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做玩偶?还是在发呆?”周勤进来,看她手拿着棉布,眼却空洞不着边际。
小雨搁下东西喝了口水:“我在想事情。”
“想周秀?”周勤坐到她对面。
小雨静静看着他,点头。
“她再怎么样,以后都该不会再出来祸害我们家了,不用担心。”
周雨正在做的是一个笨笨熊,头已经出来,周勤自己拿着翻看,又道:“我现在忽然觉得你跳脱些泼辣些也挺好的,起码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周雨夺过东西,瞪他道:“你才泼辣呢!我只是朗利!”
“对,你今儿在店门口跟李老爷吵地很朗利。”周勤弯着眼眸。
小雨半撅了嘴,“那还不是情况太紧急了?”
周勤:“你有什么事儿也不会闷在心里,不怕你闷坏了搞的像周秀一样。”
“我才不会那样!周秀她娘整天吵吵着自己女儿要嫁到镇上去了,光她娘都够她受得了,咱家才没有那样的人……”
周雨没说完僵僵止了话,缓了一下才又慢慢道:“是啊,她娘就是最开始的一个引子。她娘想让她做人妾换彩礼钱,没有想过她自己的想法。而她一直对大哥有意,却闷在心里从来没说过,谁能知道一个人的心长什么样啊?”
“她心中想的东西从来都比说出来的多,没有人知道她的苦楚,但都看到她的狼狈和不堪。所以她妒忌嫂子,怨恨我们家,埋怨村里人,也恨着李老爷。”
周雨看着杯子里的水,幽幽道:“可她毕竟还是有爹娘的啊……”
周勤微敛了面上的淡笑,心也渐渐沉静了。
阿正是冬日里出生的,娘亲的祭日,又要到了。
用了一炷香时间从新县跑回临安镇,阿正此时也已累极,窝在被窝里午睡。
连程今儿躺在屋顶上,黑色一条如硕大的蝙蝠卧着。
秦玥也午歇了,石心在外间缝着沙发垫子。
院落静谧,阳光如水,店铺里不时有断续的人声传来,小镇午间慵懒。
若是问周恒家中人,世上什么最重要?
是亲情。
自小失了爹娘的兄妹是,来自现代的秦玥更是;石青姐弟俩是,王玉兰也是;似书如墨自跟了秦玥便真的将这家人视为亲人,她俩自然也是。
至于懒懒晒着太阳的连程?他只有在京城边上村庄住着的老娘,他同样也是。
——
周秀是有些小聪明的,当她知道李源春五十多岁没有子嗣的时候,就已经想过他是否有隐疾。今日秦玥与许攸对话又没有瞒着众人,她一下就明白了,李源春真的是有病!
好,有病的好!让他一辈子生不出孩子!
她一进李府就到处跑着大喊着。
“李源春有病!”“生不出孩子都是这男人无能!”
李源春回来时已是人人皆知老爷身患隐疾,府里上上下下的姨娘小妾脸都是绿的,得知他来时还提了几大包药,有人甚至当场气昏了。
李源春可是谨记秦玥的话,暗暗深呼吸没有发怒,他要保持好心情,好心情!
他喊了管家来,沉着面道:“去将周秀绑了送到县衙,多给邢县令点银子,让周秀在里面多呆几年!”
管家领命退下,他又补了一句:“打晕之后再绑!”
李源春自己坐在大堂里,厅堂深深,没有日光,他呆呆坐了一会儿,为自己家香火着想,做了一个重大决定。
几日后,临安镇的人都知道了,李源春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竟然将他这些年收的小妾都一人给了百两银子打发走了,偌大的李府只剩了发妻一人。往日不见他怎么出门,自上次假孕妇闹玥恒后,他就每天跑出来逛街,还往附近的山边走走,有时还给路边玩耍的孩子们买糖葫芦,只是卖糖葫芦的小哥儿很不待见他。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话说周复奇回到周家村时,所有的货都已送到位。送货员的工钱是一次一结的,林秀英已经将他们的工钱发了,出去一趟就是十五文,根本不费啥力气,大伙直说玥娘大方。
“村长,咋回事儿啊?”
“店里没事儿吧?都解决了吗?”
知道玥恒店里出事的人都围上来问周复奇,他叹气,该怎么说?说周家村嫁出去的闺女假怀孕故意陷害自己村儿的媳妇?
他只能笑着跟大伙说,“都解决了,玥娘办事儿利落,人又会说。帮她的人也很多,闹事的老爷最后还得请玥娘帮他看病呢!”
