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亦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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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亦菱-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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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沉默的皇甫祉开口道:“陈格,你为何要这么做?本王自认本王和岳将军从前待你不薄,你又何故如此?”

    陈格回视着皇甫祉,“王爷和岳将军确实待在下不错,但是,正如将军方才所言,在下一直以来效忠的人只有一位,那便是睿王殿下。”说罢他抽出了腰侧的短剑!

    “王爷、将军小心!”张译见状不禁提醒道。

    陈格注视着亦菱,释然地笑了,那笑容在亦菱看来竟有几分凄凉,“将军,纵使我一直以来效忠睿王殿下,但是我从未背叛过将军。”说罢,反手将短剑刺向自己的胸口!

    众人皆惊!亦菱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慑到,站在原地愣了片刻,方才回过神,连忙上前扶住陈格软下的身体,可亦菱毕竟是女子,根本撑不住一个男子的重量,陈格还是倒了下去。

    短剑已经深深地没入胸口,只余剑柄在外,鲜红的血不断地汩汩冒出,染红了他的衣襟,溅在了亦菱的身上。亦菱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捂住涌血的伤口,却被陈格伸手抓住了手腕,“将……军……”

    “什么?你说什么?”亦菱忙俯下身去听。

    “将……军,末将求……你一件事……”

    “你说!你说!”亦菱忙应道。

    “待末……将死后,请将末将……葬……在陈家祖陵,我不……孝,都没……能给家父……送终,我要陪……在父亲身边……”

    “好,好,一定!你放心……”说道最后亦菱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她本来想说你不会死的,但是如今这个样子,怕是妙手神医在世也救不了他了。

    “将……将军……还有……”陈格望着亦菱,想要说什么,目光蓦地透出光彩,隐隐带着关切。

    “什么?”亦菱将耳朵贴近他的唇。

    “……”陈格眼眸里最后的光彩渐渐隐去了,他知道亦菱听到了他的话,安心的闭上了眼睛,带着满脸的释然,静静地离去了。

    为什么?亦菱怔怔地看着已经闭上眼睛的陈格,看着曾经与自己一同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陈格,随后又抬起头疑惑地看向容卿,后者正将波澜不惊的目光投向她和陈格。

    亦菱缓缓地站起身。“陈格……陈格!”李沐阳突然挣脱开曹沅的手,扑了过来,跪在陈格身边,用力地抓着陈格的双肩摇着,似乎想要把陈格摇醒,可是陈格永远都不会再醒来了。

    他说:当心容卿。

第七十七章一将功成万骨枯五() 
亦菱一行人率军到达怀远城附近时,天空便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一直下,一直下,不曾停。仿佛是为了照拂众人因接二连三发生的事而变得伤感低落的心情。自那日亦菱和皇甫祉将岳悠然、赵子安二人的棺?k运回柳州城,全军将士便陷入一种悲伤的情绪中。再加上随后陈格自知事情败露,当着众人绝然地自尽而亡,全军的氛围更是低落至极点,哪有一点打了胜仗,欢欣而归的样子。

    怀远城外,有一处陵园,里面大多是权贵世家的祖墓,亦菱、皇甫祉和孟倩云在岳家祖墓处停了下来,身后跟着黑压压的一片将士,大多是从前岳悠然的旧部,还有因景仰岳悠然而专程来送别的。皇甫祉命人将岳悠然和荆紫芸合葬在一处,并立了事先备好的石碑,上面刻着他亲笔题的字:烈襄侯岳悠然大将军,烈襄侯夫人荆氏紫芸之墓。

    蒙蒙的细雨始终未停过,众人都没有打伞,任凭脸上落满了细细密密的雨水,任凭雨水湿了衣衫,仿佛这样能让心中的悲伤减轻些许。

    皇甫祉斟了一碗酒,在墓碑旁洒下一周,“大哥,这一杯三弟敬你!三弟和小妹如今已将宁国失陷的城池尽数夺回,我们从前谋划的那件事如今也成了,你可以含笑九泉了。”

    孟倩云也走上前,斟了一碗酒,在墓碑旁洒下一周,“二姐,我和小妹已经按照你的意愿,将你和岳将军葬在一处了,希望你和岳将军能在九泉之下共结连理,自此不离不弃。”

    亦菱随后斟了一碗酒,也在墓碑旁洒下一圈,什么话都没有说,自从那日陈格在她面前绝然自尽,她这一路便几乎没怎么开过口,心中始终郁郁难抒,说不出的感受,如今她终于和皇甫祉、孟倩云一同将大哥、二哥接回来了,也终于将大哥和二姐葬在一处了,可是如今让她对二人说些什么才好?

    难道说,大哥,小妹没能杀了你的死对头平南王上官绝尘为你报仇,他如今已经夺了皇位,成为了云国皇帝。难道说,二姐,大姐和她与太子的孩子也离开这个世界去找你了,你有空多陪陪她们。难道说,大哥,军中内奸我终于查清楚了,不是别人,正是你从前的旧部陈格,他已经自尽了。难道说,二姐,三姐之前为了我得罪了她的夫君上官绝尘,如今她下落不明,如果你在天有灵,就助七妹一臂之力,让我们姐妹得以团聚。如果她当真说了这些,岳悠然和荆紫芸岂不是无法含笑,难以瞑目?

