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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贤之也在叹息,陈琦和邹晨是夫妻,这件事情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陈琦,如果真的也把陈琦给影响到了,那么……
他又该怎么办呢?
不仅是他在想陈琦,邹正业也想到了刚刚有身孕的女儿,如果陈琦也是一个一心仕途的,会不会将来女儿也闹一个暴病而亡或者和离的地步?他打了一个寒颤。
不过叹息归叹息,事情还是需要处理好。
丁贤之定定神,又说道:“其实这件事情,说坏也坏,说是好事也是好事。其实,咱们可以效法当年章懿皇后(仁宗生母李氏)之事,便可将此事的危害减到最低……”
“怎么个效法?”邹正业正为五郎叹息,闻听此言,精神一振。
“这件事情,首先得从为什么张才人要私藏三姐开始说起……”丁贤之说道。
张才人为什么私藏邹三姐,其实说白了非常简单。她想要这个孩子!
张才是温成皇后之妹,她的聪明才智不亚于温成,可是一直没有象她的姊姊那样在圣人面前得宠。哪怕她的姊姊去世后,仁宗也不过是因为怀念张温成才来留宿几晚。再加上仁宗年纪也大了,她又一直无所出。所以在去年仁宗大病一场之时,她突然慌了神。
仁宗去世后,她怎么办?
正巧这时,仁宗‘无意中’看到了在尚衣局中的邹三姐,宫里尽都是守规守矩的贵妇,竟是出现了一个憨厚纯扑的乡间女子,再加上那一日邹三姐又穿着农夫们耕田时的衣裳,手持一把锄头,鬓发散乱,裤腿弯起露出了保养颇好的两条小腿,一股乡野丫头的憨厚和纯朴迎面扑来。
仁宗情不自禁的走了过去,在花园中成其好事……
谁曾想,这邹三姐竟和章懿皇后一样,临幸便有孕。张才人大喜过望!
因着文家的关系,她一直和邹三姐的关系比较亲近,其实仁宗能发现邹三姐,她‘功不可没’。
邹三姐便是章懿皇后,她便是刘太后!她得意的想到。只要邹三姐不声不响的生下孩子,不论男女装做是她生的。然后她再稍微做点手脚,一个尚衣局的小女官,能有几个人关注?到时,不过是一卷黄席埋了就罢。
可惜,这个小女官,她姓邹。
不仅她在关注,宫里的王大内侍也在关注着邹三姐,要不然张才人怎么能安排邹三姐这么轻易的接近圣人,这中间王大内侍是出了一把子力的。
除了王大内侍,苗贤妃和兖国公主也在关注她。
要说现在整个后宫谁最有权?肯定不会有人说是曹皇后!最有权的是生了兖国公主的苗贤妃。自从兖国公主将自己的股份一分为几,分给了几个妹妹们,那些生了公主的人,便对兖国公主感激不已。连带的,她们也在感激苗贤妃,时间久了,她们便以苗贤妃为主,事事听她调度。
如此一来,苗贤妃在宫中要钱有钱,要人有人,简直可以说呼风唤雨,无所而无不利,然而,这个最有权势的女人,却有一个最大的心病:她的儿子雍王赵昕早亡,她也没有儿子!
邹三姐有孕,这三个人便立刻知道了。只是不知是男是女,所以隐而不发。苗贤妃更是动用了自己的力量,暗地里在张才人的宫内宫外保护着邹三姐的安全。要不然,仅仅凭着张才人一个人便可以瞒得过曹皇后的耳目了吗?
王大内侍什么都知道,只是他一句话也不说。
等到十日前,张才人看到邹三姐诞下男婴还没来得及高兴,苗贤妃立刻派人把张才人以养病为名看了起来,将正在坐月子的邹三姐和小皇子接到了自己宫中,严禁任何人接近她们。就连曹皇后派人过来,也被她不冷不热的顶回去了。
苗贤妃为什么敢这样做?其实也很简单,她也想要这个孩子。只是她并不像张才人那样,她做的更隐秘更正当。
她要邹家人和文家人来感激她,让他们乖乖的把这个孩子送到她的身边,从此以后她就是孩子的生母……
她相信,文彥博如果还想回到朝廷中,就一定会把孩子送到她怀里的。
这个孩子和他可不象当年他和张修媛(温成皇后闺名)的关系一样,当年他只是张尧佐的门客而已,所以可以身居高位。这个皇子可是和他孙女的孩子是表兄弟,有血脉之亲的表兄弟。
所以,邹家和文彥博分别接到了一封信,而信的内容却是大不相同。
可怜的仁宗,还被蒙在鼓里,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儿子,更不知道因为这个孩子后宫里所有的女人都暗地里交了一回手……
“……这个,就是我猜测张才人为什么要私藏三姐在宫中生养的事情。”不得不说丁贤之确实是聪颖过人,他猜测的其实就是事实的真相。
邹正业猛的站起来,在室内走了几步,转过头双眼炯炯的看着丁贤之,“先生说的章懿皇后可是姓李?”
