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缇娅才转身缓缓离开。
而她抠过的白杨树皮上,有几处深深的月牙形抓痕,正被渗出来的树汁所掩盖。
中午吃饭时,林瑶见尉迟傲天与士兵们同食,就披着披风一路回去了。
“林瑶,你怎么披着尉迟傲天的披风?”缇娅目光落在漆黑狐裘披风上,瞳孔骤然一缩,右眼中的恨意无法抑制的升了起来,恨不得立刻扑过去把它扯下来撕碎。
“你难道被尉迟傲天迷惑了心,忘记了苏家父母和苏亦萱是怎么惨死的吗?”缇娅绝望的泪流满面,“也是,苏家人又不是你真正的亲人,你当然能忘,可我家园的毁灭亲人的死,我不能忘!即使再也没有人帮我,我也要报仇!报仇!”
林瑶一时哑然,她抓住缇娅的手,“缇娅,你听我说……”
话到嘴边,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对缇娅说,难道她要站在尉迟傲天的一方劝说缇娅放下仇恨吗?
这个想法刚出来,就被林瑶否定掉了。
“你听我说,你别胡思乱想,我没有忘记仇恨,现在只不过是瓦解尉迟傲天对我们的防备罢了……”她劝说了很久,缇娅才半信半疑的点点头。
林瑶为了让缇娅相信自己,干脆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直接扔在了椅子上,对缇娅说,“缇娅,我们赶紧吃饭好不好?我刚刚就饿了。”
缇娅一听林瑶饿了,也就不好再继续说什么,疑神疑鬼的盛饭去了。
留下林瑶一人在房间里,她望着椅子上的漆黑狐裘披风,精致的小脸上忽然露出了从未有过的为难。
……
丰收季节,路上处处飘荡着果实成熟的香气。
从东耀国去圣山要穿过沙漠,听到车轱辘声变得沉闷后,林瑶从马车上望去,看到绵延不断的金色沙漠,在阳光下如同金沙般。
这一次祭祀,尉迟傲天让林瑶跟在他身边,在照顾他生活起居的同时,也负责为他换药,林瑶这才有机会和尉迟傲天共同乘坐马车。
她看了看坐在她对面的尉迟傲天,不论左看右看,这男人如刀刻一般的刚毅脸庞上始终不带一丝情绪,面无表情,她有些无趣的撅了撅嘴巴。
她终于知道那天尉迟傲天在阳光下轻笑的时候,士兵们为什么会那么欢呼了。因为从尉迟傲天脸上看到除了嗜杀以外的气势很难,从他脸上看到除面瘫以外的神色更难!
“你到底要看到什么时候?”尉迟傲天倏地睁开眼睛,看着以为他无知无觉,所以不断盯着他看的林瑶道。
林瑶唇角抽了抽,她尽力让自己恢复镇定:“摄政王,该换药了。”
尉迟傲天低沉的嗯了一声,便平躺在宽阔的马车之内,示意林瑶可以换药了。
就在这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随后士兵来报:“报告王爷,皇上有些乏了,想在原地休息一番!”
尉迟傲天低声道:“知道了。”
听见那士兵的步伐声渐渐远了,林瑶这才开始解尉迟傲天的衣服。
“三弟啊,此处风景壮丽,三弟要不要下车陪朕一起转转啊?”马车外忽然传来了尉迟连赫悠哉悠哉的询问声。
尉迟傲天和林瑶面色皆变,情急之下,尉迟傲天搂住林瑶的腰,身子猛然翻转,将林瑶压在了身子下面。
尉迟连赫用扇子挑开马车帘子的时候,看到的是两人相拥躺在马车上,而尉迟傲天正在林瑶身上忙碌的情景。
“哎呀,朕实在是唐突了,竟然坏了三弟的好事,你们继续你们继续!”尉迟连赫忽然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对于他这个不近女色的皇弟今天突然开窍了,尉迟连赫觉得异常的惊奇,同时也觉得尉迟傲天和自己的距离又近了一些。原来他无所不能的皇弟也有人的正常**。
并非是尉迟傲天有意隐瞒尉迟连赫他身上的伤还没好的事情,只是一旦尉迟连赫知道他伤口还没愈合,一定会让御医来看,很容易就能看出现在敷用的是完全不同的药,那当初他故意服用相冲药物的事情一定会被尉迟连赫知道。
尉迟傲天的薄唇在林瑶的樱唇上不断厮磨,刚刚他不过是想在尉迟连赫面前装装样子而已,只是他没有想到,他接触到林瑶如花瓣般柔软的唇瓣时,竟然情不自禁的吻了下去,就算知道尉迟连赫已经走远了,他也不愿意放开,只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继续深深吻着林瑶。
林瑶满脸羞红的看着压在自己身上,鹰眸深邃,无一丝一毫羞愧的男子,嗔怪他,“你还不赶紧起来!”
