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阁的熏香是甜的,让云曦含笑入睡,慕容昭起身,穿好衣衫,出了秋水阁的门。
翎羽堂的门封了,有侍卫轮番站岗,他没走正门,飞身越过翎羽堂一侧的墙壁,稳稳落在院中央。
夜晚的翎羽堂如一个酣睡的孩子,连风都是柔和的,慕容昭站在院子里的那一刻,就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如今的他如此眷恋这里,却不得不与这里拉开距离。
那丫头会不会怪他?
竹青已经拥被睡在了门外,慕容昭轻轻推开了门,她睁开了眼,却佯装没看见,合眼看向一边,唇边不由自主的浮出一丝欣慰的笑。
慕容昭走到床边,掀开帘子,见她趴着睡下,眉头就忍不住皱了皱。
他轻轻掀开被子,抱着她,帮她翻了个过儿,屁股刚落到床上,白翎儿就疼得“嗷”一声,睁开了眼睛。
“疼死我了!”白翎儿眼里含着泪,翻了身,疼得直挠被子。
慕容昭一开始以为她做了噩梦,可看她接下来的动作,又实在不像。
“疼?哪里疼?”他坐在床板,语气已经有些危险。
他已经猜到了,趴着睡觉,一翻过身就喊疼。联系今天那两个太监离开时十分满意的笑,以及云曦见过那两个太监之后,大好的心情……
“哪儿也没疼。”白翎儿手上的动作顿时止住,忍着疼,她向大床里侧挪了挪,“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她慌忙转移话题。
慕容昭没接她的话,他掀开被子,要看个究竟,白翎儿一惊,惯性的侧身,又向里躲了躲,干脆坐到床上,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你干嘛?”她拥了拥被子,小声嘟囔,“冻死我了。”
“趴着!”慕容昭急过头,也就没能控制自己的语气。
白翎儿有些委屈,她“哦”了一声,趴在床上,脸朝里侧,对他下了逐客令,“你走吧,我要睡了。”
慕容昭没理会她,再次掀开被子,见她白色的亵裤上,浸出暗红色的血迹,那红在烛光之下,并不刺眼,却狠狠的刺了一下他的心。
他的手颤抖了几下,在战场上尝过血雨腥风的他,在这一刻,竟怕起了血。
他怕她一动,她就疼得哀嚎,他怕她一动,那鲜血会继续涌出。
“看什么看!我来大姨妈了。”白翎儿见他沉默,以为他不懂,就继续解释,“来例假了,来月事,明白了吧?”她继续解释。
他轻轻褪下她的亵裤,在看清楚伤口的那一刹那,深吸一口气,心脏紧紧揪成一团,让他的声音变得异常低哑,“你在惩罚本王。”他有些苦涩的开口,目光落在床边的锦盒上,他打开,里面果然放着纱布、药膏一类。
“我没有惩罚你。”白翎儿皱眉,反驳他的话。
“可你的确惩罚了本王。”他的语气并不好。
他开始给她处理再次流血的伤口,白翎儿识趣的闭嘴,生怕他趁机报复她。
当他再次给她盖上锦被,白翎儿就坦诚的将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他,最后,她还说:“或许我说的会与云曦说的有所出入,信与不信,你自己选择。我只是觉得云曦有些大题小做,采菱不该被罚,她今天被罚,也是因为我得罪了云曦,所以,我应该替她分担。”
她还不知道,为了不让她受到伤害,他从太后手里夺回了采菱的命。行刑的家丁都是王府里的,没有他的命令,他们根本不敢打死人,他尽力保住了她的侍女,可她如此伤害自己!
