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娜悄然一笑,低声道,“主子也正好借令妃,磋磨一下皇太后罢了。”………题外话………
故宫博物院网站改版,上载了一些宫廷档案的影印本,能看到那个时代的一些影子~~~dpmehtml
四卷193、看什么都像银子()
那拉氏轻哼一声,含笑眯起眼来。
皇太后那老太太,最近也是叫她心里颇为不满。今年明明是老太太的六十万寿,又逢南巡,江南仕宦、商贾全都卯足了劲想要好好孝敬老太太一番。
只要老太太肯点个头,那黄金白银就得流水价往里送。
可是老太太倒好,自己透过皇帝颁了懿旨,说不收贺礼,只准沿途预备经坛、戏台之类,延请僧侣讲讲经、搭搭戏台唱唱戏,一路与民同享罢了。至于其余古玩缎疋之类,一律不必进献。
这江南本为富甲天下之地,因老太太这一摆姿态,倒叫她少了多少进项了去!
她也明白,老太太自从皇上登基以来,是当惯了富贵太后,皇帝这个孝敬儿子,岁时伏腊皆有进献;便是各亲王、郡王、宗室,也都按时进献……就更别说每年的万寿了。虽说江南富甲天下,可是老太太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得着过,故此那老太太是真不拿江南的进献当回事的。
可是,她在乎啊!
她是正宫皇后不假,可是她的都是皇上所赐。她自己的年例不过一千两,家里又帮衬补上什么。可是一年下来,这宫里多少嫔妃过生日,她每个人都得赏赐;慈宁宫里又还有多少太妃、母妃呢!单只每个人一年一个生日这一项,一年下来她这一千年都不够使醢。
更何况还有那些皇子、公主呢!
幸好这会子就一个大阿哥有了皇孙,大阿哥自己还死了;等过些年这些皇子都长起来,按个娶妻生子……她身为嫡母,都得赏赐,她又上哪儿找那么些银子去?
正位中宫一年多来,已经几乎花空了她在宫里二十年的积蓄去;能维持到今年,还得幸亏有册封礼时皇太后和皇上的赏赐,以及宗室大臣、内外命妇的进献……她正月里临出行前结算这一年的花销,没个三五万的银子,怎么都支应不过去。
三五万银子,与她年例一千两相比,呵呵,什么叫杯水车薪?
往年倒也罢了,今年偏偏还有皇太后的六十万寿。皇上要大庆,她又怎能寒酸了去?
可是皇太后却免了大臣进献,那老太太怎么不免她这个当儿媳的进献啊?害得她这会子捉襟见肘,看着什么都像是银子缇!
这回在杭州,好容易那杭州织造有心进献,私下里找了她身边的内管领去,又透过太监、塔娜,传到她这儿来。她欢喜极了,以为她是皇后,那汉州制造孝敬一回,没两万银子是拿不出手的。
若有了这两万银子,皇太后的万寿当能应付过去了;就算回京还有舒妃临盆——以及接下来那孩子洗三、小满月、满月等项,也能支应过来了。
却哪儿成想啊,那杭州织造来进银子的当天,正是皇上下旨将那粘竿儿拜唐阿就地正法的日子!
一个堂堂贵胄子弟、皇上身边儿的侍卫,说给砍了脑袋就给砍了,杭州织造自己不顾是个内务府的包衣,他便怎么都不敢了。就意思意思给了这么五百两,这回去连应付舒妃一个都不够!
四卷194、皇上又是为了她!()
皇帝在江宁府停留共三天,驻跸江宁府行宫。
与杭州类似,江宁府行宫也以江宁织造府为底子,加以改建而成。
既然这样近便,皇帝下旨,将奉皇太后圣驾临视织造机房醢。
“皇上要临视织造机房?”那拉氏闻听旨意,也是有些意外。
既然皇太后去,那她总归得在皇太后身边儿伺候的;她既然去了,那后宫嫔妃自然也都得跟着去。
“江南又不止江宁这一座织造,皇上在苏州织造不去看机房,在杭州织造也不去看机房,好端端地,怎么忽然要到江宁织造看机房了?”
塔娜心思一动,不由上前禀报,“奴才记着,令妃的兄长,叫德馨的,就在江宁织造当个九品主簿……”
那拉氏拍案而起,“你该不会是想说,皇上苏州织造、杭州织造都不去,偏要去看江宁织造的机房,就是想叫令妃兄妹见上一面吧?!”
塔娜垂首道,“……总归内廷主位,也只准本生父母请安;她兄长是怎么都进不了宫,见不着的。况且这会子只是个九品,就更不可能见了。也唯有这么借口临视,才能见一面罢了。缇”
那拉氏恼得咬牙,“就这么个哥哥,不过是个九品,她也好意思见!”
