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贝勒的余光扫到了众人的惨状,他低咒了一声,可是最终力气还是抵不过横亘于天地之间的巨龙,龙头挣脱了他的钳制,猛烈地向后甩,纨贝勒被这股惯性带得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他一咕噜翻过身来,正要一个鲤鱼打挺,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
龙的颈部向后弓了起来,对准纨贝勒摔倒的位置一下子弹了出去。
千钧一发。
纨贝勒下意识地伸手挡在前面,却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再一抬头,就瞧见金文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帐篷里出来,并且迅速加入了战团。
当然他没有纨贝勒那样的蛮力,但是身形纤巧灵活,就在方才的紧要关头,垫步凌腰一跃而起,一个鹞子翻身跳上了龙头。
他迅速地蹲下了身子维持平衡,一伸手就撄住了两根龙须,好像勒住辔头那样,紧紧握在手中绷得笔直。
纨贝勒躺在地上仰望着他,金文玲的表情依旧冷清,却在看到他的时候微笑了一下,他想起曾经在古书之中看到过的那些三皇五帝御龙乘风的故事,此时此刻自己的心上人撄住龙须的样子充满了力量与威严,耀眼得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一眼万年。
但是转瞬之间,金文玲的身体就好像断线的风筝那样,被龙头狠狠地抛掷了出去,巨龙长开了血盆大口,准确地接住了金文玲,地上的人们甚至可以看清楚它是如何用蛇一般的信子卷住了他。
“扯呼!”纨贝勒回头看了张三一眼,直接下达了命令。他自己没有任何的犹豫,提纵腰腹,一纵身就窜上了龙头,趁着巨龙关闭下颌的空当直接跳了进去。
电光火石,天地无声。
张三看着纨贝勒的身影消失在巨龙的口中,忽然之间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人的一生,如果没有一个值得为之献出生命的人,想来竟然也是一种遗憾……
巨龙吞下了三个人之后,显然是心满意足了,神物都有事不过三的说法,连害了三条人命之后便不再吞噬活物。
它盘旋在半空之中,兔型的圆眼盯着地面上张家的几个伙计,有些不屑一顾,摇头摆尾地兜了两个圈子,扶摇直上、一飞冲天,又过了好一会儿,才一个猛子扎进了天池的一潭死水之中,溅起了巨大的浪花,惊涛拍岸,好像钱塘江大潮一般。
……
纨贝勒觉得自己好像是死了,他能清楚地感觉得到自己身上几处比较严重的伤口,但奇怪的是,虽然可以感知,却并没有疼痛的感觉,那是一种让人觉得舒服受用的清凉,曾几何时他曾经有过这种感受,好像还与自己的心上人有关。
“文玲!”
他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就瞧见金文玲正在附身舔着他手臂上的伤口。
“别乱动,你的伤就快没事了,看来鬼玺之力已经激发了你自身的治愈能力,不过表面上还要小心点儿,别留下疤痕。”
真不愧是演员,生死关头还是颜值第一。
纨贝勒心里默默地吐了个槽,抬头一瞧,就看见了一副令人震惊的场面。
他们处在一个*的腔道里,四周都是在不断蠕动着的内壁,这是龙的体内,龙竟然没有咬断了他们,而是直接吞了进去。
对了,它和蛇的属性应该是相似的,自己怎么没想到呢!纨贝勒试探着站了起来,发现刚刚几处骨折的地方已经被身体自愈了,他又看了看金文玲,发现他也并无大碍,在被吞噬的瞬间用了软功,很顺利地进入了龙的体内。
“这就是朕的皇陵……”金文玲的声音里充满了沧桑的感觉。
纨贝勒一直说要去十三陵看看,金文玲觉得那样相当滑稽,怎么会有人去参观自己的坟墓?可是如今,他就身处在自己的尸身所埋葬的地方,虽然不能确定具体的位置,但此时此刻他内心竟然涌现出了一种亲切又悲伤的感觉,为了那个早夭的少年天子。
他又想起了逼宫的那一天。
“太傅,我们一起走!”
“麒儿,我受了太后暗算,法术暂且式微,已经无法召唤阴兵,现在只有这个办法能为你延命,你要在另一个时空……好好活下去!”
“太傅!”
他感觉到玉太傅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天灵盖上,灵魂被抽离了*,看到那美艳的躯壳好像断线的人偶一样摔落在尘埃里,进入了一个崭新的时空……
“文玲,文玲?”
金文玲回过神儿来,看见纨贝勒很担心地看着他。
“我没事,原来这龙的体内是有空气的,我想太傅应该还在这儿,咱们进去看看。”
纨贝勒点了点头,拉着金文玲的手,两人沿着龙的喉管向很深处探去,刚刚走了几步,就瞧见脚下隔着一层肉膜的地方,一个碗口大的东西正在闪烁着耀目的光华,将龙的内壁映照出淡淡的粉色,散发温暖的余晖。
“这是什么?”
