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税官的话,海商们渐渐停止了咒骂,开始聚精会神听了起来,当听到他的货物有一半可以归在场所有的海商所有时,立刻有人欢呼了起来。甚至开始有人无视场中血淋淋的地面,热情的赞扬起宋国上使的仁慈起来。
税官大声道:“谁还有异议?尽快提出,若是无异议,请速速来我这里交税!”这些海商哪里有异议,立刻乖乖的掏出了税票,让税官盖上中华总商会的大印。
富弼族孙富直浚年岁尚幼,看着满地鲜血不忍直视,站在张悦之身后说道:“张兄,过矣。”
张悦之转过身子拱手施礼:“不杀何以立威?无威谁人可服?王教天下固然好,然则只可用在我大宋境内,境外这些番商平时装做海盗抢我宋人海船也不是一次两次,富兄只管去问问我们身后跟着的海商,哪个没被这些番商们抢过?富兄又何必为他们怜悯?”
富直浚回过头看看跟在他们身后,正嘻嘻哈哈叫好的海商,再看看前面那些面色惨白浑身发抖的番商,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怜悯谁了。
张悦之轻轻摇了摇头,到底是年岁小,没经过什么世面,若是航行到大海深处,那些海盗们驾船来抢时,刀光剑影,人头飞起无数,只怕这些衙内们各个都要受不住了。
ps:
市舶司的税收来自于明代的税收,宋代的市舶司税收没有收到出处。
第二百七十三章 所谓伊人在何方()
张悦之走到西利八尔多斤的身边,和颜悦色的说道:“八尔多斤酋长,你对我们在哥罗富沙收税的行为赞同吗?”青衫在海风中猎猎,袍袖翩飞,说不出的优雅,颇有几分晋朝文士的风采。而西利八尔多斤看着他的笑容却只觉得浑身冰冷,心里直喊‘魔鬼’。听到魔鬼问他话,打了一个哆嗦,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连点头:“赞同,赞同,绝对的赞同。我一点意见也没有,绝对的没有……”
“没有就好,”张悦之友好的拍拍西利八尔多斤的肩膀,吓得他浑身打了一个冷颤,“以后还请酋长多加支持我们中华总商会的工作……”
西利八尔多斤弯下腰刚想说些什么,便听到番商那边嘈杂了起来,一个凄厉的声音隐隐从人群中传来:“……你们不能卖我,我不是奴隶,我是宋人,我是宋人。”
“宋人?”张悦之急忙命令兵丁将那人找出来。
兵丁们将一个穿着破破烂烂衣不遮体的男人从人群中给提了出来,他一看到张悦之穿着宽袍大袖,头戴蹼头,腰间系着一条革带,身佩宝剑,便知道是一位有功名的举人,再看看他身后的几位打扮不俗,非富既贵,又看到旁边围着数百兵丁手持刀刃。便扑到张悦之的脚下痛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着张悦之听不懂的福建话。
张悦之命令兵丁们给了他点水,等到他喝完水之后问他会不会说官话。那人头点的跟小鸡吃米似的,然后说道:“回大老爷的话,小人叫刘大根,是福建的一名海商,前几年凑了家里所有的钱跑海路。可是没有想到从麻逸国(菲律宾或吕宋)回来的路上,遇到一群海盗。将我船上的人杀得干干净净,小人躲在船舱里才逃过一劫。那些海盗杀了人之后便将我的船绑在他们的海船后面,然后将货物运到了占城销脏,小人趁着夜色想逃,却不妨被他们抓住。然后,……”
“……然后海盗们说要杀了小人,小人苦苦哀求,称自己会驾船会看天象,又懂得航线和番话,那些海盗才留了小人性命。整天将小人关在底层和奴隶们在一起操浆。平时遇到了天象不明的时候才把小人放出来在甲板上呆一会,小人命大,才能活到大老爷来这里……”刘大根说到这里泣不成声。抱着头蹲在地上哭的象一个孩子一般。
张悦之听到刘大根的话,气得牙关咬得嘣嘣响,“是谁?是谁将你囚禁的?”
