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账时,顾深把楚鱼挡在身后,直接用手机付了款,一手提着塑料袋,一手把那两袋开了封的坚果塞给她:“没公德心。”
楚鱼脸红到了脖子里,刚要辩解一句“我就算吃完也要付钱”,又想到那钱是人家付的,顿时没了底气。
真不该手贱这么一回!
顾深跟楚鱼出的是商超的后门,位置偏,不是常客多半找不到,不过他俩都熟门熟路的,拐过几个扶手电梯,就到了员工休息区。
顾深找了个双人长椅示意楚鱼坐下,又翻了翻购物袋,找出一瓶果汁,问道:“还要喝吗?”
见楚鱼摇头,他自己毫不见外地拧开喝了起来。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为什么突然就变成跟顾深独处了?
楚鱼不着痕迹地往左边退,再退,触到长椅扶手退无可退,这才稍稍离顾深的结界远了一点。
她心里的警报拉得山响,调动起每一根神经每一块肌肉,随时做好了跑路准备。
不过顾深没她想的那么可怕,他悠悠闲闲地喝完了一瓶果汁,冲楚鱼和蔼一笑:“把手机拿出来。”
楚鱼犹豫了几秒,放弃无畏抵抗,顺从地拿出了手机。
“解锁、打开微信。”
顾深的气息滑过耳廓,楚鱼吓得连耳垂都红了。
顾深没察觉到异样,直接凑上来,用手指点开最下方的‘通讯录’,眼神滑过‘GS请求添加你为朋友’那一栏,再顺着楚鱼握手机的手腕一点点看上去,最后盯住她的双眼,似笑非笑地问:“我的申请,没看见吗?”
“没、没看见……”
楚鱼大气也不敢出,赶紧顺着台阶往下滑。
顾深好脾气地没计较,继续赶鸭子:“那现在看到,可以通过了吗?”
上架的楚鸭子含泪点了查看——通过验证。
顾深满意地掏出手机,飞快地打了一行字,楚鱼手机一震,看到顾深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发了过来。
还是那11位号码,化成灰楚鱼都能记得。
顾深见楚鱼没动,眉毛一挑:“不存进通讯录里?”
真不用,我倒背如流!
楚鱼在心里叹了口气,认命地存下号码。
商场里一直放在音乐,忽明忽暗地传进楚鱼耳朵里,是首老歌,楚鱼在自家车里听爸妈放过。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
长不过一天,
那一年让一生改变。”
可不就是让一生改变的一年嘛。
楚鱼冷笑,知道了手机号码又怎样,承诺24小时不关机又怎样,打过去永远是嘟嘟的提示音,这比打不通还要让人难过,因为这意味着对方总有机会看到你的来电,却冷漠地永不回拨。
“干嘛,不乐意?”
顾深敏锐地捕捉到楚鱼的神情,出声问了一句。
楚鱼抬头,看着顾深近在咫尺的脸,那张脸还很年轻,眼角眉梢都带着肆意,跟发色一样张扬。
这时的顾深还没被逐出家门,没被逼着去商界虚与委蛇,学会满口谎言。
这时的顾深,曾对楚鱼百依百顺。
有那么一瞬间,楚鱼很想抓住这个顾深的衣领,把五年后发生的事情一件件挑出来,当面对质:
为什么?为什么对我撒谎?为什么不爱了不告诉我?为什么连死都不肯再见我一面?
但理智告诉楚鱼,这个顾深对这些一无所知,知道问题答案的人都留在了另一个平行空间里,这个空间,没人知道楚鱼上辈子和顾深的故事。
不知道也好,因为不会开始。
楚鱼堆起笑摇了摇头,不怎么走心地奉承道:“哪里,第一次存大人物的手机号,心情有点严肃和激动。”
说着,她四处望了望,准备找借口开溜:“那个,我得去超市找姝白了,她方向感不好,离了我估计得迷路……”
“为什么老躲着我?”
顾深不咸不淡的一句话,成功阻止了楚鱼的出逃行为。
楚鱼一边飞速转着CPU,一边结结巴巴地输出:“没、没躲啊。”
顾深对这个回答很不满,他凑近楚鱼,将她惊恐的神情尽收眼底,他眯起眼,有些迷茫,有些困惑地问:
“我们……以前见过吗?”
12。没见过()
商场的背景音乐又换了一首歌,顾深的问话从歌词间隙飘入耳中,让楚鱼的呼吸都暂停了。
顾深五官轮廓肖父,只有那双眼跟他母亲一模一样,弧度深,眼尾细,恰似春日里的桃花花瓣,眼瞳清澈见底,能将满天星光尽收其中。
只要被那双眼专注地看上那么一小会儿,楚鱼连自己姓什么都能忘掉。
“美丽的泡沫,
虽然一刹花火。
你所有承诺,
虽然都太脆弱。”
是了,都是泡沫,一触即破。
楚鱼深吸了口气,对着顾深那双桃花眼,确定一定以及坚定地回到:“没见过。”
那决绝的,像要上断头台似的语气,让顾深疑惑了。
“你怎么这么肯定?S市就这么点儿大,按概率来算也很有可能。”
楚鱼还想辩解,顾深又问了一句,直接将她砸进了自己挖出来的坑底——
“你怎么知道我对坚果过敏?”
