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柏氏轻叹一声:“这会子舒妃要搬进来,娘娘倒更不容易单独与九福晋说话了。人心黑白,更需要从长计议了。”
婉兮拍拍小柏氏的手:“总归,咱们不急。明年的事,倒是有人会急。谁心急,谁便更容易暴露心迹。咱们啊,总归看着吧。”
。
小柏氏拜别,玉蕤悄然上前道:“主子放心,白常在兄长柏永吉处,奴才阿玛会盯着的。总归内造办处也在内务府治下。”
婉兮含笑点头:“谢谢你阿玛的心意,不过也叫他放松些,不必盯得太紧。我当年虽与怡嫔交恶,不过这几年过来,对白常在倒是渐渐放下心了。”
玉蕤想了想,便也点头:“这样看来,白常在倒是比她姐姐心思更明白的。她明白这会子她们姐妹都不得宠,她们一家在宫里若能安稳生存,唯有倚仗主子。”
“白常在虽然没怡嫔位分高,但是她终究没有过扬州瘦马的那一段经历,心思便也更单纯剔透些。”
三卷413、为了猫()
婉兮抬眼看玉蕤一眼,轻轻拍了拍玉蕤的手,淡淡一笑:
“其实这样说起来,我反倒会更心疼怡嫔。怡嫔家贫,无以为生,怡嫔才会从小被卖作扬州瘦马。如果没有怡嫔被卖来的银子,那小柏氏,还有她们的哥哥,怕也都饿死了。是用怡嫔换来的银子,才养活了她的兄长、妹妹。”
“白常在今日的的聪慧剔透,其实都是怡嫔用自己的痛苦换来的。”
玉蕤也是一怔,旋即眼中也是涌起泪花:“主子说得对,奴才方才有些毒了。”
婉兮含笑摇头:“你不过是言语两句,我当年却是实打实与她曾有深仇大恨的。洽”
婉兮如今还无法生养,不无当年那窝心一脚的缘故。
“……只是这些年过来,我虽然恨怡嫔,却从未恨得深入骨髓过。便连后来小柏氏进宫,她兄长进内务府造办处,我也都是未曾当成敌人,便是因为心底深处,终究对怡嫔的经历,依旧还有一丝怜惜去。钤”
玉蕤含泪点头:“这宫里若是换成旁人,跟怡嫔有过那样刻骨铭心的大仇,如今仗着得宠,早就将怡嫔置于死地,或者将她妹子、兄长都给整治了。也唯有主子肯如此,才能换来白常在和她兄长的诚心归附。”
婉兮含笑凝眸:“人生于世,人善有人欺的道理我自也是明白的。更何况深宫这些年,尔虞我诈就更是家常便饭。我不喜欢做傻傻的所谓良善之人,但是我却相信四个字:将心比心。”
。
玉叶从外头走进来,却是撅了嘴。
婉兮转过眸子去瞧她:“预备好了么?”
玉叶点头:“乌鸡骨头已经剔好了,就等主子亲自去熬鸡汤了。只是……主子当真还要亲手给皇太后再**油卷儿么?”
婉兮便舍了玉蕤,叫玉蕤盯着这便烧炭熏炕,自己径直走向门外去。
“自然要做。难得皇太后喜欢吃这一口儿,寿宴那日还夸奖了两句,我便要再做了给皇太后进呈过去。”
玉叶忍不住跟上来低声嘀咕:“皇太后这回对主子和颜悦色些,都是她理亏罢了!她从未真心想对主子好,主子又何必要劳累自己去侍奉她!”
婉兮淡淡回眸:“那拉氏和舒妃本就都想借用皇太后来打压我,我若自己更因此对皇太后记恨,那不反倒正好中了她们的下怀?”
玉叶被问得一怔,想了一会儿才道:“那难道主子就不记着过去她对主子做过的那些事儿了?”
婉兮瞟她一眼:“便如我对怡嫔一样。不恨是不可能的,但是这种恨却要有时限。因一事对一人,而不是兜头盖脑,什么都一样儿地恨下去。”
玉叶嘟了嘟嘴,咕哝道:“……是皇上。”
婉兮面颊微微一红,便也挑眸:“谁说我是皇上?这一回,我是剪刀儿!”
这回轮到玉叶傻了:“剪刀儿?”
玉叶登登登赶紧追上婉兮,暂时忘了身份,并肩而行,“……主子**油卷儿,是猫?”
婉兮忍不住笑,停下瞪玉叶:“瞧你这话说得,倒像我**油卷儿是喂猫似的!”
