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
似乎心不在焉,他答得简短,小童无奈只得对眼巴巴站在一旁的店小二道,“做几样你们的拿手菜吧,别放葱,我家公子不喜欢!”
“好呐,两位稍等片刻,菜很快就来!”
欢快答着,他屁颠颠就走了,连茶也没给两人倒。瞧着他莫名高兴的样子,再看看自家公子若有所思的模样,小童忍不住摇头一叹。
哎,人长得太好看了也是一件麻烦事!
拿起茶壶径自倒了两杯,他端起一杯递了过去,“公子,您这失魂落魄的样子我都看了一路,咱别想他了好吗?既然已经来到了东陵,又有确切消息说他在帝都,咱们肯定能找到他,您就别烦心了!”
“喝你的茶!”不悦睨他一眼,男子很快又将目光望向别处,思绪早已飘远。
三年七个月零九天,他足足找了一千多个日夜,终于有了他的消息!那个骗子,说好了会去京都找他,结果竟一去不返,害他等了好久,好久‘‘‘‘‘‘久到,他都要思念成疾了!
好在,多年的打探,他终究还是等来了他的消息。如今他已踏入东陵帝都,离他又近了几分,近到似乎都能感觉到他的气息。
就在方才,他站在酒楼外时,依稀嗅到一丝他身上独有的香味,只不过那熟悉的味道一闪即逝,他还来不及抓住。许是想得久了,他连嗅觉都出了问题,闻着什么都觉得像他身上的味道。
刚来帝都,他哪能立刻就遇上他,如若真那么巧,也不会一别就三年有余!
自七岁那年见到他的第一眼起,他那小小的心便再也容不下别人,哪怕知道他跟自己一样是个男娃娃,可他依旧只想和他一个人玩,不再让旁的人与自己亲近。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这样的感觉就是喜欢。而后多年,他日夜期盼,每见一次便觉得思念愈深,每次分离,更觉心中痛得难忍。直至今日他方才大悟,原来这就是爱!
多么遥不可及的爱,甚至有些见不得光!
因为,他爱的是个男人!
这份感情,已经埋在他心里整整十二载,如同一个沉重的枷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如今,他不想再忍了!
去而复返,店小二笑眯眯端着大大的托盘走来,“公子,这是本店最拿手的几个菜,特意交代一颗葱花都没放,您尝尝!”
陌生的声音唤他回神,看了一眼桌上摆的几个精致菜肴,他兴致缺缺,“好,你放下吧!”
“诶,公子您还有什么需要的吗?要不要来点酒?本店可是有上好的‘‘‘‘‘‘”
“不需要,多谢!”
自从他离开,他已有三年多不曾碰酒了,一个人喝酒,太没劲!
“哦!”略微失落,他摆好了菜仍旧不想离开,连忙又找个话题问道,“公子,您不是京城人吧?小的以前可从没见过您!”
天香楼本是京城最大的酒楼,这里每日人来客往的,京城贵胄他大多都见过了,唯独没见过这位好看的公子。看他穿着打扮似乎与常人无异,可他一头墨莲般的青丝并未绾起,只是随意扎着,这倒是与京城中那些喜欢玉冠绾发的公子哥大不相同。
伸手接过小童递来的筷子,男子好看的眉头稍稍蹙起,他的话实在太多了!
见他明显不耐,小童随即对那热情得有些烦人的店小二道,“我们什么都不需要了,你看这周围还有那么多客人等着,你忙去吧!”
“诶,好吧!”自讨没趣,他干笑两声,“公子您慢用!”
摆好碗筷,小童又往他碗中夹了点菜,“公子快吃吧,待会儿我们还要进宫‘‘‘‘‘‘呸、呸、呸,说错了,我们还要去贺寿呢!”
为了早些来帝都,这十来天他们日夜兼程,每日寝不挨席,也没好好吃过一顿饭。待会儿进了宫又是一堆繁文缛节,公子哪能好好吃上几口,这几日公子明显瘦了些,连他看着都觉得心疼!
没有回答,男子面无表情夹起菜吃了两口,看他那样子像是根本没尝出这菜是什么味道。小童看着,忍不住翻个白眼,罢,吃饭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填饱肚子的过程,毫无意义!
自顾自吃了几口,他见男子面前的菜依旧未动,终是长叹一声,决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公子,您这样是‘‘‘‘‘‘”
“你烦不烦!”蓦地出言打断,男子转眼看着他,“这些年你越发像个话唠,年纪不大怎么话如此多!”
“我也是关心你嘛!”不由委屈,他咬了咬筷子,眼中尽是哀怨。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需要你如此关心吗?你信不信我这次就把你丢在东陵!”
