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不由扬眉:“小的自然该回来。”
少顷,皇后叫进。
婉兮进寝殿见了皇后,说:“回主子,皇上叫奴才带话,说皇后有心了。”
皇后却看了婉兮身旁的食盒一眼。
素春会意,将食盒捧过来呈给皇后。皇后打开食盒一看,面色便是一变。
食盒里竟然还好端端地放着满盘子的饽饽!
“皇上没用?”
婉兮也没想到,便只能小心答:“回主子的话,应当是尝过吧。许是奴才手艺不精,不合皇上的口味,故此剩下的才都退回来了。”
皇后微微皱眉,淡淡挥了挥手:“时辰也不早了,你退下吧。”
。
婉兮走了,皇后才又黯然看着那些被退回来的饽饽。伸手拈起一个,木然地送进嘴里咀嚼。
素春见了忙心疼上前:“这些饽饽都冷透了,主子若要用,且容奴才热热再用!”
皇后麻木地咀嚼着:“冷透了的,又何止是这饽饽?”
素春也是焦急:“话说婉兮这是怎么了?饽饽既然被退回来,难道说皇上对她已然无意?可是若说无意,又怎会在养心殿耽搁了这么久?”
皇后将那饽饽咽下,幽幽道:“她去的时辰,已是掌灯了。皇上忙着顾不上也是有的,况那个时辰,御前的人有谁敢去打扰皇上?去问问,今晚皇上翻的是谁的牌子?”
161、无怨()
次日一早,嫔妃们又来向皇后请安。大家不过说些有的没的,说到归齐心上都挂着翌日便举行的八旗秀女选看罢了。
除了气病了的贵妃、还在月子里的愉嫔没来,后宫里几乎人都赶在这个节骨眼儿来了。众人在殿内坐定,皇后环视一圈儿便笑了:“今儿难得姐妹们都来得这样齐整。连陈贵人都来了。”
在座的,除了语琴和凤格之外,都是潜邸老人儿,谁不知道谁呢。便众人都是隐约一笑。
潜邸老人儿,除了已经世的,便以海氏和陈氏初封最低,仅为常在;乾隆二年两人才进为贵人。可是此时海氏都已经诞育了皇子,进为愉嫔,便更显得陈贵人的身份越发尴尬。
陈贵人的无宠,在后宫之间已经是公开的秘密,谁都没把她放在眼里。就算争,都不惜得跟她争。
陈贵人躬身:“妾身是个闲人,偏身子骨也硬,于是每天早晚都是来向皇后娘娘请安的。难得皇后娘娘今儿倒留意了妾身。”
皇后点头一笑:“寻常倒也罢了,只是今早本宫便不能不多问候陈贵人一声。毕竟,昨晚陈贵人侍寝,想来今早定是乏累的了。”
皇后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便都扑向陈贵人去。
就连嘉嫔金静凇都忍不住冷笑:“哟,这可是天大的喜讯哪。陈妹妹,当真是恭喜了!”
陈贵人淡淡笑笑,不卑不亢:“多谢各位姐妹。”
婉兮随着挽春进来送饽饽,正撞见这一幕。婉兮不由得望向陈贵人去,心下颇有些歉意。
。
不多时嫔妃们便散了,按着高低位分自然是上位者先走,陈贵人最后才离去。
婉兮早等在夹道里,见陈贵人出来了,忙上前请双安。
陈贵人亲手拉起婉兮,含笑问:“手腕子可好些了?虽说我也有心送你些药膏子,可是我有自知之明,知道皇上该赐的必定赐下了,我就不跟皇上抢了。”说着爽朗地笑,仿佛丝毫不受方才的影响。
婉兮便又是要拜。
陈贵人含笑拍拍婉兮的手:“魏姑娘,别这样儿。你的心事我了解,可你不欠我什么。昨晚上皇上翻我牌子在先,你去送饽饽在后,皇上翻我牌子的时候也不知道你要去,所以我可不会糊涂到要怨皇上,更不怨你。”
婉兮心下跟着敞亮,不由得对这位贵人更添敬佩。
陈贵人扶正了婉兮,上下打量:“怪不得皇上喜欢,连我瞧着也极投眼缘。昨晚上没机会跟你多说两句,日后自然还有机会,咱们再好好说说话,啊。”
婉兮诚心又是一礼,仰头便也展颜微笑:“有幸结识陈主子,奴才日后定寻机会叨扰。”
陈贵人走远了,婉兮立在夹道里回望陈贵人的背影。
一个汉女出身、伴驾多年却依旧位分低微的女子,甚至宫中人人都知她无宠,却依然能笑得那般爽朗——这位陈贵人,便是宫中的一个异数,叫她见着了另一种的宫中女子。
陈贵人是一个谜,可是对于此时的婉兮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个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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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双兰()
八旗选秀还是来了。这一次的选看又与内务府选秀不同,再不是皇后一人可以做主;这一次她是陪同太后、皇帝一同选看。
尤其是既然太后在场,皇后便几乎从不主动发表自己的意见,只在太后征询时,略作回应罢了。
八旗选秀因涉及满洲八旗、蒙古八旗、汉军八旗,人数比内务府旗份下多了数倍,秀女身份又都比内务府秀女高,于是整个八旗选秀的排场比内务府选秀大了不少。
以每天选看两个旗的速度,整场八旗选秀下来,耗费了数天才完。
八旗选秀更重家世,皇帝叫留牌子记名的,多是出自名门的女子。可是这些女子并未纳入后宫,都是指婚给了宗室。
瞧着这个走向,太后便笑了,瞟了皇后一眼。
