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医令道:“白虎人参汤主治里热盛而气阴不足,发热,烦渴,口舌干燥,确实很对这次瘟疫的症状而且人参兼有培本固原之疗效,当可起到预防和治疗的双重作用。”
见陆医令也赞同自己的意见,曾医令微微颔首示意。而厅中众人也都一致赞同。
穆医丞见大家意见一致,捋须沉吟半晌,开口道:“曾医令,你明日准备一天,后日便以济世医社的名义,张榜公布咱们推荐的药方,就用这白虎人参汤吧。”
“遵命!”曾医令朗声应道。
穆医丞想了想,轻轻摇摇头,叹了口气:“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济世医社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穷苦百姓无药可治。陆医令,你找城内富户募捐些银两,购置些药材,人参就用沙参代替。每天在县衙外支起三口大锅,熬制些汤药给百姓吧。”
陆医令一听“募捐”两字,顿时喜上眉梢,这可是个发财的大好机会!
陆医令连忙拱手一礼:“谨遵医丞大人之命,属下一定尽可能为百姓们多募集些药资。”
穆医丞点点头,又交待了几句,便宣布散会。
济世医社众医士和登州府的一众郎中们各自散了,张力走在人群之中,突然想起一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石膏!
张力此前心中的药方就有这一味药材,所以让康兴安采购了很多石膏,现在蓬莱县的石膏存货已经不多了,根本不够大量使用的!
如果济世医社的人追查石膏异常被采购的事,恐怕很快就会查到自己身上!
怎么办?
若是将石膏退回去,那就只能以低价卖给药铺。亏本事小,可还是不稳妥。若是落到有心人眼里,也说不清会生出什么是非。
回春堂事件之后,张力想事情总是要多想一层才好。
不过有一点张力很确定,那就是绝对要想个办法将石膏处理掉。因为若是济世医社发现自己囤积居奇的话,那便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张力朝着灯笼街自己的院子慢慢走去,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一般,丝毫没有什么头绪。
……
明月楼近来生意很一般,瘟疫来袭,又哪有那么多人肯在外抛头露面呢?
不过今天二楼的三间雅间早早被恒兴行的范老板包下,却只有中间的一间宴客,左右隔壁的两间都只有恒兴行的小厮在喝茶望风。
明月楼的徐掌柜一点也不奇怪,恒兴行财大气粗,范老板又多次叮嘱宴客之时恐怕泄露商行秘密,连上菜都是恒兴行自己的人端上楼去。
虽说隔行如隔山,不过做酒楼的徐掌柜也深知商场如战场的道理。若是恒兴行的商业秘密被对手刺探,那肯定不是一件好事。
恒兴行的大掌柜范庆安,此刻正坐在一张黄花梨椅子上。只见他左手捧着一杯茶,右手轻轻掀着盖子,一边微微吹着气,看来是准备细细品味这杯美茶。
范庆安身旁,还立着一名穿青袍的心腹,年纪约摸三十出头,比范庆安年轻很多。
“呸!”范庆安将口中茶水吐了出来,把茶杯重重放在了案几上。
范庆安怒道:“这明月楼什么时候敢店大欺客,蒙蔽到我范庆安头上来了!范澄,去把徐掌柜给我叫来!”
那唤作范澄的心腹也是范氏宗族的子弟,在恒兴行历练,很受范庆安器重。
范澄心里一凛,心知不好:怕是这茶叶入不得掌柜的金口。范庆安喜茶,这在蓬莱县商圈里无人不知。怪不得刚才进来时徐掌柜随手递了自己三钱银子,想必是让自己美言几句。
范澄陪着笑脸道:“掌柜的,您忘记啦,咱们蓬莱县闭城已经快半个月了!本来登州府闹兵灾,存货就少,徐掌柜几次派人来咱们店里采买上等茶叶,可是咱们也缺货呀!”
范庆安一拍脑门,似乎记起了这事,怒气稍稍消了一些,啐道:“也不知这瘟疫什么时候才算完,我府上的好茶也不多了!”
范庆安看着地上的茶叶,道:“连明月楼都只有这种一芽三叶不入流的龙井了,其他酒肆可想而知!这开城门以后第一拨货物,必须得由咱们恒兴行弄进来高价售卖!”
范澄知道范庆安从来只喝一芽一叶的极品龙井,眼见掌柜的略微消了气,连忙道:“掌柜您放心,淮安府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了。这边瘟疫一结束,银钱赚到手,那边咱们范家的商队第一时间就进登州府!”
范庆安点点头,又道:“这次我把恒兴行所有货物的采购全部停了,虎鞭也贱卖了,单单进了辽东人参这一项,不能有半分差池!”
