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力一咬牙。对高元良道:‘几百人就几百人好了,把宁远所有能带走的都给本少爷搬空,所有人往团山堡进发!‘
高元良得令,正要下去传令之时,张力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愿意跟我们走的,你叫安子先把第一个月的军饷预先发了!‘
还是真金白银来的效果更大,高元良给那几百人发饷的时候。又有一部分人加入了过来。
当兵吃饷,在哪里不都是一样?
宁远卫的军饷就没足额发过,朝廷定的是二两银子一个月,兵士们拿到手的,也就是一两罢了。
这还是万历年的标准,崇祯年的购买力下降了好几倍。
不过大多数兵士还是有些迟疑。张力也没时间做什么思想工作。
……
折腾了一整夜,第二天一大早,张力带着愿意归顺的七百多人,赶着浩浩荡荡的马车,向宁远西南的团山堡进发。
团山堡,正是张力选定的第一处基地。
团山堡比较偏僻,因为四周都是大山。故而得名‘团山‘。
大山中有一片谷地,而谷地的出口处,明军修建了一处堡垒——团山堡。
这里距离宁远约摸有六七十里,由于辎重太多,张力等人足足走了一整天,才在黄昏时分赶到了这里。
团山堡的守将乃是一名把总,麾下有二百余名兵丁,一听宁远兵备道大人带着大军前来,那小把总二话不说就打开了城堡大门。
先前张力只是在地图上发现这么一处好地方,现在到了实地,不免有些喜出望外。
这里实在是一处易守难攻的好地方。
狭窄的山谷出口处建起的堡垒死死扼守住谷地的出口,四周都是人迹罕至大山,根本没有道路通行。
只要守住团山堡,团山谷方圆万余亩平地便没有任何危险——除非敌人空降,这是在现在这个时代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团山谷由一条小河一分为二,东西两边都有良田,然而由于灌溉设施的落后,也只开发出了数百亩土地而已。
团山堡的防御很快被张力带来的人接管了,由五十名护卫队员带着二百名新归顺的兵卒牢牢扼守住团山堡的大门。
张力此刻也在团山堡墙楼之上,布置着防御。他身后站着高元良,而孑然和潘霸天则是去安顿新附的兵士去了。
张力只觉得手上千头万绪,然则第一位的还是先布置好团山堡的城防。
张力看了一眼一窝蜂站在堡墙上布防的兵卒,摇了摇头:‘元良,你去把那团山堡先前的把总叫来。‘
高元良到声喏,不多时便领着一名身穿七武官服的中年汉子走了过来。
那把总一见张力,立刻跪了下去:‘末将给兵备道老爷请安了!‘
张力瞥了他一眼,只见此人三十岁出头,皮肤黝黑,右脸上有一条刀疤从眼角一直拉到了脖子跟上……
张力眉头深深皱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右脸之后,淡淡地道:‘你叫什么名字?‘
‘末将伊泽。‘
伊把总话并不多,一直低着头。当他意识到张力在看他的右脸伤疤之时,不由得微微侧了侧头,想要遮掩一二。
张力轻飘飘地问了一句:‘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伊泽沉声道:‘前年在宁远卫城守城时被鞑子砍的。当时我硬吃了鞑子这一刀。反手将手中的长枪捅进了那狗鞑子的胸膛……‘
张力点点头,缓缓地道:‘你起来吧。‘
伊泽站了起来,依然将头微微侧了过去。
张力又看了伊泽一眼,一字一句地道:‘既然是战伤,又何需遮遮掩掩?回头本官给你开个方子,看能不能消除一些疤痕。‘
伊泽猛地一惊,满脸疑惑地看着张力。
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七把总。这位文官大老爷可是五兵备道,居然说给自己开药方除疤?