塔娜垂首笑笑,“枉令妃得宠,她兄长却也不过是这么个九品,提都提不起来的官儿。主子何苦计较,不如也去看看热闹罢了。端的瞧瞧咱们宠眷正盛的令妃主子,是怎么跟这位九品提不起的哥哥见面,怎么说话的。”
那拉氏冷哼,“从前在孝贤皇后面前,本宫的兄弟、侄子全都拿不出手。他们一个个不过是佐领,比不上孝贤皇后家的当朝权贵去;可是我兄弟、侄子的佐领之职,却也好歹是个四品,也比令妃这个九品的哥哥高了太多去了!”
这两年正位中宫之后,银子不够使,她心下没少了暗暗埋怨母家帮衬不上;不像人家孝贤皇后家,银子一向不短缺了。
便是今日之傅恒,家中豪奢,都是京中之冠。她都听说就他们家的家奴,都人手一块金贵的西洋怀表,一个个将怀表荡浪在外头,满街横晃地去显摆。
可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她的母家依赖不上,那令妃的母家呢,呵呵,就更是烂泥扶不上墙了。
九品主簿的哥哥,五品内管领的爹,令妃想指望个三头二百的银子,怕都是难啊!
这样一想来,那拉氏的心里就又舒坦了许多。
“你说得对,咱们得去瞧瞧。看看这一对寒酸兄妹,见面又是怎样的一场两眼泪汪汪。”
那拉氏说着忽然道,“备个荷包,装五两银子。说不定令妃连个银角子都拿不出来,到时候本宫好歹赏给她哥哥些,也别叫外人以为,咱们天家寒酸。”
塔娜略有些舍不得。
主子这边银子的窟窿,还老大一个呢。五百两跟两万相比,这还差了太多。
那拉氏瞧出来,便轻哼了一声,“无妨。我今年是缺银子使,但是不缺这五两!我这一路陪着皇太后,逢山拜寺,给和尚的布施钱赏都赏了,不差他这五两。”
四卷195、德馨()
江宁织造府,最负盛名的便是云锦。
皇帝奉皇太后临视机房,看了倭缎机房、诰帛机房之后,自然重点是要看织造云锦的机房。
机杼吱呀,婉兮忍不住攥住语琴的手,轻声吟诵,“‘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说的便是这样的声音,是不是?”
婉兮虽然是女孩儿家,只是从小在旗籍下长大,倒没怎么织过布。更从未见过江南这样大规模的织房去,也别说这样分工细致到部的大型织机去。
尤其是这织云锦的织机,高要两三层楼的模样,占地要小一间房了。整个织机也如两三层的楼阁一般,上中下站了两三层的人,将那梭子从上抛到下,又从下飞到上。若遇见妆花谱子更为复杂的,那上下更是要站上六七个人去,每人都是两只手翻飞,共有十多个梭子一时间在空中一起抛飞穿梭……着实蔚为大观。
婉兮觉着自己的眼睛有些不够用,可却还是要另外小心提着一口气,一边随着众人看机房,一边小心在人群中寻找兄长的影子钤。
兄长的品级是不高,不过因江南织造皆出自内务府包衣,故此就是织造府的官长也不过只是正五品郎中,从五品、正六品职衔的员外郎。可是以三织造在江南的地位、可以密折专奏直接送入御书案的待遇,便是两江总督又如何?
——从一品的总督也不敢轻易得罪正六品的织造员外郎。
故此内务府正九品的官员,也不算低了。
跟在皇帝和嫔妃之后的总管行营大臣傅恒忽然上前跪倒请旨,“织机繁复,奴才请旨,准江宁织造官员上前讲说。”
皇帝点头,“自然应该。”
身后那江宁织造郎中,急忙派了官员上前。那官员躬身,小心垂首上前,待得在织机前一站,婉兮的眼便模糊了。
正是她哥哥德馨。
。
这一整路,那拉氏小心搀扶着皇太后,塔娜倒是一直都盯着婉兮。
待得看见婉兮这般控制不住的神色,塔娜便轻轻碰了碰那拉氏的手肘。
那拉氏会意,抬眸瞟向德馨。
三十左右的年轻男子,面若冠玉。眉眼之间与婉兮果然有那么几分相似,都是顾盼神飞,双瞳黑白分明。
尽管略有紧张,可是德馨还是将这天下几乎是最复杂的云锦的织法说得清楚明利。皇帝和皇太后都不由得点头赞许,乱绪之中终于看出了门道来。
皇帝更是冲那德馨含笑点头,“名字也好。‘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的‘德馨’二字,对么?”
德馨面上一亮,忙跪倒在地,“回主子,正是这二字。”
皇帝一个劲儿点头,“好,真是好名字。你阿玛了不得,名字取得个个儿都好。”
婉兮紧紧攥住语琴的手,已是快要落下泪来。
皇上的心意,她都心领了。
皇帝既然夸赞了,皇太后便直接叫赏。赏下的是两块官用墨锭。
那拉氏便也点点头,叫塔娜将荷包赐下。
德馨上前谢恩,皇后轻哼笑笑,“瞧着这眉眼倒是眼熟,不会是我猜错了吧?”
