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不喜欢他对自己的漠视。
他是坐拥满壁江山的帝王,也是他的父皇,可这孩子对他‘‘‘‘‘‘
唉,罢了,随他去吧!
忍不住一声喟叹,他旋即走回龙椅前坐下,已没了欣赏琴音的兴致。
身份尊贵如他,此生却有两大锥心之痛。
——留不住心爱之人。
——得不到静宁的谅解。
如果时间可以倒退,他定不会相信那个女人的话,也不会伤害那孩子,只可惜‘‘‘‘‘‘一切都已成定数,来不及亦挽不回。
挽不回啊!
他正出神的想着,负责通传的侍卫忽然疾步走进殿中,在刘公公耳边说了几句。刘公公一字一句听着,忍不住抬头看他两眼,而后连忙走到他身旁禀报,“皇上,南晋的六皇子来了,说是奉南晋王之命前来给您贺寿。”
“怎么来得如此突然?”
“老奴也不知,他此刻已快到宣阳殿了。”
“快迎他进来。”
“是,老奴这就去!”
虽说对方来得突然,可他终归是邻国皇子,又是为自己贺寿而来,岂能拒之门外。
见刘公公大步走了出去,他随即扭头看向萧静宁,方才那小太监送来的纸条上写的想必也是这事,看样子他之前并不知情。
堂堂南晋六皇子,自千里之外赶来给他贺寿,为何南晋王没有事先派人通传消息?为何他进了帝都也无人知晓?
依他看,帝都的禁卫军首领也该换人了!
眸中闪过一抹愠色,他探头看着门外等刘公公将人带来,谁知并没见到刘公公的身影,却看见一个身穿明黄色锦袍的年轻男子匆匆走来,兀自站在门下望着低头抚琴的慕容云。
他就是纳兰君陌?
这个曾经让萧致头疼了大半年,每天夜不能眠的劲敌,虽说他早已将纳兰的名字牢记,却也是第一次见他。
看着他长身玉立站在门外,萧致忍不住仔细打量了几眼,心下暗叹一声确实龙章凤姿。
他的样貌与风华,与静宁比起来亦是不相上下,他在战场上更是威名赫赫,曾与从未战败的静宁僵持不下。南晋有如此优秀的皇子,也难怪能在短短几年的时间就幡然崛起。
只不过,他为何一直站在门外?
刘公公呢?
方才在宣阳殿外,纳兰君陌远远的便听见了熟悉的琴音,且看见无数鸟儿自各处飞来,均是朝着琴声传来之处而去。
不过刹那,一个在他梦中缠绕了无数次的名字瞬间涌进脑中,双眸忽而一闪,他几乎脱口而出,“是勿离的琴音!”
这琴音,他永远不会忘记,而那弹琴之人,他早已爱入骨髓。
再也顾不得身前带路之人,他一个闪身便将众人抛在身后,朝着宣阳殿径直而去。
几乎一路飞奔,他到了门外方才停下,定定看着殿中那道熟悉的背影,良久不动。
三年了,他等这一刻已千日有余,没想到今日竟是在这东陵皇宫中与他相遇。
此情,此景,竟如同幼时初遇一般。
他依旧静静的坐在那里抚琴,他的肩上同样站着一只鸟儿,就连他弹的曲子也与那日一模一样,只不过‘‘‘‘‘‘他穿的却不是红衣。
顾不得殿内众人惊讶的眼神,他长腿一伸便走进殿中,对那抚琴之人柔声唤道,“勿离!”
——勿离。
错不了,那就是他的勿离!
他的声音虽然极轻,却让慕容云顷刻回神,惊得她抚琴的手微微一颤,琴音顿止。
一瞬,肩上的画眉鸟似乎受了惊吓,连同满地的鸟儿纷纷飞出殿外,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鸟散,音绝,众人却未能回神,纷纷望向那突然出现搅了兴致的男子,满脸的埋怨与诧异。
指尖有鲜红的血液流出,那是被琴弦所伤,慕容云倏地将手掌收拢,死死捏着伤口,心却再也无法平静。
不用看,她也知道身后的人是谁,他终究,还是找来了!
听闻他渐渐走近的脚步,慕容云浑身一怔,连背影都变得僵硬无比。不敢回头,她就这么笔直坐着,方才的泰若自然已消散得无影无踪,只留下眼中的惊慌失措。
逃避多年,如今与他再见,她要如何面对?
黑瞳中映着她慌乱无神的样子,萧静宁凤眸微眯,细细思索着纳兰君陌方才喊出的两个字。
勿离,勿离‘‘‘‘‘‘
何谓勿离?
他们两个,认识?
抬头,扫一眼未经通传就走进殿中的纳兰君陌,他蹙眉看着,却没有出声阻拦。
他想要看看,纳兰口中的勿离到底是何人!