这样大伙就放心了,他们都算是后援人员,对店铺的事儿也得上心啊。
周复奇在村里转悠着,想着要不要将周秀做的事儿告诉她爹娘。
山村朴实又敦厚,秋阳在这里都显得更明黄清透,满山干黄的树,风吹飒飒响,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土一石都让周复奇觉得还是村里好,闹事少。
罢了,现在告诉他们也比以后突如其来的惊吓要好,还是去说说吧,省得以后她娘埋怨自个儿。
知道自家女儿的事儿后,老爹只是僵硬了脸,呆滞半天没动静。而她娘却是又哭又嚷,直喊周复奇骗他们,秀秀可是道士批过了的能给李老爷生儿子,怎么会假怀孕。
周复奇摇头不想再多说什么。周秀这般,恐是跟她爹娘有些关系的……
老娘乱喊乱叫,嘈杂的老爹心里烦躁。
“够了!”他冷着脸朝婆娘吼,“闹够了就滚屋里去!闺女都是被你五十两银子卖出去的,你还喊?再整日哭穷想银子就休了你!”
婆娘吓呆,“你,你要休我?!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再哭闹我就找村长写休书去!”老爹踢一脚土一摔门出了家。
婆娘以为他真的去找村长了,抬脚跑出去拉他:“不闹不闹了,他爹你可不能休我,我给你生了娃过了这么多年,你可不能扔了我啊!”
“回家呆着去!”老爹扒着她的手将她扒开,绷着脸道:“我去镇上看看能不能把秀秀接回来。你别在外面丢人现眼!”
“知道了,我一定老实在家。”婆娘抹了把鼻涕忙回了院子。
“哎——”老爹望天深深叹气。
都是他的错,若他当时没有同意李老爷的亲事,而是给秀秀找一门合适的人家嫁了,就不会有这么多糟心事儿。贫民就该踏踏实实的,干什么为了从天而降的银子卖了闺女啊!到底是害了闺女,也伤了村里人的感情!
他这闷憨懦弱,事事依随着婆娘的性子,也该改改了!
老爹敲开李府的大门,道是找周秀的,那人直接来了一句人已经被送到县衙关起来了就将门关了。
李府的门一关,也扇灭了老爹心里唯一的办法。
被关起来了,什么时候能放出来?老爹再敲门已无人开门了,他敲了半天最终无力而返了,明日借了人家的驴车去县衙问上一问……
——
钱堂夫子自出去问梁城最近有无类似失踪的案件,就一直没回来。
暮色浓重,凉意落下,周恒独自一人在学院中散着步,明日要休假了,可是时隔十余天,李君业还未找到。
银杏树古老茂密,金黄与晚色映衬,遥远又深邃。
杨潜远远看见周恒身子颀长立在灰蓝的院中,径直过去找他。
“恒,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我去找你没找到呢。”
周恒温了眸子:“我想在这儿等等钱堂夫子,若是他回来,能第一时间见到他。”
杨潜微锁了眉,“你不是说李君业没有偷抢的价值,不会出事的吗?”
“那也需将人找回啊。李君业胆子又小,被人抓了去,该是怕极了吧。”
学院大门忽响,门房开门,进来的真是钱堂夫子。
二人停了话迎上去。
周恒:“夫子,怎么样?”
“都是丢失的孩子,但很快都找到了。”钱堂满面风尘,“倒是有一个男的失踪,是个乞丐,老乞丐报的案,失踪两个月了。”
“乞丐?”杨潜意外又无奈:“那这就不算了吧……”
周恒也是疑惑,乞丐,算相似案件吗?
暮色渐深,黑蓝侵了片余的晚霞,人脸上满是阴郁。
钱堂道:“小乞丐倒也是十九岁,年轻。老乞丐说,那孩子眼睛很亮,黑亮黑亮的。除此之外,再无特点。”
黑亮的眼睛,李君业是长得白净……
钱堂又张了张口,顿了一下才道:“老乞丐有些疯癫,一直在想着是不是有哪家的富太太把人给绑了做禁脔……”
杨潜哑口,周恒也被震到,不过这样说来,倒也有些道理。
“那,梁城有独居的有钱有势的寡妇?”周恒试探地问。
钱夫子一甩袖:“没有!”
三人陷入一片迷茫,乞丐能归到李君业的案子里吗?梁城有很多乞丐,哪天都有饿死的,不知所踪的肯定也有,只是没人知道。
钱堂沉声道:“这事儿我会一直注意着的,你俩也不用多担心,只要需要你们出面问话的时候配合一下就好。”
他拍上二人的肩膀:“明儿就休假了,回家好好休息。再回来巡考的成绩就出来了,看谁考得好啊!”
“是。”
钱堂一直住在学院里,跑了这么长时间,他急急回去休息了。
杨潜拉着周恒不放,咽了口水吭哧道:“我明天,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杨潜苦恼:“就是邢晨啊!我要去找她?跟她说什么?我能解决徐家的亲事?”