    亦菱望着那石碑上刚劲有力的字怔了片刻,方才让到一边,等着身后的将士一个接一个地上前祭拜。排在最先的是曹沅,曹沅祭拜完毕,走到亦菱身边,低声道:“将军,你吩咐的事末将已经处理好了。”

    亦菱闻言只是点点头。那日陈格死后,她只是淡淡地命人置办了棺木,将陈格安置其中,一并带回怀远安葬,又命曹沅彻查军中其余听从陈格的内奸,押回怀远,待皇上下旨处置。如今听来,曹沅已经将全部内奸尽数查出,并一同押了回来。曹沅见亦菱神色淡然,眼眸中却溢满了哀伤,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终于拜祭完毕,亦菱和皇甫祉才向陈家祖墓走去。由于祭拜岳悠然的将士太多,洒在墓前的送别酒也太多,连空气中都飘散着一阵酒香,甚至连这蒙蒙细雨都掩盖不住。

    走了一阵,亦菱回头,才发现身后跟着的不过孟倩云、曹沅二人,还有几个抬着棺木的士兵,除此之外,再无他人。亦菱心中不禁感到一阵凄然。其实在整个军中,与陈格关系最为亲近的,要数李沐阳了。李沐阳、李沐云兄弟二人的父亲李老将军在世时也是宁国的一员虎将,威名震慑四方,并与已故的陈太尉交好,故李家两兄弟自幼便同陈格来往甚密,三人可谓一同长大。后来三人皆参了军,由于李沐云常年驻军在外,所以李沐阳与陈格在一起相处的时间更长些,李沐阳与陈格之间的感情甚至比与自己的亲兄弟李沐云还要更亲密一些。

    那日陈格自尽后,李沐阳悲痛至极,亦菱还记得他当时的模样,双目赤红,眸中含泪,满脸的伤痛、愤怒、不甘,那是因曾形影不离、一同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兄弟离去而伤痛,那是因被亲兄弟在不知不觉中背叛而愤怒,那是因没能听到一个最终的解释而不甘。那日的李沐阳像疯魔了一样,执意要随大军一同回怀远,要亲自安葬陈格,却被亦菱阻止了。亦菱命他率军驻守柳州城,自然不许他丢下大军擅自回怀远。李沐阳因为此事跟她怄了好几日的气,连那日大军启程回朝也不曾与她说话,想必如今也还在心里怨恨着她。

    亦菱不禁叹了口气,如今陈格下葬,却只有寥寥数人相送,实在凄凉。那些将士们自从听闻内奸就是振威将军陈格后,皆对陈格多多少少产生了怨恨和敌意,自然不会前来相送。而那些忠于他的属下,也几乎都是睿王皇甫?和他安插在军中的人,如今已被曹沅命人看押起来,自然也不能来送主子最后一程。

    待士兵将陈格的棺?k在陈家祖墓内安放好后,皇甫祉率先上前,像方才一样,斟了一碗酒,在墓碑旁洒下一圈,道:“陈将军,虽然你做出了那样的事,但本王毕竟与你一同经历了战场上的出生入死,这份原本的情谊还是在的,你喝了这碗酒就安心上路吧。”末了,皇甫祉轻叹口气,走到了一边。

    亦菱见状走上前,拿起地上的酒坛,斟了一碗酒,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手抖得厉害,碗里的酒洒出来不少,她只得斟了又斟,如此反复了多次。待她起身时,却突然看到不远处的一块墓碑旁站着一位二十四五岁的少妇,一身素白的衣裳,挽成的发髻上戴着素白的花,眼睛望向这里。

第七十八章一将功成万骨枯六() 
亦菱心里正感到奇怪,皇甫祉似乎猜到了她心中的疑问,解释道:“那位是陈太尉的夫人,今日陈格下葬,总要有家人在场,我早先便写了信告知了她。”

    亦菱闻言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她还记得一日太尉夫人来岳将军府探望荆紫芸,她当时还是男子身份,不便见女眷,便上街去了,也就是那日,她第一次遇到了容卿,第一次遇到了洛沉碧。她还记得那日荆紫芸因听到边关告急的消息而心神不宁,拼命地聊着别的话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焦急和担忧,她还记得那时候荆紫芸对她道陈太尉都已经年过半百了,想不到他的夫人这么年轻,也不过二十二三的样子,又道据说现在的太尉夫人是续弦。