皇后含笑向皇帝说:“眼见名册上适婚宗室几乎都已指婚,妾身倒忍不住想跟皇上求个恩典:内里其实确有几个好的,理应留在皇上身边伺候。”
太后点点头:“皇帝也不必拘着。若皇帝再不给自己挑,我这个当额涅的就忍不住要替儿子抢几个留用了。”
皇帝以孝治天下,是著名的孝子,听太后这样一说便也微笑:“儿子这一体一身俱是额涅生的,但凭额涅做主就是。”
又看了几排女子,太后不由得将排单拿起来仔细看了一眼,然后便笑了:“第三名秀女,第四名秀女,记名留宫。”
皇后立时看向那排单,但见第三名秀女上写:“满洲正黄旗,叶赫勒氏,和硕额驸揆方孙女,侍郎永寿之三女,小名兰襟,年十四。”
第四名秀女则写:“满洲正黄旗,和硕额驸揆方孙女,侍郎永寿之四女,小名兰佩,年十三。”
皇后便笑了:“真是一对姊妹花啊!瞧她们相貌气度,单得一人已是佳选,更何况同门而出姐妹二人,真是叫人喜欢。”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皇后说得好。这样的佳选,便注定是该进宫,陪伴皇帝左右的。”
皇帝面上淡淡一笑,倒没说什么,只是凝神去看接下来的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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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女选看完毕,即将各定身份。在发上谕前,皇帝先谒寿康宫,问太后的示下。
太后向皇帝尤其称赞了这两位叶赫勒氏的格格,说是系出名门,又是郡主的孙女儿,品格贵重,必定能兰芳宫闱。
皇帝含笑听了,十分孝顺。
太后说完便瞟着皇帝:“依你看,这两个女孩儿入宫之后,该封个什么位分?”
皇帝含笑道:“按规矩,自然是该封为贵人。”
太后轻轻叹口气:“八旗秀女入宫,起封自然都是贵人,彼此之间又有什么分别?这两个孩子身份贵重,若只封贵人,倒可惜了。”
皇帝点头微笑:“一切都听额涅做主。”
。
皇帝回到养心殿,李玉来奏,赵进忠来奏,说皇后已经在后殿等候多时。
皇帝含笑步入后殿,皇后起身行礼,小心瞟着皇帝神情,先也陪着微笑:“皇上又喜得新人,妾身给皇上道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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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隐人()
皇帝亲手扶起皇后,朝皇后眨了眨眼:“那就不瞒皇后了,额涅选中明珠的两个曾孙女儿,而朕自己额外又挑了一个。”
皇后的心一颤:“皇上自己看中的,不知是哪家的闺秀?倒不知妾身在选看的时候,是否也曾留意过~”
皇帝轻笑了一声:“秀女排单里。”
皇后心下便是咯噔一声,无法不想起如语琴等一众汉女嫔妃入宫之事。皇后强作欢笑:“皇上该不会又想添一位江南的妹妹了吧?”
皇帝轻轻拍了皇后手背,眨眼一笑:“还记得海保么?其实人早由海保送来了,不过没进宫里,放在园子了。”
皇后努力地笑:“海保?皇上说的莫不是先帝乳母的儿子,曾任苏州织造兼浒墅关税政的那个海保?”
“正是。”皇帝赞许点头。
皇后微微侧身:“可是妾身记着,两年前皇上已经将海保革职查办,查实海保侵贪税银贰拾贰万余两?最可恨的是,这个海保竟然胆敢打着为皇上选妃的名,四处征买江南女子,被皇上下旨令两江总督张渠查清,惩治。”
皇帝笑了笑,“海保也怕朕知道实情,于是当年倒也的确以进奉南府优伶的名义,送进京来过几名。朕其时不知,后海保案发,朕命人查南府优伶名单,方查到那几名女子。”
皇帝眨眨眼:“内里……果有一名好的。柏氏,出身亦是书香门第;更兼在南府两年,已学会丝竹管弦,更是难得。朕已留用,放在园子里,此番正好一并进封。”
皇后只觉一口气卡在了嗓子眼儿里,上不来又下不去。可是她面上还是努力地撑着笑:“皇上怎能如此委屈了那位柏氏妹妹?若早告知了妾身,妾身定然设法周全,总归不叫那位妹妹受苦才是。”
皇后眸光悄然转过皇帝的脸,垂首含笑续道:“皇上本可以将那位妹妹放在妾身宫里,如婉兮一般,先当一阵子官女子。待得机会成熟,便直接点明了学规矩就是。”
皇帝却轻哼一声:“婉兮倒罢了,朕倒舍不得叫柏氏受苦。今儿已经禀明了额涅,额涅已是许了朕将她进位分。皇后便预备一下吧,明珠的两个曾孙女儿,外加柏氏,都要格外关照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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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心上被捣了一拳般,不得不同时面对三个新人。
皇后垂首思忖片刻,不由得蹲身:“不知皇上是否还记得,曾许过妾身一个恩典?”
