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这般想法,王熙凤杀气腾腾的踏入了荣庆堂,直接就将站在垂花门前等候的小丫鬟吓得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直到王熙凤一行人皆进了正堂里,那小丫鬟才扶着墙慢慢的起身,心下暗道,以往都说琏二奶奶是个能耐人,还盼着她生了儿子后能软和一些别跟以往那般严厉了,可如今瞧着竟是更可怕了。当下,小丫鬟暗暗祈祷主子们千万别让琏二奶奶管事了,要不然她们这些当差的,只怕日子愈发难捱了。
王熙凤可不知晓小丫鬟心里的想法,且到了正堂后,她就立刻换上了一副灿烂至极的笑容。
“老太太,我来了。瞧瞧,我来将我家的巧姑娘给带来了。”王熙凤一面说笑着,一面将怀里的巧姐给贾母瞧。
贾母显然更愿意瞧瞧荣哥儿,可见王熙凤这般好兴致,也不好抹了她的面子,只笑着凑上来,又随手褪了个镯子塞给了巧姐,笑着道:“好好,瞧着就乖巧,也亏得你这泼皮猴儿能生出这般乖巧听话的闺女来。”又向一旁的赵嬷嬷道,“这就是荣哥儿了?也让我瞧瞧。”
赵嬷嬷听了这话忙上前,自然,贾母又是一番赞誉,至于东西却暂时没有,不过想来满月酒的贺礼,是绝对少不了的。
也因着有着贾母的评价打底,其他亲眷好友纷纷夸赞着。甭管是不是出自于真心实意,那些吉祥如意话却是不要钱似的,一串一串的往外涌。也亏得王熙凤这两个儿女都生得极好,巧姐快两周岁了,长得白嫩可爱,虽说她今个儿有些不大高兴,可也正因为如此,看着文静又有教养。至于荣哥儿,刚出生一个月的孩子,估计也就只能夸夸白胖可爱,顶多再加上一句天庭饱满极有福气。
荣庆堂一派和气,至少明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和谐。
到底是荣哥儿的满月酒,诸人的焦点是必然会集中在荣哥儿身上的。王熙凤很快就抱着巧姐退到了一边,而荣哥儿和赵嬷嬷却是被留在了贾母身边,自然,大多数人也都是留在那一边的。
“恭喜凤姐姐。”
王熙凤一回头,见是宝钗不免有些讶异:“宝妹妹,许久不见了。”其实,对于宝钗,王熙凤并无任何恶感。简单地说,几乎不会有人厌恶宝钗的,哪怕看穿了宝钗的那点儿小心思,可因着宝钗极会做人,说话也圆滑得很,顶多就是远着些,并不会与其结怨。因而王熙凤只笑着同她打了声招呼,旋即寻了个座儿,将巧姐放在膝上逗弄着。
“凤姐姐,说起来咱们姊妹还真是有段时日不曾相见了。这也怪我,前些日子,我那老毛病又犯了,纵是吃了药也才勉强压了下去,这才没往姐姐那儿去。”宝钗笑着解释着,旋即紧挨着王熙凤坐下了。
“无妨,我那儿院子小,事儿也多,宝妹妹就是去了,只怕我也没精力好生招待。这不,上个月我还将巧姐送到东院那头,三天前才刚接回来。”王熙凤虽懒得同宝钗深交,却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得罪人。况且,在外人看来,她俩到底是姑表姐妹,真要是闹出是非来,谁的脸上都不好看。再一个,宝钗、薛家纵是势利了点儿,可却有常人所没有的优点。
……有钱!