丁贤之点点头。
“阿爹?……”邹正业扑通一下跪在了邹老爷子面前,连连磕头,邹正达也随即跪了下来。
“您就是不管孙子,也得替小晨想想,这些年小晨为了这个家耗费了心血。如果陈琦怕和外戚扯上关系,耽误了他的前程,万一……万一他休了小晨怎么办?小晨可是刚刚才有身孕啊!”
“唉……”邹老爷子紧紧闭了眼,无力的说道,“我老了,我早就说过,咱家里就是你们兄弟当家,你们咋说就咋做吧。只要你们确实是为了咱邹家好就行!”rs
第三百五十章 决定()
几日后,邹正义因犯了羊角疯被人从宛丘押回了邹家庄养病。没有邹家两位司农知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将他放出来。
“……如果世上人皆知我们邹家是外戚,满朝大臣能会放心将新大陆的探险交给你们吗?大臣们为什么不反对你们做为探险的领队,就是因为邹家根基薄,威胁不到任何人。而且外面又有文家撑着,些许小事大臣们不会放在心上。可是一旦别人知道了,那么你们再也去不了新大陆。以后就只能做个朝奉大夫混吃等死……”邹正达和邹正业苦口婆心的劝道。
“二叔,三叔,我们不是小孩子了,我们多少明白这里面的道理。当年别人是怎么反对张尧佐的,以后就会怎么反对咱们邹家。”大郎如是说道。
三郎沉默了一下,紧跟着说道:“阿爹老了,也该享享清福……”
面对着自己和整个家族的未来,大郎和三郎对此保持了沉默。
“好孩子,你们受委屈了!”邹正业拍着他们的肩膀,保证道“你们几个弟弟都会记得你们的恩情,你们记住,这事你们根本不知情,我和你二叔从来没和你们说过,将来不管出了什么事情,你们只当不知道……”
两位叔父出去后,三郎帐然道:“同样是父亲,二叔和三叔宁肯将来被小皇子记恨,也得拼着命把这件事情压下来。可是他呢?他只想着自己的荣华富贵,根本没有想到他还有两个儿子,两个拿命才博回前程的儿子……”三郎说着说着抱头痛哭了起来。
大郎渭然长叹。
在书房里,邹正达和邹正业相对枯坐。
良久后,邹正业开口:“二哥,就这么办吧!”
“喛”邹正达点点头。
“这事,咱邹家就只有老爷子,大哥和咱们俩个知道,孩子们和孩子的娘都不知道……”邹正业又说道。
“喛”邹正达又点点头。
“到时,咱哥俩一起上路,路上也有个人陪着……”邹正业笑道,眼中闪过氤氲之气。
邹正达抬起头,笑的无比欢畅“别忘了大哥,咱们兄弟仨,谁也离不开谁。”
“是呀!”邹正业眼中露出茫然之色“没有了大哥,路上还真不热闹。”
锦墨居书房院外,仇九派来的小混混和邹晨的护院紧张地巡逻着,禁止任何人接近书房院子。
这时,一声尖利的叫声冲破了屋顶,吸引了所有护院的注意力,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又加紧了巡逻的脚步。
“我不同意!”邹晨听完陈琦和丁贤之的话,痛苦的大喊。
“晨儿,这不是你同意不同意的问题,你想想你几个哥哥,你想想小七。你想他们一辈子无所事事,痛苦的过一辈子吗?你想让五哥五嫂和离吗?不止五哥,就连六哥六嫂也……你忘了你的舅舅在江东路做县令吗?”陈琦流着泪抱着邹晨。
“这个主意是不是你出的?是不是你?”邹晨一把推开陈琦,恨恨的说道“你怕和外戚沾上关系是不是?你如果怕的话,只管与我和离就可以,你为什么要出这样的馊主意?”
陈琦听了这话大急,辩解道:“你胡说什么?这主意不是我出的,这是……”他看了一眼丁贤之,痛苦的低下头“这是岳丈的主意!”
