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
齐骁骁敛了眸中精芒，放下餐盘，他注意到联邦大使拉着总商会二号人物出了会场，心头一动，慢慢跟上去。
安静隐入阴影中，青年在耳廓上摸了一下，将一墙之隔两人低声密谈内容尽收耳底。
果然如此，所谓降低关税，加强双边商业合作只不过是幌子。
联邦看上的是北天门星系那几颗稀有矿产行星，而那几种矿石正是大型星舰能源炉所需，转化率最高的能源……自由联盟已经堕落了，他们只看得见眼前利益，早忘了居安思危的道理。
齐骁骁摇头，不用再听下去了。
走出总商会，他望着道旁渐渐泛黄纷飞的落叶，表情有一瞬间的怅惘。很快他便提步上了前往首都第一医院的接驳悬浮艇。
※※※
医院病房里，气氛呈现古怪的平衡。
顾修白很满意，谢小颂重新回到自己掌控中，他心情大好，破天荒地亲手照料她，拒绝护士帮忙，事必躬亲。
像一只大号布娃娃被他翻来翻去摆弄，谢小颂又气又恼，脸涨得通红，想要不假他人之手，她稍稍一动，就扯动伤处，疼得浑身僵直满头冷汗。
天知道她在心里默默祈祷了多少遍，跪求顾大公子厌恶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厌恶一成不变的枯燥陪床工作，快点离开。
可惜天不从人愿，也不知道顾修白私下同管家爷爷说了什么，他们居然一副老怀大慰的模样，对他感激涕零，放心留他看护自家大小姐。谢小颂偷偷翻个白眼，心道，管家爷爷你们真是看走眼了，顾修白顾大公子，他哪里像是会照顾人的样子？
好在大少爷本就不习惯服侍人，没几下就对这个游戏感到腻味，顾修白甩甩手坐进沙发，捧着光脑看新闻。
谢小颂松了口气，拉起被子盖住下巴。她不知道要跟顾修白说些什么，说也是错，不说也是错。索性借着养伤的借口，一有机会就呼呼大睡，醒来也闭紧嘴不吭声。
一时间屋内安静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小颂眼皮沉重起来，她打个小小哈欠，脸在枕头上蹭了几下，就要继续睡。顾修白突然出声：“喂，你气消了没有？”
谢小颂：“？？？”
啧了一声，顾修白将光脑抛开，走到病床旁，一手按在枕头上，慢慢俯身靠近。
清冷的细长眼眸，泄露出一丝忐忑，他迟疑着开口：“……你之前是在生气？所以故意跟我作对，从我身边逃开？现在是时候恢复你听话的样子了，小颂。”
看着他一脸“我已经做到这份上了，你也差不多一点”的表情，谢小颂本有些紧张，迅速被怒气冲到九霄云外。
她生气？不，她只是大梦初醒，彻底看清自己对他的迷恋是个笑话，想要抽身远离，重新选择自己的人生而已！
难道在他看来，她就应该听话顺从，永远不需要有自己的主见，更是不该生气，认命成为他的附庸？
挤出一个假笑，谢小颂语气听起来格外柔顺：“是啊，我也觉得自己应该听话一点，早恋什么的绝对要不得，我现在还没满18岁，应该把所有精力投入学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为将来重振谢家门庭做好准备。顾公子你说对不对？”
顾修白愣住，悬在她面前的俊脸上一左一右写了两个大字。
懵、逼。
击碎他自以为是的面具，谢小颂很满意，眼睛亮晶晶，嘴角上翘。
那抹笑容落在顾修白眼里，挑衅而自信，让他惊诧的同时，又莫名充满了诱惑力。
不知是嘲笑她不自量力，又或者是想要让她明白谁才是主导者，顾修白伸手捏住她下巴，挑高眉梢：“喂，你是真的想要分手？”
“当然是真的，我们分手了，顾修白，放开我！”
“你敢命令我？”顾修白薄怒，她居然从自己手里挣开，他不能容忍，再次将她脸固定住，逼近了一字一句告诉她：“你想要我放手是吧，我、偏、不、放。”
“你……”倒抽一口气，谢小颂感知到危险，忍住痛用力挣扎。
眼看那张完美的俊脸一寸寸压近，鼻尖几乎碰到自己鼻尖，谢小颂吓得大气不敢出，抿着嘴闭眼朝后缩。
咔嗒一声响，病房门被人推开。
“小颂，抱歉我来……”手中捧着一束蓝紫色长茎鸢尾，齐骁骁僵在门口。
※※※
气氛变得更古怪了。
谢小颂恨不得撞墙昏迷过去算了，偏偏她之前睡太多，又被顾修白吓够呛，现在特别清醒，根本睡不着。
“……学长，那束花是要给我的吗？”沉默了半天，谢小颂注意力落在齐骁骁手中的鸢尾上，见他沉默着点头，她开心地伸手要接过来。
齐骁骁上前，被顾修白拦住。
四目相对，互不相让。
“花是送给小颂的。”
“她还病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敢送，万一害她过敏怎么办？”
