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这主儿压根不上道儿的模样,延珏咬着牙根子笑着让于得水退下之前斟了两杯酒,然后端起,踩着醉步,走到床边坐下,递给了石猴子一杯。
“来尝尝?”沾了酒的声音,多了几分醉意。
石猴子也没抬头,只道,“谢了,不渴。”
延珏笑笑,“如此良辰美酒,辜负了岂不浪费?”
但见那终于十个脚趾头都抠圆满的石猴子扑弄扑弄搓下来的那些个末子,然后盘腿儿坐定,用那才抠过脚丫子的手比划着自个儿的脖子,道:“我介一天可吃多了,现在食儿都堆到介嗓子眼儿了,介杯酒要是灌下去,万一漾出来点儿嘛鸡鸭鲍鱼渣儿来,你可别嫌乎。”
呕
一股子恶心向上翻涌,若不是接连干了手里的两盅酒压压,延珏差点儿就吐出来。
瞄了一眼那窗子上的一个个‘窟窿’,他强压下恶心,硬着头皮把自己丢在大红喜床上,逼着自个儿拨弄那厮垂下来的头发,醉意盎然的瞧着她。
“福晋这是恼了?怨我回来晚了?”
石猴子翻一白眼儿,“呦,真难为你还知道。”
话说那两盅酒劲儿上冲,醉眼下,延珏只觉得眼前那人娇嗔的模样甚是俏,竟有那么一瞬也忘了那些个什么恶心,什么赌的,只觉此间红烛佳人,真真洞房美事,至此,不由一股子热气翻涌,越发贴近那娇人儿,操着那戏里的腔调,仿若唱词一般在她耳边轻喃,“小生轻狂,福晋勿恼……”
呦喂!咱这七爷儿道行还真高!
窗子外瞧戏那些个公子哥儿啪啪拍着大腿,俩眼儿瞪直,耳朵全立,只等这好戏登场。
却不知,屋里那厢
咱小猴爷儿倏的扳开脑子,挠挠那被热气儿吹的是湿乎搔痒的耳朵,一脸不爽快的道,“都他妈走调了,唱嘛啊,我说你介人要是不能喝酒就别喝,灌那几两黄汤就成了介个逼样,没劲!”
噗嗤
窗子外那些人再也忍不住,抱肚子的抱肚子,拍大腿的拍大腿,那哈哈哈笑成了一团儿。
再瞧那‘窟窿’里那七爷儿,呦喂,那脸叫一个黑呦~
可不,咱这位亲王主子,啥时候受过这个啊!
那众人才笑在兴头上,乎得,一脚踹门声,但听一声喝
“笑个屁!都他妈吃饱了没事儿撑的吧!大半夜的不睡觉,来捅人家介糊的好好的窗户,咋?莫不成哪个要替七爷进来洞房咋!要说介天儿也不早了,要是有介想法儿的就抓紧来,别他妈磨磨唧唧的就知道噗嗤噗嗤笑,咋,放屁呢,还是拉稀呢,要是介消化不好,奏赶紧趁黑儿回家脱裤子掘着,有水儿的洗洗,没水儿的擦擦,别他妈大半夜不睡觉跑别人家门口儿放臭味儿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楞是没敢往那大门口儿掐腰的人身上瞧!
这主儿,茬子啊!
啥赌啊,啥戏啊!
嘿,瞅啥,跑吧先!
这众人是一窝蜂的跑了个干净,但说屋里头的七爷呢?
呦呦,那叫一个狼狈啊!
这一股子急火攻心,外加那亲娘的喷血大保健五粮液,咱七爷儿那俊廷的鼻子下面,生生就开出两条血路。
可更让他崩溃的还在后头,您瞧
但见他那新福晋打外头回来,从那桌上盒儿里翻出来一条白绢就上他那鼻子底下一擦,就把那血呲呼喇的的白绢往盒子里一掼,盒子盖一摔。
齐活儿,交差!