    说话间,少妇已经缓步走了过来,亦菱看着她,便知她便是那日荆紫芸口中的陈太尉的续弦夫人。陈夫人也看到了亦菱,两人互相点头致意一下。

    随后,亦菱便把碗中的酒缓缓地倒在陈格墓前的地上,形成半个圈,在被雨打湿的土地上晕开一道弧线,随后被淅淅沥沥的雨水渐渐地打散,隐去。亦菱缓步上前,走到墓碑前,上面刻着“振威将军陈格之墓”,字体端庄浑厚,与方才皇甫祉题的岳悠然、荆紫芸二人墓碑上的字体不同,这是照着李沐阳题的字刻成的碑文。亦菱抬手抚上墓碑上的字,抚到“陈格”二字时顿了一下。

    此刻,她根本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什么感觉。愤怒?伤感?怨恨?还是怅然?一年来,她与陈格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多数时候也是为了军中事务,或是在战场上一同迎接血雨腥风。真正确信陈格就是内奸,并不是曹沅将腰牌给她看的那日,而是宾城一战那日,她为了替容卿挡下上官绝尘飞出的那一刀,受了挺重的伤,距离她较近的陈格跃下战马,来到自己身边,伸手点了她伤口周围的几处要穴以止血,那时的她清楚地看到了陈格与上官绝尘对视了一眼,陈格眼中透着寒意,上官绝尘眼中却带着浓浓的斥责与不满。

    斥责与不满,什么样的关系才会有这样的眼神,只有主子对自己的属下。陈格效忠睿王皇甫?,从某种程度上说,也便是效忠上官绝尘。陈格做了什么对上官绝尘不利的事,他自然会用斥责与不满的眼神看着他。

    她还记得那日行至宾城附近一处林地时,陈格提醒她当心有埋伏,结果上官绝尘便率云军出现了。这绝不是巧合,也绝不是因为陈格感觉敏锐,而是他事先便知道这里有埋伏。可是他当时为什么要提醒她?

    收复安乐镇的那夜,容卿来到了军营,第二天陈格来找她,看到了一旁床榻上的容卿,脸上的表情明显怔了一下,那时她便知道,陈格定是知道容卿便是从前的那位“敌军军师”,而容卿必然也知道陈格就是军中的内奸,虽然他们在岳将军府时从未见过面,只是通过放入食盒夹层或茶杯与杯碟之间的纸条来通信。那么陈格自尽的那日,为何要像她一样,只字不提容卿的名字,只是用“敌军军师”来代替?还有他说到他悄悄潜入将军府的事时,在提到皇甫?的时候突然止住了,为什么?

    亦菱不是不明白,陈格一直到临死之前都在维护她。他知道她喜欢容卿,不想暴露他从前的身份,所以他不提他的名字,他知道她在乎皇甫?,不想让他陷入危险之中,所以他不提他的藏身之处。

    她知道,一直以来陈格都在默默地关心着她,或许是下雨的凉夜随手递过来的一件披风,或许是得知她要远行时似是不经意地问她何时回来,或许是连容卿都不明白她想要落在地上的上官绝尘的银刀时,他立即领会了她的意图并顺手为她捡起了那柄银刀,淡淡的关心,淡淡的,却一直都在。

    “啪嗒!”一滴泪顺着亦菱的脸颊滑落,滴入泥土里。这么多日来一直不曾落泪的她竟然在此刻哭了。他说他从未背叛过她,她知道,她相信,他效忠皇甫?,他可以背叛皇甫祉,他可以背叛岳悠然,他可以背叛赵子安,他可以背叛李沐阳,他却从来没有真正地背叛过她。虽然她只是他在名义上听命的人,虽然皇甫?才是他真正效忠的人,虽然当内奸要不被发觉很难,虽然在名义上听命的人和真正效忠的人之间周旋很难,但是在她担任大将军的这一段日子里,他不曾真正地做过对不起她的事。私自拦截军报和谎报军情的事,定有他的苦衷,而且他以绝然的一死将所有的罪责统统揽下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真,她知道他说得都是真的,但是最后他为什么要对她说那四个字?当心容卿?为什么要当心容卿?在从商都回来的路上她明明都已经愿意相信容卿了。为什么又要在最后说这句话,让她怀疑他?她究竟该相信谁?

    亦菱素白的手轻轻抚摸着墓碑,心中尽是悲伤。纵使现在已经知道陈格便是一直以来潜伏在军中的内奸,但是她依然忘不了他与众人一同集训征战的情谊,其实在她心里早就已经将他当做兄弟,当做朋友了。陈格自尽的瞬间带给她太多的震撼,她甚至忘记了如何去悲伤,直到今日她才真正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永远的失去了这个朋友。

    “小妹,差不多该走了,还要回怀远复命,不能太迟了。”一旁的皇甫祉轻声开口道。

    亦菱点点头,恋恋不舍地最后凝视了墓碑片刻,然后随皇甫祉等人离开了陈家祖墓。

    皇甫祉和孟倩云走在前面,亦菱和陈夫人走在二人后面,渐渐地落了一截路,离得有些远了。亦菱不认识陈夫人,为了缓和彼此之间沉默的气氛,只得客套道:“想不到今日夫人能来送陈将军一程。”

    陈夫人似是也有些悲伤,勉强露出一个安慰的微笑,“是啊,陈家自老爷去世后便衰落了,如今能来送格儿的也只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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