谢小颂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着顾修白，转向齐骁骁，绽开一朵甜甜的笑容。
“我喜欢鸢尾，学长你把花给我，我要放在床头，一眼就看到。”
齐骁骁剑眉微扬，收回与顾修白对峙的目光，从他身边越过，坐在谢小颂床沿，把花束放在她身旁。
谢小颂抿着嘴笑，眉眼弯弯，她拉了拉他衣角，小声恭喜：“我听人说，比赛是咱们赢了，学长你好厉害啊！可惜我没能看到……”
齐骁骁声音跟着放轻：“有录像，回去了放给你看。倒是你，怎么会出现在a3上？”
“我，我也不知道，”谢小颂垂下眼帘，怯生生地从睫毛下偷偷打量他表情，“我醒过来的时候，机甲已经启动，想要通知你，不知道为什么发不出去讯号，又刚巧第一个上场，我只好硬着头皮……是不是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
“不怪你。”
“真的？”
“嗯。”齐骁骁点头，看着女孩眼睛一下子发亮，像极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他抬起手，想要揉一揉，到了半途，脑海里掠过先前进入病房看到的情形，他眸光一黯，手落下去拿起花束，起身往外走。
“学长，学长你去哪？”谢小颂好不容易才盼得他来，看他一言不发要离开的架势，着急之下翻身坐起，扯动肋下的伤，她嗳哟一声。
一前一后，一个将她小心地搂在怀里，另一个伸出去的手悬在半空。
神情是相似的担忧与关切。
第23章 不要你陪（）
推开病房门，齐骁骁立即对上一束冰冷目光。
收起报纸，顾修白皱起眉：“小颂需要休养，不想见你。”
“我想，这个答案应该由小颂亲口告诉我。”齐骁骁完全无视他的存在，绕过外面的小客厅，走进里间。
侧卧在床的女孩，一把青丝迤逦在枕上，阳光透过窗棂徐徐洒落，光影投在她发间，画面赏心悦目。
听见脚步声，女孩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眸子里跃现满满的欣喜。
将手里一束尚未完全绽放的粉色芍药放在她枕畔，齐骁骁坐在床沿，仔细打量了一番她逐渐恢复红润的脸色。
“一直在笑，身体好多了，嗯？”
笑眯眯点头，谢小颂才不会告诉他自己开心的真正原因，她有些赧然低头将脸埋入花束中，深深吸了一口气。
想了想，齐骁骁一板一眼地告诉她自己再次彻查的结果：“……根据你告诉我的线索，我们发现监控被人动了手脚，机甲安保系统有被外力破坏的痕迹。没有采集到指纹，希望能够利用高分子分析技术，找到有用的基因信息。”
看清他眼底淡淡失望，谢小颂摇摇头，轻声说：“在我醒来后，就反复想过。这个计划看起来似乎匆促而为，实际上环环相扣，能够称之为证据的一定早就被销毁了。我也曾经想过，是不是要动用谢家的影响力，插手第一大学校务，只是……我隐隐有一种直觉，这件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她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自己隐隐感觉得到暗流涌动，推动着命运齿轮飞速旋转，她是谢家最后的血脉，然而却在自由联盟的土地上，被人暗算，险些成为废人。究竟是什么人，或者是什么力量，想要诱使谢家与自由联盟决裂？这种猜测太可怕，谢小颂不敢说出口，只能暂且藏在心底。
拧眉低头看她眼底一派坦荡，齐骁骁心头微紧。他并不打算就这样算了，如果置之不理，下次她会不会再次被人暗算？如果这次不是……的话，她就会陷入永恒的黑暗，再也不能笑着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待整个世界。
想到这里，齐骁骁眼神变得凌厉，一瞬间散发出的肃杀之气，让谢小颂本能畏惧，她缩缩脖子，主动换了个话题：“……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医院，一定落下许多课程，怎么办啊学长，本来我就很吃力才赶上进度，这下又被甩开了。”
“别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谢小颂沮丧地低头扯紧被单，“你跟冷山主任都是机械天才，我总是吊车尾学不好，给你们丢人了。”
齐骁骁忍不住抬手轻轻拍了拍她头顶：“没关系的。”
“我还想成为一名机甲维护师呢，这个梦想对现在的我而言，真是太遥远了……”
“机甲维护师？”齐骁骁挑起眉。
“嗯，”轻轻点了下头，谢小颂脸微红，“我想做一个机甲维护师，就算我没有天赋，也想通过努力，更靠近一点……想要有一天能够见到那台机甲，那只漂亮的凤凰。”