面对这突然冒出来的男子,殿内文武百官楞了片刻后终是反应过来。立即有侍卫和几名武将上前来拦,萧致见状连忙叱喝,“大胆,这是南晋的六皇子,还不给朕退下。”
“是!”
听闻来人竟是南晋的六皇子纳兰君陌,殿中众人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抬头多看了两眼。
这个在南晋国久负盛誉的年轻皇子,早在几年前就已闻名天下,据说,他不但能征善战文武双全,且面容俊美无俦,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只不过,他为何突然来到东陵?又做出如此无礼之举?
隔得有些远,萧致只注意到他异样的神情,却不曾听见他说了什么。虽说心中诧异,他面上并无太多惊讶,只是吩咐宫人在萧静宁身旁为纳兰君陌添了一个座位。
殿中有些混乱,慕容云呆呆坐了片刻,脑中的思绪却飞快转着。先前在宫外看见他时,她就应该想到,他千里迢迢从南晋赶来,又恰巧是在东陵帝王大寿之时,定是来为萧致贺寿。
可是,她为何没有收到半点消息?
顿时有些懊恼,她忍不住暗骂一句愚笨,不动声色的擦掉已经滴落至下巴的汗。就在手指刚刚碰到脸颊的那一刻,她眼中立即冒出一抹喜色,她的脸‘‘‘‘‘‘
幸好,幸好!
当初她回慕容家时,未免以后引来麻烦,她易了容,不想如今竟派上了大用场。
她现在这个样子,与自己真实的容貌相去甚远,就连恨她入骨的陆晨风也不曾把她认出来,想必纳兰一时也难以分辨。
心中抱着几分侥幸,她生怕再这样僵持下去会被萧静宁看出端倪,索性咬了咬牙,转过身去。
四目相对,仅一瞬她就将视线匆忙移开,不敢再去看那张熟悉的脸。面向疾步走来的纳兰君陌浅浅一笑,她极力掩饰着自己的紧张,随后施施然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
日夜思念的人近在咫尺,纳兰君陌欣喜的抬手,想要将他揽入怀中,却不想他竟突然转身。
一瞬的怔楞,脚步戛然而止,他定定看着那张陌生的女子面容,瞬间失落至极。
不是他!
不是他的勿离!
方才太过激动,他竟没有发现对方穿的是女子的衣服。
细细看她,一袭明黄色的重纱长裙,满头墨莲般的青丝用玉簪绾起,分明是个女子!她的眼睛虽然和勿离极像,脸上亦带着笑意,可那笑容却不及勿离半分。
盯着她渐渐走远的背影,纳兰君陌足足楞了片刻,而后终是忍不住自嘲一笑,他又认错人了!
说不出的失望!这一次,他还是认错了人!
三年来,他派人四处打探,自已亦去过许多地方找他,可他却一次又一次的认错了人。
每一次他见到与勿离身形很像的人,或是听见和他相似的声音,他便欣喜若狂,可最后等待他的却只有一次次的失望。
一如刚才,他满心的欢喜瞬间就被一盆冷水浇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透骨的冰凉。
人家分明是个女子,他却以为那是他的勿离,如此男女不分,他不由觉得自己万分好笑。
站了片刻,方才拉回了思绪,他立即将眸中的落寞尽数掩去,恢复了先前的翩然风姿。眼尾扫到门外气喘吁吁的小七和刘公公,他随即转头看向坐在高处的萧致,缓步上前朝他躬身一礼。
“纳兰君陌奉父皇之命特意前来为皇上贺寿,未经通传就走上殿来,唐突之处还请皇上见谅。”
“六皇子无需多礼,你不远千里来东陵为朕贺寿,朕自当欢喜,何来唐突一说!”伸手稳稳一抬,他将帝王的威严展露无余,指向萧静宁身旁的空位说道,“六皇子,请入座。”
“谢皇上!”
点头应下,他却并未入座,继续缓缓道,“为表心意,父皇特命君陌将南晋的镇国之宝辟邪神珠带来赠予皇上,还请皇上笑纳。”
他话音刚落,站在门外的小七连忙把手中的锦盒递给了刘公公,冲他笑道,“劳烦公公将寿礼呈给皇上。”
“诶,我这就去。”看着手中的盒子,刘公公如获至宝,立即小心翼翼捧着走进殿中。
听闻南晋赠的竟是辟邪神珠,萧致面上一喜,掩饰不住的笑意自唇角溢出。有了这珠子,静宁的病兴许有救了!
心情顿时一好,他笑看着殿下的纳兰君陌,语气也亲近了几分,“如此重礼,南晋王确实费心了,六皇子这次回去定要代朕向你父皇转达谢意。”
“皇上言重了,您的心意君陌自当转达。”
“好,六皇子快请坐!”
伸手示意他入座,萧致随后对刚刚走到身旁的刘公公吩咐道,“重新摆宴,朕要好好招待六皇子。”
“诶,老奴这就去办!”
