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她推了一个踉跄,亲亲热热的想要去拉柳氏的手。柳氏眼角看到她的举动,嫌弃地把她的拍开,然后走到黄丽娘的身边,拉起她的手往前走。
两妯娌走过朱氏的身边竟无一个人和她打招呼,这时邹晨走了过来,瞪了她一眼。小心地问了黄丽娘可有摔着,然后搀扶着她径自进了院子。转眼间,院外只剩下大伯娘朱氏一人,孤零零地站在院外发呆。村里来看热闹的都聚焦在前院,将院子堵了个水泄不通,朱氏愣了一会神,这会竟然是挤不进人堆去,站在院外急的团团转。有那和她吵过架结过仇的小媳妇看到她在外围急着要进去,反而嘴角冷笑站的稳稳不给她让路。
这时鲁妈妈在前院又大声念了一遍聘礼的名称和数目,待听到满院的抽气声和羡慕声后方才满意。冯氏她将身边的一个小童手中抱的元酒瓶递到鲁妈妈手中。鲁妈妈又交给柳氏,她接过之后转到身后的二郎手中。
二郎与六郎一起将元酒从瓶中倒在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瓷盆里,然后四郎和五郎端出淡水二瓶。活鱼三五个,箸一双,尽数倒在这个放元酒的瓶内。之后,柳氏又将酒瓶交还到鲁妈妈手里,鲁妈妈接过之后将酒瓶递到冯氏手中。冯氏又交还给小童,一整套礼做下来,聘礼才算正式交到女方手中。
这时,黄丽娘将美娘从内院领出,在地上垫了一个蒲团,美娘跪在上面向未来婆母磕了三个头。冯氏伸手扶起。从自己头上拨下一根翡翠玉簮插到美娘的发间。人群中传出一阵牙疼声,这可真是太贵重了啊。
这时邹正文的浑家走上前,搀扶了冯氏将她往内院引去。冯氏眼见得竟有熟人在场不免欢喜。众人进了东院,将聘礼和回鱼箸放到内屋锁上门,便坐在走廊上商议婚事。
邹老爷子这一段颇有自知之明,对待两个儿子又是十分的和气,就是马氏他也暗地里教导了一番。所以今天看起来尽是皆大欢喜。马氏没有摆她婆婆的脸子给众人,也没有当众让柳氏下不来台。
众人坐在走廊上说说笑笑的。转眼便到了该吃饭的时候,这时伙房里早已飘出饭菜的香味,美娘和邹晨已经开始下手准备了。
今日聘礼陪坐的里正娘子,乡书手娘子,邹正文娘子,李医士娘子,又去特意请了马太婆做的十全老人。冯氏眼见得请的均是头面人物,心里也把邹家看重了几分。那些吹鼓手和抬提盒的人在前院摆了席面,由柳氏的小兄弟坐陪。
正在这时,人群传来骚动,外面挤进一个小童来,此人正是上次邹晨以七天凉粉诱得他去寻父的小童,小名唤小金牙。
小金牙挤进了院,便笑嘻嘻高声说道:“大娘,大娘,外面有客来了,人太多挤不进来,让我进来打个招呼。”说完了话便一溜烟的跑到伙房里,隔了一会拿了一个鸡腿和白面蒸饼出来,嘿嘿笑着跑了。
柳氏忙下了走廊,心里疑惑,这是哪家的亲戚?黄丽娘也抱着小七一起走了出去。
等走到院外一看,竟是黄刘氏领着黄天青和浑家张宁馨坐在一辆马车中。
黄丽娘连忙上前见礼,将母亲从马车上扶下,黄刘氏拍着女儿的手对柳氏笑道:“小梅,今日乃是你家大姐送聘礼的好日子,我们是紧赶慢赶终于从黄家坪过来了,好歹没耽误事啊,哈哈……”
柳氏急忙扶着黄刘氏另一侧胳膊,赔笑道:“哪里,哪里,没有耽误,他们也是才到没多大会呢。”
黄刘氏侧过头挨着柳氏,亲昵地说道:“沈家这门亲,好!绝好的亲事。”
“这是托了您的鸿福,我们家大姐才得了这么好的亲事。我都不知道要说些甚么话来感谢您,……”柳氏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一会您可得受我三杯酒,让美娘给您磕个头。……这可是救命之恩啊……”
“嘘……”黄刘氏竖起了手指,“此事不可外传,恐有杀头之祸。”柳氏急忙收了泪眼,连连点头。
张宁馨也扶着黄天顺的手从马车上下来,黄丽娘松了母亲的手,去扶二嫂。这时邹正达也从院子中挤了出来,看到是原来是三房的亲家,急忙过去行礼,又请村民们散开,将马车驶到了院子里。
柳氏扶着黄刘氏,黄丽娘扶着张宁馨,一行几人进了东院。坐在走廊中的马氏。一看到黄刘氏便惊的跳了起来,慌里慌张的四处张望想找个可以藏身的地方。黄刘氏看到是这老货,也不动怒,只是哼了一声,走廊上的冯氏看到黄刘氏进院,早已经是恭恭敬敬地站了起来,走下走廊垂手候在一旁。
待得黄刘氏走近,又恭谨的伸手去扶,正正经经的把黄刘氏请到了上首坐下,后退半步曲膝蹲下行了一个万福礼。当即把坐在一旁的马氏给闪得腰痛。那冯氏明知道自己乃是美娘的祖母,却只是点头示意,只做面子上的恭敬。待这黄刘氏一来。又是搀扶又是行礼,闹了一个老大的没脸。
她也不想想,黄刘氏出身乃是刘家之后,虽是性格爽朗,为人又不拘小节。然而到底也是一等户出身。而且她的儿子又中了秀才娶了张家的大娘子为妻,放眼宛丘城,她除了需要向官府里的娘子们行礼,几乎上就不需要再放任何人入眼里了。
所以冯氏一见到她亲来,立刻恭谨的行了大礼,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待得冯氏行了礼。里正娘子乡也领着几个有头脸的娘子行了福礼,只有马太婆仗着年纪大依旧坐着。黄刘氏站了起来欠了欠身,笑道:“太婆身体硬朗啊?”