这!这!这!
就在咱七爷三魂七魄皆是瞠目结舌之际,只听得耳边一句万般不耐烦的话响起
“给你两条道儿,要么你自己上小炕睡去,要么我踹你上去!”
第七回 顽主三酸火炮筒 小猴一进紫禁城()
翌日,日头出山,鸡鸣,狗吠,人闹肠胃。
“于得水!传官房!”
一声语带着睡意的干哑喝声,把早早在新房门口侯着的于得水弄了个激灵。
“爷儿您侯着,奴才这就来。”
只一会儿,但见去得又返的于得水,边走边催着身后的四个下人动作快点儿,只见那其中俩人手中抬着一个板凳儿大小的檀香木桶,另外俩人抬着一组屏风,到了新房门口的长廊上,麻溜的架上了屏风,又把那檀香木桶置于屏风后。
待那屋里头的主子睡眼惺忪的出来,半梦半醒的坐在那木桶之上,开始今儿的五谷轮回。
一番折腾后,那些个东西自有下人们去收拾着,身为贴身太监的于得水自是只管扶着压根儿没醒利索的七爷儿进了屋儿,理所应当的奔着那最里间儿的大床走去,掀开了半边被褥伺候爷儿躺下后,见两个主子都还睡的香,便一阵小碎步退下。
自然,他绝对没瞧见那外间小炕上那皱巴成一团儿的被褥,更是绝对想不到那窝儿是正是昨儿自家尊贵主子佝偻一宿的地儿……
只不一会那七爷儿已是浅眠转酣,梦中,他是一身铠甲大氅,宝马做骑,利剑在手,一声呼号之下,万马齐奔,那数万大军随着他是挥剑斩劈,金戈铁马,杀的是好一个痛快!
他紧抓缰绳,驭马狂战……
“啊……嘶……哪个王八羔子他妈的揪我头发!”
乎得头皮一阵被扯,那石猴子一阵激灵,嗖的从床上坐起来,条件反射的一脚狠踹出去,却不料,那素日从未踹空过的腿儿却僵在了半空中,被一只铁手死死攥住。
但见那七爷儿倏的的睁开眼,那满是红血丝的狭长眸子里还有着那从梦境中带出来的浓浓杀气,只一皱眉,竟让素来天地不怕的石猴子也是一怔。
诶,说到这儿您要问了,不是说咱这小猴爷是天不怕地不怕,咋咱这七爷一股子杀气就给瞅楞了?
嘿,那是当然
管他天大的杀气,就是那魑魅魍魉在前,咱小猴爷儿也不带皱个眉的,她这一楞,纯粹是因为在这位七爷儿的杀气里瞧见了另一种玩意儿。
您问啥玩意儿?
兴奋呐!
她这辈子除了自个儿照镜子,就没瞧过哪个杀气里猛掺着兴奋的主儿!
呦喂,介是昨儿个那喝的不知道南北,轻谩的不着四六的纨绔主子爷儿么?
然只余片刻,石猴子觉得自个介高低是瞅花眼了,但见延珏那俩狭长的冷眼儿便弯成了一个散漫的弧度,也不管自个儿大手上攥这那软嫩小脚儿还在使劲儿蹬,只漫不经心的用闲着那手抻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后,捏捏那小脚儿,笑笑道:“呦,福晋这是饿了怎么着?今儿这脚都使不上劲儿了。”
但说那石猴子素来到真不是那种一激就酸的货,可偏生她这睡醒后那脾气就跟那酸菜缸里的火药似的,又酸又爆,本来睡的好好的给人揪了头发扯醒就是一肚子火儿,这会儿这位爷儿又在那一脸贱模样儿的说着那风凉话,她这一肚子的火炮还真就给爆了,她竟一句话也没说,连个瞪眼儿都没飘,那闲着的另一条腿儿直接利索的朝他那么一顶
却不想,这石猴子动作快,可那完全醒酒延珏更快,只用那俩结实的大腿轻松那么一钳,咱小猴爷儿那半个身子就给骑在人家那主儿三条腿儿之间了,紧接着她还没反应过来,闲着那俩手已经被这七爷儿给攥到手里,死死制住了。
“我的傻福晋,这儿可是咱家根儿,可玩笑不得。”七爷儿煞有介事的说着,可那瞟着那贱眼神儿分明就是写着,你一个小娘们儿,跟咱这大老爷们儿使劲,白废!