刚刚尉迟傲天的舌不断扫荡着她口腔内的敏感处,让她面红耳赤,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尉迟傲天眼底闪过一抹愕然,难道林瑶第一反应不是应该愤恨的挣扎或者推搡吗?现在娇嗔着让他起来又是怎么一回事?
两人喘息着,对视着。
沉默良久,尉迟傲天还是先从林瑶身上起来了。
林瑶忍着脸红,快速帮尉迟傲天将衣服解开,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36。失踪()
想起刚刚那一吻; 林瑶就莫名有些燥热,就连给尉迟傲天包扎时; 她都不敢多看尉迟傲天一眼。更新最快
所幸在她帮尉迟傲天整理好衣服后,尉迟傲天就下车找尉迟连赫去了。
林瑶摸着自己发烫的脸; 脑子里都是尉迟傲天霸气的一吻; 以及他身上那股不容人忽视的凛然气势。
接下来的几天里,林瑶都是快速把她该做的事情做好; 然后尽量避开尉迟傲天。让她大大松了一口气的是; 车队没行进多久,就进入了圣地。
圣地与沙漠壮丽景色不同,可以说是沙漠中的一片茵茵绿洲; 四处长着枫树和银杏。
秋收季节,枫树层林尽染; 呈现出层层叠叠的红色; 而银杏树叶则变成了耀眼的金黄色; 让人直想多看两眼。
千百年来; 无论沙漠中的哪一片绿洲消失; 圣地上的绿意从未缩小过,而且在无人管理的情况下还能长得如此错落有致,实在是让人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圣山是座金色石质的山,巅峰之处有云层游动; 近看在枫树和银杏的包围下巍峨耸立在圣地的绿洲上; 远看犹如一座金山隐隐浮现在茫茫大漠中; 煞有气势。
尽管林瑶已经见过不少奇丽的景色; 可当她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这座屹立在大漠中的圣山时,还是震撼了一番。
她想,这也就是为什么各国都会把圣山选为祭神之地的原因吧,这里确实受到了大自然独特的恩泽。
尉迟傲天似乎也看出了林瑶心中的向往,在祭祀当日让林瑶跟在他身边,一同参加祭祀大典。
林瑶对祭祀毫无兴趣,她一路都在欣赏这奇特的景色,只是在看到用来祭祀的少年少女时,她脸上兴趣盎然的神色一瞬间僵住了。
怎么会……这十六个用来祭祀的少年少女里怎么会有林惜和苏亦倾……
林瑶的心一下子就焦急了起来。而此时林惜和苏亦倾也看到了林瑶,这一个月她们听信谣言都以为林瑶死了,苏亦倾微微蹙眉,林惜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林瑶向林惜投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之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也冷静下来。
随后,她用余光观察了一下周围的人,发现大家都在注视着圣坛上,于是悄悄溜了出去。
……
林瑶溜出圣坛,心里快速计划着该怎么救出林惜和苏亦倾,可却像乱麻般没有任何头绪。
看着人来人往的行宫,她精致的小脸上全是困惑,祭祀大典已经开始了,按理说这个时候行宫中应该没有人,可这些人不仅没去圣坛观看祭祀,还一个个如此惊慌忙碌,这是为什么?
林瑶挂念林惜和苏亦倾,此时看到这样的场景反而觉得有利,最好是出一件大事,这样她就可以趁乱把林惜和苏亦倾救出来了。
她蹑手蹑脚的躲进行宫,打算先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然后见机行事。
尽管这座行宫不过是尉迟连赫一年只来一次的祭祀行宫,可由于建在圣山上和其他国家的行宫并肩而立,展示的是东耀国的国力,因此修建的相当华丽大气,几乎能与大祭司的圣宫甚至姜太后的凤祥宫相比。
太阳已经升到最高处,迸射出万丈金光,将圣山上弥漫的薄雾驱散,给圣山镀上了一层别样的光辉。
林瑶躲在行宫大殿的朱漆雕花柱子后面,心中惶惶然,此时已经是午时三刻,阳气最旺盛之时,轮到东耀国的祭祀开始了。外面此时应该是礼乐大盛,可为何外面却一点声响都没有?
“都给我赶紧找!”伴随着一阵杂乱匆忙的脚步声,严厉的女声在殿外响起,“现在已经是午时三刻,要是还找不到司乐,咱们都得死!”
