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玥话落,围观者迸出一阵笑声,李源春脸上一阵燥。
“还有,赔偿我今日上午的营业损失四百两。”
“好好好,是我的过失我来赔。下午我就将周秀送官。”
李源春迫切的想离开这个地方,怒目朝外面正拉着裤子绑腰带家奴道:“你们几个将周秀带上,赶紧回府!”
他快速说着起身就要走。
秦玥却是又伸了胳膊将他拦住:“李老爷稍等。”
“怎么?”李源春已无耐性再与她说什么,黑眉紧锁。
“李老爷处理这事儿,还算符合我的处事之道……所以,”秦玥看向许攸:“师父,您还是帮他把一把脉吧!”
李源春愣住,给他把脉?为什么?
秦玥看向许攸的眼神空亮,却含了只有师徒二人才能读懂的深意。
许攸挑眉朝她吹一下胡子,伸手捏上李源春的手腕,静思片刻,又看向秦玥:“丫头是已经知道了?”
“嗯哼!”秦玥点头,面容轻巧。
“什么已经知道了?”李源春一头雾水。
一旁的人也都不知二人在打什么哑谜,各个疑惑。
许攸白眉横长,缓缓抚着胡须不知想的什么。
秦玥:“师父?”
“你想让老夫治他?”许攸看她,少女面容娴静,秋阳高照,拂下的轻光袅袅如纱。
“额……”少女稍顿,“顺手就治了呗。”
“那这次就换你来好了,也让为师看看你的水平到底怎样!”许攸道,“上次测试你的都是纸上功夫,这次,看实际情况。”
李源春多少听出来点什么了,是说他有病吗?难道是……
李源春不敢想了,这么多年,难道是因为自己,才无所出的?那他娶那么多的女人……
秦玥僵了面孔,“这不太好吧,是男人的病啊!”
“医者不分男女,只分病情轻重。你不治我也不治。”许攸负手,挑眉看她。
“好好好,我来治,我治!”秦玥摆手点头。
李源春直直看着她,心跳如鼓,闷胀滞涩,呼吸已是急促,他腰侧双手直颤。
“我,我是……”
秦玥面色平静缓了语调道:“这里不方便,我们还是去许氏医馆吧李老爷。”
“好好好,走!”
今日真是李源春此生中最兵荒马乱的一天,先没了千盼万盼的孩子,又知道自己的小妾假孕且恨着他府中所有人,现在又得知他这么多年一直无子嗣是因为自己!亏得他心性强大,不然早已被气死。
一番闹腾下来,已近中午了,秦玥让王玉兰带着凉村的村民去仙客来吃饭。周雨和周勤还在家里,似书如墨和石青带着周复奇回去,给几人做饭吃。
石心当然是跟着她先去许氏医馆了。
李源春也让手下带周秀回府,自个儿跟秦玥到医馆去。
“师父?走了!”秦玥回头看盯着那畏缩大夫的许攸。
许攸一掌拍到那人肩膀上,生生震的他蹲坐在地,面色灰冷。
“医者不自医,你是有病了,没有医治病入膏肓!这医馆,还是停停的好。”许攸声沉,压的那人心闷气短。
许攸扫视医馆,目光幽深犀利,转身与秦玥步出此地。
这大夫才是被周秀胁迫的。那日他被请去给周秀瞧病,她恶心干呕,是因为肠胃炎症。他如实道来,周秀却不高兴了,将自己的衣服一扯头发一揉,威胁他若不说她是有身孕,就喊人道他非礼自己。
周秀那般要坏他名声,以后他还如何在临安镇呆下去?他又想着这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就应下了,与周秀一同撒了谎。
谁想到这没头没尾的头一次就被许大夫撞上,作孽啊!这该死的小贱人,该死的不坚持!
外面的人都已散去,敞亮的门口阳光灿烈耀人眼。
倒霉晦气的大夫扶着柜台站起,忽有一小孩儿窜进来,其速之快如飞鸟过林,风啸猎猎。
“我嫂子呢?玥恒的东家呢?”来人正是从新县听到消息飞速赶来的阿正,小孩儿面上急急问他。
“去许氏医馆了……”
阿正回身要走,又扭头问他:“我嫂子有没有受伤?!”
“没有!有许大夫在,还有一帮子糟乱乡下人,谁敢动她?”那人哭丧着脸甩手道。
今天许大夫这话落下,恐是没人敢来他这儿看病了……
虽然没有人知道许攸以往的身份,但他两年间医人无数,施恩广布,在新县医界飞升的地位是谁都撼动不了的!临安镇的百姓更是对他善待有加。
“那就好!”阿正默默道。
那人抬眼,眼前月白的袍子扫出轻风,小孩儿已出了门消失在街上。
屋顶上,连程黑衣肃然站立,日光照不化的冷色凛凛,他看着小孩儿飞速的身影转过街角到了许氏医馆。
秦玥正坐在医馆的里间与李源春说着话。
“你易失眠,头晕,乏力,为何没来看过病?”
