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不依不饶的道:“娘!娘答应!娘!!”
“一定要答应?”王熙凤挑眉,目光却只落在黛玉面上,道,“那林妹妹你说,我该不该答应呢?”
黛玉压根就不知晓北静老王妃的身份,只当这位美貌妇人真是王熙凤娘家亲眷,又因着方才几人玩得极好,加上这会儿老王妃一直目不转睛的瞧着她,一副期待的模样。不由得,黛玉便心软了:“凤姐姐,您就答应了罢。”
“好,我答应了!”王熙凤一脸掩不住的笑意,只是这会儿却没人注意了,因为姑娘们都乐翻了。想也是,哪怕迎春和黛玉即将出门子了,从年岁上来说,她们仍只是个孩子。其实,若非担忧贾母去过,贾府三年内都不能办亲事,王熙凤真想多留她们一年,明年秋日里出嫁不也挺好的吗?可惜,留一年是无妨,留三年再加上三媒六聘所需的时间,真到那会儿,却是真成老姑娘了。更别说,北静郡王水溶年底便到了及冠之年,让他再等三年是完全不实际的。
“太太,原来这姑娘大了,胳膊肘往外拐是真的,唉!”王熙凤轻叹了一口气。
一旁的邢夫人已经憋不住笑翻了,听了这话登时没好气的横了王熙凤一眼:“凤哥儿,你便嘚瑟罢,等林丫头回头知晓你在戏耍她,看她如何!”
“顶多就是收拾一顿巧哥儿呗,怕甚!”不由得,王熙凤想起了方才北静老王妃的话,登时连连失笑,“老王妃还道姑娘们这是身子骨结实,我却道,这分明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
……
黛玉很快就知晓自己又被坑了,原因很简单,就在北静老王妃离开之后,贾琏就回来了。在正院子里没寻到人,问了丫鬟们才得知全跑到园子里来了,贾琏便索性也走过来寻人。
见了王熙凤,贾琏很顺口的问道:“凤哥儿,你今个儿见到老王妃了?北静郡王再三叮咛,老王妃没甚么恶意,就是说话比较直接一些,你觉得如何?”
得了,没的玩儿了。
王熙凤并不曾立刻回答贾琏的话,而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黛玉瞧。眼睁睁的看着黛玉从最初的茫然无措,瞬间变成一脸血红,真不是瞎说的,黛玉的小脸羞得简直能滴出血来,且不等旁人明白过来,她便捂着脸一跺脚,飞快的转身跑开了。
“瞧见了罢?我就说林丫头会生气的。”邢夫人一面幸灾乐祸,一面唤上迎春等人,往园子外头走去,只给王熙凤留了个巧姐。
巧姐眨巴眨眼睛,在贾琏尚不曾开口时,便叽里呱啦的将方才的事儿说了一遍,听得贾琏一头冷汗,只道:“林妹妹居然一点儿都没能察觉?”
“那可是北静老王妃。”王熙凤重点咬一下“老”字,无奈的摊手道,“在没见到真人前,我还以为她是个年近古稀的老太太呢。我猜,林妹妹一定也是这般想的。”
“竟然不是吗?”贾琏奇道,显然他也是这般想的。
王熙凤默了一下,看到有这么多人跟她蠢到一块儿了,尽管这并不证明自己比别人聪明,她心里也仍好受了许多:“琏二爷,您以后会知晓的。”
第180章()
嘉宁县主……
本朝,县主为从二品,享俸禄。每年春秋两季发放,分别以正月二十和七月二十为限。县主若居住京城,则俸银一百一十两,禄米一百一十斛。若下嫁于外藩则俸银一百一十两,俸缎十匹。
凭良心说,就这点儿东西,连县主本人都养不活。当然,事实上其他的官员也一样,若单靠俸禄过活的话,那绝对只能简衣缩食勉强糊口。不过,官员是有冰炭孝敬的,而显然县主不可能有。
就拿贾赦来说,他当初是世袭的一等将军,享俸银二百一十两,禄米多少王熙凤已经不记得了,左右也不知晓是谁领的,又送到了何处。总之,就贾赦那爵位,够谁花的?至于贾琏,因着是捐来的官儿,直接连一文钱都拿不到。当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有官无官的差别还是很大的,完全不在于其俸禄问题。
“林妹妹,你可算是熬出头了。”
圣旨仍是由贾琏代为接的,最后自然交予了黛玉。贾府诸人皆集中在正院的堂屋里,见无人开口,王熙凤主动上前将黛玉拥入怀中。
其实,王熙凤还是担心的。也许在外人看来,黛玉嫁得极好,北静郡王地位超然,年少有为,且模样极为出挑,即便是见过黛玉的人,也觉得是她高攀了。当然,这话并没有错,别说黛玉如今父母双亡,宁荣二府又败落了,即便甚么事儿都不曾发生,黛玉也算是高攀。要知道,当年元春还是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呢,为了进宫不也一样当了女官?就算她如今还算不错,却依然掩盖不了皇室宗族超然的地位。
而高攀,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儿。
高嫁女低求媳,这句话确实没错,可所谓的高低却仍是指差距不大的情况下。例如四大家族之中,贾家的地位高于王家,因此王熙凤嫁予贾琏,严格来说也是高嫁,但更多的则是称之为门当户对。
“凤姐姐,姐……”黛玉原是愣愣的站在原地,听着贾琏告知她圣旨详情。其实,圣旨上说得极为简单,统共也不过才四五句话,大半还都是场面话。可那些明明极为简单的话,听在黛玉耳中,却是那般的不真实。
嘉宁县主,这说的真的是她吗?