连忙放下锦盒,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急匆匆又出去了。这寿宴把他忙得,都快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没有拒绝,纳兰君陌径直走到龙椅下方的空位前,与萧静宁并排而坐。他才刚坐下,对面那些早已看呆的嫔妃们忍不住轻呼出声,这一幕实在是太让人激动。
东陵最出色的王爷,南晋最优秀的皇子,这样的两人坐在一起,那该是何等的惊艳!
抬眼望去,那端端坐着相互问好的两人,一个美若谪仙,一个丰神俊逸,着实晃花了所有人的眼。
立时,有人忍不住掩嘴轻笑,“我的天,这位六皇子竟生得如此好看,那传言确实不假。”
“是啊,我本以为三王爷就是这世间最好看的男子,不曾想南晋竟也有这样的人中翘楚。”
“听说他还未曾娶妻?”
“好像是,不过像他这般优秀的男子,也不知谁家的女儿能有幸得他垂青。”
“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你看咱们的三王爷,不也照样找了一位风姿绰约的王妃。”忍不住咂舌,他现在还回味着方才的琴音,若不是这位六皇子突然出现,他们兴许还能多听片刻。
听他提起三王爷,周围几人频频点头,忍不住又往大殿前方看了看。
年轻尚轻的刑部侍郎瞧了片刻后忽然开口道,“你们说说,咱们的逸沁公主与这位六皇子可还相配?”
“别胡说,小心被人听见治你的罪!”
“对,对,瞧我一时高兴竟忘了!”
连忙噤声,他随即低下头去不敢再多话。
‘‘‘‘‘‘
僵硬的坐在两人下方,此刻的慕容云老实极了,她埋着头不去看身旁的两人,亦不去听后边那些人窃窃私语,只是自顾自对付着桌上的菜。
心不在焉,她随意夹起一筷子就放进嘴里,尖尖的骨头戳得她嘴角生疼,她方才回神一看,自己夹的竟然是‘‘‘‘‘‘鸡爪子。
罢了,鸡爪就鸡爪吧,她张嘴就啃,完全无视周围人异样的目光。
似乎察觉到她的怪异,萧静宁扭头看着她,目光一沉,“慕容云,你是饿死鬼投胎吗?”
这些菜刚才已经吃过一遍了,现在不过是特意为纳兰君陌重新摆的宴席,她竟还吃得下?
被他猛地一问,慕容云激动得险些将鸡爪子捅进喉咙里,被一块小小的骨头噎住,她连忙扔了筷子伸手捂嘴。见她竟被呛得面颊通红,萧静宁立即将自己的水杯递去,顺势在她后背轻轻拍了拍。
“吃那么急做什么,有人跟你抢吗?”
‘‘‘‘‘‘
满满一杯水灌下,慕容云片刻才顺过气来,立即下意识的朝他扯唇一笑,把水杯还了回去。
真是歹命啊,她竟差点被一只鸡爪子噎死!
她看着萧静宁呆呆笑着,却不答话。纳兰君陌就坐在他的身旁,虽说她现在的样子让人认不出来,可她的声音,她的语气却变不了。
她若刻意改变,那萧静宁定会怀疑,她索性继续装傻充愣,只要不被他或是纳兰察觉出端倪,她愿意做个哑巴。
面对她傻呵呵的笑脸,萧静宁实在不想多看,放下杯子立即移开了视线。
她此刻的样子与刚才在殿中抚琴时相去甚远,隔着身旁的萧静宁,纳兰君陌直直看着她,眼神渐进深邃。
天底下真有如此巧合的事吗?
她弹着和勿离同样的曲子,有着与勿离极似的背影,她的琴音也能引来无数鸟儿。除了那张陌生的脸,似乎再找不出别的差距。
怔怔看了半晌,他蓦地伸手举杯,转眼看向对萧静宁笑着说道,“多年未见,君陌对王爷甚是想念,你大婚之时君陌未能在场,今日便借着这个机会敬你们一杯,祝王爷与王妃白头偕老,且能早日添丁!”
白头偕老?早日添丁?
她与萧静宁?
忍不住一阵恶寒,慕容云强装镇定,紧随萧静宁一同举杯,抿唇笑了笑便将杯中的酒饮下。
一口酒尚在嘴里,她立即又听见纳兰君陌轻声问道,“方才在殿外听见王妃弹琴,竟让君陌想起一位故人,不知王妃刚才弹的曲子是哪位高人所授?”
终究还是被问起,慕容云咽下酒连忙说道,“琴艺不精,让皇子殿下见笑了。这首曲子我也不记得是从哪一本曲谱中看来,当时觉得甚好就记下了,现在一时也想不起来。”
“原来如此。”不由失望,他眸中神色一暗,“是君陌问得唐突,还请王妃莫要见怪。”
“殿下言重了。”悻悻答着,慕容云心虚的垂下眼睑,这种如坐针毡的感觉让她很是不安。
她是不是该找个理由先行离开?再这么坐下去,她指不定就要被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