马太婆声若洪钟。中气十足地说道:“硬朗,硬朗,这儿孙们孝顺我,我自然要活的硬硬朗朗给他们积福。”
黄刘氏坐下才扭头对邹老爷子打招呼,“亲家好啊。”又向旁边的柳家父母打了个招呼。
邹老爷子脸若红霞。羞愧地还了一个礼。马氏在一旁眼光闪烁,不住的往邹老爷子身后藏。
黄天青从院外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拿着礼物的小厮。黄刘氏指着礼物笑道:“小梅别嫌弃,我知道你家大姐今日受聘,准备了一些贺礼。……”
那小厮将手里的东西放到走廊之上便退后了,张宁馨起身将礼物端起放到了阿姑身边。
黄刘氏将红绸掀起,露出里面的东西,一匹湖锦,一套赤金头面,旁边一个小荷包,包里放着十个银锞子。“别嫌寒碜,这是我给大姐的一番心意。”
“这太贵重了,太贵重……”柳氏局促地说道。
黄刘氏将礼物往柳氏身边推了推,柳氏再三推辞才收了下来,转身将礼物收到内屋,又将内屋的门锁好才出来。
又说了几句话,邹晨和美娘便开始布菜。一道道的饭菜端上来,引起了院里众人的赞叹声。
而这其中最为满意的自然是冯氏,看着这个自家选定的儿媳妇,真真是越看越爱,恨不得早些娶回家门才好。
由于人多,在院中摆了三席,几个案几拼在一起,铺上红毡,又在红毡上铺上一层席子,一点也不觉得身下寒冷。
邹晨和美娘刚将院内的菜摆上,正在向众人一一介绍这些菜式,便听到一声怪叫:“哎哟,俺的娘,终于挤进来了,可把俺累坏了!”
大伯娘朱氏鬓发散乱,一身全是脚印和灰尘,好象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似的,一身脏兮兮地站在东院门口,看到摆上了吃食,便站在院子正中,叉起腰嚷道:“这是嫌弃俺咋地?这都吃上饭了也不叫俺?”
邹老爷子羞愧难当,在几个亲家面前丢了脸,他只能当做不认识这个妇人,给邹正义使了眼色,高声说道:“这是哪家来的疯婆子?还不把他赶走?”
邹正义得了父亲的话,站了起来,伸手捂住朱氏的嘴,连拖带拉把她弄出东院,院外隐约传来朱氏的叫骂声和邹正义的喝斥声。
邹老爷子尴尬地笑笑,“沈亲家别在意,这是村里一个有名的疯婆子,看到谁家吃饭就要往上扑,村里人都知道,知道……呵呵……”
里正娘子也连忙打圆场,笑着请冯氏尝尝自家未来儿媳妇的手艺,那冯氏只是矜持的笑笑,对邹老爷子行了一礼便和里正娘子讨论起了厨艺。
众人见状,都纷纷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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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酒:其实元酒就是咱们大年初一祭祀祖宗时用的清水,这个就叫元酒。一种说法,这个清水是元旦的时候祭祀所用,所以叫元酒。另一种说法则是,喝过元酒的妻子才叫元配。纳妾是没有这一个程序的!这个接元酒的动作,并非我凑字数,确实整套礼便是如此,我也是改了好几遍,才减成这么一段的。
第七十四章 任大师傅捅娄子()
待到众人吃完了饭,均是对两小的厨艺赞叹不已。邹老爷子和马氏上次并没有来吃,这次猛然吃到如此可口的饭菜,再想一想家中的猪食,大悟!怪不得这两房分家后不愿意吃自家的饭,原来天天吃的神仙美食啊。这时心里各自后悔,就不该把这两房分出来。
待吃过了饭,鲁妈妈请冯氏点评美娘的厨艺,冯氏不过是说了几句场面话,什么戒躁戒骄,什么勤学苦练之类的,一双眼笑眯眯的看着美娘,真恨不得立刻一台花轿抬走。
到了下午,冯氏和鲁妈妈便提出告辞,打开房门取出回鱼箸后将她们送到了村北,看着她们的两辆驴车不见了才转身回去。
回到了新宅,黄刘氏和里正娘子还有乡书手娘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同邹老爷子和马氏说着话。她们又陪坐了一会,便想起身告辞让黄刘氏母女好好借机团聚一下。
柳氏领着美娘和邹晨一直将她们送到前院大门之外,看着她们走远了才回来。
回来的时候隐约看到有个人在马车后闪过,她们三个便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听到一个声音从马车后传来:“……年前我家来收支移,便是靠着黄里正的盛名才打发了差役。你怎生如此糊涂,你和那黄家做对,最终能落得甚么好?大姐啊,不是小妹我说你,三嫂为人向来端方,你又何苦非要找她麻烦不可。今天若不是我苦苦拉着你,你只怕要当着众人的面说出那糊涂话了?”