李源春皱眉:“我整日那么多事务要处理,不仅有佃户之事还有商铺的事,一直以为是劳累过度的原因,哪里又想到会是病?”
“这症状不是病,而是病情的显性外状,明显已影响到你的生活的。”秦玥坐得笔直,按理说李源春是她接收的首位患者,还是男性不育症……
她要认真对待,循序而来,让他缓解面对自己这样一个女大夫的心理压力和排斥。
“你面白微黄,乃脾肾亏损;目之睛昏聩,久视酸痛不能,乃肾宫有缺;肾水为生身之源,与男性来说极为重要。”秦玥条条道来,句句戳中李源春实情。
他惊讶秦玥如何将他的情况了解得这般透彻,又后悔自己没有将这些细微的症状放在心上,总以为是劳累过度。
李源春安静听秦玥说着,面色已有改善,认真又急切。
“肾之脉络通耳,水亏肾枯,火盛肾亢,邪攻肾气隔,常有不聪之疾。你的脉象不甚起浮,是为邪攻,邪攻不聪更甚。别人话声太小你便难以听清,这你也以为是累的了?”秦玥问他。
“那,我都五十多岁了,人多有耳病,很正常嘛!”李源春瞥她一眼又转视线,都是病,哪都有问题!
秦玥微叹息,十病九人拖,大病都是积累出来的,到哪都是这样。
“你什么时候开始房事的?”少女眼光清澈,丝毫没有揶揄。
李源春却是老脸羞红:“……十三岁。”
十三岁……秦玥无语,古代人真的好早!对身体不好。
“第一次都很正常?”
李源春不再说话,只点头。
秦玥沉思,肾阳亏损一为先天,二为后天患病失养,大病久病,三为外伤所致后患,四为日常饮食作息及房劳。
李源春的情况,房劳肯定是有的。看他身宽体胖,满身赘肉的样子,也是暴饮暴食酒肉皆有的。既是一直未有所出,那以上的前三种情况他都有可能占上。
秦玥继续问:“你十三岁之前有没有得过大病久未愈的?或是有受到创伤,重击到肋骨下缘?背腹都算。”
秦玥一边问,一边在自己身上右侧第十二肋斜穿过的上部画出范围。
李源春看着她的动作,摸着自己身上开始回忆。
“若是没有大病的情况,就想一下有没有受过外伤,该是磕碰到了硬石之类的东西。”秦玥轻声,不影响他想事情。
“有!”李源春想到了,“我小时候玩闹,从树上摔下来磕到石头,就是腰上面的位置,疼了半个月,肉疼,里面也疼!”
找到病源了。
“比十三岁还早的幼时,便是沉疴久积了,还是从身体器官开始发育的时候就有的病症。”秦玥垂着黑长的翘睫,“你再想想,你行房一切都正常吗?不要羞于出口,你若是隐藏着一些细小的情况,你的病就真的难以根治了。”
李源春抹了一把汗:“一切都正常。我肯定!”
“好,”秦玥点头,去除了其他病症,就只剩人眼看不见的东西:“综上症状,你是由外伤引起的肾阳亏虚,所出物不液化导致的不育症。”
许攸一直在一旁坐着,听到秦玥说的出物不液化这一串词儿,深感新鲜,精明的双眼直闪了光。丫头是从哪里看到想到这般精确的词来描述病症的?一般来说,他们会用阳气亏损或肾虚不能,来概述所有的男性疾病。丫头这词倒是标准了直接原因。
“你的症状日久,需慢慢调养。我给你开一服药,服用三个月再来找我,我按情况给你换药或是继续此药。”秦玥沾了墨汁写药方,许攸起身看着她。
“另外,服药期间还是少些房事为好。吃食也要注意,勿饮酒戒辛辣。”当然他们家肯定没有辛辣的东西。
“食用需清淡,也可食肉,但不能过多,就,五天少量食用一些好了。多出来走走路,保持心情舒畅,都有利于缓解病情。”
话说完,药方也已写好,秦玥一抬眼尖利看李源春:“我所说的注意事项万不可忘记。当然,如果你想一生无子嗣的话也可以无节制,可以暴饮暴食。”
秦玥又瞟着他宽胖的身子,幽幽又添了一句:“吃的胖也易生病!”
“一定听话一定一定!”李源春心情稍稍好了一些:“那,多长时间能好啊?”
