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里,一旦阴阳二气失了调和,非但你自己的命数短了去,便连坐胎都不可能了。你这一辈子最想要的,不就是孩子么……娴娘娘,你就是不你自己着想,也得想想你这辈子还要不要子孙缘了。”
娴贵妃终是抵抗不住,低低嘶吼出来:“——是皇上!”
。
婉兮微微一颤。
这个答案既在意料之中,却又在情理之外。
她知道皇上护着她,曾不惜与皇太后顶撞,更无数次明里暗里曾与皇后发生过龃龉。
这一回又是皇上亲口告诉她,皇上说他与纯贵妃的情分已是到此为止了。
她知道皇上肯用尽心力去护着她……可是,皇上竟然当真会她,而要了一个贵人的命去?!
凤格不是玉烟啊,玉烟只是宫里的奴才,皇上赐死奴才不算大事;可是凤格却是皇上的贵人,更何况还是前朝重臣来保的孙女!
语琴悄然伸过手来,轻轻握住婉兮的手。
婉兮闭上眼,捏着嗓子道:“你说是皇上?娴娘娘,你怕是方才听我说了帝王之气,叫我不敢靠前的话吧?所以你故意推了皇上出来唬弄我。”
“娴娘娘,这蚕坛供奉的可是蚕神嫘祖。嫘祖又是轩辕黄帝的元妃,故此亲蚕礼不止是养蚕缫丝之礼,也更是谨束妇德、后妃之德的祭礼。娴娘娘既然代替皇后亲为祭祀……自然也是希望将来更有正位中宫,来祭祀的心思吧?那便每一年都要跪倒在嫘祖面前,那我倒要问问娴娘娘,你害我于死,又嫁祸给皇上,还有什么脸面祭礼嫘祖?就不怕跪倒在嫘祖面前时,被天地轰雷,劈死在嫘祖眼前么?”
“我没扯谎!我更不敢嫁祸给皇上!”娴贵妃嘶声叫了出来:“你若还不满意,你便再多恨一个人,那就是永寿宫令嫔!”
“你以为你为何死在十月十四那个晚上?还不是因为那天白天,永寿宫封了宫门,将令嫔圈禁了?!那天皇帝眼睁睁看着永寿宫的宫门被钉死,锁眼儿里灌了水银,他纵然为天子却都无法阻止,他心里不好受!”
“可是他终究是天子啊,他心里不好受,不能去违抗皇太后的懿旨,他便自然不会放过你我!那肚兜都怪你做得太落痕迹,他便毫不费力想到你我……他召了我去,我又还有什么敢瞒着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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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卷299()
娴贵妃也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那会子皇上说,‘此番这事儿,必定要一个人去死。娴贵妃你自己告诉朕,你觉着你和秀贵人之间,哪个更该死?’”
娴贵妃崩溃垂泪:“凤格,你心里明白的,纵然是我叫你办那件事,可是我没叫你做出那样的肚兜来,我也没叫你单独针对了令嫔去!所以那个该死的,本来就该是你……”
撄。
听完这一番话,婉兮蹲在窗外,不由得轻颤了起来。
按照旗俗,旗人最重的刑罚甚至不是死刑,而是圈禁。
回想康熙朝时,康熙爷活活将废太子圈禁至死;也曾经将十三爷怡贤亲王胤祥险些圈禁疯了。
都是因为,这圈禁之看似还在朱墙金顶之下,却最为消磨人的意旨去。当真是生不如死,命不由己。
故此封门的那一刻,她宫里的人都哭了。
便是毛团儿、献春这样有见识、掌事儿的也都暗自垂泪偿。
她自己虽然在心下使劲儿鼓励自己,说不过就是一个月嘛,可还是一扭头赶紧奔回寝殿里去,听着那大门上咣咣的钉门声,忍不住趴被摞子上掉了眼泪下来。
那会子她能想到皇上定然难过。后来解禁之后也曾听得李玉暗暗里透过话儿,说钉门的时候儿,皇上就在如意门那瞅着呢。
说那天负责钉门的,钉完了门就直接被皇帝发配到裕陵的工地上去了。皇帝的说法是,觉着他们钉门的手艺十分好,那么长的钉子敲进宫门里去,一点不歪,钉子头半点不损宫门的庄严,故此叫他们到裕陵工地上,为皇帝身后的长眠之所去钉墓门去。
婉兮却着实没想到,那晚皇上竟然还要了凤格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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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心下颤抖得厉害。
这里终是祭坛之地,如她吓唬娴贵妃所说的那般,这里每一句话都会通达天地的。
她问到此处,已是不敢再问下去。
嫘祖母仪天下,是轩辕黄帝的元妃,故此亲蚕之礼都由皇后亲为……可是她自己,终究是妾啊。
皇上她,竟然能做出这些来……她真担心,天地会听见。
她忙朝天地叩头,心里暗暗祷告:“若要惩罚,便惩罚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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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琴瞧着婉兮已经有些乱了,加之今儿这话已经说得差不多了,便忙又燃起线香来。香气顺风飘进窗纸中去。
娴贵妃身在床帐之内,空间狭仄,不久便昏沉睡去。
语琴扶着婉兮回到下处,婉兮垂首,半晌无法止住眼泪。
语琴轻叹一声坐下:“想什么呢,与我说说。”
婉兮点头:“姐姐,皇上……有时候,好可怕,是不是?”
