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远观,麦田棋布相峙,阡陌纵横。几条从沙河引来的沟渠两旁,稻田之中大约养有活物,隐约可见有蝌蚪浮游其中,更有几只螃蟹挥舞着蟹爪在秧苗中横行。复女远望邹家庄村东,好一片粉墙细柳,农户大门之上皆有朱绿装饰,斜笼绮陌,远处杏花如绣,莹啼芳树,雀舞晴空,望之宛若神仙之境。
“好一派我大中国锦绣山河,好一副山水田园之画。”文彦博的双眼中蓄满了泪水,如此美妙的景色,若是遇到旱灾岂不是转眼间便成了人间鬼域,只剩下哀啼婉转。如此美景,只怕要是再过二十年才可以重新建设出来,如此美景,怎舍得毁于天灾之手?
“红妆按乐榭层楼,行歌近桥流水欢。举目则望秋千笑,触处则蹴踘鲤狂。寻芳选胜,花絮时坠,金樽折翠簪红,蜂蝶暗随归骑,……”文彦博喃喃吟道。
听到他吟词,李知州和通判仿佛也随着他一起看到了旱灾之后的邹家庄,眼睛里蓄上了泪水。是啊,如此美景遇到旱灾之后,那便是荒芜四坡,人间惨地。
里正和乡书手看到文相公和知州都陷入了深思,便不敢打扰,后退了几步,又走回邹老爷子身边,邹老爷子便低声问他们:“两位哥哥,我看一会是个机会,不如你们趁机向文相公提个要求,咱们庄自己出钱修道墙,我看文相公这架式是个爱民如子的,想必应该会答应。”
里正瞅了一下文相公他们,看到他们的目光没有向这边转,便点头道:“二十一说的极是,一会找个机会和文相公说一下,要是真能修得成墙,我这心里啊,也放了一大块石头,不管是不是防流民,哪怕就是平时防盗防贼什么,咱们也安心不是。……”
正说着话,突听到那边文相公的声音传来:“你们几位,在悄悄的议论甚?”
邹老爷子听了大喜,向里正使了个眼色,里正会意,便拍了拍身上的浮土,深施了一礼,然后将庄子里想自己出钱修围墙的事情和文相公以及知州通判禀告了一番。
文彦博听了之后沉吟道:“这修围墙,按说是好事,某自不会担阻。只是诸位可知这修围墙可是大工程。非几千贯不成啊?”
里正忙躬身道:“回枢密相公,并非是城墙,而是五尺多高的普通围墙,两层厚砖砌就,不需得象城墙那般厚度。这个费用嘛,也是有庄中富户和邹族承担。邹正业本人便承担了三百贯的砌墙费用,听闻这钱乃是他家的儿子和侄子们凑起来的。剩下的钱便由族里给出了,不需要官府出钱。还望枢密相公准许我邹家庄修此围墙,围墙修了之后,不论是防盗还是防贼都可令庄民心安啊。”
文彦博闻此此言之后。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低下头深思了一会,复又转头看向知州和通判。知州和通判则是叉着手低下头,一副以他为主的模样。知州和通判心中另一番思量,这墙不论修与不修,都与他们的政绩没有丝毫的损伤,修了之后。只会多一个政绩,不修,也无伤大雅。所以,只要文相公同意他们便立刻同意,若是文相公,他们便不通过此事便罢。
他言道:“此事。并非某一人可应允,须得知州和通判二人同时下章方可,可否容我等回宛丘商议?”