慕容昭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他脊背僵直的坐在床边,呼吸拉长,昭示着他心中难以抑制的怒和心痛。
白翎儿觉出他的不快,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她知道自己今天的冲动让他在太后面前为难了,可是她不打云曦就要被云曦打,这也是没有选择的。
翎儿以为慕容昭还在为此事生气,因而,语气就有些别扭了,“好了,我不该打云曦,不该替采菱受罚,我什么都不该,我当初就不应该死,留在现代多好,哪用受这些罪!你要是再气,就杀了我好了,没准我死了,还能穿越回去了…………”
“不准胡说!”慕容昭浑身一紧,厉声打断她的胡言乱语。
白翎儿只顾赌气,也就没觉察出他那深入心底的恐惧。
沉默,良久的沉默让双方的心沉寂,再次紧紧连在一起。
“好了,很快就过去了,很快,一切就都过去了。翎儿先在翎羽堂好好养伤,等本王解决好一切,再接你出来,可好?”他宠溺又眷恋的看着她,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语气温柔的对她承诺。
也对,云大将军很快就回来了,等云家人全了,一切也就都要解决了。
“好。”白翎儿点头,接受他用“禁足”作为对她的保护。
第400章 原来是你啊()
翎儿点头之后,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你还走吗?”她问他,似是随口问的,却又怀着小小的希冀。
慕容昭点了点头,“走。”
“哦。”白翎儿应了一声,眼皮一沉,双眼闭上,将失落掩藏。
慕容昭轻声叹一口气,合衣躺下,替她掖了掖被角,“你睡下再走。”
“嗯……”白翎儿迷迷糊糊的应着,呼吸也变得匀称绵长。
整个内室静得很,他只能听到她的呼吸声。
床边烛光摇曳,橙色的光扑在她的脸上,让她整个人显得异常的娴静柔和,慕容昭侧身,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睡颜。
她睡下就该走了,二更,三更,四更天过去了……
白翎儿的梦都不知道做了多久,他却依旧躺在她身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他看得眼睛发酸,却依旧移不开眼。
直到红烛燃尽,在内室一片漆黑之前,他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印上一吻,然后起身离开。
慕容昭直接回到了朝夕殿,合衣睡了一个多时辰,他就换上朝服,在卯正进宫。
慕容昭的心思扑在了前朝,而此时此刻,云曦一心关注的是她的王府后院。
白翎儿被禁了足,躲在翎羽堂养伤,难得清静,而另一边,大权在握的云曦抓紧时机,让王府完全成为她的天下。
白翎儿被禁足的第二天夜里,云侧妃的秋水阁就失了火,冬日里天干物燥,丫头们不小心也常有的,谁也不能责怪到侧妃头上。才被装扮一新的秋水阁被烧得黢黑,云侧妃吓得花容失色,再不敢回去,也不敢独居,只好搬到了朝夕殿。
这些都是团子从门外侍卫那里打听来的,“为了打听到这些消息,奴婢把您赏的鲜酿虾仁丸子分给他们一半!”
白翎儿趴在桌上,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圆圆脸的团子姑娘,惊叹道:“团子你竟然把虾丸分给别人一半,简直下了血本了!”
团子圆圆的眼睛里满是心疼,“可不是,不过为了王妃,奴婢不在乎……”嘴上这样说,心里却还在滴血,“那可是六个丸子、六个丸子!多好吃的丸子,竟被他们三两口就吞下了,简直暴殄天物!”
团子姑娘可惜的表情逗笑了一屋子的人,竹青笑着求道:“王妃快再赏她些吃食吧,你瞧她,心疼得都要掉泪了。
白翎儿早就看清了团子姑娘,经竹青一说,她忙应允道:“好,你想吃什么,就让厨房给做,想要几样要几样,绝对管够。”
团子眼睛一亮,又在大家的笑声中不好意思的垂下头,谢了礼,出门而去。
团子出了门,白翎儿脸上的笑也就消失了,“一把烧了秋水阁,她也算是绝了。”白翎儿从桌上起来,直起身子,把自己刚刚画好的画稿交给竹青,“按着这个做吧,不着急要,你们也别太累。”
竹青接过翎儿的画稿,看了好一会儿,有些不确定的问道:“都是白色的吗?”
毕竟全白的衣服,没有半点花纹是少见的。
“当然咯。”白翎儿笑答,婚纱当然是白色的。
云曦在府里的小动作不断,才过了三天,团子把自己的“存货”都送了出去。
云曦召集府中除翎羽堂外,所有掌事、一等、二等侍女在朝夕殿正殿训话,众人以正妃之礼敬之;云曦回门,王爷破例相陪……要知道,侧室并非明媒正娶,不需要回门,就算夫家准许回,丈夫也无需相陪。
这回她不仅回门了,还有昭王陪着,这回,她可着实风光了一把。
白翎儿听腻了这些消息,就不让团子再问了,可就算不问消息了,团子还是有事没事趴在门口和几个侍卫说上几句话,这让白翎儿不得不怀疑……
看来,她是时候要考虑这些小丫头的终身大事了……
可这搁在现代是早恋啊???
禁足第五天,夜里,白翎儿照旧趴在床上对着蜡烛翻看无尘给她的内功心法,看得次数多了,她闭上眼睛,上面的图画和文字就会浮现在她眼前。
一更天的时候,白翎儿就让侍女们去休息了,如今门口有侍卫守着,安全得很,也不用人守夜。
可翎儿似乎忽略了一个人,这个人,侍卫可防不住。
“听说你挨打了?”明明是在幸灾乐祸,可由他那性感魅惑的声线发出来,竟让人恨不起来。
白翎儿戒备的将手中的小册子掖在枕头下,见掀开床帐的人是苏陌,就大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你啊。”她觉得这话说得没有立场,忙改口质问,“你!你大半夜的闯进我的房间做什么?”
苏陌眼皮一垂,无言的表示了对眼前人的鄙视,“又不是没来过。”他说得理所当然。
白翎儿无语的瞟他一眼,“第一次来就没经过我的同意好不好?”