张力很快收住了目光。看向千疮百孔的堡墙。
这团山堡的堡墙似乎刚刚经历过一场劫难,好几处墙垛都坍塌了。堡墙上一共有四个箭楼,其中三个都完全被摧毁,只剩一个还留着些残垣断壁。
张力愁眉紧锁:‘这里遭了鞑子的兵灾?‘
伊泽默默地点了点头:‘三个月前鞑子攻破团山堡,堡内三千多百姓尽数被掳走。‘
张力微微颔首,不再说话。
堡墙上的情况已经明明白白地说明了一切,还是先修缮吧。
想到此处,张力对高元良道:‘元良,你让孑然和霸天立刻带兵卒们过来修缮堡墙。团山堡附近石料不少。抓紧一点时间。‘
高元良有些迟疑,小声道:‘少爷,咱们从宁远卫城带出来的粮食并不多。那些糯米老高我眼瞅着有些舍不得——‘
张力一愣,很快就明白高元良指的是什么了。
古时筑墙没有水泥,最坚固的粘合剂便是糯米汁加三合土。三合土价格便宜量又足,到处都能找到,然而糯米却是比大米、小麦更为紧俏的战略物资。
宁远卫城仓库中的糯米被张力尽数拉来团山堡了。也只得七八车而已。
张力摇摇头:‘城防乃为第一要务,糯米该用就用,不可偷工减料,你下去安排吧。‘
既然张力下了决定,高元良也只能遵从,很快便快步走下堡墙。安排兵卒开始筑墙。
张力看了伊泽一眼,淡淡地道:‘你跟我来,这边的情况详细给本官说说。‘
伊泽跟在张力身后,下了堡墙。
团山堡与其说是城堡,不如说是一个关卡更为妥帖。
堡墙之内,谷地西侧有一排低矮的砖瓦房子,那里便是议事厅、把总府、仓库等等;而其他地方的民房。多是茅草房,甚是破败。
鞑子也很精明,他们只摧毁堡墙上的军事设施,那些破败的民房却压根也没有动。
或者几十年来都是如此,他们知道明军的这些城堡有如韭菜一般——等它有抢掠的价值了以后,鞑子便来收割一次,然后等着它下一次养肥。
原来大明朝的军事物资就是如此消耗掉的,怪不得整个大明都不堪重负。
张力微微叹了口气,往议事厅走去。
走到跟前,张力抬眼一看,这团山堡议事厅也就一间正厅、两间偏房而已,连个二堂都没有,更别说什么房内宅了。
议事厅外面也只是用低矮的石头砌了一圈儿围墙,门口站了两个大头兵,就算是团山堡的最高权力机关了。
张力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百废待兴‘之后,径直入了议事厅。(未完待续。)
第242章 木头不是木头()
团山堡议事厅内,一共五个人。 ☆→,
张力坐在主位,两名卫兵分左右警戒在他身后。
高元良、张孑然、潘霸天各有任务都不在此,他们已然是披上武将官服了,张力的保卫工作则暂时由这两名前日月阁中的好手来护卫。
此刻在张力左手边的是团山堡把总伊泽,右手边是团山堡吏戈希梦。
团山堡内土地并不贫瘠,以往也都有三千左右的百姓在此生活。鞑子来时,火路墩也就是所谓的烽火台早早燃起狼烟,百姓们便躲到山上暂避。
不过三月前鞑子采取突袭之策,很多火路墩都来不及点烽火,故而团山堡百姓也都没逃掉,尽数被鞑子掳走。
现在团山堡除了伊把总领着二百多人守卫之外,还有刚刚从广宁迁来的千余百姓,这些百姓便是由吏戈希梦负责管理
张力盘算着手下的兵和民,兵自己满打满算是有一千人,民也有一千人,这兵民比完全是作死的节奏。
然则现在也不是种田的时候,手下兵士并不需要这些百姓来供养。
若是自己养兵的话,兵和民之比基本在一比一百比较合适,低于这个数字就有些穷兵黩武了。
不过大明朝辽东早就没有什么军屯卫所兵了,全是募兵,也就是国家供养的军队。
张力盘算良久之后,终于开口了:‘戈吏,百姓帮着修缮堡墙,每人每天一斗粗粮。这事儿你听高千总安排。‘
戈希梦连忙道了声喏。垂手而立,头也不敢抬。
大明朝官和吏差别极大。吏员是永远也不可能转正成为官员的。戈希梦长这么大,还没亲眼见过五文官。此刻不免有些战战兢兢。
张力将他神色收入眼底,也不多说,淡淡地道:‘你下去吧,以后好好做事,自然有晋升的途径。‘
‘是!张大人!‘戈希梦眼睛一亮,躬身一揖之后,转身离去。
张力将目光看向了伊泽,皱眉道:‘看来伊把总在卫城中混得也不怎么好呀,要不也不会来这个地方。‘
伊泽同样不敢直视张力。小声道:‘末将是沈阳人,天启年间沈阳沦陷,父母妻儿全数死于贼手……‘
说到此处,伊泽眼中噙着泪水,偷偷揩了一把,接着道:‘后来末将只知道杀鞑子,不知道吃空额喝兵血,故而不受宁远卫城的马千总待见——‘
‘好了!本官知道了!‘张力打断了伊泽的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那马千总已经被本官就地正法了!以后在本官麾下,你只管杀鞑子即可,其他的事儿本官心里有数。‘
伊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呐呐的道:‘是。张大人——‘
‘你在此镇守也有数月了,各种情况比较了解,你把团山堡防务相关的事情都跟高千总说一说。另外把总府本官先征用了。你先委屈自己找地方住一下。‘
‘不瞒张大人,把总府是前任刘把总的宅子。本将一直住在堡墙上面,没有住过……‘
‘唔。本官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
木头不是木头,是一个小兵,不到二十岁,此刻正蹲在团山堡墙根下啃着黑面馍馍。
一口馍馍,一口热水,真真是惬意极了。
木头不由得琢磨起来,最近真真是遇见了当兵以来最最稀奇的事情。
先说昨日,昨日大校场上那青袍大老爷说‘愿意领三两饷银站右边‘的时候,自己也不知哪根筋不对,头脑一热,便站到右边去了。
后来自己见应者不多,顿时心里肠子都悔青了!