“小妹你也不用劝我,那黄丽娘若真是个贤慧的,便不会自家住着这么大的院子,却把老父老母撇在旧宅住泥屋。……哼,这叫端方?小妹你莫被骗了!”
“大姐,你说这话我便不懂了。二哥和三哥已经分过家。走过明路,怎么他们两家盖的宅子还得归爹娘所有?……大姐,你也不过是瞧着这三嫂性子绵软好拿捏,想去欺负她罢了,这宅子可还有二哥家一半呢,你怎么不敢拿捏二哥二嫂呢?”
“你胡扯些啥?这关二弟弟啥事?”
“瞧,一说上二哥你就变成这样了!哼哼,大姐,你我一奶同胞,你打量着我不知道你和大哥的心思。你们也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说是替爹娘着想,其实不过是想谋夺这一处宅子。你们先把三哥赶出这宅子。然后把大哥给请进来,再过个几日再去找二哥的不是,这样一来东西两院便尽归你们手。只是我告诫你们,惹怒了黄里正,绝没有好果子吃。言尽于此,告辞了。……”
话说完,一个妇人从马车后转了出来,三人急忙躲到一边去,只见小姑娘青华一脸怒气往内院走去,不一会大姑娘秋华也从马车后转了出来。满脸的阴沉和狠毒,跺跺脚也往内院而去。
“请问家里有人吗?”前院大门猛然间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邹晨回过头一看,却原来是任大师傅领着两个小徒弟。抬着一担箱笼正站在大门外向内张望。
柳氏拍拍衣裳,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领着美娘和邹晨走到了大门口。任大师傅是见过美娘的,一见到便立刻拱手,口称‘恭喜’。
美娘瞬间便明白任大师傅说的是何意,羞红了脸躲在母亲身后不敢看任大师傅。
任大师傅哈哈大笑:“……小人是才知道。原来这邹家竟和沈家结了亲家,小人也是受过沈家的恩惠。只是沈家并不当一回事,去谢了几回都不肯收礼。正巧,小人也受过您家的恩惠。这不,小人就斗胆给送了一担贺礼。哈哈……柳大嫂可不能把我往外赶啊……”
这任大师傅也是个妙人,以前来家里盖院子时,自称某,如今邹家和沈家结了亲,立即自称为小人,端地是有意思。
柳氏将任大师傅请到了东院,任大师傅看到黄里正浑家也坐在走廊上,态度更是恭谨,双手将礼单送到了柳氏手中。柳氏接开一看,竟是吃了一惊,锦缎两匹,银胜两个,宫花八个,一套银头面,另有猪腰银五个,仔细算下来竟是花了有十几贯。柳氏将礼单转到了邹正达手中,邹正达也是看得眉头一挑,双眼往邹晨方向看了一眼,以为任大师傅是为了邹晨的设计图才送这么重的礼。也没有在意,将礼单塞进怀里,亲亲切切地和任大师傅寒喧几句。
这时,黄刘氏才坐在上首开口:“是任大师傅啊!?”任大师傅听到黄刘氏的声音,早已经是恭敬的垂下衣袖低眉顺眼地站在走廊下。
马氏与邹秋华看到任大师傅这副恭谨样儿,暗地啐了一口,骂他顺眉小人,却也不想想,这邹家的宅院是任大师傅盖的,而任大师傅则是黄家推荐来的,对黄刘氏恭敬是自然而然的。
寒喧了几句,任大师傅面露难疑之色,一副欲言又止却不敢开口的神色。黄刘氏心下了然,这是有事来求了,要不然岂会送来如此贵重的贺礼,她也不点破,只是笑盈盈地听着众人闲聊。
过不了一会,任大师傅咬咬牙,突然站在廊下长揖哀求道:“求里正大娘子救命啊!”
于是便说了一下来意,原来这任大师傅有一个得意弟子,平时充做假子来养。因他接了邹家的这座火烧砖小宅,倾刻间名扬宛丘,很多高门大户都来请他盖一座火烧砖宅子,生意极是火爆。于是他就把自家的泥匠队分成二队,一队自己带,另一队就给那得意弟子去带。年前弟子接了陈家的活计,帮他们在宛丘盖一座宅院以做新宅,那弟子自然是競競业业不敢怠慢,可是谁曾想,如此仔细还是出了纰露。堂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