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侧妃住的院子在另一边,那里专门是为了那些贵人住而造的小院子,简单却精致。
走到院子的门口,那侍女直接就带着郝臻儿进了院子,很明显杨侧妃事先吩咐过,三进的小院子并不大,但是里面的人来去皆有序。
到了在大厅面前等待侍女通报的时候,郝臻儿对这个样侧妃再次有了些改观,这个女人臻是不简单。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看情况,她有种预感今天一定会见到那安阳王,不然杨侧妃今天演的这出戏不是没了任何的效果么?
她是不知道这杨侧妃为何要做出这么激进的事情,公然把这珍贵的手镯给她这么一个十岁的小女孩,不过最终这手镯还是要换回去的就是了。
不一会儿就有侍女出来唤她进去了,那侍女倒不是刚才的那个,而是换了一个更漂亮的。
”小小姐还记得奴婢么?“
小桃见自家小姐没说话,她连忙接着说到”梨花姐姐,我们家小姐自从醒来后,有些记忆没有了。“言下之意就是,小姐记不得你了。
梨花倒是很快就明白了过来,也不尴尬的跟在郝臻儿的身边,”小小姐现在长得是越发的可爱了,跟兔子仙女似的。“
再次被人说成兔子,她,她也真是无能为力了。
杨侧妃看到走进来的郝臻儿后,很快的就放下了手里的茶杯,一脸慈祥的看着面前的小女孩,”臻姐儿现在是越发的有灵气了。“
郝臻儿则是朝着杨侧妃微微一福,面无表情,也不说话。
杨侧妃也不计较,拉着说这说那的,郝臻儿继续冷艳到底,对杨侧妃的话爱搭理不搭理的,看得一旁的小桃心惊肉跳的,恨不得全替小姐回答了。
郝臻儿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安阳王肯定马上就会过来了才对,不然这杨侧妃怎么不摆晚膳呢?
果然当屋子里进来一个侍女后,杨侧妃这才停止了絮絮叨叨的话语,她看着郝臻儿说”臻姐儿想吃些什么样的斋菜,尽管跟姨母说。“
”主子。“梨花看着杨侧妃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杨侧妃立刻冷了脸子,”怎么?我现在连吃点斋菜都没有资格了么?“
”谁说本王的芙儿没有资格了,是哪个不长眼睛的奴才说的?“门外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男人的声音,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首先走了进来。
四周的丫鬟嬷嬷们都朝着进来的安阳王行礼,杨侧妃自然也是站起了身,马马虎虎的对着安阳王行了个礼,然后就自顾自的坐下了。
安阳王对此见怪不怪了,他径直的坐到吃饭的圆桌上,对着身后的福全说”福全你去给王妃说,不必给本王留饭了,今天本王就留在这儿。“
福全离开后,安阳王才对着屋里的人说“怎么还不快传饭?”
“王爷今天怎么就闲下来了?”杨侧妃语气淡淡的,明眼人就能够看出来这侧妃是不高兴了。
“这几天不是忙祭天的事情么?不过本王怎么没发现你这儿多了一个兔娃娃啊?”
得,话题扯她身上了,郝臻儿在心底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第十四章 义女()
虽然成了一个十岁的女娃娃,做事有些不方便,但是也多了很多的自由。比如小女孩可以很自由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用刻板的守着那些规矩,说话也会自由很多,因为童言无忌,可以不必考虑太多。
所以,当安阳王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的时候,郝臻儿木着一张小脸,朝着安阳王一福,然后木头似的一言不发。
十多年不见,安阳王有些发福了,但是面部红润,想必身体依旧健康。
想当初她死后,这些亲王想必都是松看口气吧,压在他们身上的大山终于不在了。
十多年了,当初的亲王都已经老去,之前她没什么明确的感受,而现在见到真人后,直到看到安阳王头上的白发时,她这才真正有了现在真的是十年后的意识。
她垂着眸,掩盖住眼底露出的悲凉,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毕竟,人死如灯灭,富贵名利转头空,恩怨情仇奈何桥全都抛下,谁还记得那场厮杀?
安阳王说完话后没看到郝臻儿又什么反应,他也不尴尬的坐在一旁,等到片刻后饭菜都上齐了,杨侧妃这才开口“臻姐儿饿了吧,快些吃,不用拘礼。”
“是啊,不用拘礼,就当做是自己家一样。”安阳王也好脾气的接着杨侧妃的话。
郝臻儿坐到饭桌上,脑子里有些懵,这杨侧妃跟安阳王之前的相处方式有些让她意外。
在她之前的认知中,没有真正的见到过这种相处方式。
是了,前世的她一生都在那个皇宫里面,为报一饭之恩,她委身于那昏君,心里想的从来都是那些算计。
虽然杨侧妃的面色并不太好,但是还是能够感觉到侧妃与安阳王之间的不同,那应该就是平常夫妻之间的感情吧。
安阳王给一旁的侧妃夹了菜后,他看了一眼依旧对自己没有好脸色的女人,心底叹了口气后便看着一旁默默无声的小女孩找话题,“这臻姐儿是白侍郎家的小姐吧,听说病好了?”