相较于王熙凤一听到县主,脑子里就立刻浮现该得的俸银和禄米,那么黛玉则要感性得多。事实上,黛玉完全不在意甚么俸禄,她只知晓,有了这个封号,外人便再不能轻视她了。县主,哪怕是异姓县主,那也是当今亲口赐封的,若敢有异议,侮辱的就不是黛玉,而是当今了。
“好妹妹,莫说了,今个儿才叫大喜呢。往后,你就是嘉宁县主了,回头咱们见了你,还得给你行礼呢。”王熙凤看得出黛玉这是喜极而泣了,想也知晓,贾府就算愿意看顾黛玉,可若她嫁人之后真的受了委屈,却也照样无能为力。一来,北静郡王府地位太高了。二来,说句难听的,贾府算甚么?又不是同族同宗的,就是想出头,连个名头都寻不到。
幸好……
“凤姐姐你又欺负我。”黛玉红了眼圈,泪珠儿在眼眶里转悠着,片刻后,她却忽的破涕为笑,“欺负就欺负罢,左右也欺负不了多久了。”
“哟哟,林妹妹你这话说的,敢情有了靠山就不理我了?啧,亏得当初还说一辈子拿我当亲姐姐看呢!不管不管,别说你如今只是县主,就算成了公主又如何?当了我的妹妹,这辈子就改不了了!”王熙凤是甚么人?一张嘴皮子战四方,饶是黛玉也算是伶牙俐齿的,面对王熙凤耍无赖时,也只能甘拜下风。
“先前说要给我行礼,我顺着姐姐的话说罢,又说我有了靠山不顾姐妹之情了……得了得了,左右好话坏话都让姐姐说尽了,我不跟你贫了。”黛玉一扭身子,索性一溜儿小跑的去了邢夫人身畔避难,还向王熙凤淘气的吐了吐舌头,道,“凤姐姐你就欺负我罢,回头我欺负巧哥儿去!”
巧姐一个激灵,瞪圆了眼睛看着黛玉,想也不想的接话道:“林姑姑你不怕我去寻我姥姥吗?姥姥说最疼巧姐了!”
姥姥……
诸人皆一愣,旋即立刻明白过来了。巧姐嘴里的姥姥,根本不是全家都帮王熙凤做事的刘姥姥,而是先前仅来过一次的北静老王妃。
当下,黛玉再度红了脸,也不知晓是羞的还是气的。倒是惜春笑嘻嘻的抱着巧姐,调侃道:“林姐姐怕了罢?叫你想不开去欺负巧哥儿,就算真要欺负,也要寻个老实的。”
“回头欺负你!”黛玉恨恨的一跺脚,转身便拉着迎春跑了。迎春倒是配合得很,姐俩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门外。
余下的人又是一通笑闹,待闹够了才一哄而散。
只是也并非所有人真的开心,倒不是因为嫉妒之类的心情,而是单纯的为自己的将来感到茫然无措。譬如探春,又譬如李纨。
先前是因着圣旨来了,全府的主子们,除了瘫痪在床的贾母外,旁的人都到了。并非好奇,而是一种礼节。可待知晓了圣旨的内容后,无论是探春还是李纨,皆五味杂陈。
“珠大嫂子。”探春离开后,并未立刻走远,而是候在外头的小径上,耐着性子等着李纨。不过,李纨显然没想到探春会等着她,还唤了她,一时间有些诧异,因而只瞧了她一眼,并不答话。
探春道:“珠大嫂子可有家里人的消息?”
“没有。”李纨僵着脸,硬邦邦的蹦出两个字。这倒不是李纨想给探春脸子瞧,而是每每有人提到家里人,李纨都会浑身僵硬。原因很简单,她在担心尚在刑部大牢里的贾兰。
“珠大嫂子就没想过以后该怎么办?”探春又问道,不过一面问着也一面往前走着。如今,探春和李纨皆是住在贾母的院子里,而王熙凤为了让贾母更好的调养身子骨,拨给贾母的是一个极为安静的小院子,自然位置就难免偏僻了一些。
李纨倒不曾拒绝与探春同行,说来也是无奈,尽管贾府上下并不曾苛待她们,可毕竟她们已经不是真正的主子了,哪怕隶属于同族同宗,可既然早已分家,那边只能算作是亲眷。要不怎么以往荣国府也有那般多的旁系依附呢?
