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皇上的对手。
皇上最近这一连串的雷霆动作,叫那些宗室王大臣们心下也没少了打鼓——若惹恼了皇上,皇上说不定叫你家庶子代替了嫡子,承袭你家的世职去;还有格格们呢,哪个额驸获了罪,便叫你家的女儿们也一并受罪了去。
说起来啊,皇上这些手腕儿,反倒有些叫人忍不住想乐:跟赌气的毛头小子似的。你们谁敢在这件事儿上不叫我顺心,我便叫你们一个一个儿的,都载这件事儿上,全都跟着不顺心!
——这些话啊,她当时听见玉蕤和刘柱儿将动静传回来,她心下实则就有数儿了。可是她不能跟人说,便是自己的母亲、陆姐姐她们,都不可说。
唯有这样的时刻,是单独与她的爷相对的时候儿,才能隐约透露出自己的明白来——爷在干什么,看似跟小孩儿赌气似的这些所为,都是在干嘛呢,她都明白。
如今自己的小十四才两个月大,前朝就已经是承袭世职不分长幼、嫡庶了已经。
而且不止儿子们这般;女儿那边儿,是固伦,是和硕,还是多罗……这些品阶,也都与母亲的出身开始剥离,转向寄托在了额驸的品级上。
故此这么算下来,这会子前朝的规矩已经悄然转换成——即便嫡子、长子活着,可若皇上看着不好,随时可以将世职爵位给了庶子、幼子去;而女儿们呢,便是皇后所出的,也实际上已经从固伦公主跌和硕公主的份例去,而即便是侍妾所出的,也可能在品阶上超过嫡出的姐妹去。
她的爷啊……快五十的人了,堂堂中国天子,行事起来却还这么率性又可爱。
就如——他能将西北的叛贼,活活儿地逮住了押送回京师,活剐在功臣和起的墓前一样。
爱那么炽烈,恨也那样直白,不遮不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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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皇帝还是扭股糖似的,非要留下来。
明明知道婉兮这才两个多月,还是没到三个月呢,也非要留。
即便赌咒发誓地说,“累了,真的只是躺在你身边儿歇个好觉。”
可是婉兮至于笨到他怎么说,她就怎么信了么?
终究……夜晚里,还是叫他得了手去,搓圆揉扁了数回。
六卷169、明**人()
次日起来,婉兮腰酸背疼。
真的,生一回孩子,都没累成这样儿。
——她是扎扎实实,真的跟她的爷打了一宿的架。
是真的“打架”,字面上的,不是其他转了的含义。
她的爷说得比唱的都好听,可一旦热血沸腾起来,便控制不住他自己了。
浑忘了这世上还有“君无戏言”这回事儿,当时非要……
他哄着她,说“没事儿”,说一定一定“轻轻的”;可是她也还是不敢。
不光是护着自己的身子,更要紧的是,不知道自己身子里干净利索了没有——若没干净利索呢,这么伺候了爷,叫爷留下什么不好的阴影去,那可怎么好呢?
所以她昨晚上,当真是卯足了劲儿地防守、抵抗,适当利用偷袭来反攻。总归就是不想叫她的爷得手啊。
可是她的爷,却是擅长弓马,连老虎都亲自打的人——就她这小个儿、这点子小力道,简直就跟猫儿跟豹子斗似的。
他老人家也是耐心,不急不忙逗着她这只猫儿,偶尔还故意装作疏忽,给她的小爪子一点儿勾着他的机会去——不过爪子还没拿开,人家便趁势揪住了她的小细胳膊,转身就是一个俯冲……
到最后……虽说大爷他还是顾着她的忌惮,没有真的怎么样了去。
可是除了“那个样儿”,他“旁的样儿”全都一样一样儿做足了去。
到后来,反倒是婉兮自己渴望得不行,一个劲儿抱着他的腰,唧唧哝哝地缠磨了好几回……
便不是最彻底的那种餍足,可是这浅尝辄止的满足,也叫她欢喜得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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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去给皇后请安,这是皇上回銮之后,六宫聚齐了的场合儿,自然是都行大礼。
皇后宫中,自是一片愁云惨雾。那拉氏两只眼都红肿着,如桃儿一般。
显见她昨晚,怕是一宿没睡,一直在为十三阿哥永璟哀伤。
都是为人母亲,婉兮心下也并不好受。
不是她不劝皇上去陪陪皇后——可是这终究是两回事。
再说皇上是什么人呢,他若想去,他自然会去;可若是他不去,她便是推了他出门,却也反倒是矫情了。
故此婉兮只是诚心诚意地行礼,希冀能用这礼数,好歹隐约安慰一下去吧。
六宫落座,忻嫔因独自挺着大肚子,那拉氏便也好歹格外优待些,叫坐在她身边儿。
忻嫔抬眸瞟向婉兮,淡淡道,“今儿还是令姐姐诞育十四阿哥以来,第一回出门儿请安。虽说令姐姐才生完孩子两个月,可是如今看着恢复得倒真是好——今儿尤其是容光焕发。”
“终究是皇上回来了呢,令姐姐的模样儿看着就是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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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悄然吸一口气,转眸看语琴。
意外么?倒是不意外。
婉兮点点头,“说到容光焕发,我怎么敢当呢?我如今终究也是年过三十的人了,是怎么都比不得忻嫔妹妹这二十出头的。说到底,忻嫔妹妹才正是好年华,这会子怀着皇嗣,看着还这么明**人。”
婉兮故意停下,打量这皇后宫里,“……忻嫔妹妹的明艳之光,都照亮了整个皇后主子的寝宫呢。”
六卷170、先下手为强()
婉兮歪头看兰贵人,含笑道,“这会子兰妹妹是六宫中,唯一年岁比忻嫔还小的。兰妹妹若得了闲,当真应该跟忻嫔多亲多近,也好跟忻嫔学学,是如何进宫四年,便得两个孩子的。”
兰贵人忙站起身,行礼道,“多谢令妃姐姐提点。”
婉兮点点头,“兰妹妹比忻嫔还年轻,兰妹妹的福分啊,必定还在忻嫔之上。”
忻嫔紧咬牙关,抬眸朝婉兮望来。
“令妃姐姐这话说得虽然在理,可是我听起来怎么好像挑拨我跟兰贵人似的?”