语琴哼了一声:“这世上谁没有多个面孔?他是天子,就更是如此。不过你总该庆幸,他用那副凶神的面孔,是对了伤害你的人去,而不是对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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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抹一把眼泪,回头又抽出三炷线香来,借着灯火点燃了,跪倒在地。
虽然从前也恨凤格,可是这一刻……还是焚香送她一程吧。
她回头还会多抄两卷经,待得回宫之前都在这蚕坛里焚了,算是这一世与凤格的这一场孽缘,都化作烟云,随风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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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卷300()
等到蚕宝宝化身飞蛾,婉兮又亲手缫丝,再将那蚕丝染成朱、绿、玄、黄等色,由内务府派人送往织造去,作为绣制祭服所用……前后整个过程耗时一个月又半,待得婉兮她们回到后宫时,已是将四月了撄。
婉兮刚回到永寿宫,便接到喜信儿,兰佩已是临盆,平安生下个阿哥来!
这个阿哥虽然是九爷的次子,可因为出自嫡福晋,故此为嫡长子。
按着那会子人们的宗法观念,有了嫡子,这个男子、这个家族才真正有了后继和希望去。
婉兮忙又问,孩子可康健,九福晋可一切都好?
婉兮心下总归担心上回丹砂那回事,就算后来知道九爷在临回山西之前,在府内大发了一顿雷霆,震慑住了芸香等人去……可是总归,还是悬着心的。
玉函便笑:“回主子,九福晋那边早就送进了话儿来,说一切都好,万万请令主子安心。还说这一回都是托令主子的福。等来日二阿哥长大了些,九福晋必定亲自带二阿哥进宫给令主子磕头呢。”
婉兮这才松了一口气,回眸望献春一眼:“九爷家这回当真是双喜临门:皇后主子的嫡子快要临盆,九福晋也先诞下麟儿。九爷还不定欢喜成什么样儿呢。”
婉兮便忙命献春和玉函两个开箱子、翻柜子,拣选看看有什么能送给九福晋和二阿哥当贺礼的。
献春瞧婉兮那慎而重之的模样,不由得掩口而笑:“主子去年那会子,就把一年的份例那二百两银子都给了宋嬷嬷去;好在这又是转过一年来了。不过奴才看样子,主子这怕是又要刚三月,就又要将一年的份例都给出去了。”
婉兮脸红不已:“就算都给出去,也不过才二百两,我都嫌拿不出手去。偿”
婉兮一说都犯了愁:“况且今年还要有皇后主子临盆、嘉妃临盆……都得送礼。我这二百两银子该怎么掰扯才能够呢?”
献春便含笑瞟了婉兮一眼。
婉兮急忙伸手给拦住:“住口。我知道你是想叫我跟皇上去张这个嘴……我不要!”
献春却摇摇头,轻叹一声收住了笑:“主子其实哪怕什么都不送给九福晋和二阿哥去呢,又有什么的?九福晋也是个心下通透的人,如何不明白主子给了她最重的礼去?若没有主子……又哪里来得这二阿哥?”
“况且当日若不是主子发现那丹砂及时,九福晋如今性命怕是都没了,又哪里还有这样的母子平安?”
婉兮便也红了脸,急忙摇头:“唉,你切不可这般言说!九福晋的今天都是她自己挣来的。是她帮我在先,她此时得来的,都是好人福报。”
献春和玉函便也帮主子掂对,都说“主子不一向最善于送人不值钱的‘重礼’么?这会子既然二百两银子怎么都不够掰扯,便不如还是送心意罢。”
婉兮独自缩进炕里,冥思苦想了一个晚上,最后才一拍炕:“我想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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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娴贵妃便召集着愉妃、婉兮、语琴去给皇帝请安、复旨。
………题外话………有亲觉着福隆安不是嫡子,那是不对的哈。怎么分呢,看“嫡子袭爵”。就如富文,是四子,却袭承恩侯的爵位,故富文为嫡长子。九爷最的一等公爵是由福隆安袭爵的;福康安只是袭了一个小世职,故此福隆安才是嫡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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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卷301()
婉兮距离养心殿最近,故此第一个就到了。只不过不能直接从如意门就入内,还要特地绕了个圈子,到正门前去等着那三位。
语琴因为位分最低,也早早就来了。
两人下了肩舆,一同立在门口等着位分高的娴贵妃和愉妃。
少时那两位也一先一后来了撄。
娴贵妃位分高,故此是她在前头。婉兮和语琴心下也还留有那一晚的“鬼影”,不由得在与娴贵妃那眸子相撞的当儿,略有些心虚,故此都垂下头去。
娴贵妃盯住两人看了看,便哼了一声,领先朝前去了。
婉兮和语琴原地肃立着,再等愉妃下舆,又给愉妃请安。
愉妃笑了笑,走过来道:“终于回到自己的宫里来了,两位妹妹睡得还都好吧?偿”
婉兮心下微微一动,便道:“愉娘娘在蚕坛之时,睡得不安稳么?”