范澄是范庆安的心腹,很多事情范庆安都是让他去办,故而他也是范庆安最最心腹之人。
范澄走到门前,招呼了一声,很快便有明月楼的店小二进来将地面收拾干净。
待店小二出去之后,范澄才又走到范庆安身旁,小声道:“济南的范太爷让您将虎鞭亏本折让给南京那边的商行,自然有他老人家的道理。咱们现在筹得了银钱,全部进了人参,而且人参都提前运进了蓬莱,只等那边……”
范澄话还没说完,门外小厮的声音便传了进来:“掌柜,曾医令驾到!”
范庆安连忙起身,大声道:“快快请曾医令进来。”
范庆安和范澄两人到门前迎接,只见曾医令青衣小帽,一身便装,很快走进了房间。
范澄退至门口,垂手而立,隐隐有些把门的意思。
第348章 肠子都悔青了()
温大人特地选定崇祯正为没钱举办“万寿庆典”焦头烂额的时候,通过周皇后和田贵妃吹枕头风,献上了这个大大的红包。
温体仁的理由当然非常充分——
“万岁爷贵为一国之君,心系国事,为万民操劳,夙夜忧叹,微臣忝为内阁之首,仅代表满朝大臣、全国百姓敬献些微心意,以示朝野归心以及祝贺皇帝陛下万寿无疆之意……”
温体仁再三强调的是,他所“敬献”给崇祯皇帝的金银财宝乃是代表全国的每一个人的心意,用以表示对皇帝陛下至高无上的敬意。这番话听得崇祯皇帝龙颜大悦,到了最后甚至背过身去偷偷拭泪……
温大人表面上把这份“心意”推给了“全民”,这么一来,崇祯皇帝在高兴之余又得到了这番完美的说辞,当然也就顺理成章、自欺欺人地“笑纳”了,甚至打心眼里故意地遗忘了“贿赂”、“巴结”等等字眼。
庆典接近了尾声,温大人满面春风地看着崇祯皇帝,心道:“杀头的生意有人做,赔钱的买卖没人做——更何况是做官?”
送给崇祯皇帝一千多万两银子,看似很多,也几乎等于大明帝国一年的全部收入了——但是,自己的上司只有崇祯皇帝一人而已,下属却有成千上万!
合这数万人所送给自己的贿赂的数字,早就远远超过自己送给皇帝一人的贿赂了——这才叫一本万利!
自己“卒于任”的期望,恐怕八九不离十了……
就在温体仁“捋须嘚瑟”的时候,站在他身后的内阁次辅周延儒,一直都盯着温体仁的后背在看。
周延儒与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王公公交好,因为在王公公眼里,“东林党魁”周大人自然是属于“忠臣”这一边的。那温体仁在官场风评极差,加之与自己的死对头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化淳勾搭在一起,那必然不是一路人——
呃,恐怕后一个原因更主要一些……
所以,温体仁给崇祯发红包——呃。不,敬献金银财宝的事儿,周延儒一早就通过王公公知晓了。
此刻周延儒心里肠子都悔青了!唉,那个后悔呀——
尼玛。姜还是老的辣!温体仁比自己年长了十岁,果然日子没活到狗身上去……
眼下温贼牢牢把持着朝政,那内阁首辅的位置经过这么一出戏之后,想必是愈发稳固了。
现在自己再去给皇帝送红包,不是智者所为。拾人牙慧那都是轻的。往重了说,先前你周延儒哭穷装寒酸,这会儿人家温大人一送红包,你也屁颠屁颠地跑来送,你这是什么居心?
周延儒微微叹了口气,心里越发气苦起来——
这次辅和首辅还是没得比啊,二把手和一把手捞钱的效率简直是天壤之别!
像是工部所负责的诸如修桥铺路的各项建筑、制造等公事,经费总有一半孝敬了首辅。户部乃是掌握钱粮赋税的,好处就不消说了,随便什么地方首辅大人抹个开头的数字。那就是七八位数的偏差。吏部因为掌管官员的人事升迁、降贬、考核、调任等等大权,大明朝的官员们送来给首辅大人的请托费、关照费多得数都数不清——而这些都还只是一小部分,首辅的收入中最大的一项来源乃是兵部。
由于连年的征战,军费是朝廷的最大支出,当然也就成为首辅最大的收入来源了。大明有九边,相当于九个军区,朝廷下发的饷银根本就不会运出京城,而是直接就送进了“该打点的文官大老爷”的仓库。所有军饷八成都被各级文官贪墨,这里面有八成是进了首辅大人的腰包。
想想那些大头兵也挺惨的,朝廷的饷银按制度是一个月一两银子。然则在饷银出京城的时候。兵士们就只能拿到二分银子,剩下的八分银子都喂了“狗”了。
各级军官贪墨银钱的法子却不一样,八成都被文官贪墨了,军官再贪那仅有的二成。兵士们不造反才怪。所以军官们发明了“吃空饷”来喝兵血,别看只余了二成的军饷,哥一万人报个三万雄师,那也是“另辟蹊径”呀!