想着薛家太太几番托人送来的银票,王熙凤的心情不免又开朗了一些,也终于拨空朝宝钗望了一眼,顺便奉上一个大大的笑容:“宝妹妹,你别怪我冷情,实在是俩孩子都小,我纵是有心同妹妹来往,却也没有这番精力了。”
宝钗愣了一下,旋即也跟着笑起来,只是比之王熙凤那明显心情飞扬的笑容,宝钗的笑更美一些却也显得有那么一丝丝的做作。
“凤姐姐这是说的甚么话?咱们可是姊妹,哪里有怪罪一说?唉,我也知晓凤姐姐忙得很,先前我都听太太说了,连府上的管家权凤姐姐都顾不上了,可不是太忙碌了吗?”
王熙凤低头整了整巧姐的衣襟,心头却略过一丝思量,宝钗莫不是冲着管家权来的?可旋即想到宝钗的年岁,王熙凤又自嘲的一笑,年岁小且名分未定,想来应当不可能是为了管家权。那就是替旁人来投石问路的?这倒是有意思了。
当下,王熙凤搂着巧姐换了个姿势,笑着让巧姐唤宝钗:“来,巧姐,叫宝姨。”
巧姐顺着王熙凤的目光看了过去,却是满脸的迟疑,半响才喏喏的应了一声。宝钗倒没察觉到异样,只笑着答应了一声,王熙凤心里的狐疑却是愈发大了,她实在是弄不明白,巧姐在东院的近一个月时间里发生了何事,怎的性子一下子就变了这许多?
只是,王熙凤抬眼瞧了瞧,其实这会儿离满月酒开席还有一段时间,虽说正堂里来了许多人,可大房的邢夫人和迎春、惜春却尚未到来,也不知晓是遇到了甚么事儿给绊住了。
“凤姐姐?”
王熙凤忽的回过神来,笑着看向宝钗,道:“宝妹妹,怎的了?哦,你方才是提了太太,对吗?”说着,王熙凤看向坐在贾母下首处的王夫人,后者今个儿穿的也勉强算是喜庆,只是面色却仍有些不佳,也不知晓到底是病了,还是单纯的心里不舒坦。看了一会儿,王熙凤回过头来,向宝钗道,“可是太太说了甚么?当初,我生下巧姐后,就跟在太太身边学起了管家理事,这也是因着珠大嫂子那身份不好管家。可如今,我房里也乱成一锅粥,虽有些帮衬着太太,却实在是无力了。唉,我就只盼着宝玉快快长大,再娶一房能耐的宝二奶奶,那太太和我就都能歇下来了。”
宝钗徒然涨红了脸。
“宝妹妹,我悄悄的同你说,老太太看中了云妹妹呢。”王熙凤说着说着,掩嘴偷笑了起来,正巧贾母那边的奉承告了一个段落,却是正好听到王熙凤那头的笑声。当下,贾母望了过来,并开口询问了一声。
王熙凤笑了足足一盏茶才堪堪停了下来,见贾母问起,忙起身告罪道:“老太太可饶了我罢,我回头再也不敢笑话宝妹妹了。”
“你这凤丫头,又说甚么混话了?连儿子女儿都有了,还这般小孩子脾性,回头等荣哥儿长大了,一准笑话你。”贾母嗔怪道,又向宝钗安慰着,“宝丫头你是个好的,可别跟你姐姐混闹,她那是被大家伙给宠坏了,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老太太,凤姐姐只是同我闹着玩儿的,不打紧。”宝钗也忙起身,倒是配合着王熙凤的话,只是心里头却如同惊涛骇浪一般,还是控制着目光不往贾母身畔的史湘云身上瞧。
“呃,凤丫头你倒是说了甚么?”贾母到底没忍住好奇心,问道。
王熙凤又是一番笑,实在是拗不过了,才讨饶般的道:“本没甚么,不过是瞧着宝妹妹愈发出挑了,心头愈发欢喜,就哄她说,荣国府这般好,索性长长久久的留了。哈哈哈,老祖宗莫怪,小姑母莫怪,我是混说的,真的是混说的。”
“你个凤丫头!”贾母先是没好气的瞪了王熙凤一眼,旋即指着审判的湘云道,“在你眼里妹妹都是个好的,那云儿你可要留了?”