“我要等兰哥儿。”半响,李纨才道。
贾兰是李纨的执念,以前是,如今也是,自然将来也不可能改变。有时候,李纨自己也在问,倘若贾兰真的出不来了,那又该如何呢?然而,她寻不到答案。似乎自打贾珠去了的那一日开始,她所有的生活重心皆落在了贾兰身上,全然不曾深思,倘若贾兰真的没了,她接下去的日子该怎么过呢?
也许,答案就是没法过。
“兰哥儿一定会出来的。”探春淡淡的说道,语气里却有着无比的坚定。她坚信,不单贾兰会出来,宝玉也一定会出来的。
“借三妹妹吉言。”李纨瞧了探春一眼,也许俩人曾势同水火,可往事如云烟,如今连家都没了,很多事儿也就没有必要计较那么多了。二房,只剩下李纨、探春以及贾环了,再吵闹下去意义何在?
探春长叹一声,接下来俩人皆不曾开口,只这般无言的走回了贾母院子里。其实仔细想想,如贾母这般也挺好的,一生享尽荣华富贵,到老了尽管出了事儿,可也早已浑浑噩噩诸事不知,也不算坏罢?再看李纨,至少她还有个盼头,不像自己,连将来的路在哪儿都看不清楚。
第181章()
“你可以走了。”
“还有你,家里人来了,快走罢。”
“回去!乱挤甚么?给老子滚远点儿!!”
刑部大牢永远都是那般的暗无天日,纵是狱卒手上也不过是多了一盏昏暗的灯笼罢了。搁在以往,每个囚犯都只龟缩在各自监舍的角落里,只恨不得不被狱卒注意到。这也难怪,能进刑部大牢的,怎么可能是小罪呢?要么就是重刑犯,要么就是全家一道儿入狱的。无论是哪种情况,探监的概率近乎为零,狱卒过来只能证明要挨刑罚了。
不过这几日却是个例外。
快到中秋了,尽管还不到秋后处斩的时候,可那些被判以流放之刑的囚犯们,却也是时候上路了。另外,还有一批罪行略轻一些的,则会被充作官奴发卖。当然,也有极少数人,运气极好的被无罪释放,可惜不论甚么时候,后者都是少之又少的。
再少,也仍是有的,对罢?
某个昏暗的监舍角落里,宝玉浑身颤抖的抱着膝盖无声哭泣。而在他的身畔,贾兰背靠着石墙,时不时的瞧一眼栅栏外头,偶尔也会侧过脸瞥一眼宝玉。忽的,贾兰伸手推了推的宝玉,压低声音道:“二叔叔,狱卒朝咱们这儿来了。”
宝玉头也不抬的回道:“别是又来打我的,我可没甚好说的了。”这倒是实话,从正月里被抓进来,如今都八月了,该说的不该说的,在受刑以后,宝玉都说了。甚至就连同袭人翻云覆雨的事儿,他也没能守住。可惜,有时候并不是说了实话就会免于受刑的,尽管宝玉年岁并不大,可怪只怪他隐瞒了腿疾一事,以至于贾兰、贾环等人并不曾怎么吃苦,独独宝玉弄了个遍体鳞伤。
“不会的,这几日都没人挨打,许是琏二叔叔想法子来救咱们了。”贾兰素来便是天真的性子,哪怕在牢狱里待了数月,可因着他的年岁实在是小,又时常露出一副懵懂的神情来,再加上荣国府的事儿,确是同他没甚关系,因而并未怎么吃苦头不说,连性子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可惜,宝玉完全没被说服,反而悲观的道:“不会有人来了,咱们已经完了。”
“三叔叔不是被救出去了吗?一定会轮到咱们……”贾兰眼睁睁的看着提着灯笼的狱卒去了隔壁监舍,到了嘴边的话,只能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大大的眼珠里露出了难过的神情,索性也学着宝玉的样儿把头埋在了膝盖之间,闷闷的道,“许是琏二叔叔太忙了,琏二叔叔……”
“咋?”
贾兰猛地跳了起来,一下子就将紧挨着他的宝玉掀翻在了地上,可这会儿他却甚么也顾不上了,只瞪圆了眼睛看着栅栏外的人。
“喂喂,我就说了在这儿,怎的你还不如来过一次的我清楚?”贾琏没看监舍里头的贾兰,只是向着旁边招了招手。不多会儿,提着灯笼的狱卒便急急的赶来,谄笑道:“是是,小的蠢笨,琏二爷真是聪慧过人。”
“……开门。”搁在几年前也罢,可如今的贾琏却一点儿也不乐意旁人夸他聪慧,只因他终于有了自知之明。
狱卒一手提着灯笼,一手从腰间摸钥匙。贾琏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才伸手帮他拿着灯笼。少许工夫,监舍的门终是被打开了,因着这个监舍里的囚犯皆是被关了半年以上的,故而没人敢胡来,唯恐挨顿莫名的打。
一见监舍的门被打开,贾兰忙急急的往外走。在走了几步后,贾兰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宝玉,又回头去拖拽宝玉:“二叔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