若是这次再找不到那家伙,他也不打算要这小跟班了。当初这孩子可是他捡来硬塞给自己的,如今一去多年,小屁孩已经长大成人,可他,却不在身边。
每每看着,更觉心中酸涩,不如不看!
被他的话一激,小童不由红了脸,仅一瞬忽然又咧嘴笑开,“得了吧,你每天拿我睹物思人,哪一天见不到我都觉得心里发慌,怎么舍得丢了我!再说了,你这次就是来找他的,你连他都不肯放过,到时候你丢了我怎么跟他交代!”
是啊,如何交代!
这孩子是他当初送的,相伴十年,他甚至觉得这就是他们两人共同的孩子,怎会舍得丢了他!
罢了,不必多想,待他进宫处理完正事,他再派人好好寻找。就算是翻遍这帝都的每一寸土地,他也要将那人找出,而后‘‘‘‘‘‘禁锢在身边,好好私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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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有些东西,见过一眼就不会忘,即便多年分离也能记忆犹新,就如同‘‘‘‘‘‘那张脸!
虽然只是一眼,但慕容云已经万分肯定,他,来帝都了!
一股莫名的心慌瞬间袭来,她立马放了帘子,连坐姿都僵硬了几分。
东陵与南晋千里之遥,他来做什么?
诸多的思绪通通涌进脑中,搅得她的脑子一团乱,眉头不由皱紧,她深吸了两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或许,他只是来东陵办事,与自己无关!
或许,时隔多年,他已经不在意那件事了!
又或许‘‘‘‘‘‘
一番头脑风暴,却也不能让她安坐,下意识的伸手扶额,揉了揉发疼的眉心,她全然忘了自己身边还坐了个人。
从她背影一僵之时,萧静宁就已注意到她的异样。方才不是看得好好的,怎么就把帘子放下了?看到了什么?
她这个样子,似乎是在心虚,慌乱得连掩饰都忘记了。是什么让她如此紧张?
那晚他识破她的伪装时,也不见她如此惊慌失措,他本以为这世上找不出什么让她害怕的事了,不想竟会看见她如此坐立不安的样子。
忽然对车外的东西好奇,他旋即伸手掀帘,深邃的眸子将外面仔细扫过,一切如常!
目光蓦地一沉,他收回手,不再去看慕容云那张异于往常的脸。
对于无法探知的东西,他都没有好感,尤其是人心。
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拉回了神,慕容云这才惊觉,连忙收起眼底的慌乱。正了正神色,她旋即坐直身子,左右环视一圈这装饰奢华的马车才道,“嘿嘿,王府的马车真气派!”
没话找话,萧静宁懒得回答,索性闭目养神。
“王爷,还要多久才到皇宫啊?”
“‘‘‘‘‘‘”
耐心坐着,该到的时候自然就到了。
“这茶,妾身能喝吗?”
“‘‘‘‘‘‘”
又没有毒,为何不能喝!
如此的别扭,她知道,这人又生气了!
哎,她心里还烦着呢,还得分心思应付这人,想着就觉得头大。闷闷的端起一杯茶,她仰头欲喝,帘外却忽然想起小厮的惊呼。
车身猛地一晃,措不及防,她手中的茶水飞溅出去,整个人也随之向前一扑。
眼眸未睁,桌旁的白玉扇被萧静宁倏地打开,堪堪挡住了泼面而来的茶水。至于紧随其后扑来的人,他却没有避,反而伸手护住了她受伤的左臂。
‘咚’的一声闷响,脑袋磕在那结实的胸、口上,疼得慕容云龇牙咧嘴。缓缓抬头,她看着萧静宁那线条坚毅的下巴和紧抿的薄唇,连忙开口解释,“我‘‘‘‘‘‘妾身不是故意的。”
“滚开!”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萧静宁脸色比方才还难看,声音却不似先前那般洪亮。
马车已经停了下来,赶车的小厮隔着帘子哆哆嗦嗦道,“小的该死,刚才一个孩子突然蹿出来,小的为了躲开他才让王爷与王妃受了惊扰,请王爷恕罪!”
早已自觉的远离了他的胸、口,慕容云端端坐正,安静听着外边的小厮解释。如此华丽气派的马车,也只有不懂事的孩子才会贸然冲撞,她宁愿自己摔一跤,也不愿马车压着那孩子过去。
偷偷抬眼瞄着萧静宁的神色,她猜想,这厮应该也不会跟一个孩子置气。果然,下一瞬就听见他冷声开口道,“那孩子怎样?”
“回王爷,那孩子没事,他家大人已经把他抱走了!”好在有惊无险,他也长长舒了一口气。
“那你还啰嗦什么,赶车!”
“诶,好!”
如同得了特赦,他心中的担忧也落了地,再次挥动鞭子赶车,只不过,这次他赶得更谨慎了!