三卷414、我赌你心软()
两人说得跟绕口令似的,听起来还都是有鼻子有眼儿的,两人这便忍不住相视一笑。
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两人都是小丫头,时常一起做些小坏事儿,一起瞒着婉兮的额娘和阿玛,只有两个人知道。
玉叶便不由得上前,握住了婉兮的手。又如同小时候那样子,不分主仆,亲密无间。
“姑娘这究竟是什么呀?奴才心下替主子委屈,真不愿意看见主子那老太婆便哑忍下来。”
婉兮摇头:“你跟我这些年,你看见我肯甘心哑忍受气么?便是有时候不当场发作,那也是我在掂量轻重,想明白了再反击罢了。洽”
玉叶还是红了眼圈儿:“可是这回主子却找不出什么理由了吧?连猫都说出来了,主子这就还是委曲求全了。”
婉兮轻叹一声,“你个傻妞,真不是。我真是剪刀儿!钤”
。
玉叶抹一把眼睛:“主子到底说什么呀,我都听不懂了。”
婉兮叹口气,抬手指悬在屋檐下的鸟笼:“看看二又和二寸。从前我在长春宫里当女子的时候,其实是二又的爹妈:小又和小寸。”
那段伤心往事发生的时候,玉叶还没进宫呢,故此那些事儿也都是听毛团儿转述,心下还是有些迷糊的。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多年,鸟类的生命本也短暂,这些年已经足够鸟儿们重入一个轮回……但是婉兮轻轻垂眸,眼睫毛尖儿上还是悄然挂了泪珠儿。
“它们是我心头所爱,可是它们却是——被我连累死的。”
玉叶也回想起那会子她刚进宫,跟着毛团儿到内务府鸽子房里去寻两只鸟儿,结果听说的惨状……那养鸟的说,一个是从鸟架上掉地下摔断了脖子,一个是被野猫活活咬掉了脑袋。
玉叶这才一下子明白过来,两只眼也是红了。
婉兮点点头:“所以,刚发生九福晋这事儿的时候,我一来为九福晋、九爷和那孩子难过,我接下来就在担心咱们家剪刀儿……我那会子都没顾上担心我自己,我就怕皇太后一怒之下会下旨叫人将剪刀儿给处置了。”
婉兮转开眸子:“我当年护不住小又和小寸,我这回便不能再失去剪刀儿了。它们虽然都是小生灵,可是它们不该这样主人而冤死。”
玉叶也使劲点头:“主子别说了啊,奴才明白了。奴才就是没明白,剪刀儿和今儿的鸡油卷又有什么干系?”
婉兮这才破涕为笑,妙眸轻转。
“可是我想多了,皇太后压根儿就没说过那个话,没想要迁怒给剪刀儿啊!”
“故此便是剪刀儿,我也愿意向皇太后尽我一点子心意……”
玉叶这才想明白,张了张嘴便也乐了:“真别说,这还真是猫!”
婉兮满意地轻叹口气:“我事后想,皇太后终究是上了年纪的人了。人到了这会子,也是心疼小生灵的了。如此可见,皇太后纵然是个硬脾气的人,可是到了这把的年纪,终究性子还是一点点被岁月打磨得柔软了下来。”
“又或者说,她虽手腕铁硬了些,可是内心却并非毫无柔软的吧~”………题外话………
明天见~
三卷415、黑暗中;你和我()
因着有外命妇在永寿宫坐小月子,皇帝便整个年下都不便踏足永寿宫。
而六宫若被翻牌子召幸进养心殿,便必定要有敬事房的记档,故此婉兮与皇帝的相聚,从十一月到一月这三个月间,在记档上并未超过十五天,平均下来每个月不过三五天之属。
也是因皇帝在年下的祭祀典礼甚多,无暇召幸后宫。不过除了令妃之外,倒是婉嫔、颖贵人、陆贵人、白常在、那贵人、林常在等几个位分相对较低的嫔妃各自得了一天伴驾的记载。
永寿宫里婉兮竭力尽地主之谊,每天都陪着舒妃姐妹俩,寸步不离。只是婉兮对姐妹二人的态度,却与从前有所不同了醢。
直到正月十四,皇帝次日一早便要奉皇太后圣驾,带领前朝后宫一起赴圆明园看火戏。便在起驾之前,下旨由令妃“分皇贵妃忧”,主持坤宁宫夕祭。
坤宁宫祭祀每日早晚两次,各自名为“朝祭”、“夕祭”。名义上由中宫来主持,只是中宫终究无法每天早晚都来做此事,故此也有遣内务府官员代为执行的。
此时令妃为佐理内政者,自然可代替皇贵妃行此祭祀。
婉兮沉静主持完一应仪轨,忽听通报,说皇上来了。
婉兮急忙上前行礼,便是凝眸望住皇帝,心下也是悄然悸动。
虽然永寿宫与养心殿这样近,可是皇帝却不方便过来。故此这般便也生出了小别胜新婚之感缇。
皇帝走过来拉住她的手,将她带起来。只是这一拉手之间,皇帝的指尖还是穿进了她的指缝儿中去,便是从这小小动作,婉兮也体尝到了皇帝相同的心思。
婉兮面颊便忍不住一热,起身已是含笑,随之娇俏垂首,低声道:“爷来晚了,夕祭已毕~”
皇帝轻哼一声,只冲身边的几个太监点了点头:“布置吧。”
婉兮抬眸凝注皇帝:“夕祭已毕,皇上这是……?”
