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 傅恒这便收了栾大,叫他私下里内城外城地去查。
栾大本就是市井间的老油子,故此寻访不到几日便给傅恒带回了七十三件宫内物件儿的消息。
傅恒听了也是头大,便也微服每日跟栾大满城地一件一件去辨认了。
宫里往外流物件儿,虽然历朝历代都是严禁的,可是却也历朝历代都没能避免过。这里头有女子、太监手脚不老实的;兴许也有内务府里监守自盗的;当然更有宫里的主子们手头紧了,急需些现银子,不得不拿宫里的物件儿暂时出来变现的……
而干珍玩玉器、典当的这些行当,原本也有些不好的习气,都知道外人对宫里好奇,但凡什么呢,只要能冠上个“宫里流出来”的说法,那身价便能翻上好几番。
而外人没机会知道宫里的物件儿究竟是什么样儿,只要用料做工上稍微精细些,再加上商家的口灿莲花,便当真能唬弄住不少的人偿。
可惜傅恒是谁呢,既出身贵胄,从小便是在宫里长大的,如今又是总管内务府大臣,皇家的物件儿都登记在他手里的账册上、锁在他掌管的库房里呢,故此他当真亲眼去辨认的时候儿,那七十多件里头,撑死了一共也就不到十件是官作里头出来的手艺。
他便亲自从那些物件儿里找见了婉兮的那两件首饰。
仔细盘问了那商家,听描述那来典当之人的外貌,隐约听出来是毛团儿的模样,这便坐实了是九儿的。
一件是赤金的碧玺镶嵌海棠花簪,一件是碧玉镶宝石蜻蜓簪。
前者的海棠花瓣皆由粉红碧玺镶嵌而成,手艺精巧足可乱真,细闻仿佛还有清香隐隐;后面那蜻蜓簪,则整个蜻蜓的身子都是活节的,簪在鬓边宛若步摇,随着步态,那蜻蜓便也活灵活现……
这簪子,自是皇上根据九儿的性子叫造办处做的,便是只拿着簪子,都可想象到这两枚簪子若簪在她青丝之间,便又是有如她家花田里那一片自然野趣的模样了。
便从这发簪,也足以看出皇上对九儿的心意。
他相信,便是这设计和纹样,都必定是皇上亲手画就的。
而且,凭他当了这么多年的总管内务府大臣,纵不是专管这些金银细软的,可是他也对那些账册里登记过的有所印象……却不曾记得内里记过这两件东西。
这便是皇上的私恩了。便是赏赐都不叫记档,就是将这物件儿真正给了她了。管她怎么用呢,或者是赏给人去,或者是私下里给了自己母家,要么就是这么典当了呢,总归内务府是无证可查的。
不似宫内其他主位宫里的那些物件儿……便是皇上赏赐的,只要登记入了账,便只是名义上属于那些主位罢了。来日,待得死去的那一天,总得按着账册一件一件给收回内务府去的。
那一刻对着这两件金簪,他心下除了叹息,还是叹息。他能替九儿找到的……却每一件都是皇上的心意。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她便又贪杯了。喝着喝着,不知已是喝了多少,朦胧之中却猛然想起,那些查验过的物件儿里,仿佛另外有一两件是有些眼熟的。
只是他却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宫里哪位主位的身上、头上见过。
………题外话………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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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卷355、问天()
&/script>; 只是他能恣意去看后宫们的头上、身上,还是皇上登基以前的事。那时候他才十岁上下,没人拿他当大人看,更何况是在重华宫里,后宫们都住在一起呢,各自并没有单独的院落去,故此都来给他姐姐请安的时候,他也方便一同拜见。
如此算来都已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他便更不敢叫准儿了。
他站起身来,“来啊,叫栾大。”
虽然具体想不起来是哪位主位戴过的了,总归叫栾大去查那去卖货的人就是。哪个宫里总归都是叫太监出宫办事,那些商家个个都是人精儿,只要见到是太监,纵然是扮装了的,也一定能从嗓音和身态上认得出来。
那他便迟早能查出来,是哪个宫里流出来的物件儿。
宫里的主位若是安安心心在宫里过日子,年例和日用还是不少的,自己吃穿用度自然足够。可是既然要流出物件儿去私卖,必定有用银子的地方儿……内廷主位用银子,除了送礼之外,怕就是要用在收买人心上去。
他倒好奇,这公司还有谁要收买人心,又是要去办什么事。
。
这样的雪夜,兰佩已是忍不住走到院子里朝书房方向望了好几回。
十月的雪,纵然也冷,可是落地之后却不稳当,被人多踩几回,便都踩成水了。
便如人心,不管曾经有多难以融化,可是只要恒心一志,即便不是那么容易便融了,可至少也能如这雪一般,先有那么一部分变成水了。
兰佩对九爷的心,也是这样一般偿。
这回生下福隆安,九爷又调回京师来,兰佩本以为终究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可是……九爷却又搬回书房去了。
便如同叫她生下了儿子之后,他便心愿得偿,这便又从她的身边退回到曾经的原地去了。
那曾经的耳鬓厮磨、执手相望,仿佛都成了一场梦境,如今叫她想来,都不敢确定是不是真的,还是自己酒酣耳热之时,自己凭空想象出来的一段梦境。
有时候她也扪心自问,自己想要的是一个孩子,如今心愿得偿,是不是便能安心守着孩子一辈子了?可是答案却还是叫她自己那样心酸——不够啊。
九爷与她那些宛如梦境一般的亲昵,已经成了她亲口服下的毒,叫她早已心瘾难拔。
碧海和蓝桥都不放心,便也都跟出来劝:“主子进去等吧,不如叫奴才到书房去瞧瞧。若是九爷已经忙完了,奴才便斗胆请九爷回来安歇。”
兰佩站在雪里,感受到那渐融的雪已经濡湿了她的鞋底,一脚的湿哒哒,一脚的凉意。
兰佩努力一笑,轻轻摇头:“别去,我不想为难九爷,更不想尝那强扭的瓜。我希望九爷能自己回来。”
碧海和蓝桥都是难过地垂下了头去:“主子要等多久呢?”