话题终于扯到正主上面来了,杨侧妃这才搭理安阳王,”钦天监的大人们说臻姐儿的那一魂魄归位了,现在自然是好了,王爷不是说那玉镯有辟邪之效么?所以便给了臻姐儿戴段时间。“
”那本来就是送你的,芙儿想怎么处理都行,不过是戴段时间罢了。“安阳王本来听说是她把东西送人了,所以才来瞧瞧的,结果她一句借就堵得他无话可说。
杨侧妃听闻安阳王的话后,抬起手也给安阳王夹了菜,面部表情柔和如初,”王爷,我是看着臻姐儿合缘,况且你不是也说过了想要有这么一个仙女似的女儿么?臣妾今生可能都无缘了,所以才,才。
安阳王放下筷子,语气温和的说“好了,本王不是说了不准再说此事了么?本王看着这丫头也是个好的,本王就收她当女儿如何?”
听到安阳王许诺的话语后,杨侧妃才松了口气似的说”那就不必了,孩子还小呢,我只是看着喜欢,并没有夺过来的意思,如果以后要是臻姐儿再有什么事情的话,王爷可要护着臻姐儿一点呢。“
当初谁不知道郝臻儿是因为什么才失足落水的,只是碍于无忧公主的身份没惹敢吭声罢了,她杨芙护短,所以这次定要讨个护身符。
”好好好,本王答应便是。“
听到安阳王跟杨侧妃你来我往的对话后,郝臻儿艰难的放下手里的筷子,朝着安阳王跟杨侧妃行礼,”谢王爷,侧妃娘娘的厚爱。“
杨侧妃头一次听到郝臻儿说这么多的话,表情激动的说”快快起来,现在无需多礼。“
安阳王倒是什么都没说,收个女儿罢了,况且那白家也算是个有前途的。
于是这一顿饭便在和好的侧妃跟安阳王的腻歪之中吃完,郝臻儿根本就没动多少的食物,最后告辞别院,杨侧妃还给了许多的吃食还有小首饰之类的东西。
小桃脸上的笑意怎么都盖不住,她是知道这内室到底发生了什么的,现在小小姐的身份可是又涨高了一层呢。
白臻儿看了眼小桃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是呢,在外人的眼中,她这无疑是登了天。
想到这里后,白臻儿站住了脚看着小桃说”今天的这件事,如果不是母亲问起的话,就不要主动提了。“
暂时,她不想太快牵扯进这些事情。这王室不必寻常百姓,义女什么的只是说得好听而已,在真正的贵族的眼中,这一点的身份根本就不够看。
安阳王倒是打得好主意,白家算起来是新起来的寒门官员,这一遭不但哄好了杨侧妃,还顺带拉拢了白家。
现在跟以前不一样,现在的寒门跟亲王,还有门阀之间似乎没了之前那么分明的界限了。要是今天的事情放到以前,安阳王肯定不会收了这么一个寒门的女儿的,那时候的站队很重要。
她最在意的倒不是这身份的问题,而是这身份曝光后会惹来麻烦,倘若她一直都地调无闻,那无忧公主未必想的起来自己,但要是经历了这一遭后,那无忧公主不想注意她都不行了。
她又想起在大殿中,无忧公主回头挑衅的眼神,她不仅在心底叹了口气,若非万不得已,她是不想跟皇室中的人对上。
十年恍若梦一场,一朝醒来,变了沧海,模糊了容颜。
她现在是白臻儿,不是从前的太皇太后郝臻儿了。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何处来?她又该归往何处?
夜半钟声,悠扬的传入耳中,树影憧憧,数不清的惆怅。
前脚刚一踏进小院,便见到了觉悔身边的小沙弥。
小沙弥双手合十的说”施主,始祖邀你明日到后山继续下那未完结的棋局。“
”恩,劳烦了。“白臻儿倒是知道这觉悔肯定会来找自己,没想到地点是在那后山。
明日就明日吧,索性她也不再想了。
简单的收拾后,她便躺在了床上,内室没有一人,她现在不喜欢有人呆在屋子里面。
以前是嬷嬷陪在内室,宫殿太大,太过冷清,她不喜欢,因为会很冷。
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好久都没有过那种心情了。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呢?