楚鱼哑口无言了,楚鱼弄巧成拙了,楚鱼垂死挣扎——
“呵呵,那个,你知不知道杏仁其实不是我们吃的杏的果仁?”
“?”
顾深脑子没转过来,懵逼了一瞬。
楚鱼干巴巴地继续往下说:“杏仁其实跟扁桃仁,跟巴旦木一样。”
“……”
顾深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不爽地盯向楚鱼。
楚鱼临危不乱,突然从兜里掏出手机,放到耳边说话:“喂,姝白啊!在在,我在外面呢,刚肚子疼就出来上厕所了……没事,我嗓子没事儿了,好好,我这就过来……”
于是,楚鱼就这么一边‘讲’电话,一边冲顾深抱歉地点点头,镇定自若地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顾深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越走越远,等到了扶梯口,那小妮子干脆撒开了腿,三步并做两步地窜上了电扶梯。
片刻后,顾深才收回目光,以拳抵唇,嗤嗤笑出了声。
做戏能不能走点心,手机屏幕都是黑的,装什么接电话啊!这丫头真是傻气得可爱,像只小河豚,分分钟就会炸毛。
想到前几天楚鱼那满头塑料夹子的造型,顾深上翘的唇角又渐渐落了下来。
身边有人靠近,脚步声不大,但适时地将顾深思绪拉了回来。
“少爷,您的脚……”
老黄在顾家当差多年,从小看着这位小少爷长大,对他的关注自是不一样。刚才看见少爷忍着脚疼拉着那位姑娘飞跑,他的心都揪起来了。
“没事,不会影响明天秋游。”
顾深活动了下脚脖子,不怎么稳当地站起身,把手里的购物袋递给老黄:
“这一袋单独打包,明天要带上。”
老黄恭敬地接过购物袋,陪着少爷往停车场走。
“黄叔,”
顾深突然开口,老黄立刻向前一步,俯首听令。
“你知道杏仁其实是扁桃仁吗?”
老黄愣怔了几秒,终于确认少爷是在跟自己闲聊,忙诚惶诚恐地回道:“不知道,少爷博学。”
顾深唇角浅浅漾开点弧度,继续问:
“巴旦木是什么?杏仁跟巴旦木是同一科的。”
“巴旦木……也是种坚果,过年的时候我儿子会买点回来尝尝。”
老黄想到少爷的忌口,又补充道:“都没什么滋味,算不上好吃。”
“可有人喜欢吃。”
顾深轻叹了一句,不再说话。
老黄看着少爷微瘸的背影,那种强烈的感觉又来了。
少爷,好像突然有些改变,说不上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说不出变了什么,动作语气还是那样,但给人的感觉却不太相同了。
变得……更有人情味了?
老黄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立刻在心里纠正自己的措辞:当然这不是说以前少爷有哪点不好,毕竟家仆司机本就是背景板一样的存在,没有哪个少爷小姐会把他们当成朋友,但现在的少爷,好像……
坐进车后,顾深从后排递了个什么给老黄:“记得你说你孙女喜欢吃这个奶酪,刚才买东西正好看见了。”
老黄双手捧着接过了那袋进口奶酪棒,片刻后才强行按下满心讶异,郑重地道了声:“谢谢少爷。”
*
第二天的旅游大巴上,楚鱼挂着一对黑眼圈,缩在靠窗的后排不吭气。
前一天受的惊吓太大,她一晚上没睡踏实,上一世的各个‘名场面’都梦了个遍,醒来真恨不得自己还是那个没有肉身的鬼魂,无牵无挂,无忧无虑。
好在顾深没有再来吓唬她,上车后跟其他男生坐到一起,连个眼神也没看向楚鱼这边,她心惊胆战地撑了半小时,最后脑袋一歪,靠着窗玻璃睡着了。
这一次却是做了个好梦,梦见跟顾深的第一次约会。
那是确定关系后的第二周,两人都是初次约会,不敢去人多的地方,也不敢去没人的地方,脑子一抽定了去湖滨花园看花展。
谁知约会前一天寒潮来袭,第二天就是大降温,楚鱼穿着精心准备的毛线裙提前到了半小时,在寒风中冻成个奶茶色的傻逼。
顾深也没经验,套了件皮夹克就出门,还不敢让司机送,自己偷摸打了个出租车,还被司机绕了几公里路,赶到的时候,楚鱼冷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顾深见了那叫一个心疼,脱了皮夹克就让楚鱼穿上,自己穿一件单衬衣吹寒风,还没走到花圃就打上喷嚏了。
“咱、咱们回去吧。”