刘大根听到问他话,嘭嘭嘭磕了三个头,“回大老爷话。是斯加里野(意大利西西里岛)来的海盗,他平时装做正经商人,只要看到别人落单便痛下杀手,手里的人命不计其数,小人,小人已经在他的船上呆了三年有余……”他扭过头。指着那具尸体恨声骂,“就是这个狗贼,这个狗贼杀了我整船的兄弟啊。呜呜……大老爷,大老爷,我替死去的兄弟向你磕头,……”
跟在他们身后的海商,不由得想起自己那些葬身海底的同行。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和这位刘大根一样是被海盗劫持杀害了。
而那些刚刚还认为张悦之有些过份,只凭一句话就把番商给杀了的人。纷纷羞愧的扭过头。
“是大根?是大根兄弟吗?”一个随着张悦之他们一同在广州港出发的福建海商惊喜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天呢,上苍保佑。菩萨显灵啊!真是大根兄弟,你老母日日在家里以泪洗面,哭的眼都要瞎掉了啊……”
邹晨难得的悠闲了一天,和小七金兰一起坐在葡萄架下。今日她穿了一袭白色流云襦裙,裙尾绣上几朵淡黄色的小花。头发随意盘着,青丝绾成斜月分肖髻,斜插一根珍珠白玉发钗,发辫缀着几朵小花。柳眉弯弯,笑语盈盈的看着弟弟。
小七正在讲学里发生的事情,说几个年长的族兄因为不认真读书被先生责骂,结果几个半大小子,像个小娘子似的站在课堂上被训的呜呜直哭。讲的兴高采烈,口沫飞溅。
讲完了又补充一句:“……哪像我,我自从进学第一天,就没挨过训,先生从来就只有夸得。”说完了头一仰鼻子朝天,就等着邹晨夸他了。
邹晨摇摇头,拿手轻轻戳他,“得了,得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呢。你学里的几个学兄也不见得就笨,人家就是进学的时间晚些。哪像你,四岁就跟在我身边开蒙了。”
小七听到这话,呲牙一乐,抱着邹晨的胳膊撒娇,“那是,他们可没有象我一样,有个好阿姊!阿姊,可好几天没见你笑了,你还是多笑笑。瞧我阿姊笑起来,不说沉鱼落雁了,那也是闭月羞花啊。”
“臭小子胡说甚呢?”邹晨失笑,想把胳膊从小七的怀里拽出来,可是不妨小七搂的紧,挣了几挣没拽出来,只得无奈的往他额头弹了一个爆栗。
“阿姊,……”小七跟个小猪似的往邹晨怀里拱了拱,“将来要是陈琦待你不好,你就和我说,我立马去揍他,打他个满脸开花。”躺在邹晨怀里郑重其事的说道。
邹晨刚想去端碗茶喝,不妨小七突然说了这句话,差点把茶碗给扔出去。
“起开,起开,都跟谁学的?”邹晨一边笑一边把小七往外扒拉,小七站起身撅着嘴看她,活象受了满腹的委屈。
邹晨看到小七的表情满脑子黑线,这都多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样爱撒娇,而且还愈演愈烈了。男女七岁有大妨,她在小七去年过完六岁生日之后,立刻将他赶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初一开始,小七死活不愿意,每天都是睡觉前偷溜到他以前的房间里藏起来,结果搞得她每次睡觉前都要去小七以前的房间检查柜子和箱子,就怕他藏在里面。
后来被骂了几次后,小七才渐渐的晚上不回来睡觉了,可是这爱黏人的毛病却是一点也没有见改好。可是他也不是谁都黏的。邹正业和黄丽娘根本就不黏,哪怕就是他们出去给五郎订亲走了半个月,小七也没有主动说想过他们一次。
有时,邹晨觉得对不起黄丽娘,老感觉自己抢了别人的儿子。这明明是黄丽娘的儿子,却只和邹晨亲近。
有一句老话说的真对,谁养的孩子跟谁亲,想到这里,邹晨的脸色不由得缓和了下来。
小七看到邹晨的表情有些松动,立刻跟小狗似的粘到她身边。拿着一个苹婆果请她吃。邹晨笑盈盈的接过,吃了几口觉得不对,便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又想坑谁呢?”
小七举起手正色发誓:“我除了坑过四嫂和琦哥之外。其他谁也没坑过。”眼角却看到邹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立刻心虚了。
“我,我前几天见到琦哥了,然后,然后。……”越说声音越小,头都快缩到脖子里了。
“然后怎么了?你是又把他玉佩给坑手里了?还是又坑了他一只鹦鹉?”前一段陈琦求着小七帮他传信,结果小七非让他给买一只鹦鹉不可,等到鹦鹉买来才肯传信,结果鹦鹉刚到手几天,一个不小心给放飞了。白花了几贯钱。
“没有,没有,”小七连连摆手。“他又让我给你传信呢,可是我上次被杜妈妈骂过,再也不敢了。于是,于是,琦哥便说不传信也行。就让我给你背首诗,……”
“什么诗?”邹晨又咬了一口萍婆果。问道。
小七清清嗓子,然后又胆怯的看了一眼邹晨,“我背完了,你可不能打我啊?”