这话音刚落,林瑶就看见一大群宫女面色煞白直冲了进来,也不顾这里是不是行宫大殿,就开始找了起来。
眼看自己就快要被这些宫女发现了,林瑶急中生智,从头上拔下一根玉簪,朝着与她们相反方向的后殿用力掷了过去,玉簪碎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快快,司乐在那边!”宫女们纷纷朝着后殿跑了过去。
林瑶瞄准时机,迅速冲出大殿,不曾想却看见另外一队宫女们匆匆忙忙往这边而来,无奈之下只好越过栏杆,蜷缩着身子滚进了一处偏殿之中,关好了殿门。
林瑶一直不喜欢佩戴这里女人们颇具西域风情的头饰首饰,虽说好看但过于沉重累赘,平时只用一根玉簪将及腰长发固定住。
刚才她用玉簪声东击西逃出了大殿,长长的头发没有了玉簪,全部散落在肩头,加上她穿着一袭白裙五官精致漂亮,站在用大量黄金修建而成的宫殿中,远远看去竟然有种圣洁脱俗的感觉。
由于长头发太过碍事,林瑶打算从身上先撕一条长布下来,将头发先绑起来。可就在这时,她忽然觉得有一抹视线固定在她背后,这偏殿里居然还有其他人?
林瑶迅速转身,只见一个身穿黑袍的神秘男子正蛰伏在她背后的阴影里,犹如一只巨大的黑蝙蝠。
林瑶吓了一跳,连续后退了好几步,一个不稳,竟然撞在了门上。
也就在这时,林瑶看清楚了男子,他瘦弱的离谱,身子只有薄薄一层,套在宽大的黑袍中更是显得无比孱弱,而他的脸被黑袍上的帽子遮住了,让人无法窥探到他的真实面目。
门外已经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林瑶和男子对视一眼,两人十分默契的跳窗而出,躲到了花园中的假山后面。
风撩开林瑶的头发,当男子看到她额边的血色花纹时,脸色却大变,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你到底是谁!”说着还目不转睛的凝视着林瑶白嫩的额角。
“放手,我还想问你是谁!”林瑶见男子盯着她额边的花纹看个没完,心里一阵反感,推开男子,将胳膊从他枯瘦的手中抽了出来。
让林瑶没想到的是,她只是轻轻一推,男子居然像纸片一样倒在了地上,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随着男子倒地,一个精致的紫色檀木盒子从男子宽大的袖口滑出。
这个檀木盒子色泽莹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而林瑶只看了一眼,目光就被它牢牢锁住了。就算它变干净了,她也不可能认错,这个檀木盒子正是她当初在床底下发现,后来又无意间打开的檀木盒子!
林瑶心头一动,男子拿着这檀木盒子,而她额边诡异的血色花纹就是从那天打开檀木盒子后才有的。这么说,眼前这个神秘男子很有可能知道她额边的花纹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对不起啊。”林瑶一把抓住男子枯瘦的胳膊,把他拉了起来,“你是不是知道我额边的花纹到底是怎么来的?”
男子还没来得及说话,他胳膊上的花纹却刺痛了林瑶的眼。
男子的胳膊苍白而细长,就像只剩下了一层薄薄的皮包着里面的骨头,上面却分布着血红色的花纹,这些诡异花纹宛若天生在男子皮肤上一般,而它们和林瑶额边的花纹一模一样!
这时,男子将头上的黑色帽子一把扯下来,露出了苍白的容颜。
而林瑶在看到男子的容貌时,下意识的松开了男子的胳膊。
男子面色苍白如纸,可偏偏他脸上也有这血红色的诡异花纹,血红色和奶白色形成鲜明对比,可在男子身上竟然巧妙的融为了一体。
男子唇角还淌着未干涸的血迹,这一切都让他像深谷之地长出来的诡异之花,绝美而让人不敢靠近。
一股莫名的寒意升上林瑶心头,她凝视着男子精致的容颜,久久没有说话。
而男子自嘲式的勾了勾唇角,看着湛蓝的苍天,竟然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林瑶心中一紧,她看了看周围,并没有人听见声音找来,这才放下心来。
她的目光再次落到男子手中的紫色檀木盒子上:“你究竟是什么人?这个檀木盒子里是不是装有剧毒,所以你的脸和我的脸才会成为这个样子?”
男子枯瘦的手指爱怜的抚摸着紫色檀木盒子,一滴清泪忽然从他眼角滑落:“天意啊,真是天意啊!”
37。祭司的力量()
“到底是怎么回事?”林瑶眸子紧紧盯着男子的双眸。如果真是慢性中毒; 那岂不是以后她也会和男子一样,满脸都是血红色花纹?
男子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 叹了一口气,“人之将死; 其言也善; 你一定要听我把话说完。”说着连连咳嗽,又呕出了几口鲜血。
林瑶于心不忍; 从随身携带的药瓶里取出几粒止血止疼的良药递给男子; “这是止血药,对止疼也有用,你先吃了吧。”
这药是尉迟傲天的; 此时林瑶见男子吐血吐得如此厉害,也顾不上以后尉迟傲天询问起来该怎么回答了。
男子却气若游丝的将林瑶的手推了回去; “不; 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我的身体已经全部都空了; 就算吃再多药也阻挡不了死神的脚步。咳……你知道为什么午时三刻已经过了; 我国的祭祀却迟迟不能举行吗?”
林瑶回想了一下刚才那些宫女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