苏陌没接她的话,他的眼睛扫视一圈,定为在床头放着的小药箱上。他打开药箱,拿出其中一个小瓷瓶,拔开瓶塞,闻了闻,鄙夷道:“你就用这个?”
白翎儿点头的瞬间,苏陌就将那小瓷瓶丢到了地上,幸而地上铺着地毯,否则那小瓷瓶必然难逃碎成渣的命运。
“你干嘛?”白翎儿瞪他一眼,爬起来,赤着脚跳到地毯上,将瓷瓶捡了起来。
“扔了吧。”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绿色的瓷瓶,递到白翎儿眼前,“用这个。”
白翎儿接过那绿色的小瓶子,晃了晃,觉出里面盛着的是多半瓶液体,“喝的?”白翎儿问。
苏陌严肃的脸上忍不住喷出一个笑,“擦的,擦的。”
白翎儿双颊一红,没好气道:“那你不说清楚。”
她将小绿瓶放到药箱里,正欲合上盖子,苏陌就又递给她一个棕色的小瓶子,“这是吃的,一次一丸,一日三次。”
“你家开药房的?”白翎儿笑问。
“嗯……”苏陌想了一会儿,回答:“算是副业。”
白翎儿一并放起来,她并没觉得他的药能有什么奇效,之所以选择乖乖放好,不过是希望能够早点赶他走。
第401章 学功夫()
苏陌似料到白翎儿在敷衍她,怕她不乖乖用药,他补充道:“这可是你流苏师姐让我送来的,你可不要辜负她的心意。”
提到流苏,白翎儿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她几乎记不得上一次见流苏是什么时候了,一个月?还是快两个月了?,那么久没见,流苏师姐却还惦记着她的伤,让苏陌给她送药,这多少让她有些感动。
许是看在流苏的面子上,她对苏陌的语气也就缓和了些,“流苏师姐还好吗?”
“放心,她很好,入冬以后还胖了不少。”他玩笑般的开口,说完,又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对翎儿说道:“告诉你个喜讯吧,清舞乐坊重新开张了,刘四爷再次接手清舞乐坊,花魁大赛要继续举行,从前参赛的姑娘一听说,就都回去了,前儿已经举办了一场,梵悦姑娘又唱了一遍《女人花》,加上上次的得票,已经超过绮红,排在第一了。”
“真的?”白翎儿眼睛一亮,有些兴奋的再次确认。
“自然是真的,我还亲自去看了,刘四托我问候你,他还记得上次打赌的事,说这回比赛赚得银子都是你的,不过乐坊刚开业,需要周转,得晚些给你了。”他说。
“这不妨事!”白翎儿摆了摆手,满不在意,“不过,刘四爷都记得赌局的事,我们的赌局,你不会忘了吧?”
“不敢忘。”苏陌笑了笑,“不过没了你的助力,梵悦也坚持不了多久,最后的赢家,还得是我,至于你,就时刻准备着为苏某弹琴吧。”苏陌颇有些得意的开口。
“我出不去是真的,可你能进来啊?你完全可以帮我把演出服、乐谱带给梵悦。”白翎儿说。
“可我为什么要帮自己的对手?”苏陌淡笑着回应。
不帮?
白翎儿像个泄了气的皮球,颓废的坐到床边,臀部挨到床板,瞬间又疼得跳了起来。
苏陌忍不住笑出了声,“答应你就成了,使什么苦肉计。”
白翎儿恨恨的瞪他,“我是不小心好不好!好不好!本姑娘才不屑于使苦肉计!”
苏陌“哦”了一声,瞥了一眼她的小平板身材,皱眉道:“屑于使美人计?多日不见,也没见长啊?”
察觉到他不怀好意的眼神,白翎儿双手环胸,抬脚朝他的小腿踹过去,苏陌身形一转,轻松躲过。
“等我赢了你,就先让你教我怎么打你!”白翎儿愤愤开口,不再理他,而是端着烛台到梳妆镜前,在左边的匣子里拿出她早就写好的曲谱,挑了一首比较复古的歌曲,又去床边的衣柜里拿出竹青找人做好的演出服,将曲谱夹在演出服里,用包袱裹好后,她塞到苏陌怀里,没好气的赶他:“走走走,再也不想见到你!”
苏陌接过包袱,却不离开,“现在都被禁足了,可见他对你也没多少情分,要不要考虑同我回九华山?”他又劝她。
“要是再提这件事,权当我没认识过你。”白翎儿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让苏陌一时难以交接受。
他发白的指节在用力,握着包袱的手紧了又紧,“走了。”他转身,用翎儿难以相信的速度,消失在内室之内。
或许只有被关上的房门发出的“砰”声,证明他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