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太后跟前儿,你实话实说,太后娘娘信的话,太妃娘娘的命就必是保不住了,太后娘娘不信的话,你会落得什么下场不用我说,你也猜的道,到时候你的家人会不会得到株连,那就不好说了;或者第二种,邓昌贵替你瞒下,偷偷把你弄出宫,当然,以他的本事这点事儿不是大事,可如此一来,你就彻彻底底的得罪了太妃娘娘,虽说如今太妃娘娘人在宫中,可到底四爷、五爷在外头是极其有权势的,就算邓昌贵善心大发替你护滓人,可他护的了一时,护的了一世么?”
“更何况,邓昌贵原就不是什么好鸟。”
酗儿也不掺花椒面,也不掺辣椒面的把所有可能的结果都说了一遍,便是春香奸也好,傻也罢,这么明白的话,她也是听的懂的。
无论怎么做,都无两全的办法。
此时她一脑袋浆糊,有悔、有恨、有许许多多,唯独没有主意,除了呆呆的看着猴子,她什么也做不得。
“我要是你,就会选第三条路。”
她还有别的路么?
春香怔怔看她。
却听酗儿道:“你自尽,就死在这间屋子里,到时候我会说,你是因为邓昌贵要了你的身子却不愿和你结成对食,不堪羞辱自尽的,至于太妃娘娘哪里,关于今早之事,她一字都不会提,查到头不过是你因为愁思以致失魂不小心燃了蜡烛以致走火,而你的亲戚也绝对一根汗毛都不会少,你既因此而死,邓昌贵就算为了避嫌,也绝对不会动你的亲眷一根毫毛,以他惺惺作态的性格,你若名义上为他而死,怕是还要拿些银子补偿你的家人。”
“一举三得,你既不失忠,也不失孝,还能报复报复那耍你如玩物的邓昌贵,何乐而不为?”
……
两刻钟后,再见春香,她的身子已经硬了,给人从梁上摘下来的时候,舌头伸的老长,还没变色的脸上,还能清楚的看见红肿的眼睛和干涸的泪痕。
彼时,大佛堂前的火已经灭了,太后、皇上、皇后等一纵人等,已经移驾慈宁宫静候大火之后的抢修与清点。
据笼统估计,东庑的佛堂已尽数焚毁,唯剩搪瓷与镀金雕像只褪了表色,这是继保酆元年乾清宫走水后,宫中最严重的一次火灾,更为重要的是,焚毁的不是别处,而是佛堂。
前年的日蚀流言还未平息,如今又来毁经焚佛,怕是这谣言又要四起了。
婉莹大怒,严令不许放过蛛丝马迹,务必严查,无论纵火者或是渎职者,严惩不怠
,严惩不怠!
正当怒时,忽听人来报,邓昌贵屋里头吊死个丫头,婉莹怒不可遏,一番盘问,却听那平日与春香最为交好的丫头殿前是猛一番抹泪泣诉,又说春香对邓昌贵一片丹心,又说邓昌贵糟蹋了她的清白却不肯娶她,成日混混噩噩,以致神思不调,在殿中伺候时,以致掀烛走火,酿成大祸,后知不可弥补,遂在邓昌贵房里畏罪自尽。
“春香姐姐定是想着死也要做邓公公的房里人,太后娘娘怜见,便是春香姐姐犯了天大的错,也不过是为了一片痴心啊!”那丫头又是哭又是喘的怎一个悲切了得?
那字字凄楚直叫闻着无不同情,无一不在心里咒骂那邓昌贵禽兽不如,糟蹋了人家的清白还酿成大祸。
一旁看热闹的酗儿,简直要给这丫头鼓掌了,她跳过婉莹怒极的一双眼,打量那脸色早已紫不溜丢,青怏怏的邓昌贵,有怨说不得,有苦叫不出的模样儿,憋笑憋的肚子生疼。
该,谁叫他平日里得瑟大劲儿了,就是喊冤都没人信。
可不?
他邓昌贵对这春香招之则来,挥之即去,也不是什么辛密,随口打听打听,也能问出一二。
况且,瞧婉莹问都不问就气成那个样儿,八成也是略有耳闻,只不过平日里懒得管这些风花雪月的事儿罢了。
可如今不同,别说婉莹正在气头上,就说整个后宫的眼睛都盯着他,不罚如何说得过去?
“好你个狗奴才,仗着哀家的宠横行后宫,行此腌臜之事,如今闹出这么大事儿来,不罚不足以平众怒!”
“哀家就罚你岁俸三年,明儿去慎刑司自个儿领四十个板子!”