可见,一年一千万两的辽饷,六七百万两的其他边镇的军饷。有一大半落入了首辅大人一个人的腰包!
周延儒再一次重重地叹了口气,可恨自己首辅只当了一年多,捞得太少太少了!
温体仁使出这一手来,只怕是霸着首辅位置起码还有三五年吧?
卖糕的,建奴和流贼千万别被平定了哈!尼玛要是建奴滚回赫图阿拉,闯王高迎祥被捉来凌迟处死,这可就没仗打了!
若是不贪军饷,光靠卖官才能贪几个银钱?
卖官鬻爵向来为老夫所不齿——唔,主要是那些买不起官的御史言官,个个都是战斗力爆表的疯狗……
周延儒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嘴里反复默默地念叨着:
“老天保佑,仗多打几年……老天保佑,温贼早点滚蛋——”
反反复复,也就是这两句话而已……
万寿典礼已经进入了尾声,几个时辰下来,崇祯皇帝的四肢都酸痛麻木了。其实出席这种典礼活动,乃是一件活受罪的苦事,以往急躁的皇帝中常有视为畏途的——
譬如爱玩的正德皇帝,爱当道士的嘉靖皇帝,爱躲在深宫里数钱的万历皇帝,爱做木匠活的天启皇帝……
可是崇祯皇帝却乐此不疲,因为通过这种典礼,他在心理上可以得到许多的满足感以及产生种种令他快慰的幻觉。
缺乏自信心的他,平日里总怀着一种疑虑,生怕别人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而到了现在这个典礼上,那种疑虑立刻便烟消云散。
此刻,崇祯皇帝是高高在上的,一身金光闪闪的服饰掩饰了他内心的空虚和脆弱,使他看起来尊贵无比。脚下每一个大臣,都跪在地上歌颂他,礼赞他!
崇祯看了一眼首辅温体仁,眼中尽是“激赏之色”——可不是么,没有温爱卿的雪中送炭,呃,不,公忠体国,又岂会有今日这等隆重的“万寿庆典”?(未完待续。)
第349章 温洪联手,天下我有()
呸!那些狗屁东林党人说温爱卿是国贼,定然都是小人构陷……小人构陷呀!
在朕最最困难的时候,也不见东林党人表表“心意”,统统是一群“貔貅”一般的王八蛋!
崇祯又看了一眼温体仁,心中与他的友好度直接爆表!
还是温爱卿老成谋国,合朕心意——
崇祯自顾自地把身体放在皇冠与龙袍里面,自顾自的自我满足于排山倒海的山呼万岁声之中。他完全没有想到为了让他得到这短暂的快乐而举行的这一场铺张的“万寿庆典”要耗去多少民脂民膏,反正是温爱卿代表全国人民敬献的嘛……
这一场声势浩大的“万寿庆典”终于徐徐落下了帷幕,显然出席庆典的所有人都很高兴。有些知道内情的太监宫女们对温大人的形象顿时有了改观,不再是大家背地里嚼舌头说的那什么“大奸臣”,而是大大的忠臣!可不是么,能让陛下这些天每天笑得合不拢嘴,那么多大臣里面,温大人可是独一份呢!
然则,此刻结束庆典直接就回家的温体仁,径直来到了后花园。
依然早有仆役下人将太师椅搬到了后花园的花厅之中,管家温成正一脸肃容地躬身立于一旁。
温体仁也不搭理他,进了花厅之后便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温体仁不说话,温管家又岂敢打扰老爷的清休?
良久之后,温体仁忽然睁开了眼睛,淡淡地问道:“温成,咱们库房空了几间了?”
温成一听这话,连忙点头哈腰地道:“老爷,咱们在京中的资财都在南城的别院里,一共四十多间库房呢!那别院的库房今年才扩建……”
温成顿了一顿,接着道:“眼下四十多间库房,有一大半都空着。”
温体仁眉头不经意间轻轻地抽动了一下,心里却开始了下一步的盘算。
血了!
贪污军饷也好。卖官鬻爵也罢,都需要时间。怎么样想个办法,让崇祯一直念着自己的好处呢?
温体仁陷入了沉思之中,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他猛地一拍脑门,哈哈大笑了起来:“糊涂!这世间又岂有永恒的恩宠?!唯有步步紧逼!”
温体仁忽然转头去看管家温成,却发现温成早就不知道溜哪去了。这是自己的规矩,但凡沉思的时候,不喜欢旁边有人。先前那是因为自己早就交待了温成候着。是自己要问话。问话结束之后,他自然是该走人了。
眼下温府后花园只有温体仁一人而已,他沉吟了片刻,捋须微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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