“你们都疯了?这样的事情瞒得了一时,能瞒得了一辈子?你们就是把小皇子送给苗贤妃认做生母。可是有没有想过三姐的生死?我二伯和我阿爹,他们……他们凭什么要去死?”邹晨语无伦次的大喊。
院子里,刘成和杜昭听得心惊胆颤,又往院门口处移了移。
邹晨又哭了一阵,颓然坐倒在椅子里,捂着脸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同意,我不能同意……我不能……这是我二伯,这是我阿爹,我小的时候,他们是最疼我的……我不能……”
“你不要生气,听我说完好吗?”陈琦怕邹晨过度悲恸伤了腹中的孩子,柔声细语的劝道。
“也许这事情根本就不会有人发现的。你往好处处想想!现在后宫只有张才人,苗贤妃和兖国公主知道。苗贤妃为了准备这件事情,足足有五个月不在人前露脸了。”陈琦轻抚着邹晨的鬓发,脑海中闪起邹正业的声音:“琦哥,我们老了。可是你们还年轻,你们有大把的未来。我和你二伯这一辈子也足够了,从庄稼汉子到了现在的司农知事。这是多少人的梦想啊,居然被我们实现了。”
“我和你二伯享孩子的福享了一辈子,放眼整个宛丘有哪个像我们一样,是靠着孩子们发家的?为你们做点牺牲,这是我们做父亲应该的……我们也只是往最坏处去想,其实说不定将来小皇子就是知道了,也当不知道,毕竟到时你们都成了国之栋梁,说不定,他会放我们这两个老头子一把……”
邹晨停止了哭泣,揪住陈琦的衣领使劲摇晃“你们,不能伤害三姐,她没有一点错!”我二伯,阿爹,你们更不能伤害,我要你答应我,答应我!”
陈琦重重的点了点头,将邹晨揽在了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
丁贤之将眼光移开,看着书桌上潞国公的来信叹了口气。
洛阳,草庐中。
文彥博的手轻轻放在一张琴上面,注视着琴旁的香炉那袅袅升起的青烟,轻轻吟道:“结交在相知,骨肉何必亲?甘言无忠实,世薄多苏秦。欲作高张引,翻成下调悲!”
文恭祖听得父亲吟唱这两首诗,深深的低下头去。
“我听说皇太子最近痴迷于炼外丹?”文彥博低声问道。
“是!”文恭祖答道“皇太子最近精神不振,几次高喊有人要杀他,幸得服了一个张姓方士的丹药才算稳定了下来。虽然现在朝中上下一派反对炼丹之声,可是皇太子依旧将此人深藏在宫中,日日为他炼丹。”
“这丹药,也不全是坏处,也有好处不是?去查一查,这张方士是谁献的,他家中还有什么人……”文彥博的嘴角微微勾起,胸前的美髯随着秋风轻轻飘飞。
文恭祖找到正在草庐外等着着的文季恩,低声吩咐了几句,文季恩头都没有抬,连忙下去安排了。
宛丘陈府。
陈琦将沉睡的邹晨轻轻抱到了床上,嘱咐了杜昭仔细照顾,不许任何人包括石竹石燕进入内室之后,汇同丁贤之一起去了邹家。
邹正达和邹正业正在焦急的等待着,看到阿琦和丁贤之结伴而来,长吐了一口气。
“我写了一封信,岳丈看看,若是没有什么疑问的话,岳丈抄写一番后给洛阳寄过去吧!”陈琦恭敬的将一封信递到了邹正业的手里,邹正业翻开看了看。
“不必抄了,我这就启程去洛阳。自从潞国公丁母忧之后,咱家还没有人前去拜见过,理应去拜的。”邹正业缓缓说道。
屋里几个人均沉默下来。
东京城,大内。
忙碌了一天的文思副使甘昭吉忙里偷个闲,邀请了现在帝前最受宠爱的王大内侍前来下棋。
“王兄下得一手好棋!”甘昭吉乐呵呵地笑。
王大内侍挑挑眉毛,也跟着笑:“小弟就随便下下,哪里有甘兄的手段高?”
“棋下的好不好,也得看下棋的人怎么下,就怕把一手好棋给下臭了!”甘昭吉的手指了指棋中的眼,淡淡的笑“吃了!”
王大内侍愣了一下,旋即笑道:“甘兄的手段高,小弟不得不佩服……”然后拈起白子轻轻放在了棋盘上“我也吃了,甘兄承让,承让。”
俩人相视而笑,各怀鬼胎,似乎没有论出输赢来。
王大内侍慢悠悠的在宫内高墙中往自己的居住走去,似乎极为高兴,抄手哼着曲子。几个小黄门离他几步之遥,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动静,隐隐象是在保护着他。
“义父!”一个紧跟在他身后的小黄门,压低声音说道“甘大官好象和义父不是一条道上的啊!”
“老甘呢!哼哼……”王大内侍没有转身,过了良久轻飘飘的说道“这世人都知道丹药有害,老甘却把一个张姓方士献给了皇太子……唉,你义父我这心里巴挠巴挠的,担心啊……”
小黄门机灵的低下头,说了一声是。
当天晚上,小黄门借着回家探亲的机会,偷溜到了文府。
癸卯年,秋八月,庚午日。(1063年八月初一)
仁宗皇帝笑容满面的坐在大庆殿西侧垂拱殿正中,向殿内的文武百官宣布了一条好消息。
“……半月前,苗贤妃为朕生下一子!”此子聪慧,殆天授与,可承朕百世之祀!众卿家当布告中外,咸使知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