“算了,念在你上了年纪,平日又忠心伺候的份儿上,俸照罚,板子就二十个吧。”
拒婉莹又于心不忍减了二十个板子,可这也是邓昌贵伺候她近十年来,头一次挨罚,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罚他。
此一回,足矣煞煞邓昌贵的嚣张气焰,一时宫中,许多被他乒过的人都觉得解恨不已。
最为美妙的是,拒邓昌贵憋屈的恨不得内出血,可从头到尾他只觉是被那春香摆了一道,要是他有幸知道这浓浓的芡汁儿是石猴子亲自勾的,怕是他当场就得气的呕血三升。
“憋坏你了吧。”延琮附耳一句,夹带着浓浓的笑意,酗儿咕哝一句,“我该夸你眼神儿好使呗?”
真是,瞒的过谁也瞒不过他,她连嘴角都没抬的憋笑,都能叫他给瞧出来。
延琮低笑,也不顾此情此景,他与她这般耳语谈笑,有多么不合适。
“喂,你这样好么?你瞧不见你那些个妃嫔眼珠子都朝我射箭了么?”猴子翻着白眼儿,脚尖儿铲他脚跟儿。
延琮低笑,“你天不怕地不怕的,难不成还怕这?”
酗儿干笑,朝他呲出白花花的八颗牙。
“有这功夫别笑话我了,着了这么大一把火,你八成又要酬神罪己了。”
延琮淡笑,只道:“天意如此。”
就在这一刻,酗儿还沉浸在危机化解的兴奋当中,全然不知惊天的大事正愀然来临。
直至片刻,清点火灾的侍卫来报:“卑职在大佛堂的东庑发现了大量火油燃烧的痕迹,从分布来看,像是有人故意泼上去的。”
什么?
火油?
酗儿忽而一阵生寒,不对!春香亲口跟她说,不过是掀翻了蜡烛,她是绝对没必要说谎的。
可既如此,那火油又是谁泼的?
疑虑连半刻都未曾停留,惊天消息已然传到。
传讯而来的侍卫全身浴血,冲进慈宁宫时依旧惊魂未定,他一句话,整个殿上的人都惊住了。
“报皇上!天理教、天理教教匪杀进宫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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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问我诺大个紫禁城怎么冲进去人的,俺嫁接的历史桥段,历史如此荒唐,俺借用用而已。
第四一回 乱起紫禁风云变 稳平深宫帝王镇()
“什么?!”听如此奏报,婉莹脑子嗡的一声,全身不由颤抖:“你再说一遍,清清楚楚!”
“贼匪自东华门闯入,手持利器,凶神恶煞,见人就杀!现在咱们侍卫三十死抵着景运门,尽全力阻止贼匪冲进后宫,皇上!形势危机啊!”
“三十侍卫?”婉莹怒极攻心,诺大的东头儿,何来只有区区侍卫三十?
延琮身旁的御前侍卫祁英道:“太后娘娘,您忘了,才刚大佛堂起火,大多都调过来咱们慈宁宫救火了。”
“好啊v不得,怪不得!”负责调查火灾的巡侍叹道,“我只说这大佛堂之火来的蹊跷,现在一想,怕是一早预谋,有心纵火,调虎离山呐!”
“那还等什么9不快速速派人支援景运门!若是给贼匪冲进后宫,哀家和皇上还有何颜面面对大清朝的列祖列宗!”婉莹激动难以自持,说完这番话后,竟眼前一黑,险些踉跄摔倒,幸得延琮手疾,站在身侧,一把扶住。
“等等!”素来话少的延琮开口喝住那人,又与婉莹道:“皇额娘,不能如此冒然行动,贼匪先放火再闯宫,必是有心来犯,现在人数多少,趋向为何咱们尚且不知,若是冒然击之,与我们不利。”
“老六……”婉莹不可置信的看向儿子,却见他全然不比往日多半分波动的眸中,满是临危不乱的镇静,忽而这一瞬,她什么都不怕了。
自先帝殡天后,无论朝局或是后宫,这宫内前朝都是她一人在撑,老六虽从不逆她,却也从未帮过她一分。
婉莹从不抱怨他的不作为,她只想:这是她欠儿子的。
然而当此时,老六第一次站在她的身前,撑着她几乎难以站定的身子时,婉莹忽然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这一刻,她知道,她婉莹恁是再强势,说来不过一个女人,一个母亲。
就算今日当真老天不怜,她们母子不幸命断于此,她也不往此生。
“扶额娘过去坐。”延琮跟猴子说罢,又拍拍婉莹的手道:“放心,没事的。”
延琮的语气一如往日,如清风扶过,虽只寥寥一句,却像是有魔力般,莫名让殿上每一个人闻之心安。
这一刻,那些后妃、奴才们惊觉。
原来皇上的淡然不是怯懦。
大难当前,人人自危,唯他竟镇定至此。
是的,唯他,就连猴子的脊梁骨都钻出了冷汗,根根汗毛都直立着,拒她当年身陷白莲教匪窝中,深知这些乌合之众绝非齐整整,有模有样的叛军,就算如今行此调虎离山之际,也不过拖延上黄泉路的一步罢了。
猴子绝不相信他们有动摇大清根基的实力,她怕的是,东六宫如今守卫空虚,万一闯了进去乱杀一通,那玉录玳——
正想着,乎觉手心一热,酗儿的手,不知何时已经被延琮握住,一瞬间,源源不断的温热自手心传来,延琮并没看她,只回身对侍卫祁英命道:“你且带上十个身手好的护卫,带上鸟枪,速速至景和门赶往钟粹宫,务必将皇额娘尽快带过来,不得有失!”