跟着祖总兵混日子,虽说兵饷三五月才发一次,不过黑面馍馍每日还是能领两个的。
那青袍大老爷说什么兵饷‘每月三两银子‘,岂不是痴人说梦?
正当自己患得患失的时候,那青袍大老爷竟然真的给每人发了三两银子。
还记得那安总管——唔,大家都叫他总管,也不知道是什么官儿?
安总管亲手拿着小秤称银子发到自己手上的时候,自己恨不得立刻跪下去磕几个响头。
当兵五年了,从来没见过三两银子长什么样儿啊!
其实营里的伙计们没一个不想来的,他们有一桩难处,自己却是没有。
他们的家儿老小都在广宁城啊!
木头敢说跟青袍大老爷——啊,不,好像叫什么兵备道张大人的,跟他走的都是自己这样孑然一身之人。
自己昨儿个晚上跟着大伙儿搬了**的东西,几乎将宁远卫城仓库中能带走的都带走了。
到了团山堡以后,新任上官把总潘霸天点了三百人,自己也在其中,以后老大便是潘把总了。
自己这三百人被潘把总分作两队,一队休息,一队筑墙。
现在该自己这队人休息了,没想到馍馍和热水安总管都安排百姓送上前来,实在是太他娘的爽了!
‘木头,你小子想什么呢?又想那宁远卫的齐小娘子了?真没出息!‘
木头一听这个声音,顿时脸拉了下来,转头一看,果然是大牛!
大牛和自己都是辽阳人,家里也都是被鞑子杀光了的——同乡嘛,一起投军,一起混口饭而已。
‘大牛,你再编排齐小娘子老子跟你拼命!‘
那大牛年纪和木头差不多,不过明显身材魁梧了一圈:‘啧啧,齐小娘子不就是帮你做过一双布鞋么……‘
木头心中一暖,摸了摸怀中的那双齐小娘子亲手做的布鞋——那可是从来都舍不得穿的,自己脚上从来都是穿的草鞋。
看见木头发了花痴,大牛一把将木头手里的黑面馍馍抢了过来,狠狠地啃上了一口,这才又还给了他。
木头叹了口气,冷冷地道:‘你要吃俺让一个给你就是,何苦污蔑人家清白?‘
大牛一屁股坐在木头身边,大声道:‘俺早就吃饱了!领馍馍时潘把总说黑面馍馍管够呢!只是……只是俺是饿惯了——对不起,木头……‘
木头点点头,似乎原谅了大牛。他狠狠地接着啃了一口馍馍,小声地道:‘那张大人从宁远仓库拉出来的粮食你又不是没见到,整整五十多车呢!以后咱们肯定不会挨饿了。‘
大牛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担忧:‘也不知祖总兵回来,张大人这边扛得住不?毕竟李守备是被张大人咔擦了的。‘
木头眼睛眯了起来:‘你没瞅着张大人的尚方宝剑?那可是上斩昏君,下斩权臣的呀!‘
‘你小子戏文儿听多了吧?先前用尚方宝剑斩了皮岛毛大帅的那个袁黑子,听说坟头草都一丈高了!‘
‘……‘
‘木头,你小子脑子最好使,你说说看,张大人把咱们带到这团山堡,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木头眼睛深邃了起来,微微摇了摇头:‘这些事儿,咱们管那么多干什么?张大人给饭吃,给银子,咱们就卖命呗!‘
大牛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他掏出腰间的砍刀,开始擦拭起来,他擦得很认真,似乎生怕错过一处地方。
木头瞥了他一眼,笑道:‘现在打仗都是用弗朗机炮轰他娘的狗鞑子,你这玩意用上的时候,恐怕……‘
大牛有些不以为然,依然擦着他的砍刀,头也不抬地道:‘俺知道你小子喜欢用火器,不过俺就爱用刀砍。刀刀入肉的声音,你一辈子都体会不到。‘
说到此处,大牛伸出舌头,舔了舔刀刃:‘要不你尝尝血的味道?这刀上次卸了一个二鞑子的肩膀下来!‘
木头干咳了一嗓子,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