婉兮便笑,和蔼地朝兰贵人笑,“那兰妹妹也如此觉着么?若是兰妹妹也这样觉着,那便当真是我说错话了,我这便向两位妹妹赔罪。”
兰贵人咬了咬唇,尴尬地摇了摇头,“……令妃姐姐说笑了。小妹愚钝,没听出什么来。”
婉兮便拍手一笑,朝忻嫔眨眼,“哎哟这可怎么好?我方才的话,是说给忻嫔和兰贵人两位妹妹听的。可是兰贵人什么都没听出来,怎么就忻嫔一个人听出我意在挑拨来了?”
“哎哟,这可怎么办?我倒一时都不知道我究竟是真的说错话了,还是假的说错话了。”
婉兮说着缓缓站起,特地一步一步走到忻嫔面前来,“可是忻嫔妹妹这会子怀着皇嗣,自是劳苦功高。这会子便是听错了一句话,也有可能叫忻嫔妹妹动了胎气去呢……忻嫔妹妹今儿若是叫我气着了,那这责任我都担待不起了呢。”
“那便罢了,什么真的错了,还是假的错了。总之今儿我惹忻嫔妹妹不高兴了,叫忻嫔妹妹看着我不顺眼,听着我的话也刺耳,那就都是我的错儿了——便是看在皇嗣的份儿上,我也愿意向忻嫔妹妹低这个头,道一声歉。”
婉兮说罢朝着忻嫔缓缓屈膝,盈盈一礼。
忻嫔面色登时大变,也不敢坐着受礼,扶着腰尴尬起身,“令妃娘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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忻嫔终是怀着孩子,动作要迟缓些,等忻嫔站起来说完这句话,婉兮早已盈盈转身,莲步款款走回座位去了。
走回座位前,还顺便扶了一下兰贵人的手肘,含笑眨眼道,“兰贵人进宫的日子短,我那会子即将临盆,与妹妹交往浅,来不及多说几句话。”
“今儿才正式见了妹妹,这便越发觉着妹妹从木兰回来,又长大了些,这眉眼之间更是秀美清丽。果然如兰美人,楚楚动人。”
兰贵人便红了脸,只向婉兮行礼道谢。
那拉氏一直没说话,只眯眼打量着婉兮这一串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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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摆明了那拉氏心情不好,六宫这便都趁机告退。
走出“天地一家春”正殿,语琴担心地赶紧上来一把捏住婉兮的手腕,“你今儿主动出击了?”
婉兮毅然点头,“没错儿。就知道这一场争斗避不开、免不掉,我索性抢先动手,先将忻嫔和兰贵人给隔离开!”
“这么些年的经验了,咱们便该明白,这样的时候儿便必定不能容得她们也抱起团儿来——只要她们都是单打独斗,咱们便有胜算!”
六卷171、你真叫我恶心()
忻嫔因大着肚子,今儿又被气着了,动作便更迟缓,走在最后。
离开那拉氏所居的正殿,她便忍不住跟乐容嘀咕,“令妃今儿是疯了么,怎么逮着我咬个没完?她这会子不是更应该防着皇后才是?”
乐容爷皱眉,“皇后也是奇怪。明明回来就应该跟令妃算账的,可是先前见令妃那么咬着主子不放,她竟然都没出声!她那会子不更应该趁机掺和进来才是么?”
忻嫔紧咬嘴唇,“谁知道皇后是怎么想的!她或许是幼子夭折,这便心疼得傻了!”
没走几步,却冷不丁抬头看见婉兮正站在路当间儿。
忻嫔虽说挺着大肚子,可因为与那拉氏同住一宫,在“天地一家春”里也是在一个院子里,故此这便没坐轿。这冷不丁迎头撞上,躲都没处躲去。
忻嫔只得尴尬地向婉兮屈膝为礼,“令妃娘娘走了也有多时了,原来只走到此处么?”