愉妃摇头:“那倒没有。我这人心下安静,故此到哪儿都不择床,故此在蚕坛的时候儿因周遭寂静,反倒觉着比在宫里睡得更深沉些。”
婉兮便笑了笑,跟语琴让开一步愉妃先行。
愉妃便也朝前去,追上娴贵妃,也给娴贵妃请安。
语琴有些不放心,落在后头攥住婉兮的手道:“她莫非是说……知道那晚咱们做了什么?我分明用了线香,难道她竟然没睡过去?”
婉兮倒拍拍语琴的手:“姐姐别慌,她话里的意思其实已是在告诉你我二人,她就算知道了什么,也不会说出去。”
“终究,娴贵妃和凤格算计的人里头,也有她一个。况且那会子是五阿哥在园子里种痘呢,娴贵妃和凤格那算计极容易便连累到五阿哥去。愉妃这辈子最看重的未必是位分和恩宠,而是她的五阿哥,故此她心下必定也痛恨了娴贵妃和凤格去。”
婉兮抬眸,朝语琴含笑,“故此咱们那晚上做那个,她心下实则是愿意的。那也同样是给她出了一口气去,她自会替咱们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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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到养心殿给皇帝请安和复旨,那么便总要遇见皇后。
想到这一层,四个人的心下都有异样,便也都不再说话,静静入后殿罢了。
皇帝在西暖阁见她们四个。
皇帝循例问了问祭礼的过程,又是安慰四人辛苦了。皇帝的目光虽看似清淡,却没错过娴贵妃眼圈下那两大团乌黑去。
皇帝的眸子便又一转,清光潋滟着朝婉兮掠过来。
婉兮便垂眸,悄然一笑。
心下悄然道:“爷,我睡得好。没受人欺负。您放心便是。”
皇帝这才唇角轻扬,含笑朝四人点点头:“你们替皇后分了忧,皇后心下必定对你们充满谢意。你们亲自缫丝染色备好的丝线,朕也会命人用在皇后和嫡子的衣物上,以彰你们这四十多天来的辛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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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说完便又要召对大臣,四人这便告退,又不得不到西耳房去给皇后请安。
皇后的脸本就玉白,又极少上妆,这会子看上去竟是虚宣苍白的,倒像是胖了一圈儿似的。
四个人请跪安,皇后由念春扶着勉强坐起来,笑笑:“辛苦你们了。”
娴贵妃眉毛一挑:“不辛苦。主子娘娘看着这样虚弱,倒不如好好歇着。以后每年的亲蚕,自有我们呢。”
………题外话………还有~~咳咳,大家又着急九儿的孩子了吧?总之一句话,不管现在谁生,生了也没用,咳咳~
二卷302()
皇后和娴贵妃这又要掐起来了,其余愉妃、婉兮、语琴自然都不意外。
只是她们可都没想掺和进去,不过都垂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口罢了。
皇后见无人说话,挺着大肚子虚弱一笑:“娴贵妃这是说的哪里话来?亲蚕之礼终究是正宫皇后方可行得。蚕神嫘祖便为轩辕黄帝元妃,她接受的也只是身为正宫皇后的心意。”
娴贵妃嘴角一动。
皇后便是此时,依旧是难得的敏捷。她含笑点点头:“娴贵妃想说什么,本宫明白。娴贵妃又想说,你也同样是妻,不是妾。可是娴贵妃啊,这嫘祖终究是华夏各族的共神,故此她能接受的也只是一个嫡妻的法度。终于咱们满洲从前在关外的‘二妻’,嫘祖老人家是不认可的。”
“娴贵妃虽然也是大花轿抬进宫里来的,可是在嫘祖的面前,一样是妾,不可改变。偿”
娴贵妃眉毛陡然一扬,抬眼狠狠瞪住皇后,便又有话忍不住要说出来。
皇后看也不看向娴贵妃,只扭头靠在念春身上:“……本宫好像肚子有些不舒服,念春啊皇上过来瞧瞧吧。”
娴贵妃便忍不住又是一声冷笑:“主子娘娘这回倒是将纯贵妃当年那套把戏,学了个十足十!”
皇后靠在念春臂弯里,静静一转眸:“本宫学她?娴贵妃,你又是嫡庶不分了!”
娴贵妃咬牙猛然抬头,看向皇后床帐的里处:“看主子娘娘的情形,怕是距离临盆不远了。都说临盆那一刻是鬼门关口,不管是谁,便是皇后娘娘也得带着你的孩子到鬼门关前去碰碰运气。”
皇后一眯眼:“娴贵妃,你若敢此时出言不逊,诅咒本宫和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