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满脸的义正词严:“你不小么?你难道不是年纪小,难道不是爷眼前儿的小丫头么?”
。
婉兮嘤咛了一声,斗不过他,只能抓起衣裳来蒙住了脸。
真的,这世上跟谁斗嘴,也别跟当朝天子。这世上的状元,都是被他亲自金殿之上亲口试以策问给选拔出来的。她可比不上状元,她总归是说不过了。
说不过了,她便换个路数。她故意瞪他一眼:“爷缘何知道猫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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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0、软哝()
直到此时,皇帝方明白了小丫头的意思。
他忍俊不住:“哦~,你个小丫头,原来在这儿是给爷打着埋伏呢!”
婉兮故意绷起脸来:“爷倒是示下啊。爷甭说什么爷是爷们儿,爷们儿自然就懂这个。爷从小都是在宫里长大的,这句话爷可说不通!”
皇帝便哼了一声,却伸手捏住了她细致的小小下颌儿。
“你给爷打埋伏,爷还要以牙还牙问你呢——小蹄子,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的?”
“我……”婉兮险些闪了舌头,没想到被皇帝这么快就给反击回来了偿。
“哼~,你说爷是从小在宫里长大的,宫里人不该知道这个;那你呢,你好歹也是家里的闺女,你怎么就知道这个了?爷可不信这是你阿玛和额娘教你的。”
“要真是他们口无遮拦在你面前说起过的,爷这就叫免了他顶头上司佐领的职!”
。
婉兮都给气乐了。
“爷可真霸道,奴才还以为爷是要免我阿玛的职呢。爷好端端折腾人家佐领大人做什么呀?人家佐领大人也管不着自家阿玛在闺女面前说什么呀!”
皇帝便半边眉毛都挑了起来:“这么说,还真是你阿玛跟你提过的?”
婉兮连忙摆手:“哎哟,这怎么就抡上我阿玛了……跟我阿玛没关系的,我阿玛才不是那样的人,我阿玛从未去过那地儿!”
朝廷有禁令,内外官员皆不准涉足那些烟花之地,否则别说官职没了,还得发配戍边去,这一辈子就完了。
皇帝黑眸润泽,悠闲地瞟着小丫头这急赤白脸的模样儿。
他忍不住伸手指怼了她额头一记:“瞧你这小心眼儿样的,就仿佛爷立时要宰了你阿玛似的……一说到你阿玛,这便护成了这副模样儿,果然爷在你心里还比不上你阿玛。”
婉兮这才静了下来,悄然转眸去瞟他。
这位……又开始酸上了。
爷们儿跟阿玛,有这么做比的么?
就像她才不会傻到要问他:爷,在我和皇太后中间儿,你选谁?
这世上,总归血缘是最斩不断的。
故此她不管受了皇太后什么委屈,她也只能想法子去收拾寿山和庆顺去,她绝不会当面怼到皇太后脸上去。否则,那首先便是叫他为难。
他若为难了,他又为何还要那么全心全意地对了她去?
婉兮便收了声,只伸了小手扯住他指头尖儿,然后自己一下一下蹭过去,依偎进了他怀里。
“爷又犯傻了不是?奴才阿玛是爷的家奴,亏爷这既是天下之主,又是上三旗之主的,还要跟自家的奴才计较的。不过我倒喜欢爷计较,赶明儿我若能再见着我阿玛,我还得给他报个喜呢,就说‘阿玛您知道么,皇上主子还拿您跟他自己个儿相比呢!’,我阿玛一定乐开花了。”
看她个小妮子自己唱念做打,说得这叫一个热闹,皇帝早已嘴角噙满了笑。
忍不住又伸手给了她一个脑瓜崩儿:“你敢!”
婉兮这才收了戏谑,仰头定定望住他:“奴才的命是阿玛和额娘给的,可是奴才将来的命,却都要倚仗了爷去……奴才跟阿玛的缘分,就那十四年;奴才跟爷的情分,却要两倍、三倍了去。爷说,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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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1、情深()
皇帝不由得动容,伸臂将婉兮抱进怀里来。
“爷必不负你。”
他攥了她的小手:“知道为何爷非要将这永寿宫留给你?”
婉兮歪头想了想:“难道不是因为永寿宫距离养心殿最近?”
他伸手拍了她一记:“若心在,远又如何?若心,就算天天都守在我养心殿里,又能怎样?”
