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正义看到父亲确实是想把那个匣子送给两个弟弟,不由得大惊,“爹啊,这,这可是爹和娘的养老钱啊?……”今天不是说好趁着过年先把宅子给弄到手吗,怎么宅子没到手先舍出去几十两银子去?
邹老爷子叹了一口气:“老大,你虽然和两个弟弟分家了,然而你们终究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弟弟们有难,你这个做哥哥帮着点,也是你做兄长的本份。切不可再象以前一样,为所欲为,要事事将两个弟弟放在心里。……”老爷子语重心长的一番教导,说得跪在地上的邹正义哑口无言。
邹正业一向心软,看到父亲说出这么一番感人肺腑的话,又见到父亲确实是一心一意的想替他们还债,便站了起来,走到父亲的案几前跪下,泣不成声:“爹,……”
邹老爷子看到小儿子跪在前面欣慰的伸出手去,摸着邹正业的头发,“正业啊,你受苦了。爹,没好好照顾你啊!”
邹正业听到父亲这样说,伸出手扑向前抱着父亲的腿嚎啕大哭。邹晨看着抱成一团的三人,疑惑地看了一眼二伯,邹正达的目光和邹晨相接,微微摇了摇头,也是一副糊里糊涂的表情。
“爹啊,老喽,也没有几年好活了。眼见得你们兄弟齐心,我也就放心了。”邹老爷子看着邹正业的眼睛,深情地说道,“正业啊。你娘自从知道你得了那个心疾以后,那是整天整天的唉声叹气,生怕你有一个不好,撇下那一家老小可怎么办?我和你娘呢,这几天就商量了一下,怕你在家里没有人侍候,让你娘过去帮你浑家去管几天家,你浑家呢就只管安心侍候你就行了,家里的家务啊还有孩子们的吃穿上头你就不用管了,我和你娘保证帮你管得服服贴贴的。你看你家里,小七还小,你又生了这么重的病,老三家的一个人怎么顾得来呢?……”
邹正业原本正嚎啕大哭听到父亲说这几句话,渐渐止住哭声,抬起眼看了看父亲,悄悄松开紧抱着父亲大腿的手,嘴角扯出一丝讥笑。
邹老爷子紧接着说道:“正业啊,你这病,怕是十年八年也难好的,以后就得月月吃药养着才行。你家里现在就分了九十亩地,这钱怕是还不够你们买药的吧?所以我就想啊,这院子的钱,我帮你们出了。这院子啊,咱重新分一下,这老宅呢,咱让给老二,我再贴补给老二家几贯钱。让你大哥住到新宅里去,以后呢,你浑家只管侍候好你就好,家里的田地还有院子里的东西,自然就有我和你大哥帮你照顾着,帮你管的好好地,该是你的,那就一分不少全是你的。呵呵……”
邹正达坐在马扎上看到父亲七拐八拐的终于说出了真实的想法,摇了摇头。又看看依旧还跪在地上的三弟,眼里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
邹正定抬起头自嘲地笑了笑,站了起来,道:“爹啊,那个,其实,我是想说,谢谢爹,您一直想着我们。……只是,儿子自从分了家之后,觉得这样的日子过的也是挺好的,爹和娘对我的一番好意,我心领了。我浑家和我,都是那愿意吃苦受累的人,这钱,我不能拿……”
邹正达听到老三这样说,喜上眉梢。他猛地站起来,大声说道:“爹,我和老三的宅子,那是我们自已想盖的,这个钱不需要爹帮我们还,我们做儿子的没让爹娘过上好日子已经是够不孝的了,哪有自己住宅子却让爹娘帮着还债的道理。爹啊,您可不能让我和老三背上不孝的名啊。这钱,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爹娘帮我们还!”