“喳。”祁英领命,正要点兵,却听酗儿开口道:“祁大人,若是教匪不幸冲进后宫,万万不要死战退之,藏匿为上!”
祁英看看酗儿,又看看一旁的皇上,再看看皇上与之交握的手。
“她说的,就是朕说的。”延琮一句话,掷地有声,整个殿上的后妃及奴才,无一不听的清清楚楚,就连刚刚赶来的季娇和毛伊罕都不曾错过,一时人心,五味陈杂,冷暖自知。
然大敌当前,谁也不会去计较这些许种种。
待祁英一行人匆匆离去,延琮又逐一吩咐——
“xxx,传令下去,各宫门戒严。”
“xxx,速宣各宫主子来慈宁宫。”
“xxx,集中侍卫与火力,抵死守住慈宁宫。”
“xxx,挑几个身手好的,寻几匹快马,分北、西、南三门出城,速速调集援军。”
“xxx,准备马车细软,以备万一之时,疏散后妃。”
婉莹以手撑坠涔涔的额头,听着儿子不疾不徐,条条明理的操持着乱局,一时间心中五味陈杂,竟不合时宜的轻扯嘴角微笑。
又见与老六双手交握的猴子再旁朗声道:“诸位不用怕,教匪愚蠢,不过乌合之众,怎敌得过我大清遑遑天子之气?”
“姑姑说的好!”毛伊罕忽而在殿下窜出来,附和道,“区区贼匪,何足惧哉?”
不知何时窜到她脚下的狗妃拉姆竟像是听懂了似的,跟着汪汪两声,叫的亮堂。
一时间,原本紧张的气氛,竟因这两声狗吠,散出了阵阵笑声。
轻松不过须臾,只听一声长呼——
报!
来人正是秦敬,他单膝跪地,手里拿着挠钩,上气不接下气的报道:“皇上!又一股教匪自西华门冲入,现在隆宗门前,欲要撞门而入!”
什么?!
这么快!
众人再无笑意,霎时人心惶惶,甚至胆小的后妃和奴才们竟已嘤嘤哭起。
那隆宗门可是离他们只有一步之遥啊!若是冲开此门,贼匪岂不是要直取大内?便是侍卫不少,可谁知教匪几多?
真要冲进来,她们不过一介妇孺,这、这如何是好啊!
“速速备车马,护送皇上
速速备车马,护送皇上皇后先行离宫o往热河行宫!”婉莹当机立断,她绝不能让老六出事,绝不能让大清国祚动摇!
虽说教匪不成气候,可刀剑却是不长眼的,万一援兵晚来了一步,那后果——
况且这天理教说来也是白莲教匪的一个分支,当年虽说那猴子手刃了贼首姚胜,可那功却是系在了返京的老六头上,那些教匪可是各个恨他入骨,恨不得剥他的皮拆他的骨!
万一——
“是啊j上!咱们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皇后苹苹以及盈盈早已吓的满脸是泪,哀求延琮先退一步,一时间又是哭声一片。
却听此时殿下忽而一声抽刀声起,但见毛伊罕不知何时从侍卫腰中抽出寒刀一把,反扎于地,跪地求道:“臣妾恳请皇上将刀剑赐予臣妾,臣妾愿为皇上死守慈宁宫,求皇上、太后先行一步!”
此言一出,婉莹心头一颤,兹瞧那平日从未正眼相看过一次的蠢丫头竟如此绝决重义,一时间胸臆中,竟也堆叠出一股子豪情。
“好!想不到我后宫竟有如此巾帼!哀家半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若天要亡我,亡便是了!我若弃城而去,如何对得起先帝,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皇上,你且先行一步,有哀家在此坐镇,我看他区区贼匪能翻搅出什么风云来!”
却听此时殿外传来阵阵呐喊和越来越大的撞门声,哪管与他们隔着一堵宫墙,却足矣在殿中掀起恐慌,惊呼声中,啜泣之人越来越多。
“皇上——”
“额娘,我不走。”延琮只淡淡一句,便不再纠缠与这一问题,反是松开酗儿的手,道:“你留下照看,我带人出去看看。”、
“嗯。”酗儿一个多余的字儿都没说,她是了解闷驴蛋的,他虽话不多,又总是凡事无所谓的模样,可他上来那股子鹏,谁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从前,腾格里的沙漠中,她就领教过他的闷劲儿了。
果不其然,不管婉莹等人如何劝说,延琮也不再过多言语,只径自清点了十余侍卫,带上一柄弓箭,淡然吩咐:“随朕出去看看。”
“皇上,不可!不可啊——”婉莹连连唤着,那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