纨贝勒发出了一声惊叹,虽然他自己就是个超自然的存在,还是不怎么适应每天起床都看到鬼狐仙怪在作死的常态。
“探骊得珠?”
金文玲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那个发亮的地方,镶嵌在龙的颔下的宝珠随着他的手滑动了起来,仿佛划开光滑的内壁就可以唾手可得。
“取出这颗珠子,龙的性命不保,我们先去找太傅吧。”
巨龙一死,此地风水改变,说不定还会出什么妖蛾子,纨贝勒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两人继续向前行进,很快就看到了一幅令人赞叹的画面。
在龙的体内,修建着一座皇陵。
到底是什么样的鬼斧神工,可以在一个活物的体内修造一座宏伟庄严的建筑……就连见多识广的皇帝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难以置信的叹息。
整个建筑呈现出一种开放式的格局,最前面部分是石碑坊,这是整个皇陵的开端,是用汉白玉雕刻而成的,晶莹光洁。六根大柱排空屹立,上系蓝天,下接白云,远远望去犹如天地间浮沉的一朵彩云,好似神化传说中的南天门。
最为巧夺天工的是,这道大门是整个镶嵌在龙的肋骨上面,衔接的天衣无缝,仔细观察可以发现,玉雕上面每隔一段距离都长有倒钩,就好像水蛭那样,穿透了龙的内壁,紧紧勾在了龙骨之上。
纨贝勒忽然觉得一阵肉疼,替这条龙不值了起来。
第103章 冥婚()
第十五章。中宫,御氏婉仪
纨贝勒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肋骨,想象了一下有什么微生物在自己体内盖房子是个什么感觉,禁不住一阵肉疼,但是他很快就丢开了这件事,因为接下来所见到的景象更加令人惊叹。
过了石碑坊,是一座三洞的门户,丹壁黄瓦,单檐歇山顶,庄严雄伟,浑厚端庄。黄色的琉璃瓦顶与朱红色的门墙交相辉映,色彩协调,诱人遐想,从建筑学的角度看,这座仪门应该就是皇陵的门户了。
金文玲缓步上前,伸手摸了摸经历千年却不曾腐朽的朱璃碧宇,叹息了一声道:“这大红门修得倒也气派。”
“大红门?再往里走是服装批发市场啊……”纨贝勒不改逗比本色,身体刚刚痊愈就开始插科打诨了。
“……”
金文玲想要和他解释,又觉得这样做过于骄纵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愣是没搭茬儿,接着往里走。
纨贝勒不干了,从后面扑到了金文玲身上一个劲儿地问着十万个为什么。
金文玲被他纠缠得没办法,只得说道:“这是本朝陵制,整个陵园的总大门就叫做大红门,单檐庑殿顶,有三个拱式门洞,红墙、琉璃瓦顶。”
纨贝勒点了点头,忽然想起现在帝都的那个大红门服装批发市场,好像还真是离着清西陵挺近的,原来还有这么个缘故。
两个人往皇陵的内部继续探查,纨贝勒忽然惊呼了一声,蹦蹦哒哒地跑进了门洞子,就像个初次出门旅行的小孩子那样兴奋,还回头不停地朝着金文玲招手:“蜜蜜快看,好大的王八!”
金文玲白皙的额头上面泛起了黑线,好歹也是个写手圈子里的小粉红,这么文盲真的好吗?
他缓缓地从正门走进了陵寝,果然看见那只二哈很开心地骑在了驮碑的赑屃上面,见他走过来,还兴奋地招了招手。
“蜜蜜,以前听你说过什么朕自带王八之气,是不是和这只龟有关?”
金文玲冷着脸,上前来一把薅住了纨贝勒的衣襟,把他从赑屃上面拖到了地下,沉声说道:“王霸之气,是王权霸业的意思,你混说什么!”