“留留,自然都留。只可惜……”王熙凤故意一声叹息,在诸人都将目光望过来之时,才幽幽的说完了后头一段话,“我的荣哥儿才刚满月,云妹妹却六岁了,要不然倒是可以留下来当我的儿媳妇儿。”
贾母懵得半响都不曾回过神来。倒是史湘云反应极快,回身就去拽贾母的袖口,不甘不愿的嚷嚷道:“老太太可要为我做主呢,凤姐姐占我便宜,我原是她妹子,她偏要长我一辈儿!老太太,老太太!”
“哟哟,知了知了。”贾母被史湘云拽的无奈,忙不迭的许诺道,“我骂她予你出气!”
史湘云这才罢了手,却仍拿眼瞪王熙凤,气鼓鼓的道:“凤姐姐,我是你妹子,可知晓了?”
王熙凤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连怀里的巧姐都被她放在了地上,唯恐不小心伤了她。待听湘云这番话,更是愈发忍不住了,直道:“知了知了,往后我再也不说要拿你当儿媳妇儿的话了。不过,我却是有弟弟的,当弟媳妇儿,可成?”
“老太太,老太太!”史湘云又不干了,回身继续去拽贾母的袖口。
贾母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虚点着王熙凤说不出话来。偏巧,这时邢夫人带着迎春、惜春姗姗来迟,一进正堂就有些愣神,傻眼般的在贾母和王熙凤之间来回的瞧。
“祖父!!咦,祖父呢?”
谁也不曾想到,就在邢夫人进来的同时,巧姐猛地窜了出去,三两步的就蹦跶到了邢夫人跟前,一改先前的闷闷不乐,整个人真就兴奋的跟个猴儿似的,在邢夫人脚边来回的打转,可惜最终却失望的拽住了惜春,苦着脸道:“四姑姑,我祖父呢?”
惜春先是茫然,待回过神来之后,倒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大老爷和琏二哥哥都在前头,不曾过来。”
因着是大房嫡长孙的满月酒,贾母的意思是大办,贾赦的意思更是大宴宾客。这女眷尚且送到荣庆堂这边来,可男宾,尤其是贾赦、贾政的朋友们,却是只能留在前院的。因此,整个荣国府的男丁都去了前头。包括尚且年幼的宝玉和贾兰。
当然,大房的庶子贾琮和二房的庶子贾环倒是不曾前去,却也同样不曾来到荣庆堂。
“祖父……”巧姐可怜兮兮的望着惜春,说起来,在年关那会儿,巧姐对惜春还颇有些敌意,只因王熙凤不止一次的抱过惜春。可认识久了,巧姐倒是愈发喜欢惜春了,只因惜春同她年龄最近,又事事谦让着她,且还不让丫鬟那般毫无底线的退让,让巧姐头一次感受到了何为朋友。尤其巧姐每次遇到困难时,都会下意识的跟惜春求助,可问题是,这回的事儿寻惜春一点儿用也没有。
惜春很是无奈,她是可以帮着巧姐吃掉一些巧姐不爱吃的东西,也可以将好吃的糕点多让给巧姐一块,还可以帮着巧姐剥个果子,或者送个小帕子予她,可寻祖父……
饶了她罢。
“这是怎的了?”王熙凤在巧姐窜出去的那一刻,心跳都漏了一拍。好在她很快就看清楚,巧姐走路别提有多稳当了,加上目光又是邢夫人等人,继而放下心来,可好奇心却起了来。
王熙凤快步走来,蹲在巧姐跟前,握了她的小手,道:“娘的巧姑娘,告诉娘,你想要寻甚么人?”
“祖父。”巧姐可怜巴巴的向王熙凤道。
好罢,原来方才不是自己听岔了。王熙凤先是无语,后是愕然,伸手将巧姐再度抱了起来,这次却是看向邢夫人,问道:“大太太,您知晓这是怎的一回事儿吗?”
