑,这一刻便是不必再用言语。
皇帝便伸头过去,照着婉兮柔滑的肩头,咬了一口下去。
真把婉兮咬疼了,婉兮照着皇帝后背便拍了一下,“啪”的一声儿。
打人是这样儿的,有时候拍得越响,其实倒还不一定多疼。这道理就跟“咬人的狗不吠’,道理是一样儿的。
皇上这会子这不正闷声咬她呢么……两厢联想到一处去,婉兮这便忍不住笑得在他怀里直滚。
自然,不敢滚一囫囵圈儿,不能压着肚子才是。
皇帝情知婉兮这脑袋瓜里不定又想到了什么,这便捉过婉兮来,又忍不住将她举到他身上来。
便是仰头上望,依旧不失天之威严,虽说这会子不能“君临天下”,可一双眼自然还是不怒自威。
“又想到什么,自己偷着乐呢?还不快说出来,叫爷也乐乐?”
婉兮这便越发忍俊不已,摇着头道,“奴才乐的,爷还敢相信,那也是能叫爷乐得出来的么?”
皇帝想了想,便也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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