马车徐徐走着,慕容云呆坐了片刻才扯唇一笑,想要缓和一下车中的气氛。
“嘿嘿,方才多谢王爷相救!”
“谢什么!你的本事也不至于摔个鼻青脸肿,本王不过多此一举罢了!”这个消停了两天的生硬称呼再次从他嘴里说出,看样子,他确实气得不轻。
见他终于肯开口说话,慕容云也不管他话中是否有刺,笑着道,“总之妾身感激你就对了!”
他能在双目紧闭的情况下一滴不漏挡住那茶水,自然也能挡住飞扑而来的她。若以他往日的性子,怕是会抬起一脚将自己踹飞出去,可他却选择伸手接住。
如此,她心中自是感激!
一个人好不好,需要看他平日的所作所为。可是,一个人对你好不好,那就要看他的所作所为与平日有何不同!
要是那个人能对任何人都伸出援手,他定也会接住天底下所有朝他扑来的女子。可若是换了孤高自傲不喜人靠近的萧静宁,他恐怕只会将其一掌拍飞。
万幸,她没被一掌拍死,而是被伸手接住。
即便后来被吼了一句‘滚开’,她也忍不住叹一声好命。比起那刚一靠近他就被骂得狗血淋头,甚至被出言讥讽的慕容霜,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
如是想着,她又记起方才惹他生气的那件事情,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张嘴说道,“刚才掀帘子看外边时,妾身见到了一个熟人。”
终于,还是说了!
听见他想要听的话,萧静宁怒意顿敛,转眼看向她冷嗤一声,“你在京城还有熟人?”
不是在偏远乡下被一对年老夫妇抚养长大吗?不是刚来帝都就已嫁入王府吗?哪来的熟人?
知道他会起疑,她连忙掩饰一笑,“可不是,这大老远的猛地瞧见一个熟人,妾身也觉得很是惊讶!”
其实,她只有惊!
若不是想起自己已经换了一张脸,她真怕那人会瞧见她后冲上车来。
如同听了一堆废话,萧静宁不耐看着她,“是什么熟人让你如此坐立不安?”
“哪有!”随意的挥了挥手,她笑得越发心虚,“妾身只是没想到牛大叔和牛大婶竟然会来京城,现在妾身才想起小时候听他们说过,他们有亲戚在京城做生意,想必是来探亲吧!”
好一个大叔大婶,萧静宁唇角一抽,旋即淡淡开口,“既和你如此熟络,不如请他们去王府做客吧!”
“做‘‘‘‘‘‘客‘‘‘‘‘‘?”
唇角不由一哆嗦,她连说出的话都在抖,“王爷您真会开玩笑,他们不过是庄稼人,哪里敢去王府做客。天家威严,不可冒犯,就算您请他们也没有胆子去啊!”
“是吗?”勾起唇角倏尔一笑,萧静宁一瞬不瞬盯着她,“你也是被庄稼人养大的,可本王见你在王府里倒是住得极为舒坦,也没觉你胆小怕事,难不成你是个特例?”
“‘‘‘‘‘‘”
何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今日慕容云也算是体会了!这妖孽若是较起真来,怕是谁也说不过他!
脸都笑僵了,她无言以对,只得摆手摇头,“王爷您‘‘‘‘‘‘我‘‘‘‘‘‘”
“没话说了?”
没,没了!
话都被他说完了,她还能说出个什么来!
低下头去,她默默捏着手指,打算装聋作哑。十根手指头还没数完,她又听见对面那人冷冷说道,“你当面叫我王爷,看似恭敬无比,背后却叫我小宁宁,说起冒犯天家威严,你可是当仁不让。”
猛地听闻‘小宁宁’三个字,慕容云浑身一怔,连瞳孔都渐进缩紧。
他怎么会知道这个?
这名字分明是她给小肉团取的,虽说她取这名字确实不怀好意,可她也不会傻到当着这妖孽的面喊出来,难不成是‘‘‘‘‘‘
黝黑的眼珠飞快转着,她努力想啊想,能出卖她的也只有落霞那丫头了!
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真是让她心寒啊!
免不了一阵心塞,她理了理思绪才抬起头来看向萧静宁,这件事情得好好解释一番。刚要张嘴,车外立即响起小厮轻吁勒马的声音,马车也随之停稳。
隔着车帘,小厮的语气极为恭敬,“王爷,正阳门到了!”
除帝王以外,所有人到了这皇城的第一道宫门都得停车下马,即便是权倾朝野的萧静宁也不例外。
听闻到了,慕容云眉尾顿时一扬,终于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懒得再解释什么,她也不等萧静宁回答,雀跃的掀开帘子走出了车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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