皇帝是天子,代表天意统领天下,故此宫内各种祭祀,不论规模大小,都是规矩最重,半点差错都不能有。夕祭既然已经完毕了,那就不能重来一次。
皇帝扬眉轻睨着婉兮,缓缓一笑,却道,“嘘……”
婉兮便也不知皇上这是又弄什么玄虚了,只能依从着他。
片时之后,之间太监们已经将巨大黑幕将整个坤宁宫明间全都垂挂满,不叫外头星月之光透露进半点。
之后一众太监全都垂首退出门槛来。
皇帝却抓了婉兮的手,两人走进坤宁宫去。
婉兮抬眸,见殿内只剩下三个人:一个是萨满婆婆,在宫中官职为“司祝”;此外还有两个太监,一个执板,一个执鼓。
婉兮不由得抬眸望住皇帝:“爷……这是另有祭祀?”
皇帝坏笑眨眼,朝那司祝点头:“开始。”
那司祝和两个太监,便绕着殿内将殿内的灯火都熄灭了。整个坤宁宫瞬间跌入黑暗。
不仅没有灯火,更因为四周早已垂挂好黑幕,便连窗外的星光月色都无法透入,便让眼睛即便适应黑暗之后,也半点光亮都看不见。
婉兮不由得紧张,攥紧皇帝的手问:“爷,这是什么?”
三卷416、不叫灯光打扰()
婉兮话音未落,那职为司祝的萨满婆婆,已然摇响铜铃,口中念念有声。
婉兮虽然看不见那情形,却能想象到,萨满婆婆身披五彩衣,腰上系满串铜铃,随着身形跃动,那身上的五彩衣便猎猎飘动,而腰间铜铃便整齐地响得响亮。
随着司祝的铜铃声,两个太监也同时敲响板、鼓应和。虽然只有三人,三种简单乐器,但是铜铃、板、鼓组合在一处,竟然也成了小小的乐队一般。
婉兮不由得心驰神往,想起小时候。
她虽然身在旗籍,可终究是汉姓人,故此对满洲在关外时传统的祭祀方式不甚熟悉。小时候但凡见有人家做这些,倒不觉得如何神秘肃穆,反倒只觉得好看,只当成歌舞一般。不管谁家请了萨满婆婆来跳神,她必定要去看的,小时候还跟额娘嘀咕过,说将来长大了她也要当“大仙儿”,也能这样腰缠铜铃、彩衣而舞醢。
感知到她柔软下来,甚至朦胧之间能想象到她在侧首微笑的模样。
皇帝便也不自觉愉快地勾起了唇角。
他凑在她耳边,口中暖暖的气都吐在她耳畔。
“背灯祭。”
婉兮微微一怔,这名字她听过,忍不住踮起脚尖,凑在皇帝耳边悄声问:“这不是该在堂子里祭祀么?”
皇帝捏捏她的手,同样让自己的声音被铜铃、鼓声裹住:“本是堂子祭,可是爷决定改到坤宁宫了。实则十二年的年底,爷已经定了坤宁宫背灯祭的供献之物,但是因为十三年孝贤的事给耽搁了。今年正好应当进行。缇”
婉兮心下悄然一软:“背灯祭历来都是最最神秘,奴才家里是汉姓人,便从未做过。村子里旁人家有做的,也不肯请外人去看,更不告诉外人他们在祭祀什么……奴才这会子便也有些迷糊了。”
皇帝坏坏一笑,只伏在她耳边道:“铜铃响会有四遍。四遍之后祭祀便停了。故此,咱们时间不多……”
婉兮听得怔住,皇帝的手却已经在黑暗中伸过来,将她包绕。
这样的黑暗,这样最为靠近神灵的铜铃、鼓声,婉兮的神思也不由得被拉远,似乎脱离了她的躯壳,被高高推向天际。
她不敢动,也不敢出声,只能感知到皇帝将她圈进怀中。
她的掌心,被他放入干燥的柳叶。
而她的身子……是他坚定而灼热的占领。
。
从未有过的神圣与亵乱感,这一刻集中在一处,如电光幻化成的钢鞭,一下一下抽击着她的心魂。
这是坤宁宫,曾是皇后寝宫,代表大清的女权。
这里供奉保佑家的神灵。
可是她却在这里,在这一片幽冥的黑暗中,与皇帝行了这样最最亲昵之事……
虽然知道那司祝和太监看不见,可是他们就身形翩飞在他们俩身畔。那铜铃阵阵、鼓声铮咚,就在耳边。
此时的皇帝,不知是因为担心时间的长短,还是也被这奇异的气氛蛊惑,呈现出从未有过的激亢。
她几乎要承受不住那样的鞭挞,无数次吟声就将溢出唇边。
三卷417、等不来他的垂怜()
永寿宫里,夜色已晚,婉兮还迟迟未归。
舒妃坐在窗边,有一搭无一搭陪着妹妹说话,却分明更留意窗外的动静,倒是将妹妹好几句话都给错过了。
兰佩看着这样的姐姐,心下也是酸楚。她索性不再说话,垂下眼帘去。
正月十四,宫里本就是过年,又因为明儿就是元宵了,故此今晚上各宫里更是高挂彩灯。廊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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