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莫言猛地把窗子狠狠的关上,用身体死死的抵住窗子,不知道是想抵住外面的人,还是想抵住自己的心。再也无法抑制的泪水,如同洪水决堤般,终于全部的倾泄了出来。
玉博文感到胸口有种痛,窒息般的疼痛让他的呼吸无法顺畅。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一步一步缓缓的离开了窗口。
深夜,玉博文仍然逗留在书房里,他似乎是在躲避,又似乎是在等待,也许连他自己也无法准确的说清楚此时此刻的心情。
一声轻轻的开门声,玉博文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滑落下来,他才明白,自己一直是在等待,等待着一声熟悉的开门声响起。
“老爷,您的夜宵。”莫言低着头,轻轻的放下手中的托盘,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这两个字,玉博文几乎是喊出来的。
“老爷,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莫言没有回头,她不想让玉博文看到自己红肿的双眼。
“莫言,我可以吗?我可以把你留下来吗?”玉博文的声音温柔如水,缓缓的流过莫言干枯的心田。
“老爷,您不可以,是您让莫言走的。”莫言轻轻的闭上眼睛,心里五味杂陈。
“可是,我现在后悔了。”
“晚了,莫言走了。”
“莫言,”玉博文的声音里充满了焦躁和不安,“枯枝朽木上,还能留得住鲜艳娇嫩的花朵吗?”
寂静,无边的寂静,让人窒息的寂静,让人担心的寂静,让人忐忑的寂静。玉博文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一声一声,不安的、紧张的、急促的跳动着。
莫言慢慢的转过身子,走到玉博文的面前,仰起头,神情专注的望着他,
“就为这个,是吗?就为了这个您狠心的要赶我走,是吗?”
玉博文的目光躲避着,不敢直视眼前的这双清澈通透的眼睛。
“我不在乎的,我从来都没有在乎过。难道到了今时今日您还是不懂我的心吗?”
玉博文的目光一点一点的,对上了莫言的眼睛。从彼此的眼睛里,他们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彼此的心。
此时,不需要语言,因为语言会显得苍白而可怜。此刻,不需要眼泪,因为眼泪会模糊了良辰美景。此时此刻,只需要一个拥抱,一个彼此珍惜,彼此了解的拥抱。
玉博文伸开双臂,莫言如偏偏蛱蝶般,飞入他的怀中。玉博文紧紧的,紧紧的把莫言包裹在怀中。似乎他怀里的女人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唯一的一件宝物,他牢牢的,密密实实的把莫言护在自己的怀中。两颗寂寞的心终于相遇相识相知了,从此,永不分离。
“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莫言在玉博文的怀中模糊的问着。
“我要娶你!明媒正娶!”
轻轻的一句话,掀起了玉府中无数的风波。
我面无表情,冰冷淡漠仇恨的,瞅着我面前的一男一女,他们是谁?我似乎认识,也似乎不认识。这个男人和我说,他要娶她,请求我的谅解。为什么要我谅解,我又不认识他们。我不认识,不,或许我曾经认识过他们。那时,他还是我最尊敬、最慈爱的父亲,而她是我最真诚、最亲密的姐妹。
背叛,是的,毫无疑问的背叛!此时,我的脑海里只有这样的一个词。这个男人和这个女人同时背叛我,背叛了我的亲情,背叛了我的友情,背叛了我。短短的几分钟,短短的几句话,让我无法逃避的,同时面对两种无情的背叛。
他们在一起,很和谐,是个完全不需要他人的,统一的世界。他们的世界里,没有我一丝一毫的立锥之地,而我的世界里,他们却始终占据着非常重要的地位,这公平吗!即便是面对背叛,在我的世界里,他们依然重要得无可取代。不知道,这是我的悲哀,还是他们的悲哀,更不幸的竟是我们三个人的悲哀。
父亲坐在我的面前,沉默着;莫言跪在我的脚下,沉默着;我无所适从的站在那里,沉默着。无痕姑母让我学会忍耐,不知道面对如此的情景,无痕姑母会如何的忍耐。姑母,您教教玲珑吧,玲珑真的无法忍耐了。
“此事事关重大,不是一件小事情,我一个人做不了主,还是让全家人一起研究研究,听听其他人的意见吧!”