婉兮迎着忻嫔的目光,轻轻地笑了,“忻嫔终于管我叫‘令妃娘娘’,而不再是‘令姐姐’了。”
忻嫔咬住嘴唇,歪头瞟向婉兮,眼神中终是藏不住了不驯。
婉兮笑了,“终于,终于……忻嫔,不瞒你说,我的耳朵就被你这些年一声一声的‘令姐姐’给磨出老茧来了。”
“可是耳朵上的老茧还没什么,最讨厌的是,那茧子都生在了心上。”
婉兮缓缓转眸,迎上忻嫔不驯的目光,“你知道么,那些茧子,真叫我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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忻嫔气得扶住肚子,大口喘气。
“令妃娘娘你注意言辞。好歹我这会子还怀着皇嗣……你说这些话,就不怕伤了皇嗣么?”
婉兮静静凝视着忻嫔,缓缓地笑了。
“伤了皇嗣?原来这点子护着孩子的良心,你也还残存了些许——那我呢,我怀着我的孩子的时候呢,你考虑过我们母子的安危么?”
忻嫔惊得睁圆了眼睛。
婉兮缓缓一步一步逼近忻嫔。
忻嫔便是受惊,却也不愿后退,只是身子向后倾去。
忻嫔身边的乐容却已经无法承受婉兮的气势,吓得赶紧向忻嫔背后躲了过去。
婉兮虽说气势夺人,可是待得走到忻嫔面前,却反而缓和下来。她含笑凑在忻嫔耳边,轻声细语地说,“……我知道你这会子最大的倚仗,也就剩下你肚子里这个孩子了。你这会子是真的可以凭着你肚子里的孩子,暂时击退我的。”
“你现在其实——应该就在我眼前儿昏倒啊。就说是叫我吓的,伤了你的孩子,到时候皇上和皇太后就会追究我的责任……那不就是你想要的?”
忻嫔身子一颤,终是抵抗不住,向后退了一步,脸色有些发白。
“令妃娘娘,你不要欺人太甚!”
婉兮含笑轻轻摇头,“你不晕倒,才说明你的脑袋还存着那么点子理智。因为你知道,就算你在我眼前演那个戏码,皇上也不会相信你;更不会你而惩罚我~”
忻嫔心口起伏,“令妃,你不要恃宠生骄!”
婉兮清亮一笑,霍地回眸,“你说对了——我就是在你面前,恃宠生骄!”
六卷172、给你撂句话儿()
婉兮盯着忻嫔,不掩讥诮,“所谓恃宠生娇,首先是得有宠。我既有宠,便是在旁人面前依旧愿意平和守礼,可是在你面前,我就生骄了!”
“忻嫔若觉着心下不平,你也可以牙还牙,同样恃宠生娇给我看啊!”
婉兮上下打量忻嫔,尤其是将目光定在她的肚子上,“忻嫔如今不是正怀着皇嗣呢么?这便是多么明晃晃的‘得宠’二字啊。来来来,忻嫔,便也同样恃宠生骄给我看啊!”
“你……”忻嫔又是连退两步,眼中从不驯之外,终于又浮起了些恐惧之色。
婉兮这才轻叹了口气,站稳了,凝住忻嫔。
“戴佳氏,咱们都是当了两回娘的人。怀着孩子的时候儿,一个女人该有多坚强,你我都是心知肚明。”
“你也是聪明人,你知道这会儿在我眼前昏倒,行不通。况且你自己也根本就没有那么脆弱,若当真在我面前演那昏倒的戏码,那戏反倒过了。别说皇上眼睛里不揉沙子,便是这后宫里,哪个主位的眼睛不是锃明瓦亮的?你若当真昏倒,只是给大家伙儿多个笑柄而已。”
“所以你我都明白,我在你眼前说这几句话,便是气着了你,却伤不到你肚子里的孩子去!——可是反观你呢,忻嫔,还用我再提醒你,在江苏的三月间,你对我和我的孩子,又做过什么去?”
“我那会子,可是结结实实动了胎气!否则也不至于要在山东停下来休养……忻嫔,我的孩子平安降生下来,你该庆幸;否则我的孩子若有个三长两短,你别指望我会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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忻嫔眯起眼来,缓缓抬眸,迎上婉兮的目光。
“果然还是三月里那件事儿。令妃娘娘,你果然还是小肚鸡肠!都说了,我姐夫只是参那两淮盐政普福而已,这是他职分内的事,你凭什么就因为这个,偏要跟我算账?”
婉兮笑了,“得了~~忻嫔,以你和脑筋,这会子还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装傻充愣的话,连我都替你委屈——在我看来,你虽没那么聪明,不过,倒还不至于蠢到如此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去。”
“自己做过的事儿,全都推在自己姐夫身上,然后麻醉自己说不是自己做的——这话说过一百遍,你自己就真的也全都当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