里正听了此话。自然高兴,便知道此事已经是大差小不差,他便准备等明天便去联系上次修路给烧窖的那一家,这次让他们快速的给修一批砖出来。要是实在烧的慢,便先把庄里的几家工地给停了。先把围墙给建上,房子啥时不能盖呢?要是有敢不停的?哼哼。量他们也没有这个胆。
里正这边心里正思量着,那边文彦博已经把注意力给转到了麦田的深井之中。他带着知州和通判走到了一个正在开挖的井水,甚至还脱了官服和官靴下到了井里亲手挖了几铲泥出来,然后又亲切的询问了几个年老的老农,问问他们收成如何,可曾吃得饱饭。当听到老农纷纷赞扬官家的仁政好,自从这稻田养了活物之后,稻田的产量增加了,活物又能挣一笔钱,再也没有过上比这个更好的日子了,便深深觉得满意。
文彦博又问,挖井的费用如此贵为何还要挖井,几个老农抢着答道:“一亩地以前能打二石半粮食,现在俺们都用养活物的肥水去浇地,产量比以前要高了一石。邹家还时不时的组织一些老农坐在茶棚中讨论种地的诀窍,并且还成立了农会,由农会统一指导庄民们种地除虫施肥。所以,这两年这地种的比往年要轻省的多。俺们是只管种地,种子啥的都由邹家负责了,而且到时稻田活物他家也帮俺们收走,实在不操心。”说到这里,几个老农都咧开了嘴,脸上绽开了数朵菊花。
文彦博听闻邹家牵头组织了农会,便将目光转到了邹正业身上,招手将他唤过,便问他农会是何物,又是如何想到这个方法的。
邹正业哪敢说这是女儿教他的,其实这个事情在后世是很普遍的,每个村庄都是有专业的农技员去教农民们种田。不仅要教农民们种田,还教他们防止各种病虫害的知识。邹晨虽然不懂种田,可是也下过几次乡,再加上后世的信息发达,随便搜搜或者在电视剧里看一看,又或者在新闻里听一听,自然就会知道了。
不敢说是女儿教的,那自然得想出一个方法来,他便说是自己闲来无事的时候和儿子侄子们商量出来的。女儿不能出名,但是儿子却是可以出名,年纪越小出名越早反而越好。几个子侄都是想要跃科举这一个龙门,在农事上出名和在诗词上出名都是极为引人注目的。
文彦博听闻居然是邹正业和几个子侄商议出来的,来了兴致,便问道:“但不知你邹家的子侄可在此处?”邹正业一听文相公要问孩子问题,喜的心脏乱嘭嘭的直跳,连忙走到人群中将自己的儿子,二哥的儿子,大哥的儿子都给拉了出来。
大郎和三郎看到三叔居然肯把自己推到前面,激动的不能自已,暗地里下了决心,以后一定要干出人样出来,才能报答今日三叔对他们的恩德。所以,大郎虽然年长,但是他却特意的站到了几个弟弟后面,三郎见状,便也紧跟着他站在了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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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重申,本文中所有的尺,指的是现代尺,一米等于三尺那种的换算方法,古代的换算我一直没弄懂。所以就写得现在的尺,各位看文的意思意思下就行,嘿嘿。俺早就说过,俺数学老师死的早,是音乐老师临时代课教滴,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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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文彦博收徒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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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彦博看到邹家的几个子侄上前,便温言问道:“闻听你们几位都进的有学,可曾准备参加今年三月底的府试?”
二郎回头看了一眼大郎见他不准备答话,便叉手道:“回枢密相公,后学家中几位弟弟均是准备参加今年的府试。”
“读得几年书了?都读的甚书?”文彦博又问道。
二郎便说读了三年书,在堂伯的学馆中学些经济学问,又把书名给报了一报,文彦博与知州通判等人听得均是连连点头。
文彦博便当场出了几道考道,考了考邹家的几个子侄,二郎四郎五郎六郎都很轻松的答出了,令几位大儒欣慰的则是,这几个学生竟是都有新意解出,听了之后令他们茅塞顿开。文彦博不由得喜道:“你等平时便是跟着你堂伯读书,但不知你堂伯何字啊?”
乡书手听到文彦博问自己儿子的名字,不由得一阵紧张。若是儿子能得了文相公的青眼,不能说以后就可以平步青云了,最起码也可以向别人说自己得了文相公的指点。想到这里,满腔的后悔,眼光转了几转,招手唤过一个侄子,让他立刻骑快马去宛丘将邹正文唤回,哪怕就是天黑了,也得把人给叫回来。
“回枢密相公,我家堂伯姓邹名正文,字行学。以前是跟着陈举人读书,他因准备参加今年的秋闱,正闭馆苦读,不敢有松懈之处。所以今日并不在现场。我家堂伯的学问如何,后进不敢言师功过,但我们所学均为堂伯所教!后进等对堂伯甚是佩服。”二郎回答的滴水不漏,乡书手听了之后将心放进了肚子里。