嘿!咱小猴爷儿啥时候受过这份儿憋屈?!
怎么着?憋屈你也得受着!先不说昨儿洞房他艾新觉罗,延珏那跌份儿跌到护城河地底下了,就说昨儿个小炕那窝一宿,他可是到现在都全身酸疼的没一根儿好受的骨头!
要不是他这擎好了等着瞧他皇额娘这笑话,丫的他能让她在这睿亲王府土蛤蟆跳舞瞎几把蹦达?
“松手。”石猴子黑脸道,延珏却乐不得的在那伤口撒盐,越发使劲儿钳住身下这娇人儿,道,“昨儿这酒喝多了,我这手麻,怎就不听使唤了?”
“你松不松?”话说第二遍时,这石猴子的脸已经是黑到不能再黑了,那无动于衷的延珏却是满面春风,怎一个爽字了得?
可
他到底是不清楚这石猴子的混星子老本儿。
混星子是嘛?
但凡有口气儿,介都得玩儿命啊!
嘭!
但见那石猴子拼劲全力猛的点头一撞,那才得意的七爷儿是霎时满眼的星星月亮太阳
“你丫属牛的啊,咋还带顶的!”
一个时辰后,红墙绿瓦的紫禁城的铺砖路上,两个脑门各顶着一‘红日头’的华服男女,一人心头搓着一把火儿,两厢黑脸的朝着养心殿走去。
今儿是新婚第二天,按祖制,是朝见公婆帝后的日子。
“儿臣给皇阿玛,皇额娘请安。”宝座前,延珏屈左膝,垂右手,再向前一俯身,这全套的‘打千儿’动作做的是利落干净。
而一旁对这满人礼数稀里糊涂的小猴爷儿,紧接着也照葫芦画瓢的屈膝垂手的也打了个千儿,“儿臣也给皇阿玛,皇额娘请安。”
只一个动作,差点儿没让那刚喝了一口茶的皇后全喷出来!
她纽祜禄,玉录玳这一进宫20几年,何曾见过这女子打千儿问安的!
昨日那操持婚仪的女官来回之事,她原本只觉得是偶然,并不全然相信,可如今一见得,此女竟当真如此不知礼数,粗鄙异常,不觉气短滞闷,郁结在胸,若不是那保酆帝此时端坐在身侧哈哈大笑,这案几上的茶杯早就被她摔出去了!
“这孩子虎头虎脑的,有意思!”但见那宝座正中已年届五旬,却精神矍铄的保酆帝非但不怪罪这殿前失仪的新儿媳,凡是一脸笑意的上下打量,而后歪头跟皇后道,“早就听闻果新家这代无子,四个孙女儿都打小儿比做男儿来养,如今见了这老七媳妇儿,果然如此!哈哈!”
“自是,就听这叔荆的名字便可知。”皇后压着火,耐着性子硬着头皮给自己儿子在老子面前打着圆场。
“哦?怎讲?”保酆帝颇有兴趣。
皇后笑笑,只道,“我们后宫的姐妹成日里总说,这果府的四个丫头起的名儿真是大有文章,就说这大丫头伯鸢,二丫头仲兰,三丫头叔荆,四丫头季娇,都用那男子的伯仲叔季排行论不说,还每人用与之性格相近的花草取一字。”
听罢,保酆帝大笑,朝自个儿的小儿子道,“好啊,老七,你这是捞了个最呛的!”