秦玥:“你的病症拖了这么多年,少说也要一年。当然了如果你自身的生活习惯可以改善,心情愉悦,多锻炼身体,还是可以将时间提前的。”
伙计将数大包药装好系好放到柜台上。
“李某记得了,多谢姑娘。之前真是对不住啊,姑娘大度不计较,李某之幸!”李源春起身道谢。
许攸仰脸,我家徒弟自是心善,少有人比的。这药方开的跟他所差无几,真是青出蓝而胜于蓝啊,他表示很骄傲很自豪。
“我不是善人。”秦玥淡然的侧脸鼻挺唇红,“只是看你能知错就改气度好,才打算帮上一次的。你回去好好调理吧,这药一日三次,饭后喝。”
“诶!”李源掏出怀里所有的银票,“这是姑娘的诊费,回去我便将四百两的赔偿费给你送去。”
秦玥微愣,她都忘了看病是要交钱的了,不错,还有额外收入!
直到李源春走了,阿正才从门边进来。
“嫂子。”他方才一直在听着秦玥给人看病,没上前去打扰。
秦玥看见小孩儿明显意外,上前拉着他:“阿正怎么回来了?身子不舒服?”
“不是,是听人家说店里出事了才过来的。”阿正仰头道:“阿正今天又来晚了,幸好有爷爷护着嫂子……”
“一路跑来很辛苦吧?”秦玥拉着他坐下:“阿正想着嫂子嫂子很高兴。不管是谁帮忙,只要大家都没事不就好了?”
“恩,阿正知道。”小孩儿点头,他就是想嫂子有困难他能第一时间出现,帮助家里解围,而不是借他人之手。嫂子不是说过吗,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等住到新房子里,阿正就到山上练武,离嫂子就近了,有事能马上知道。”小孩儿又滴溜溜看着秦玥,大黑眼萌呆呆的。
秦玥笑的明媚,这孩子今天缓神儿还算快,没自己纠结呢。
“好,天冷了还能多休息,咱们的大房子已经盖好了,阿正有自己的房间,不用跟阿勤挤一张床了。”
“师父,徒弟今日做的怎么样?”秦玥又看向许攸。
“不错,有老夫的样子!”许攸点头,眼中浮着笑。
“那我们就先回家咯。”
秦玥牵上阿正跟许攸说再见,石心跟上,三人回家。
秋阳正好,无风的白光里,六分温暖洋洋洒洒,少女牵着小孩儿,石心俏丽跟在一旁。
连程自己从屋顶落下,跟到三人身后。
秦玥:“阿正你回来了,那你二师父呢?”
“师父不就在我们身后吗?”阿正俏耳微动,晃晃秦玥的手让她回头。
一扭头,连程倒真是在。
秦玥笑笑,还以为是阿正自己回来的呢。
“那今天就在家吃午饭,似书该是已经做好了。”
到家时,几人正在吃着,似书要去盛饭,石心拦了她让她继续吃,自己去忙活了。
“村长叔也在?”阿正瞧见周复奇挺惊讶。
“阿正长高了呢!”周复奇拉过小孩儿细细瞧着:“比以前壮实了,还是玥娘养得好!”
“我嫂子每天变着花样的做饭,她不做也让姐姐们做,都好吃的!”
“确实是好吃。”周复奇笑,他又对秦玥道:“我来的时候,近地方的人已经回来开始装另外一家的货了,芝娘和你三婶在看着呢,不用担心。”
“恩,多谢奇叔了。有您在,咱村什么乱子都不会出,今儿也劳烦您了。”
“我不算啥的。”周复奇摆手,又看了看一旁的连程:“你家又收人了?”
“我是阿正的师父。”连程自是注意到他的目光,自己就回答了他。
这人肯定是把他当成秦玥家的下人了,有他这么硬朗俊毅又会武功的下人吗!
“哦,壮士好!”周复奇讪笑。
石心很快端来了饭菜,连程改了以往军营里争抢吃饭的快速,慢悠悠动作着,以示自己的身份。
阿正吃着饭偷笑,二师父比隼哥还在意身份呢!
李源春府上的人过来将店里的血迹清理干净,没有停留就老老实实走了。
下午送走了周复奇和凉村的人,家里终于清静了。
周雨很不解为什么以前感觉还好的周秀会变成这样。
她拉扯着大哥到底是因为喜欢大哥,还是为了不给李老爷做妾呢?李老爷看着对她也算好的了,可她还是恨着他。嫂子是根本与她没有任何牵扯,她也依着自己的心理怨恨着嫂子,想把自己家店铺搞垮。
周家村确实不曾有过这样的女儿,她们都安于家室,安于夫君,默默耕作在田,缝补在家。
“你是在做玩偶?还是在发呆?”周勤进来,看她手拿着棉布,眼却空洞不着边际。
小雨搁下东西喝了口水:“我在想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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