最后带着疑问,白臻儿陷入了梦境之中。
梦中一片光明,奢侈华丽的宫殿,来来往往的太监宫女,还有那个住在最尊贵的宫殿中的女人。
从掖庭的卑贱,到最偏远的雨轩侍女,然后成了美人,一步步踩着别人的身体往上爬,最后直到最顶端的朝堂垂帘听政。
一路上的腥风血雨刀光剑影,所有的机关算尽,就像是一出最精彩的戏一般。
大戏落幕,最后的画面渐渐的变得模糊,那些人的脸都变得模糊不清,最后所有的人都消失在了画面之中,一切归于虚无。
直到最后,虚无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穿蓝色衣衫的人,逆着光,朝她伸出了手,“走,臻儿。”
猛然的惊醒,白臻儿睁开双眼,看着微弱光芒下的帘子。
良久后,她才伸出手,藕节一般的手指映入眼帘。
“呼。”她松了口气,幸好这只是一个梦。
想起梦中最后出现的那个画面,心底重重的一沉,她到底有多久没有梦见过那个画面,以及那个人了。
呵,到底是她没脸见他。
委身于那昏君,脏了身子,也脏了心,最后还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女人。
到最后,竟然她都分不清当初自己骨子里到底是不是天生就爱追逐权力,还是逼不得已而为呢。
第十五章 心路()
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是白天。
白臻儿这才睁开眼,慢慢的坐起身来。
“小姐。”小桃早就已经在内室等候了,看到自家小姐起来后,她连忙上前服侍。
“现在什么时候了?”看到窗外的阳光,她发觉貌似现在时辰不早了。
“辰时三刻了小姐。”穿好衣服后,小桃才唤进来外面的人。
等到她吃完早饭后,时间已经不早,太阳都当空照了。
今天的天气还不错,春日的阳光很温暖。
在小沙弥的带领下,她们左拐右拐的就出了后院的门,也不知道是走的那条路,一路上竟然没遇上什么其他的人。
出了后院的门后,映入眼帘的就是数不尽的梯子,石梯遍布整个山腰。
“我们,这是要走上去?”这么多的梯子,怎么走?
“始祖就在前面不远的望峰亭等着呢。”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看着面前的小沙弥,半响没有说话。
最后她还是脱下了外面的披风,露出那双可爱的小绣鞋,慢吞吞的开始爬山。
一步,两步,三步。
好累啊,她不得不承认这原主的身体也好不到哪去,才爬这么几步就累得不行了。
“小姐。”小桃有些担忧的扶起自家小姐。
“没事。”她推开小桃的手,休息了一会儿继续往上面走。
觉悔大师把地点安排在这里一定有什么缘故的,既然如此那她就全盘接受。
路再长又如何,终有尽头。
步履越来越缓慢,太阳最后也终于挂在了高空中,一半隐藏在云中,若隐若现。
此时不远处的望峰亭中坐着两人,一人身着袈裟,一人身着道袍。
觉悔看着下面跟蜗牛一般慢慢爬行的白臻儿,“我说道友,那丫头能到这儿吗?”
“到最后不就知道了?”绯竹端着茶水,掀开斗笠的一角。
觉悔抽了抽嘴角,这人是师兄的朋友,本来最初他没将这人放在眼底,可是等到今天见面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人的高深莫测。
他探不到这人的深浅,就连面纱下面的容颜他都不曾窥见到过,真是,真是有点憋屈。
太阳依旧,面前的石梯蜿蜒向前,似乎永远都走不完一般。
好累啊,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胸腔里面的空气慢慢的被挤压出去,然后费力的吸气。
“施主若是累了,可以休息一会儿。”一旁的小沙弥脸不红气不喘的跟在一旁,走了这么长的路也没见他有什么变化,倒是她身边跟着的奴仆们大多都,累得不行了。
白臻儿停下脚步整理了一下呼吸后,转过身看着小桃以及身后的奴仆们说“你们累了原地休息便是,不必跟着我。”
说完话后,她又看向面前的路,走了这么久的路都没有看到尽头。
有尽头么这路?
片刻休整后,白臻儿再次迈步往前走,她就不信今天走不到望峰亭。
不知道走了多久,不知道那太阳是什么时候落山的,黑夜笼罩,她只知道不停的往前走,不停的往前走。
“前路无归,你为何还要走?”不知道从何处传来的声音,飘渺虚妄。
“为什么没有尽头?不走到最后谁又知道没有尽头?”她边走边冲着前方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