周恒静静想了想道:“女人是要哄的。你去见她,说不定她会生气,因为你没去提亲,所以你要先想好怎么哄。”
杨潜受教:“恩,要哄!那我要对徐家对徐峥怎么办?”
“掀翻徐家!”周恒黑曜石般的眼眸在暗蓝的空气中如星钻。
杨潜惊掉了下巴,掀翻?他有这个能力吗?!
“这是最后的法子。邢老爷答应徐家的提亲,无非是看中他家对自己有利的方面,他不会轻易解除掉,除非那方面没了作用。”周恒慢慢往回走,杨潜跟在他身旁。
“而徐家,提亲数次不罢休,看样子是很相中邢小姐的。若你有能力说服徐峥退亲,也可以。虽然希望渺茫,但你可以一试!”周恒一条条给他分析。
“还有,你要问邢小姐,我娘子有没有帮她出什么注意,若是有,你就帮她一起行事。但要注意,莫被人抓住把柄!”
杨潜心头压了重重积云,时运多舛,情路不顺,将喜欢的人娶回家比登天还难啊。
周恒没有将最坏的法子,私奔说出来。杨潜是男子,身后还有爹娘,背负的比女子要多得多,怎能说走就走?且不说邢小姐是否对他有意,就算二人情投意合,但邢小姐乃县令之女,若他二人私奔,新县恐将掀起轩然大波了,邢县令也将失脸面,或许会迁怒杨家。
“万事莫急!不要出岔子。”到了杨潜宿舍门口,周恒最后叮嘱了一句。
杨潜虽心细,但当局者迷,易生乱。
他朝周恒露出招牌灿笑:“晓得了,谢谢了周大师,小弟受教,定不负你所望!”
“恩,安心睡!明儿回家!”
“你今晚别睡了,一块儿攒着回去搂你家娘子睡吧!”杨潜龇牙,冒出一句就进屋关了门。
周恒失笑摇头,就算回家抱着娘子睡,今晚也是要自己入眠的。
门后杨潜深呼吸,慢慢走到床边,一头倒下。
世难也需走下去,前方是雨是晴都无法知晓,走过去才能解谜。晴天固然好,雨天也要淌过泥泞,因为,路很长!
杨潜再次陷入失眠难安的境况,脑中满是邢晨大红嫁衣依偎在他人怀里的画面,他怎么打都打不破……
夜长,梦多,眠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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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生病了(万更)()
清阳初升,淡光凉薄,通街蓝亮。
周恒出学院之前,特意又嘱咐了杨潜一番,那人直嚷嚷嫌他烦,他才笑着离开的。
他只是怕杨潜心急弄巧成拙罢了。
空气寒凉,学生们揣着手游鱼一样涌出大门,欢快又自由。
家里的马车在外面停着,石青站在一旁看着门口出来的人,然后,就没别人了。
周恒以为秦玥有什么事没来,一丝丝的失落如羽毛落湖,轻漂后瞬间波消。
他温淡了脸庞到车前,问石青:“你主子没来?”
石青没答话,只微点了头。
“回家吧。”
周恒撩了帘子要上车,一抬头,里面安稳坐着漂亮娘子和石心。
“相公!”秦玥轻吸一下鼻子喊周恒。
男子瞬间就笑了,胸中像开了一朵灿烈的花:“娘子还想逗我不成?”
周恒坐到她身旁,石青驾马走起。
秦玥微蹙了眉头,嗓子略沙:“我感冒了。昨晚上踢被子来着……”
“那倒不如今日别来了。早上起得早,空气凉。”周恒明白方才她为什么没在外面等自己了,温了嗓音道:“咱们先到这儿的医馆看看去?”
正要说话,清水鼻涕就滴流出来,秦玥忙拿帕子擦。
“不用了,拿药也得煎好了才能喝。回师父那儿拿吧。”少女微憨了鼻音,鼻头擦的有些红了。
早上是被冻醒的,捞了被子在身上一阵头沉,想来是夜里一直都没有盖好。起了身就一直流鼻涕,无感觉的就顺出来了,擦个不停。
石心劝她别来了,可是周恒一月回一次家,她想多和他呆一路。
“以后若是有事便别来接了,石青也能将我带回去。”周恒眼眸尽是心疼,深茶般的光闪闪盈动。
他握上少女的手腕,秦玥疑惑瞧他:“怎么,你也学医了?”
“唔,跳的很好啊,没什么感觉……”周恒从她纤细的手腕滑到她手上,瞅着她白皙的面低低嘟囔。
秦玥抿了嘴角轻笑:“不会把脉的人都觉得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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