她的好闺女哦,怎么就跟贾赦那老货混到一块儿了?等等,她完全不记得前世贾赦有在意过巧姐,甚至连面都极少见到罢?又思及去年间,巧姐满周岁时,贾赦特地命人送来的一箱子小玩意儿……也就是说,贾赦还真是蛮在意巧姐这个孙女?
真是太可怕了!
“这……前些时候,凤哥儿你不是让人将巧姐送到东院吗?估计是那阵子,大老爷时常去看望巧姐。”邢夫人有些心虚的道。
只是这会儿,王熙凤只满腹的震惊,愣是没察觉到邢夫人的异常。当然,这里头还有一部分的原因是,邢夫人原说话时,就常低着头,王熙凤只当寻常,完全不曾往深处想。
高座上的贾母也已经听到了王熙凤和邢夫人之间的对话,却也不曾当作一回事儿,只笑着道:“倒是不知晓赦儿对小孩儿还有耐心,不过瞧瞧也好,那是他的亲孙儿亲孙女,多照看下孩子,总比他整日里混闹得好。”
这话,贾母说得,却愣是没人敢接。
好在贾母话一出口就知晓有些过了,忙笑着掩了过去,只回头问鸳鸯,偏厅的宴席可备好了。得了肯定的回答后,一行人在贾母的带领下,往偏厅去了。
宴席自是无需赘言,倒是席面用到一半,就有丫鬟匆匆过来传话,说是前头的大老爷让赵嬷嬷将荣哥儿抱过去给客人瞧瞧。王熙凤自是允了,却不曾想到巧姐目光锃亮的跳了起来,二话不说就拽住了唐嬷嬷,非要也一道儿去。
贾母自是满口子道好,只叮嘱奶嬷嬷好生照看着小主子,王熙凤自然也只能陪着笑说好,心下却将这事儿记在心头,只等着回头好生收拾一顿贾琏,定要套出实话来。
满月酒倒是圆满结束了,王熙凤照例收礼收到手软。不过,大部分宾客的品位显然是很正常的,多半都是些贵重的古董玉器亦或摆件之类的,只有极少数给了贴心的礼物。最显眼的就是薛家,直接给了银票。
紫鹃是负责归整贺礼,并和彩明一起将所有的贺礼登记造册后再入库房的。因此,紫鹃也是最为崩溃的那个。
……送礼直接送银票,真不知晓该不该说薛家人实诚。
不过,王熙凤的心情却是极为不错,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开导紫鹃:“你这丫头怎的比我还不知足?薛家太太是我姑母,最是知晓我心里头的想法,再说了,若非亲近之人,能这般送礼?你仔细想想,我先前给那刘姥姥的,不也是金银裸子和几样过时的金首饰?”
“那怎的一样?虽说刘姥姥是奶奶您的亲戚,可我却知晓,奶奶其实同他们家并无甚亲近。奶奶既用得着她,给点儿赏钱也是该的。这跟送礼怎能掐一块儿去比?”
“怎不能?唉,你也别嫌弃人家刘姥姥,你奶奶我可是真心拿他们当亲戚处的。”
听王熙凤这么一说,紫鹃也不好再嫌弃刘姥姥,略想了一遭,紫鹃又道:“好好,我听奶奶的,以后绝不再嫌弃刘姥姥。可奶奶您想呢,刘姥姥上回来咱们府上,却是正月十五。虽说过了十五就算是出了年关,可要是您非说是年关,却也是说得过去的。您给那板儿金银裸子,又予了刘姥姥好几样首饰,权当是过年的好彩头呗,可薛家太太……”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就甭操心了,等愁得一头白发我看你如何嫁得出去!”王熙凤伸手在紫鹃的脑门上点了点,成功的让紫鹃双颊飞红。好在,王熙凤心里头还搁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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