四卷196、别当我傻()
皇太后望过来,那拉氏搀着皇太后,便是一笑,“听闻令妃的兄长也在这江宁织造府里当差。这位的眉眼与令妃瞧着,倒有几分相似。唷,该不会这么巧,这位就是令妃的兄长吧?洽”
皇太后便微微一皱眉。
那拉氏含笑回眸,瞥向婉兮,“令妃,快上前来瞧瞧,是不是你兄长呢?可真巧,竟然在这儿遇见了。按说你在宫里,唯有本生父母才能请安;你哥哥原本也见不着。更兼他品级还低,就更是没资格见了……这会子竟然见着了,可真是天大的巧合了去!”
这话说得那江宁织造员外郎吓得已是额头冒汗。
——他的确是知道令妃得宠,也的确是故意叫德馨上前,就买令妃心下一个好印象去。
这都是官场上太正常的做法,却没想到这会子竟然被皇后主子给直接捅开了。
那江宁织造员外郎忙求救地看向傅恒。
傅恒长眉一攒,上前跪倒,“回皇后主子,德馨为主管这间机房的职官。皇上、皇太后和皇后既然驾临这间机房,便怎么都是该由他来接驾。这并非他是不是令主子兄长的身份决定的,而是他职分所限来决定的。”
皇帝长眸微眯,当着众人,尽力掩住那眼中的阴翳去。
“……至于咱们该来哪间机房,也是朕钦定的。”
“哦?原来果真是巧合?”那拉氏倒笑了,“当真是主管这一间机房的职官?那我倒想看看,这位主管职官会不会也用这织机,织得出云锦来……别跟我说他本人不是织工,既然是主管,便是每日里耳濡目染也足够了,依样画葫芦也该画得出来!钤”
婉兮方才的一腔欢喜,这一刻全都化作心底的寒颤。
云锦之所以金贵,就因为它的织法几乎是全天下各种锦缎里最复杂的。
便是蜀锦有名,但是因明末大乱,一时城空,蜀锦织法几乎皆已失传,唯余“天孙锦”一种,根本无法承担宫廷所用。纵康熙爷起,工匠有所回归,可是蜀锦织造依旧凋敝。宫内上用、官用、赏赐用的锦缎,依旧皆用江宁织造的云锦。
这样织法复杂、且牵连上用的云锦,都是世代相传的工匠家族方能织得,她哥哥纵为职官,又如何敢以不过十年的经验,便敢上机器去!
婉兮深吸口气,上前深蹲行礼,“回皇上,皇太后、皇后娘娘,妾身倒没留意职官是否自己兄长。总归都是皇上的臣子、江南织造府的职官,是不是妾身兄长,妾身都会认真听他讲说。”
“妾身还要跟皇上求个恩典——妾身倒不好奇是不是兄长,妾身更为好奇的是这些机器上的织工。妾身可否与他们说两句话?”
皇帝扬眉,黑眼珠儿凝注婉兮,却看见婉兮眼底的平静。
这个时候,她忽然请这样的恩典,皇帝心下明白,她怕是又有自己的主意了。
皇帝便唇角轻勾,“准了。”
婉兮抬眸,走到那织机前,含笑与织工说话。先说的都是称赞,都是由衷的惊叹。
最后才问到各位织工的年岁去。………题外话………
江南三织造不同于前朝大臣,他们是内务府包衣,是皇家自家的奴才。皇后是主母,要点银子、管点事儿啥的,都是自己家里的,不同于朝政国务去,所以她敢这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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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卷197、薄如蝉翼()
问了一圈儿,最年轻的都五十了,那亲自掌机的老人家都七十五了。
既是接驾、为皇上表演,便必定是织造府中最顶尖儿的工匠去。这会子在织机上的都是“总高手”、“高手”等级别的。这些都是出自织工世家,从年幼就开始学习,至少十年经验以上才能成为的工匠。待得上了年岁之后才擢升为机房管事,有了这样的称去。
婉兮含笑点头,“……能织成云锦者,平均要多少年才成事?”
那七十五岁老人家满足却也酸楚地叹了口气,“……若是贡缎,没有三十年的织机经验,便不敢上手的。”
婉兮朝那拉氏福身为礼,“妾身闻说‘术业有专攻’。便是同在织造府机房,真正敢上机的,都是宫匠世家,子孙世袭;便是职官,耳濡目染,却也无法有世家之传。还望主子娘娘明察。洽”
婉兮用意已然明了,皇帝轻轻勾起唇角。
那拉氏恼得紧咬牙关钤。
德馨却也不含糊,虽说妹子已然出手相护,可他还是正儿八经地准备脱去鞋袜,将官袍掖起来,就等那拉氏一声令下,他就爬上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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