“是琦哥写的诗?”邹晨横了弟弟一眼。
“不是他写的,嘻嘻,阿姊,你要不要我背?”小七拍了拍自己的锦囊,示意已经收了好处费了。
邹晨没好气的啐了他一口,让他赶紧的背,别藏着掖着。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小七摇头晃脑的一口气背完,却看到邹晨脸若红霞,神情恍惚,嘴角微微勾起,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邹晨仿佛看到了一个少年站在彼岸,遥遥相望,白衫飘飘,神情寞落。
有一双眼睛,温情似水,眸光熠熠。一声叹息隐约在耳边响起,我在这里,你为何在那里……
“阿姊?”小七轻轻叫了声,又推了推邹晨,才把她从恍惚中惊醒。
“你说甚?”邹晨慌乱的掩饰着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脏声。
小七疑惑的看了一眼阿姊,背了一首诗,怎么反映这么大?难道这首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是琦哥向自己解释这首诗是讲一个书生对世间大道至高的追求,伊人暗指的乃是人间的道理,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啊?
“他为什么让你背这首诗?”邹晨没好气的打了小七一下。
小七眨眨眼,把阿琦和他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听得杜昭和邹晨哈哈大笑,连声夸他说的没错,这首诗确实是讲的人间大道。小七被笑的迷迷糊糊,眼角直抽。第二天,便去询问先生这首诗到底是什么意思,先生听的无语,便把陈琦说过的话拿来搪塞了一番,小七得了先生的解释,觉得果然如此,便把这心思放下,再也不去想了,直到数年后情窦初开后才明白,气的咬牙切齿。
邹晨此时的思绪,早已经飘飞到了不知哪里……
一个少年,坐在书案前,惆怅的看着《诗经》,一遍又一遍的念着蒹葭苍苍……
第二百七十四章 失落的美洲大陆()
(上午停电,笔记本忘记充电了,结果到下午才码上字。烦啊!在此感谢月夜紫灵儿和景羽兮的多次打赏)
邹晨面色难堪的看着面前坐着的两男两女。
曲三池的浑家带着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一脸凄惶之色,在邹晨的注视下不敢抬头。
“是我邹家待你不好?还是有人在你耳边挑唆了什么话?”邹晨冷冷的说道,“自从曲掌柜入狱后,我邹家月月薪水不少都如数交到你的手中。另怜你孤苦,抚养幼小不易,每月又多了三十贯让你买米买面。你今日却来向我要求让曲掌柜出狱,你难道就不知他犯的是何罪?”
曲三池浑家听到邹晨的话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哀求道:“求小女郎怜悯,我家夫君现在牢里日日悔过,已知悔意。前几日我去看他,才知他患了风痹(风湿)每日痛苦不已。”三个小儿女看到母亲跪下,也紧跟着跪在邹晨面前,邹晨急忙避开。
摇摇头头,“后悔药无处可买,他所做的事情,差点令我邹家陷于水火之境。若当日庞知州一刀斩下,……”说到这里突然不说了,长叹了一声,“我就是说了你也不明白,我只告诉你一句话,这世上能救曲三池出狱的只有一个人,便是官家,何时官家下赦书大赦天下之时,便是曲三池出狱之时。你也莫再来求我,我邹家对你曲家仁至义尽,曲三池差点害的我邹家惹上破门之祸,我却并未惩罚他,只是将他送到了陈州府大狱中,着实便宜他了。”
“小女郎,你乃是未成亲的小娘子,你如此绝情绝义。就不怕人前人后两张口吗?”曲三池浑家抬起头双目冒火。
邹晨冷笑一声:“曲三池当初冲击并州府衙之时,可曾想过我邹家?我邹家将他从刀口下救出,敢问是谁无情,是谁无义?我邹家怜你等在老家遭人欺凌特意将你和三个孩子接到了宛丘,可以日夜陪伴于他,我邹家无情吗?我邹家若是真无情,当初就该将曲三池交到庞知州的手中随他千刀万剐受那凌迟之刑。”
曲三池浑家听到凌迟两个字打了个哆嗦,脸色惨白。
“你怕是还不知吧,曲三池身后两个被查出与西夏私下通商的人是何下场?凌迟处死,……”邹晨说完了这句话坐回了桌子后面。眼神中既有怜悯又有厌恶,“曲三池被抓之时,在西夏所贩三万多两全部充做军费。又另罚了我邹家一万两白银的罚金。你曲家几辈子能赔得起?”
曲三池的两个儿子突然说道:“我们赔,我们赔这笔钱。”双目坚定,看着邹晨好象看着他家的仇人一般,眼睛几乎能喷出火。
邹晨哈哈大笑,站起身撑着桌子眼神中露出戏谑的光芒:“如此说来。我是恶人了?这世上就是有一种人,装着可怜惯会混淆黑白。怪不得当初公孙爷爷曾私下告诫我,帮了曲三池不会落一点好处。我却以为帮了曲三池能让邹家名下的行商们都知道,只要你们认真做事,出了事情我们会努力帮你们解决。可是没有想到,原来。你们是这样想的……”
“原来,我在你们眼中竟是将你夫君和父亲送入大狱的罪魁祸首?”
几个坐在一旁原本眼中还露出怜悯之色的大掌柜,这时却满心的厌恶。当年曲三池冲击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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