“汝等姓邹?唔,莫非至和元年探花郎黄瑾瑜与你家可是姻亲?”文彦博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二郎把目光转向了四郎和五郎,示意他们上前回答,四郎五郎上前一步答道:“回枢密相公,探花郎乃是后进二舅。”
文彦博抚掌笑道:“虽不中亦不远矣,至和元年科考乃是老夫主考,说起来我乃是你二舅舅座师了。呵呵,……”
“我家堂伯与二舅舅乃是幼时同窗!”四郎五郎又答道,然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弟子大礼。所谓的弟子大礼,便是双手交叉,将手放在腹部,离身体约一尺的距离,将头低下。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不动,直到面前的长辈说完了话才可以将双手垂到两腿边。这个礼非常的重,不是座师不是老师根本受不得,也不敢受。
文彦博因着黄瑾瑜的关系倒是整整衣襟受了这一礼,若是邹晨在这里她定要狂喜,这文彦博论人品与风骨他怕是不如范仲淹。论学识他怕是不如王安石,论文学上的修为他不如司马光。然而,他可以出将入相五十余年而不倒。最后哲宗的时候92岁高龄以太子太保位致仕。这不能不说这个人深谙做官之道。而且在他身后又留了一串美名,这样的忠烈贤相,哪怕是只得他一丝助力,将来也受用无穷啊。
史称文忠烈公:“公忠直亮,临事果断。……功成退居,朝野倚重。……不亚圣人……”
更何况。他与包拯还有深厚的友谊,他的儿子娶了包拯的女儿包氏为妻,他的女儿又嫁给了包拯的小儿子包绶为妻。能和包拯这样的直臣做了一辈子的朋友,这样的贤相可想而知他本身也是一个公平正直又光明磊落的人物。
四郎和五郎倒是不知道这一码子事,所以看着文彦博文相公受了他们一礼,心中是只有拜师的喜悦。二郎和六郎看到兄弟们拜了文相公为师公,心里虽是为兄弟而感到高兴,然而到底还是不免有一丝的遗憾。但是转念又想到,四郎五郎都是自家亲兄弟。不论是将来是谁发达了谁当官了,那都不会忘了兄弟的,想到这里又真心的替他们高兴起来。
文彦博受了他们这一礼,四郎和五郎说话的时候便带了十二分的小心,双手交叉握在腹前,恭敬的听着师公训话。文彦博先是教了他们一通为人处事的君子之道,后又仔细考教了他们的学问,待得知五郎竟是有过目不忘之能后,立刻大奇。问了五郎都学了哪几本书,然后随便挑了一本说了一两句,五郎立刻给接了下去。如此反复几次,文彦博大奇,欣慰的看着五郎,象是看着一块璞玉一般。
“真是未曾想到,此次替邹家宣旨,原本某只是为了避嫌而来,朝堂上吵的头晕脑胀,不胜其烦,竟是能得了如此一块良玉啊!”文彦博心中暗暗想到。
考教了五郎,又问了一下四郎的学问,也倒是没有甚出奇之处,倒是配得上用功二字。然后又问了问二郎和六郎的学问,赞道:“某观这邹家竟是耕种攻读两不耽误,颇有耕读传家之风。”
知州这时上前道,“不如相公替这邹家赞上一笔,写一个门楣如何?”
“当如此!”文彦博欣然应诺,随后招了身边的小吏取出笔墨纸砚,在纸上一挥而就“耕读传家”四个大字。五郎兄弟几个眼见得文相公替家中写了门楣,齐齐跪在地上大礼参拜口称谢师公赏赐。
文彦博看到这几个孩子如此礼重,不免心中得意,伸出手去将几个孩子一一扶起,又替他们掸掸膝盖下的灰尘,嘱咐道:“但行不学,十修九到;若学不行,十无一到;行学两全,十修十到;不行不学,万无一到。做学问时,无论早晚和行住坐卧之间,不可有稍微的懈怠。如此,方能学得真学问!”五郎兄弟几个叉着手受教了。
文彦博又问道:“你四人可取的有字?”五郎几个急忙低下头言道未字。
“既是无字,那某便替你四人取几个字吧!”文彦博深思了一下,道:“五郎字元朗,四郎字哲思。二郎可为持修,六郎可为叔和。吾赐几位字号,乃是令汝等当知这做人需得如晧月朗朗,追思前人大哲之思,勤学修文,公正平和。若是让吾得知你等日后不学无术,不可再说字号为吾所赐。”
二郎和六郎听到文彦博竟然肯给自己取了字,心中不胜狂喜,虽然他们和文相公无有半师之情,然而这取了字。便是在世人面前承认了邹家的四个孩子乃是我文彦博的徒弟,以后你们遇到的时候,记得照顾点。别有事没事的找他们麻烦,能给的好处也不找你们要,只要公平公正的对待即可。
于是他们整整衣襟,又正了正头巾,恭恭敬敬的随着四郎五郎跪在地上。五体投地,行了一个真正的大礼。
文彦博则是坦然自若的站在他们面前安心的受了这一礼,旁边其他的人,知州和通判,那些小吏们,那些兵士还有邹家庄的农夫。都急急的避开了一旁,坚决不敢受这四个孩子如此大的礼。
等到四个孩子站了起来,文彦博尴尬的摸了摸腰间。腰间只有两块玉佩,送了两个另两个怎么办?摸摸袖子,里面只有几张银票,这个东西要是送出去能叫人笑掉大牙,徒弟以师礼拜师。师公送了几张银票,你这是商行招小徒弟呢?所以他尴尬的站在了四个徒孙面前。一时之间愣在了那里。
知州看到文相公尴尬的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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