最后的话语，她几乎是含在嘴里咕哝着说出口，带着女孩子特有的娇羞。没想到这样含糊的呢喃，被齐骁骁听了个一清二楚，他表情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你想要成为某一台固定机甲的维护师吗？”
摆摆手，又点点头，谢小颂慌乱地拉起被子盖住自己下巴，俏脸烧得通红：“我、我知道这差不多算是妄想，学长你就当做什么都没听到好了！”说完，她偷偷瞥他，生怕自己说想要做别人的机甲维护师会让他不高兴，还好，俊朗青年大大的凤眼里没有一丝不虞，只是专注地望着她。
松了口气的同时，谢小颂心头浮现淡淡的沮丧。
学长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是不是根本不在意……算了算了，谢小颂你想这么多干嘛，学长这样优秀的精英又怎么会关注机械之外的人和事？更何况，外面还有个没甩掉的大｜麻烦。在彻底解决之前，没必要拖着其他人卷入这摊浑水。
想通了这一点，谢小颂调适好心情，不再患得患失，轻松愉快地与齐骁骁聊了一会天，困意上袭，她放松地睡去。
在梦里，那台威风凛凛的金红色机甲再度出现，只是，在机甲肩上坐着的人影越看越觉得眼熟，他弯下腰来，朝她伸出手。
“小颂，到我这里来。”
顺从地踮起脚尖，谢小颂想要握紧那双大手，却扑了个空，把她急的满头是汗，不住朝渐渐模糊远去的金红色光团大喊。
“等一等……别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喂，谢小颂，醒一醒！”不满的清冷声音拨开重重迷雾，唤醒谢小颂。
睁开眼，对上一张放大的俊颜，谢小颂吓得一激灵，险些从床上滚下去：“你你你进来干嘛？出去！”
“哼，你以为我愿意进来给你当保姆？你说梦话大声到外面都听得见！”顾修白拽着她手腕，轻松把她拎回床上立即收回手，环抱在胸前，嘲讽地看着她。
“梦话？”
“怎么，他才走没多久，你就连梦里也依依不舍？”顾修白语气森冷，他伸手捏住谢小颂下巴，手指力道很大，捏得她秀眉蹙起，因疼痛而不住挣扎，他才慢慢松开。
谢小颂根本不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戒惧地瞪着他。
“那个人有什么好，你才认识他多久，为了他把我给甩了，还为了他连命都不要……谢小颂，你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我真想掰开来好好看看！”
谢小颂脸色瞬变，她醒来后，无论是谁来看她，都没有提过她操纵机甲在比赛中的表现，她没想到会是顾修白直截了当说出来，一时间，她既尴尬又难堪，咬着唇倔强不发一言。
看她的样子，顾修白更生气。
两个人毕竟交往相处了几年，他对谢小颂并非全然无知，更是早知道她认准一个人就全心全意付出的性格。只是没想到，当她的执着与坚持不再对着他，而是给了其他人，他会如此失落，甚至有些后悔……后悔过去他对她捧上一颗心的行为不置可否，没有好好珍惜，将她一颗心妥善珍藏。是不是因为他的轻忽怠慢，她才会收起一腔心意，转向其他人？
她的专注与执着，应该是属于他顾修白的！
谢小颂哪里知道他阴沉着脸是在想什么，她不想猜，也懒得猜。上一世，她费尽心思揣测他的心思，傻傻相信，捂得久了，千年寒冰也有被捂暖的一天。
经历一番生死，谢小颂彻底清醒，她逼着自己坚强，逼着自己洒脱。
不要了，就绝不回头。
偏过头去，谢小颂神色疏离冷漠：“如果你不想听我梦里说胡话，那你大可离开医院，我不需要你陪床。”
“不想要我陪，那你想要谁？”顾修白一脸山雨欲来。
“随便是谁，反正不可能是你！”泥人也有脾性，谢小颂拉下被单，扬起下巴毫不相让，与顾修白大眼瞪小眼。
“小颂。”抬手敲了敲门框，夏柏姿态慵懒地斜倚着病房门，亮出手里的保温饭盒，他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上一刻病房里剑拔弩张的火药味。
走到病床另一侧，夏柏叼着没点燃的烟，将饭盒盖打开，脸上笑容温和：“你家厨师长亲自炖的补汤，让我趁热送过来，叮嘱我必须看着你吃光。”
谢小颂庆幸有人到来，避免与顾修白独处，她做出很感兴趣的样子，探头张望：“哇，是乌骨鸡枸杞汤，汉斯爷爷最疼我了。谢谢你，夏柏哥哥。”
抬手亲昵地捏捏她俏鼻，夏柏舀了一小碗汤，端在手里，似笑非笑地看着谢小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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