婉兮心下一静,不由得认真望住他:“是奴才愚钝了。爷便教我。偿”
皇帝攥紧她小手:“……情深永寿。”
。
婉兮不由得怔住,一转眸子,眼圈儿已是红了。
她倒见过杂书上写过“情深不寿”的这样儿。当中这个“寿”字最难理解。
有人说是“寿命”,其一可做情分本身的寿命,说人若用情过深,对那感情寄予的心愿太多,那感情本身反倒容易承当不起,半途夭折;其二又可说是人的寿命,便是说用情太深的人,自己容易多灾多病,命不长久。
还有玉器工匠说这个“寿”字当做“雕刻”来解释。便是说最深的情,不必一个字一个字都镌刻出来,那有心之人心下便也能明白。
这“情深永寿”,她却还是第一回听见。
若此对应永寿宫的名儿,便更觉心下如烙铁般滑过,无比的温暖和熨帖。
他便轻哼了一声:“本嫌弃你年纪小,不想这样早便告诉你。想等着来日你进封,住进来的时候儿,再说给你听。可谁知道你是个搅事儿的小蹄子,怎么都不肯住进来……”
婉兮什么都说不出来,只主动伸臂抱紧了他。
未来的这一生,她都放心托付给他了。
她信他。
。
说了一会子话,他才又说回猫刑来。
“你既问了爷,爷便告诉你:爷在当皇子的时候,也曾如小九一般微服探访民间。彼时朝廷规矩严,皇子不可私自结交大臣,更不能被派以国务差事,爷若不想坐井观天,便只能自己走出去,才能知道这天下有多大,民情有何样疾苦。”
“民间能正大光明探听消息的不过几个去处:或者是食寮茶肆、或者就是烟街柳巷。爷不是去逛窑子,爷是去不动声色听民心。”
婉兮便轻轻吐了吐舌:“……奴才明白了。”
“那你呢,”他不由又掐了她那水灵灵的身子一把:“你又是缘何知晓的?”
婉兮含笑躲闪,“嗯,那个么……”
他便要胳肢她。
婉兮实在撑不住了,只得笑着在他膝上乱滚:“爷饶命……我说就是。”
他这才停了手,她使劲咳嗽了两声平静下来。却是小心翼翼瞟着他的眼睛:“实则,奴才也是跟爷一样儿……也是那么去逛过的。”
“奴才也跟爷一样,是去不动声色听民心的,旁的可什么都没干!”
。
他便长眉陡然一扬:“听你这话便是越描越黑。快给爷说清楚,你去那做什么了?你又要听什么民心去?”
他说着又要整治她,婉兮实在打熬不过,只得都招了。
她喘着气忍住笑:“奴才,奴才是带着九爷去的……就是旗地私卖那档子事儿,奴才也是要带着九爷去听人说话,这才扮了男装,带着九爷去逛逛的~”
皇帝登时瞪眼:“你还跟小九一起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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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2、曾见()
一听婉兮是跟小九一起去的,方才还意气风发的爷,这一扭脸就又狰狞了。
他想的自不免是那烟街柳巷都是旖旎之地,年少男女两人一起去了,难免撞见什么、听见什么。人之常情之下,自是会有些心旌摇曳,那么便也自然会将眼前人想象成了那情境中的对手去……
他便如鲠在喉,怎么都咽不下去了!
婉兮轻轻瞟了他一眼,收住笑意,柔声道:“爷别想多了。实则那回奴才没撞见长针眼的事儿,奴才反倒是就在那一回……撞见了猫刑之事。”
皇帝便也微微一怔,已是伸手攥住了她的小手舟。
果然,她的小手冰凉。
“不想说便不说了吧。”他将她抱紧些:“若想说,那便说,爷陪着你呐。单”
婉兮深吸口气,抬眼向他尽力笑笑:“奴才到了那地方也胆儿突,不自觉就一杯连着一杯地喝茶。结果肚子胀了,想要去如厕。”
皇帝不由得摇头,低笑道:“瞧你这点儿出息。”
婉兮红了脸:“……奴才因是女扮男装,便不敢进前院的厕房,怕撞见其他男子。这便偷摸着往后院去绕。还没寻找厕房呢,便听见有猫儿的嘶叫。那动静有些怪异,奴才便不由得缩在墙角去偷瞧。”
婉兮顿了顿:“这便瞧见鸨婆在用那法子惩治窑姐儿……听他们的说话,仿佛是那窑姐儿对一个客人动了情,从此不肯再接旁的客,那鸨婆就发了坏,用那猫儿去将她给抓坏了……”
“鸨婆一边用刑一边狞笑着说:‘你不是不肯再接客么?那便挠烂糊了你!叫你那情郎也再不敢近你的身!”
婉兮说不下去了,将头埋进他怀里,用他衣襟遮住了眼睛。
皇帝紧紧抱住他,牙缝里去森森四个字:“庆顺该死!”