楚鱼瞧着阴云密布的天,越看越是要下雪的前兆,就他俩这装备,第二天就得上社会新闻头条——
《湖滨花园发现一对青年尸体,疑是殉情把自己冻死的?》
顾深哪里舍得,好容易才能独处,哪能被天气打败!于是一气之下,他带着楚鱼去了个自己熟悉的暖和的地方。
四季荟是华中一带有名的高档百货商场,目前的董事长是顾家二女儿,也就是顾深的二姑。
顾深只想着这地方暖气足,又熟门熟路的,吃饭看电影都有地方,却没料到自己一踏进商场大门,就被眼尖的保安认了出来。
两个小情侣毫不知情,悄悄摸上顶层买了俩冰淇淋,坐在滑冰场的旁边,你一口我一口正甜蜜着,顾深的二姑出现了。
13。爱就像()
俩孩子被突然出现的家长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楚鱼手一抖还捏碎了蛋卷皮,糊了满手冰激凌。
还好顾家二小姐是个通情达理的,不仅没骂顾深,还领着楚鱼到自己的办公室去洗手。
楚鱼洗完手,轻手轻脚地走出洗手间,听到顾深在跟她二姑发横。
“我管她家是干什么的,咱家还缺钱吗,要靠卖孙子发财?”
“你小子怎么说话的,找抽是吧?我都说了在学校里玩玩儿没什么,明年满了十八你就得去澳洲陪江家小姐念大学,正事别忘了就好。”
“去你X的江家小姐,老子连她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滚蛋!”
“顾深!你给我站住!今天的事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你如果敢不去澳洲……”
“我哪儿都不去!”
顾深冲着顾文珊大吼了一句,转头看见吓呆了的楚鱼,戾气骤减,他深吸了几口气平息怒火,走到楚鱼身边牵起了她的手。
这是他俩第一次牵手,楚鱼吓得直发抖的手心里还有没擦干净的水珠,顾深的手则是火热又厚实,把楚鱼的手包得严严实实的,瞬间驱散了寒气与恐惧。
“这辈子楚鱼在哪儿,我在哪儿。”
顾深说这话时,直视着顾文珊,等他再转过头来看向楚鱼时,眼神温柔得像春风里绽开的第一朵桃花。
那一刻,楚鱼甚至愿意献祭给这个少年。
这时音乐声响起,楚鱼有点纳闷,现在的梦都这么高级了?还给配BGM?
“爱就像,蓝天白云,
晴空万里,突然暴风雨~~~”
靠,这配乐有点X音啊,谁编的曲?
楚鱼愣是皱眉把自己给皱醒了,睁开眼睛就看见她同桌柯明瑞正抱着话筒陶醉。
她不满地啧了一声,调整坐姿,彻底清醒了。
“还有多久能到啊?”
楚鱼一边撩开窗帘看着外面的街景,一边问身边坐着的林姝白。
“还有四十分钟,要再睡吗?”
回答她的却是个并不陌生的男声。
楚鱼倏地转过头,就看见了梦里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睛,不过现在这双眼里没多少柔情,甚至还带了点戏谑。
“刚才都打呼了,嘴角还有口水。”
楚鱼条件发射般地用手捂住嘴,偷偷用手指两边蹭了蹭——根本没有口水!
顾深笑得弯了眉,怕把楚鱼气出个好歹来,伸手摸了个橘子递给她:“要吃吗?”
不吃白不吃!
楚鱼气鼓鼓地抓过橘子,抬头四处找林姝白:“姝白呢,你怎么跑她座位上来了?”
“在前面跟人打牌。”
顾深指了下方位,眼神落在唱歌的柯明瑞身上,不怎么友好地挑眉问道:“那是你同桌?”
那不屑的表情楚鱼清楚得很,言下之意是唱这么烂你们也不管管?
再烂人家也敢于秀出自己,你呢?你哪次去KTV唱过哪怕半首歌?可惜了我的好嗓子,从不能唱对唱情歌!
楚鱼冷哼了一声,没搭理他。
她剥了一手橘子皮,正到处找垃圾袋,顾深看见直接把手伸了过去。
楚鱼看着那双修长整洁的手,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
这位公子哥是有洁癖的,长到22岁吃水果自己从来不动手,要么仆人伺候要么楚鱼伺候,像这样主动接垃圾,楚鱼做梦都不敢想。
可这就是真实发生了。
楚鱼心情复杂地看着顾深接过橘子皮,细致地扔进垃圾袋里,恍惚觉得他是不是偷偷上了个训狗班,哈士奇也能变边牧了?
人家都付出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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