我听到一个十分陌生的声音,淡漠而无情,疏远而冷静。是我在说话吗?一副公事公办,无所谓的样子,是我吗?我的身体僵硬、挺直,我的步伐凌乱、踉跄。我匆匆的逃离开那两个人,就如同逃离开无边的地狱一般。
后来的事情,可想而知。父亲要娶莫言,在家里引起了轩然大波。表面平静的玉府里,炸开了锅。每个人都出于不同的目的,分别对父亲和莫言施加压力。我却躲到了一旁,似一个局外人一样,远远的,安安静静的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玉无痕把谈话的地点选在了,玉博文和妻子原来居住的院子里。一个冬日的午后,阳光懒洋洋的照射着,不似春天的明媚,不似夏日的热烈,不似秋阳的平和,即使照射在人身上,也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沐浴着阳光却犹如在寒冷而寂寞的黑夜里前行。
玉博文取消了午膳后的小憩,如约来到装满了他青年时代所有的幸福和伤痛的宅院。玉博文一直觉得时节一到入冬,本来多姿多彩的世界就变得很是单调,越发凄凉了。此时,见到了玉无痕就越发的觉得,世界只剩下了黑白的两色,惨淡得可以。在玉博文的心里,他的无痕姐姐一直是面目模糊的,尽管他知道姐姐生得非常的美丽,很少有人的容貌能比姐姐出众,就连自己的掌上明珠玉玲珑也是比不上的。可是,在玉博文的心目中,对玉无痕的全部印象始终都是白色的,无论何时何地想起,都是一团轻飘飘的,清亮亮的白色。
“姐姐,让您久等了。”
玉无痕听到了声音,缓缓的回过身子,望着眼前的弟弟。在玉无痕的心中,博文弟弟是最像父亲的,不单单只是容貌和声音上的相似,连斯斯文文,温和儒雅的气质也
第466章 :新任管家()
此时,依旧一身长袍的博文弟弟,让玉无痕的心里涌起了无限的伤感与怀念。
“姐姐今日也是来责问我的吗?”
玉博文开门见山,斯文平和的声音里,带出了些许的疲惫和无奈。
“博文,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如此做,玲珑会很难堪很为难的。”
“我,我真的没有料到,事情会演变到如斯地步。”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只想知道,今后,你是怎么打算的?”
“姐姐,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玲珑和莫言都是我全心全意爱着的,我不想伤害她们之间的任何一个。”
玉博文觉得自己的烦恼玉无痕是明白的,他多希望聪明过人的无痕姐姐,能帮他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啊!
望着玉博文为情所困,烦恼至极的脸,玉无痕的心里长叹一声,
“博文,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无论事情如何发展,如何结果,你都势必要伤害其中的一个,你的心里是清楚的,只是,你不想承认不想面对而已。”
风悠悠的吹来,吹起了静寂,弥散在庭院里,弥散在枯枝残叶中,弥散在两个人之间,
“我只是希望,你要多顾忌一下玲珑的感受,别太伤她的心了。”
“姐姐,我……我真的不想啊。”
“唉,其实,来之前,我已经明白你最后的决定了。”
玉无痕的目光从玉博文的脸上移开,落到了不知名的远方。声音低沉而凄凉,似自言自语一般,
“可怜的玲珑,每个人都在说爱她在乎她,可是,事到临头被伤害被牺牲的永远是她。而伤害她最深的正是说爱她的人。”
玉无痕觉得已经再无话可说了,绕过呆立着的玉博文,她神情寥落的离开了院子。玉无痕明白,事情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她现在要想的,就是如何为玉玲珑这一次的伤口疗伤。
玉承祖咬牙忍耐了好几天,他是最后一个为了此事找玉博文的人。
“父亲,如果您要一意孤行的话,孩儿就长跪不起。”
玉博文平静的看着跪在脚下的玉承祖,没有说话。
“父亲,您就不能改改主意吗?您这样,要孩儿有何面目见人啊!”
玉博文依旧没有说话,该说的不该说的,他已经解释的够多了。到了此时此刻,玉博文觉得自己无话可说了。连最心爱的女儿都伤害了,看来自己只能一意孤行到底了。
两个时辰之后,玉承祖带着满脸的愤怒和怨恨,无可奈何的离开了玉博文的房间。
玉博文强打着精神,叩开了莫言的房门。莫言在见到他的时候,脸上略过一丝惊慌,转过身子,把什么东西藏到了柜子里。
“莫言,你怎么了?有谁难为你了?”
“没有,没有,我,我只是在收拾衣服。”
“收拾衣服?这么晚了,你收拾衣服做什么?”
“我,我……,博文,您还是让我走吧,看着您为难,看着您一天比一天憔悴,我的心里真的是难受啊!”
“你要走?要离开我,是吗?”
玉博文颓废的跌坐在椅子上,疲惫之态尽显。
“好,好,你走吧!走吧!”