“哦?”皇帝垂眸细思:“朕一向爱重皇后,许下的恩典不计其数。一时倒想不起来,皇后此时提及的,是哪个了?”
皇后含笑道:“皇上说过,会借此次八旗选秀之际,赐婚小九。皇上说过,人选要妾身自己挑,挑好了便禀告皇上就是。”
皇帝扬眉:“是,朕说过。皇后看好了哪个,尽管说,朕无不允!”
皇后便又是一拜:“该怎么办呢,妾身真是要请死罪了:说巧不巧,妾身看中的人,却正在皇上所说的新人之中呢~”
………题外话………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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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二嫔()
皇帝凝着皇后,无声地笑。笑罢了才说:“那自然不会是柏氏。”
皇后垂首:“自然不是。”
“那便随你说。”皇帝撩袍坐下,意态散淡。
皇后却反倒更紧张,心下反复掂量过两回,最终还是择定了人选。
“回皇上,妾身看中的人,乃是叶赫勒家的四女,小名兰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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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去了,皇后颓然坐在南窗下,转头幽幽望向窗外天际。
素春小心道:“九爷的福晋,是老爷和福晋临终前重重托付给主子的……主子便这样择定了,可还没看看那位叶赫勒家的四格格究竟是个什么性儿。”
“有出身就够了。”
皇后转回头来,定定看素春一眼:“她是明珠的曾孙女儿,郡主的孙女儿,论祖上更是叶赫部的贝勒金台吉的后裔,身份贵重,配得上咱们沙济富察氏,也当得起本宫的弟媳妇。”
皇后缓缓垂下头去:“更要紧的,是她们如今的祖母、和硕柔嘉公主和耿藩后裔的女儿,是咱们太后最放在心上的老姐姐。太后亲选了她们姐妹,她们进宫之后就自然可依靠着太后越走越高。”
“原本就身份贵重,更兼有太后的扶持,便连本宫都不可不早早防备一二啊。况且她们还年轻,又是亲姐妹两个同时被留牌子……本宫便不能叫两个都进宫,以免她们联起手来。”
素春便也听懂了,含笑点头道:“分出一个去,又是收进主子家里;既可分化她们,又可化敌为亲,对主子和九爷便增利而减害。”
皇后努力笑了笑:“好在她们姐妹年纪还都小,进宫的不过十四,比婉兮还小一岁,咱们还有的是时间慢慢挑教。”
素春不由得蹲身行礼:“主子圣明。”
皇后却转眸过来盯住素春:“在皇上指婚的上谕发了之前,半点都不可叫小九听见风声。否则那孩子若闹起来,便不可收拾了。”
素春也是面色一肃:“主子放心,奴才定不会走漏了半点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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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后宫们多日悬心的八旗选秀一事,终于落下了大幕。
消息阻隔了几日,几日后便通过种种渠道传了进来。
先听说的就是叶赫勒氏,选中当天便赐封了贵人,待得入宫之日,不过时隔几天,便直接晋位为嫔!
这是少有的事,后宫上下人人自危。
然后就又听说了还有一位柏氏,同样是初封贵人,又与叶赫勒氏同日直接晋位为嫔!
整个后宫便炸了。
若叶赫勒氏还有情可原,终究是身份贵重;可是这个柏氏却据说是南府里出来的汉女,在南苑行宫里被藏了将近两年!——这根本不合规矩,唯一的解释就是皇帝用了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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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来的次日,一众嫔妃们来向皇后请安,便个个都有些按捺不住了。
娴妃第一个起身,盯着皇后笑:“倒没想到皇后主子还能这么镇定。别看这二位如今只是嫔位,距离皇后主子的位置还远着,可是凭这个晋位的速度,保不齐哪天皇上一高兴,就在皇后主子身畔封了个活的皇贵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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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儆百()
听见“活的皇贵妃”几字,皇后也不由得微微变色。
论到内廷位分,真正能威胁到皇后的唯有皇贵妃。皇贵妃居皇后一人之下,亦唯设一人,位同副后;若皇后失德被废,皇贵妃便是名正言顺的继任皇后。
故此,除了在大清刚入关,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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