兰佩轻轻眯起眼啦,伸手去接天上落下的雪花。
终是季候不到,那雪花落进掌心的一瞬间,比地上的更快便已是化成水了。
想要与这上天的要的是一片雪,可是得到的却是一滴水。上天也不欺人,降落下的的确是雪啊……却可能,还是自己造化不够吧。
………题外话………“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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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卷356、蓄谋()
&/script>; 乾隆十一年接下来的两个月,与此前四月里的嫡子出世、七月里的八阿哥降生比起来,倒是平静了许多。
总归十一月是皇太后的圣寿,十二月又是准备过年,人人都希望祥和美满地过去罢了。
只是这样看似平静的后宫里,终究还有一桩心思是悬在一众女子们心上的。
来年就又是八旗女子引见之年。乾隆九年那会子,皇上没给后宫里添什么正经的新人,那明年这一回,总归不能再不挑了。
故此这日后宫们又到长春宫请安之时,还是有人按捺不住说到了这个撄。
皇后听了倒是一笑,扬声道:“自从慧贤皇贵妃薨逝,咱们这后宫里就总是有些冷冷清清的,好几年那股子劲儿都没能缓过来。”
“真好啊,又到了要进新人的时候。便仿佛这宫里又是一个轮回,咱们宫里这几年间多了两位皇子、一个公主,明年就又要进新人了。这后宫里又如同当年一样热闹了。偿”
婉兮抱着四公主,只垂首专心逗着四公主,未曾抬起头来看人。
皇后倒是忍不住瞟了婉兮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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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自散去回宫,婉兮语琴一起缓缓走着。
紫禁城又到了白雪红墙的时节,叫人眼里心下,越发的冷热分明。
语琴轻笑一声:“方才皇后的话,你可听真切了?”
婉兮垂眸含笑:“如何能听不清楚呢?那样底气十足,膛音稳定,简直都要振聋发聩了。”
语琴轻哼:“可不,她简直就是在郑重宣告呢:虽然这几年经历了这么多事,可是她还是稳稳的赢家。风水再转,她依旧如愿以偿有了嫡子,她也依旧还是稳稳的皇后。不管这后宫里如何新人来、旧人去,谁得宠了谁失宠了,终究都只是别人在变。而她的地位,她独一无二的一切,永远都不会改变了去。”
婉兮含笑点头:“是啊,就因为她有如此自信,所以这会子有了嫡子之后,就更加不用担心明年的新人。总归新人进了宫,都首先要到她的屋檐下去低头。凭她治理后宫这么多年的驭下手段,她自然有本事将人都她掌心里去,一个一个治理得服服帖帖。”
语琴也是冷笑:“可不!总归刚进宫来的新人,无依无靠,总得寻一方依靠才能在这宫里立足。而这后宫里最大的靠山,又何尝不是她呢?故此新人一进宫,都自然要听她的话去,不敢违抗。”
婉兮轻轻吸一口气:“她如今有了嫡子万事足,未来的一切便都不用再担心了。她接下来最大的心愿,自然是要将皇上的心收回去。”
语琴不由得眼中浮起忧色:“我瞧见她用那样的眼光看着你……我想,她必定要使出主意来克制你了。”
“最简便的,便是从新人里挑了人进来与你抗衡,分你的宠!如她这些年一向所做的那般,她作壁上观,最后渔翁得利!婉兮,你要小心!”