婉兮平复了一刻,这才重又坐起来:“爷还怪奴才那回的经历么?若没有那回的经历,奴才便压根儿不知道什么是猫刑,这回被送进慎刑司,便兴许都没法子自救了。”
皇帝虽然亲眼看见了婉兮身上半点伤痕都没有,可是这时听婉兮重又提起来,心下还是后怕。
“爷回宫来,先叫去打听长春宫的动静,打听回来的是你似乎有些行动迟缓,不过仿佛并无大碍。爷这才稍微放下些心,因为知道你从不是闷声吃亏的人,凭你聪明,八成寻到了法子自保。”
“爷随后穿了慎刑司事务的总管内务府大臣,传了慎刑司的底档来瞧,这才知道你是被谁送进慎刑司,又是何人接洽的。只是爷从那底档上是无论如何也猜不出,你是用了何样的法子护住自己的。”
婉兮便垂了臻首:“窑子里的那法子都是见不得人的,故此唯有窑子里的人才知道,外人如何能知?更何况是宫里的人呢。”
“故此奴才乍一听那精奇嬷嬷说到这猫刑,奴才心下便已经有了主意。奴才总归赖她是窑子里出来的人。不管她是不是做过窑姐儿,总归叫她跟窑子脱不开干系,那便是重罪……她就也被奴才吓唬住了。”
皇帝举手擦了擦汗,随即却也不由得微笑点头:“随机应变,办的好。”
婉兮眸子里微光一闪:“处置庆顺的法子,奴才也想好了。”………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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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3、挪窝()
皇帝点头:“你说就是。”
婉兮微微抬眸,眼中已是不由含了几分调皮。
“奴才想,皇太后对奴才的几缕恨意,怕是来自二喜妈妈那儿。奴才也能理解,毕竟二喜妈妈是皇太后主子跟前得用的,伺候了皇太后多年,这么就因为奴才而撵出去了,皇太后主子心下难免不痛快。”
婉兮忽然提到二喜妈妈,皇帝也略有些意外。不过心下也随即一动,他便挑起长眉:“嗯哼,说。”
婉兮这回不敢再迎着皇帝的眼睛了单。
她动小心眼儿呢,怕被爷给看穿喽~
她微垂臻首:“奴才想,既然皇太后主子的心结是出在二喜妈妈这儿;况且皇太后主子身边儿因为二喜妈妈的离开,而短了人手也不好……奴才便跟爷求个恩典,将这个事儿圆融过去吧。舟”
皇帝眼睛便眯得更加像个狐狸。
“嗯哼,说~”
婉兮头垂得更低,只敢盯着自己的指头尖儿:“……不如,就把庆顺给指到皇太后宫里,顶了二喜妈妈的缺吧~”
。
就连皇帝都盯着婉兮的脑瓜顶看了半晌。
这法子从面上看起来,好像怎么也瞧不出有什么“惩治”的意味来。
况且从宫里妇差的地位上来看,一个慎刑司里的精奇,如何比得上皇太后跟前的妈妈里那么有头有脸去?所以这法子听起来,非但不是惩治庆顺,反倒是扎扎实实地抬举庆顺呢!
皇帝也不由得沉吟:“……你,想收了庆顺的心?”
在这世上,人与人之间的争斗,无论是在后宫还是前朝,都没有傻到要单打独斗的。或者与相同地位的人抱团儿,或者麾下有得力的助手。故此皇帝免不得以为,婉兮是想将庆顺收为己用,用这回的抬举收服了庆顺的人心去。
婉兮却一眨眼:“那样阴狠的心,奴才要她何用?!难不成等着她哪天又掉头回来,再咬奴才一口么?”
皇帝便也被考住了,竟是盯着她半晌:“……爷在你眼前儿也丢脸了,这心眼儿竟是跟不上你了。”
婉兮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是动坏心眼儿呢,真不想叫他也知道了。
皇帝左右打量着她:“爷是天子,不能这么早在你面前就抬不起头来……你得告诉爷。爷明白底细了,就没有不答应你的!”
婉兮这便彻底脸红透了。
“……奴才不想说。”
“为何?”他伸脚捅了她腰眼儿一记。
婉兮头都快沁到褥子上去了:“……奴才,实则也把皇太后算计进来了,怕爷生奴才的气。”
“不过爷放心啊,奴才算计皇太后,绝不会真正害到皇太后的,奴才就是想——小小出一口气。”
皇帝被她给弄得这个心痒难挠,便又用脚捅了她一下儿:“痛快儿说!”
婉兮这便抬起头来,红了脸说:“庆顺既是知道猫刑的,身上用的胭脂水粉还有些烟街柳巷的味道,故此奴才想她一定是在窑子里涉足过的人。她又是孀妇,爷们儿早早就死了,她在窑子里耳濡目染的,一定不甘寂寞。”
“可是她如今更进了宫来……宫里她也见不着男人。故此就,咳咳,更难熬了。”………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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