邹正达看着这个终于明白过来的三弟笑了笑,走到他的身边,拉着他一起跪下道:“老三,咱不能让爹娘帮咱还个债,这个债咱得自己还!你要是敢开口要这个银子,我就和你不是兄弟。”
邹晨听到爷爷说‘院子里的东西’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腊月十六那天夜里,三郎去自家后院行窃,她便有些怀疑,明明自家的年货买了以后是放在前院来不及?下,三郎为什么不去前院偷,却跑到后院来。当时她把二伯叫走以后二伯和安大伯他们在说话,她就躲在墙后观察了爷爷和三郎在做什么,看到他们只是围着那个和三郎一起来偷东西的小六哥并没有顺着梯子往墙上爬,便暂时的把这件事放下了。事后她也曾问过鹿群,是否在她家没人的时候有人来院外窥视过?鹿群只是说邹老爷子曾在他们不在家时在院外巡逻了几圈,好象是在帮他们看家一样。
她当时还非常疑惑,为什么四郎一去老宅叫人爷爷和大伯便立刻赶来了这里,连问也没有问四郎便直接找到了后院,好象是早就知道三郎在后院一样。为什么爷爷不去责怪偷窃的三郎,却是一味的帮三郎说好话。
今天邹老爷子突然一副这样的表情,非要帮着他们还债。她的一颗心突然警觉了起来,她直觉的便觉得今天这事和她家的后院有关系。果然,在邹老爷子把匣子拿出来后,又说了那许多话。在她看到她父亲跑到邹老爷子面前跪下时,她突然知道了这个爷爷要的是什么。
他要的,是他家后院那一群鹿。三郎,是老爷子指使着去她家后院的。也只有老爷子才可以让三郎有理由不出现在家庭会议中,也只有老爷子允许三郎才敢私自行动。
邹老爷子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个儿子,叹了一口气,低低地说道:“没想到啊,没想到。……”
他有气无力的摆摆手,道:“我知道了,你们都是孝顺的孩子,这个情,我和你们娘领了,领了!吃饭,吃饭吧。以后这个宅子的事,谁也别再提了,谁也不许提……”
堂屋里渐渐的安静下来,只剩下筷子碰触碗边的声音。等到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邹晨给二郎和四郎使了个眼色,二郎和四郎站起身走到堂屋中间,叉手道:“禀祖父,下午我们准备回家里背一会书,便不能陪祖父了,还望祖父恕罪!”
邹老爷子原本是一脸的阴沉,然而听到二郎和四郎的声音后,脸上立刻出现欣喜的表情,迭声道:“好,好,好,我邹家的子孙知道攻读,这是好事。既是要读书,那便回去吧,呵呵!”
二郎和四郎领着弟弟们和邹晨向上首行了个礼,便退出了堂屋,邹晨在走之前向二伯使了个眼色让他看着父亲一点,看到二伯点头她才放下心来。
出了老宅,邹晨一言不发,只是跟着哥哥们往家里走。等到了家,和美娘去伙房收拾了一会,快速的做了几个菜出来。孩子们刚把饭菜摆到大案几上没多久,便听到了前院的大门被人拍响,二郎过去开了门,不一会邹正达和邹正业走了进来。
两家人也不说话,只是坐在案几上重新开始吃中饭,等到吃完了以后,邹正业把碗筷放下,才开口道:“今天,你们都看出来了什么没?”
家里人对视了一眼,四郎是明白人,立马端着自己的碗溜了出去借口是今天过年要自己刷自己的碗,其他几个看着四郎端碗跑了也跟着往外跑。转眼,屋子里就剩下邹晨和邹正达邹正业两兄弟。柳氏和黄丽娘抱着小七也拉着美娘走了出去,只是她们刚一出去立刻把身子紧贴门边,仔细地听着屋里的动静。
柳氏低语道:“今天邪乎啊!”
黄丽娘捂着小七的嘴,也低声道:“今天在老宅,闹的是哪出?”
屋子里,邹正达端起酒碗又喝了一口酒,说道:“小晨,你说吧!”
“喏。”邹晨行礼道,“腊月十六那天晚上,二伯和阿爹都知道,三郎来咱家后院偷东西。”说到这里邹正达和邹正业齐点头。
“当时我就怀疑,这事是祖父指使的。……后来我又问了鹿群,鹿群说咱只要不在家的时候,祖父就在咱院子外面转,凡是有人来问就说帮咱们看院子。可是这么父慈子孝的事,为什么祖父从来都不肯告诉二伯和阿爹呢?……”
“小晨,你当时有所怀疑……怎么不和我还有你阿爹讲?”邹正达问道。
“二伯,他是我祖父,无凭无据的,我怎么可以说我怀疑他指使自己的亲孙子来咱们家偷东西?再说了,我觉得那一天,祖父把咱们叫走以后三郎去后院,其实他只是想进去看一眼,看看后院到底是不是真有鹿群。”邹晨无奈地说道。
“你祖父他……唉……”邹正业说了个开头,可是良久都没有再接着往下说。
邹晨看着父亲,一字一句地说道:“阿爹,祖父祖母心里只有大伯一个,您到现在还不知道吗?”
邹正业立刻说道:“我知道的!只是……”
“如果得到鹿群的是大伯,祖父只会真心的为他高兴,绝不会想要去据为已有。可是得到鹿群的是咱们,祖父心里就不舒服了,他认为咱们的东西那是必须要和大伯和老宅分享的。……”
邹正业叹了口气,“小晨儿,你说的,是真的!”
邹晨站起身来,在屋里走了几步,道:“阿爹,如果祖父张口向您要鹿,您会答应吗?”