婉兮点头:“我明白的。如今我还没有自己的孩子,她便自然要趁着这样的机会除掉我去……她不会等到我有孩子那一天再动手的。”
………题外话………还有~~
二卷357、坤宁()
过年了,皇帝倒比往日更忙,婉兮好多天都是睡了半晌,冷不丁被他给亲醒的。次日一早,她也总是要发誓要早些醒来,至少能亲手为他更衣……可却都没能醒过来。
最后只能躺在被窝里,伸着酸疼的手脚,听外头的炮仗声来分辨他这是到哪个方向去了撄。
——过年的时候儿,宫里的老规矩是,皇上是到哪儿去,都会跟着放一拨炮仗的。
婉兮也跟皇帝要了些炮仗来玩儿,自然是不敢在宫里噼里啪啦地放,便叫毛团儿将那捻儿给扒下来,然后将里头的火药给倒出来,将里头的硫黄、硝石、木炭粉给扒拉开。聚成一小堆之后,在宫里点燃了,不听响,只当呲花看的。
看完了呲花,婉兮嘱咐毛团儿将硫黄和硝石分头收拾好了。
她自己径自回寝殿里抄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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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的大礼终于都走完了,皇后这日便也在自己宫里设宴,将皇太后、皇上、各宫主位和皇子、公主们都给聚到坤宁宫去,各自围绕在南北炕上,就着炕桌吃家宴。
皇后更是亲自掌勺,就立在炕边的灶头上,给一家人煮福肉。
这般坐着,便仿佛又是满人在关外时候的旧俗模样。一家人亲亲热热地过年,倒将那些君臣之礼暂时抛却了去偿。
各宫都互相送礼,更要给皇子和公主们压岁的金银锞子。
一时之间坤宁宫中欢声笑语,肉香扑鼻。
只是皇后终究从小就是大家闺秀,没怎么掌过勺的。更何况这是连着火炕的大灶,那几口大锅不是人都能轻易掌握得好火候的。便也有些烟火气从外头烟囱倒灌进来,呛得皇后脸上都沾了些黑灰,捂住嘴直咳嗽。
娴贵妃瞧见了,便哼了一声走过来:“当真难为皇后了,烧不好这大灶不说,倒要吃了这烟气灰尘去。还是给我吧。好歹我从小也是亲手做过这些的。”
皇后不由得面色微微一变。
坤宁宫的大灶掌勺,一向从礼仪上来说都是皇帝正妻的职责。这是满人在关外的老规矩,虽然后来多是由内务府的官员福晋来实际操作,不用皇后亲自动手的。可是这规矩终究不能假他人之手。
皇后轻哼一声:“我知道娴贵妃一向能干,可是这会子,娴贵妃还是回去坐着吧。不然待会儿皇太后的烟抽完了,便没人给点了。”
皇后轻轻扬眸,朝皇太后的方向瞟了一眼去:“哦,也对,还有舒嫔呢。舒嫔虽说也是大家闺秀,不过终究是皇太后亲自选的人,故此进宫前连点烟都是特地学过的吧?就算娴贵妃近旁,也自然有舒嫔伺候得皇太后妥妥帖帖的。”
娴贵妃果然面色便是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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娴贵妃不甘心却不得已地走回皇太后身边时,一直坐在炕梢处哄着四公主的婉兮,不由得悄然抬眸望了一眼。
不过她没望向娴贵妃去,而是望向灶台旁被烟气熏得一个劲儿低声咳嗽的皇后去。
婉兮的面上,沉静如水。
稍后福肉终于上桌,坤宁宫家宴开始。
各宫都上前给皇太后、皇帝、皇后祝酒,并且送上自己的贺礼。金玉琳琅,灼人眼目。
婉兮上前,亦展开自己的贺礼。
………题外话………今天先更到这儿哈,明天见。
二卷358、素经()
婉兮的年礼刚打开时,先是露出外头的剔红雕漆的小盒子,模样儿看上去也是精致。各宫便都欣喜收下,待得打开了看,便各自面上都有些意味。
只因为那看似还算值不少银子的剔红雕漆盒子里盛着的,就是一摞树叶。
树叶上,是婉兮抄的《心经》撄。
对各宫的神情,婉兮自不意外,含笑垂首道:“这一番陪皇上巡幸五台山,众位姐妹多有未能随扈而行的,我便一路沿途拾起五台山上落叶,学着皇上在菩萨顶为文殊菩萨敬御笔亲书的《心经》的模样,便给各位姐妹也都抄录了一份。”
“树叶虽然简陋,只是最早的佛经亦是贝叶经,便也是抄录在树叶上的。愿以我丹心赤诚,能令宫中众位姐妹也都能仰承佛光。”
婉兮说着,妙目一转,含笑望住皇后:“不瞒各位姐妹,我这回抄经所用的毛笔和墨锭,还是皇后当年曾赐予我的。这些年我都舍不得用,这便借花献佛吧。”
皇后听得如此,便笑了:“令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