“这是儿臣的福份。”延珏边拱手谢恩,边瞄着皇额娘那气的快倒扎进肉的护甲,想到此时皇额娘定是气的都快冒烟儿了,那来时带来的邪气儿也须臾间灰飞烟灭,一派自若,通体舒畅,就连瞅才刚那瞧着还炸肺的女人都格外的顺眼,非但没继续僵着,还‘大为贴心’的要去扶她过去坐着。
只是
这从来厌烦别人碰触的小猴爷,不过的下意识的轻轻一甩,那七爷儿却是顺势‘重重’的摔在地上。
啪!
随之,皇后身边儿那茶杯终是摔在了地上。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 禁城人人九曲肠 最是无情帝王家()
上回书说道那睿亲王夫妇养心殿面见帝后,七爷被福晋一推摔到在地,向来性急的皇后玉录玳只手一拂,案几上的茶杯应声一坠地。||
哎呦,可惜了了,这一上好的白玉茶杯就变成了一堆碴子。
就像那皇后的一张雍容华贵的脸,这会儿也气的是青白交加。
这果齐逊教的好女儿!
愚蠢无知也就算了,这延珏摔了,她竟扶都不扶一把!
“好一个放肆的贱丫头!”
尽管玉录玳心知皇上素来不喜她口无遮拦,可那性急之人又怎能压的住火儿?这话一出口,已经是泼出去的一盆水,收不回来了。
保酆帝的脸已然绷住,全无才刚之和气,而那石猴子心知喝的是自己,也是一张小黑脸的转身直视着她那婆婆,大有她再骂一句,就搬拳弄脚之势,唯延珏一人闲适的扑弄着灰,瞧戏似的瞧着这僵局。
却说这时,皇后身侧的佛尔果春却突然扑通一声跪下,匍匐着身子,头皮儿贴地,“皇后娘娘饶命,奴才下次不敢了。”
这一求饶是点醒了玉录玳,她又怎不知是这丫头给自个儿铺的一个台阶儿?
“糊涂东西!这白玉杯可是过去老祖宗留给我的,今儿你一个手滑就给打了,岂是求饶就能了事的!”
这时一旁的保酆帝脸色缓和了几分,笑笑道,“诶,一个白玉杯而已,跟一个丫头置什么气,老祖宗要是还在,定又要玩笑你这‘辣子’。”说罢又摆弄手里的碧玉珠,转过头对佛尔果春道,“今儿是你们七爷儿的好日子,别跪这儿命长命短的讨嫌,待会儿自个儿去内务府领罚,罚个一年的俸禄也就是了。”
“是,谢皇上开恩,谢皇后娘娘开恩。”
随着佛尔果春扣谢,一场闹剧就这么化解了。
可这养心殿上的几人谁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说穿了不过是那纸糊的窗子,沾水就破,只道是婆媳自古两相厌,皇家又多几分和?
待延珏和石猴子一走,皇后玉录玳还咬牙切齿的念叨着,“好个不知礼数的丫头!我瞧这果齐逊在天津卫的长芦盐缺是太肥了!肥的都没了时间管教管教女儿!”
却说这时半晌和气的保酆帝倏的脸一黑,一抬手便甩了手里的碧玉珠,怒喝道,“闭嘴!”
这下,天子一怒,满屋子的奴才跪了一地,玉录玳是皇后也不例外,但见她跪在保酆帝脚边儿,全无刚才气焰,只急道,“皇上息怒,是臣妾失言。”
“失言?你还知道自个儿失言!整日这个糊涂那个没脑子的,我瞧着最没长脑子的就是你这个皇后!”
保酆帝这话说的极重,素来面儿小的玉录玳自觉在这满屋子的奴才面前脸儿挂不住,头越来越低,就差个小腿儿距离就贴在地面,只瞧着保酆帝那双绣龙的明黄靴子在眼前踱来踱去,骂声不止。
“今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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