“……”邹正业考虑良久,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他抬起头,“我不会答应。”
家里人商量完了事情之后,下午又各自外出玩耍,到了晚间又走过场似的在老宅吃了几口,回来重新吃过了饭。饭后便由邹正达领着布置了香案,去灶间把灶王神给请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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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父不慈子也不孝()
正月初二这一天,按旧制是嫁出的女儿归宁之日,只是初二很少有人家能够把年拜完,所以一般情况下,嫁出的女儿只有在第一年归宁时是初二回门,以后都是初三到初六这几日回门。若是离的近,便可初二回去,若是离的远,大家自然是愿意选择初六回去。
柳氏和黄丽娘商量了一番,柳氏家离的近些只需小半天路途便到了,所以他们一家初三回去。然后初四回来,等到初五黄丽娘再回娘家。一来是归宁的时间错开,这样家里一直都有人,二来也是因为只有一辆牛车只能这样错开来回娘家。
初三一早,天还没有亮,邹正达便去套好了牛车,把昨天便准备好的年礼放到了牛车之上。黄丽娘又另外的给柳氏的母亲做了一身团华福寿背子,套的全是当年的新花,遇到天冷的时候可以加在身上。
柳氏归宁,邹晨一家也没有闲着,一家人忙着把过年的年礼收拾好,到了中午的时候,随便吃了一顿素饼(烩面)配了几盘菜,吃完了以后便一起去后院去给鹿群们铡了草,清理了鹿舍。因为是过年,经常会有一些幼童们来拜年,所以鹿群已经关在后院好几天了,每天只有在它们吃饭的时候邹晨才会到后院的和它们玩耍一番。
由于邹家人精心侍候,鹿舍不仅干净而且没有异味,平时白天就把鹿放出来在后院随便走动,到了晚上便关了鹿舍把帘子放下,这样鹿群可以安心休息。
第二天初四上午巳时,大郎过来敲门,说是两位姑姑已经到了让新宅的人都快点回去。
邹家的两位外嫁姐儿,大姑娘的名唤邹秋华,今年三十七岁,嫁给了白杨树庄的莫家,生有二男一女。小姑娘名唤邹青华,今年二十四岁,嫁给了丁庄的丁家,生有一男一女。
邹晨和家人收拾停当赶到老宅时,远远便看到老宅停了一辆牛车,小姑父正领着几个表哥正在从牛车上往下搬东西。邹秋华站在柴门后扶着马氏在轻声说笑,邹青华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丫陪在一旁。
马氏站在柴门内看到新宅的人往家门口走,脸上的笑容立刻埋没不见。邹青华低低叹了口气,抱着小女儿快步走到门边笑着说道:“三哥,三嫂嫂来了。丁衍快来给你三舅舅三舅母拜年行礼。”
邹正业看到是小妹站在门边迎接,脸上露出一欢快的笑容。丁衍听到母亲的话,走到邹正业和黄丽娘身前躬身便行了个大礼。邹正业等到外甥把礼行完,哈哈大笑着把外甥一把抱起,“咱家的小迷糊蛋也长大了?”
抱着丁衍进了柴门,看到大姐正陪着母亲在有说有笑,他把丁衍放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马氏只是哼了一声,并不答话。邹秋华则是一脸的讥笑,不冷不热地说道:“三弟来了,闻听得三弟身子骨大好,我这个做大姐的,因为前一段家里出了事故,所以没能前来照顾三弟的身子,还望三弟恕罪则个。”说着果真是侧身福了半礼。
邹正业看到大姐向自己行礼哪怕是半礼也不敢接受,连忙侧过身子躬身道:“这可万万受不得!怎么敢受大姐的礼?”
邹秋华挑了挑眉毛,笑道:“我家的三弟,我自是知道的,为人自是温和不过。也不知道是受了谁的撺掇,如今竟是连自己老子娘都不亲近了。”言下之意,竟是在指责黄丽娘撺掇丈夫与婆家不合。
黄丽娘听到她如此胡言乱语不免气愤,“大姐,三哥身子骨可是还没有好呢。大姐是要和我辨一辨,我家三哥是为了甚么生病的吗?”
一院子人听到黄丽娘如此说话,都睁大眼睛吃惊的看着她,仿佛不认识她一般。黄丽娘往常性格软弱,哪怕就是打到了她身上也是默默忍受,哪里会像今天这样伶牙利齿张口反驳?!一时间,院子里的人竟是都惊呆了。
邹晨走到母亲的身后,拉了拉母亲的袖子,悄悄伸出手去竖了个大拇指。方才在来的路上她就暗地里叮嘱过母亲,如果邹秋华再敢找她家的麻烦就要义正言辞的反驳过去。看到母亲终于按自己说的做了,不由得暗自为母亲高兴。
黄丽娘看到自己说完话后,院子里的人竟然没有一个敢高声辱骂自己的,心头暗自称快。往常我懦弱无知,时常被你们欺负,如今我儿子和女儿个个有出息,不依靠你们吃也不依靠你们喝,若是想再象以前拿捏我,怕是不可能了。
四郎和五郎站在院外帮着几个表哥把牛车上的东西?下来后,进到院子里便看到这样一副微妙的画面,母亲抱着小七和小妹站在一起,父亲则是尴尬地站在院中央,小姑姑抱着小表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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