“博文,我不想啊!可是,可是……我们要怎么办呢?”莫言扑倒在玉博文的怀里,失声哭了出来。
“莫言,再难,我都要和你在一起。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玉博文轻轻的捧起莫言埋在自己双腿间的脸庞,“你相信我,别离开我!”
“我相信你,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夜幕隔开了所有的流言蜚语,隔开了所有的世俗偏见,隔开了所有的人言可畏。隔出了一道只属于爱人的时空,彼此就在彼此的眼中,彼此只在彼此的心间。
我站在门口,望着门里面相依相偎、亲密无间的两个身影,哑然失笑。曾经,我以为我对他们是重要的;曾经,我以为他们是爱着我的;曾经,我多希望他们是顾虑我的;曾经,我多希望他们不要伤害我;曾经,我……;很多很多的曾经,很多很多的希望,很多很多的期待,此时此刻都化作了可笑可怜可叹的自作多情。
父亲和莫言的事情,狠狠的打击了我,打击了我的自信,打击了我做人的标准。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明明知道,如此的做法会伤害到我,可是,他们却还是毫不顾忌,义无反顾的去做了,我真的不明白。也许,在他们的世界里,我始终是个外人,是个无关痛痒的人。一个是我的亲生父亲,一个是我从小到大的姐妹,如果在他们的心里,都没有我的立锥之地。那么,其他人呢?在其他人的心里我到底还能算什么?是不是,我就应该被如此伤害?是不是,在伤害我的时候谁都不必顾忌?是不是,我真的不值得别人来珍惜?是不是,我真的不配得到真心真情?
问题,一切的问题,所有的问题,都没有答案,我想不出,觅不到,参不透。心底深处的自卑无法抑制的泛滥成灾。
为了不再让这些恼人的问题来纠缠我,我尽量的使自己忙碌,让自己忙碌。不让自己有一丝一毫的闲暇,有半分的胡思乱想的时间。家中一切的事务,所有的琐碎小事,我都全力以赴,亲力亲为。我把家里、行里该换的不该换的家具、装饰,统统的都换成了新的;把所有的门窗,亭台楼阁,回廊过道,统统的粉刷一新;把所有陈年的账目,统统的查对了一遍。弄得府里、行里的管事,下人,丫鬟、小厮们也跟着我整天的忙碌不停,关起远这个总管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家里一时之间被我搞的是鸡飞狗跳。
下人们都纷纷的,偷偷的去跟关起远叫苦,
“关总管,您想想办法吧!姑奶奶再这么下去,小的们真的要吃不消了。”
“是啊,是啊,关总管,您就可怜可怜小的们吧!”
“关总管,这样下去,别说小的们吃不消,姑***身子也不是铁打的啊!”
“可不是嘛!关总管,小的们是粗人,倒也皮实,姑奶奶可是金枝玉叶啊!”
“咱们都皮糙肉厚的,姑奶奶要是有个万一,叫咱们怎么担待的起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围着关起远,关起远岂能不知道大家近日来的辛苦。只是,姑奶奶这么做,或许是想让心里舒服一些。可是,如此下去,关起远还真是担心玉玲珑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各位说的,我都记下了。我也知道各位近日来的辛苦,我会为各位想想办法的。大家都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去吧!事情,我一定尽力去办。”
众人听关起远如此说了,也都满心欢喜,一脸满意的回去了。关起远却犯难了,想办法?自己能想什么办法啊!是能劝老爷不续弦啊,还是能劝姑奶奶看开点儿啊。别说自己没这个能耐,就是有,也没有说话的资格啊!资格!对啊!老姑奶奶,去找老姑奶奶商量商量,无论如何,老姑***话,玉玲珑还是会听的。
民国二十一年,旧历壬申年的冬天。
一场蓄谋已久的雪,在黄昏时分,洋洋洒洒的降临到了人世间。我发呆的坐在秋千架上,看着脚下的雪越积越厚,任凭雪落在我的头发上,落在我的肩膀上,落在我的双腿上。任凭越女不停的为我掸去身上的积雪,不断的在我耳边轻声的唠叨着,
“小姐,咱回吧!”
“小姐,会着凉的!”
“小姐……”
“小姐……”
我恍若未闻,只是傻傻的对着她笑。越女无奈,只好独自折回到屋子里,为我取避寒的衣服。
远处的月亮门下,站着两个身影。
“起远,去好好安慰安慰她吧!”
“老姑奶奶认为我有这个资格吗?”
“我认为你有,去吧!”
玉无痕拦住了取回衣服的越女,顺手接过越女手里的衣服,递给了关起远。
“也许,现在只有你能了。”望着关起远的背影,玉无痕喃喃自语着。
“越女,咱们回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