纨贝勒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方才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说道:“原来是这个意思啊,我还以为你是在鼓励我偷人呢。”
金文玲也不知道他是真文盲还是在逗自己开心、缓解紧张的气氛,不过从刚才被龙吞噬进体内到现在,给这个活宝一闹,心情倒还真的放松了一些,稍微缓了缓脸色说道:
“赑屃是龙生九子之一,又唤作霸下,传说上古时代常驮着三山五岳,在江河湖海里兴风作浪。后来禹王爷治水时收服了它,它服从禹王的调遣,推山挖沟,疏遍河道,为治水建功立业。
洪水一旦退去,禹王爷又担心赑屃又到处撒野,便搬来直通天地的华表,上面镌刻着赑屃治水的功迹,叫它驮着,只因此物沉重非常,它便从此不得自由。”
纨贝勒听了这个故事哼唧了两声,又仔细地看了看金文玲,脸上浮现出讨好的表情。
“蜜蜜,其实人都说三皇五帝多么多么牛逼,我觉着你比他们强多了,就比如这个夏禹啊,忒不是东西,用得着人朝前,用不着人朝后,神马玩意,还是你最好,赏罚分明。”说着还对他轻浮地炸了眨眼睛,想也知道他说的赏罚分明是什么意思。
金文玲白了他一眼,没说话,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若是搁在以前,就算是蕞尔小国,敢质疑三皇治世,五帝开国的功勋,也是灭九族的一行大罪,可是如今人们都可以拿来开开玩笑哄哄男票了,也真是沧海桑田。
他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四下里打量了一下这座碑亭,除了正中的赑屃驮碑之外,碑亭四角各有一个华表,底座和表身浮雕蟠龙纹和流云纹。
金文玲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上面精雕细琢的纹路,目光变得深沉辽远。他抬眼瞧了瞧纨嫔,后者一脸好奇宝宝的表情看着他。
金文玲只得解释道:“这叫做望天吼,又叫望君归。其意是希望君王不要贪恋深宫,应该走出去了了解民情,又盼望君王不要在外面流连忘返,早日归朝,免得国事无人处理。”
“哦哦哦!”纨贝勒点了点头道:“就是你们家后宫的望夫石呗?我也瞧瞧,上面有木有我的名字啊。”
他扒在石碑上面,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忽然瞄到了几行小字,表情从逗比慢慢地变得阴鸷起来。
纨贝勒站直了身子,回过头来看着金文玲说道:“你不是说,自己不立后宫么?”
金文玲看着这张俊脸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刚才还讽刺他是王八之气,现在分明自己都已经绿光罩顶现了原形了。
伸手一把将他推到一边去:“闪开!”自己俯身看了看望君归上面的铭文,竟然也是大出意料之外,上面分明写着“中宫,御氏婉仪”几个小字。
纨贝勒见他语塞,哼哼唧唧的说道:“被我捉现行啦,这个御婉仪是你什么人,哼!”还一脸傲娇的表情。
金文玲回过头来看着他,一脸的茫然。
“我不认得这个人,我在你之前从来没……你知道的。”他的脸上竟然非常难得地闪现出了一丝红晕,让玉良纨忍不住心里一动,拉住了他的手。
“嘿嘿,这个我看得出来。”他俯身想要吻他,却被金文玲一巴掌糊在了脸上。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用手摸了摸石碑上面的那一行小字,立刻就感觉出不对来:“这一行小字是后来另外镌刻上去的。”
这种事情难不倒纨贝勒,他原本就是天下万石的祖宗,伸手在那行小字上面一摸,眯起了眼睛,皱了皱眉头。
“奇怪……”他的脸上显现出十分疑惑不解的表情:“这行字是最近几年才刻上去的,这就说明,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曾经有人比我们和珠珠更早进入过龙的体内,可是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金文玲沉声说道:“这座皇陵是太傅为我建造的,按理来说他熟悉这里的所有机关埋伏,怎么会忽然失去联系,必然是什么外力导致了龙陵内的风水变异,才会使他遭遇不测,现在发现了这一行小字,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纨贝勒恍然大悟,紧接着就戒备了起来。
“这么说,正因为有人潜入过这里,导致整个皇陵的风水已经变了,很有可能会有粽子?”他想象了一下,实在不能在脑海之中刻画出金文玲的粽子长成什么样儿,满脑子都是一颗肥美的蛋黄火腿棕,还带着拟人的高冷表情,想起来也是萌萌哒。
金文玲沉默了一下,如果真是自己的本体起尸,两个自己碰面会造成什么样的碰撞?古往今来这还是第一遭,根本无例可循,不过事到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忽然很后悔与玉太傅相认的这些日子以来,并没有向他打听过自己的葬式,也不知道有没有随葬的兵马俑,那一朝还有活葬先例,若是有殉葬的影卫,起了尸就更难办,虽说自己功夫不弱,可是对战大内高手,并无十分的把握。也不知道纨贝勒的三昧真火能不能在天池水中使用,这人的功夫就是个六脉神剑,靠不住。
纨贝勒见他蹙眉,自己更加闷闷不乐,唉声叹气道:“你可千万不能起尸啊,文玲,我对着你的小脸儿怎么下得去手呢,疼你还来不及……”
金文玲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怎么,你还两个都想占?”
纨贝勒给他突然袭击的质问说得愣了一下,从伦理学的角度进行了深入的思考,片刻之后嘴角扯开了大大的笑容。
“不会吧文玲,你连自己的醋都要吃啊?”
金文玲懒得理会这只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