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致远骑在马上,一身戎装,威风凛凛,他一笑,微微欠身,猛地将江宁一把扛上了马,双腿一夹马腹,轻喝一声:“驾!”
两人一路往城外疾驰而去,青衫铁甲,纵马如飞,韩致远将江宁笼在怀中,一手把持着缰绳,腾出一只手从身后取出一件狐狸毛的大斗篷,将他裹了起来,寒风扑面,吹得江宁差点睁不开眼睛。
他伸手摸了摸身下的马,不同于现代车辆的冰冷,马身上的皮肤温热,触手滚烫,江宁有点好奇地道:“这马是军营的?”
韩致远道:“嗯,我赢来的,不过只有一天,”他说着,一挥马鞭,口中继续道:“下次再弄一匹来,教你骑。”
沙河城外多荒地,蒿草足有膝盖高,如今多已发黄枯萎,一条河从沙河城内穿过,水波缓缓,在寒冷的清晨中升腾着袅袅薄雾,河边草木凋零,上面还挂着银色的寒霜,美不胜收。
韩致远纵马顺着河流一路往下,指着前方对江宁道:“你看!”
江宁微微眯起眼来,只见前面的地平线上出现一点点淡红色,然后过了一会,那点淡红色开始变大,成为了绯红色,随着马继续飞驰前进,一副令人震撼的景象出现在两人面前。
那是一片广阔的枫树林,此时正值秋季,层林尽染,枫叶红艳艳的,如同在大火中燃烧一般,肆无忌惮地绵延开来,远远望去,一大片火红火红的色彩,几乎将天边的白云也染红了。
江宁怔忪间,韩致远勒住了马,在他耳边低声道:“怎么样?”
他的语气充满了兴奋,像是一个邀功的小孩子索要糖果一般,两眼紧紧盯着江宁的脸,仔细地观察着他的反应,似乎在担心这个小小的礼物不够让爱人惊喜一般。
江宁忽然笑了起来,凑过去狠狠吻住了他的唇,两人的皮肤被寒风吹得冰冷,但是那个吻却绵长、炙热得令人心惊。
第74章()
韩致远指着那红枫林,对江宁道:“再过去一百里,就是夷族的领土了,所以我们有时候操练,都会以这片枫林为界,当时看到的时候,我就想着,枫叶红了的时候能带你来看看就好了。”
他望着那一片火红的色彩,说:“我以为这个时间还要很久。”
韩致远没有说的是,在离开越州以后,他的心中一度充满了恐惧,是的,恐惧,这里不同于现代,两人即使是相隔半个地球,一个电话甚至网络都能轻易搞定的事情,在古代看来,是多么的困难,他忽然想到一句话,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波折,他与江宁或许从此再也无法见面了。
然而万幸的是,他们都没有放弃。
韩致远将江宁搂在怀里,蹭了蹭他的脖颈,满足地喟叹一声,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静谧无比,唯有风声拂过,阳光透过云层洒落下来,暖洋洋的。
两人在城外晃荡了一个早上,及至中午才回去沙河城,到了江宁住的地方,韩致远这才想起来问道:“今天早上那是怎么回事?”
他指的是蔡鹏那一行人,江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略地说了一遍,韩致远便有些遗憾地道:“糟了,早上便宜他了,那个箭头我不该折下来才对。”
江宁顿时哭笑不得,不折下来才会糟了吧?
两人又说了会话,江宁这才得知,原来史高岑竟然是被调任到沙河城来做守将了,还正好碰上了当时刚被发配过来的韩致远,帮他向程武说了情,韩致远这才没有被扔到后厨去做伙头兵。
江宁不由唏嘘道:“这也太巧了,改天一定要请他喝酒才是。”
韩致远点点头,又问:“中午吃什么?”
江宁:“……”他站起身来,道:“你等着,我去看看后厨。”
韩致远点头应了,竟然没有跟过来,江宁心中有点诧异,不过还是一个人去了,炒了几个小菜之后,韩致远这才匆匆从外面进来,额上带汗。
江宁有点奇怪地道:“你做什么去了?”
韩致远想了想,拿起筷子夹菜,简短答道:“办点事。”
江宁看了一会,心中了然,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口饭,才道:“你去打谁了?蔡鹏?”
韩致远刚刚夹起来的菜吧嗒一声掉在了桌上,他有点震惊地看着江宁,问道:“你怎么知道?”
江宁指了指他的手背,那里还有一片未消的红痕,语气悠闲:“我诈你的。”
韩致远暗暗嘀咕一声:“看来下次不能亲自动手了……”
江宁啼笑皆非地敲了敲碗:“吃饭吧韩总。”
吃完中饭,韩致远照例去洗了碗,江宁从屋里取出两个小瓷瓶子来,在院子里捣鼓了半天,韩致远洗了碗出来擦手,正巧见到了,随口问道:“这是什么?”
江宁打开其中一个,示意他看,韩致远狐疑地接过来,往里面瞅了一眼,瓷瓶子里面是莹白色的膏药,散发着一股清淡的草药香气。
韩致远拿起来凑到鼻尖闻了闻,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奇怪起来,耳朵尖有点发红,他清了清嗓子,对江宁道:“这个……是你买的?”
他的声音不知怎么,有点沙哑,江宁疑惑地看了看他,点头道:“是啊,我前几天从药铺买的,你喉咙怎么了?”
“没事,”韩致远不动声色地盖上了盖子,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又揭开盖子看了看,道:“没想到这个味道还挺好闻的。”
江宁简短地应了一声,手中打开一个小纸包,里面是灰白色的粉末,他将粉末分成三分,倒进了另一个小瓷瓶中,然后用干净的竹签搅拌了一会,最后盖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韩致远看过来的目光极其的火热,抬头一看,韩致远的眼睛都快冒火了,他有点吓了一跳,问道:“你怎么了?”他们刚刚吃的确实是饭,不是x药吧?
韩致远没理他,动作迅速地把两个瓷瓶子往怀里一揣,猛地将江宁拦腰抱起,身手敏捷地把人扛进了房间,关门上拴,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片刻后,房间里响起了水声啧啧,江宁的声音有点模糊:“嗯?那是什么——”
“等等!卧槽!你拿的是什么?!”
韩致远不答话,过了一会,江宁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他总算知道韩致远为什么会突然发神经了,最后哭笑不得地捶床:“那个不是这么用的!”
韩致远总算是有空回话了:“那你教我用?”
江宁咬牙:“行行行,你先把手拿出去。”
韩致远应一声:“哦。”
江宁有点恼怒:“你应了,你倒是拿出去啊!”
韩致远只得恋恋不舍地照做了,江宁立刻道:“这个是用来擦手上的冻疮的,不是用来做这个的!”
“哦,那正好,”韩致远顿了顿,毫不含糊:“用哪儿都一样啊,有效果就成。”
江宁闷哼一声:“你大爷……”
什么叫挖坑自己跳,他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
江宁被韩致远拉着厮混了一下午,百日宣那什么,直到快到回营时间了,韩致远这才纵马离去,等到了营地门口,程武早就在那里守着了,见着他准时回来,面色才好看了一点。
韩致远下了马,把缰绳扔给他,程武心疼地摸了摸大马的鬃毛,问道:“今天你给它吃什么了?”
韩致远想了想,答道:“草。”如果河边的枯草算的话,那应该是吃了的。
程武瞪他:“只有草?”
韩致远点点头,程武登时心疼得不行,道:“光吃草怎么能吃饱?会饿着的。”
韩致远表示,马会不会饿他不知道,反正他是没饿着。
从此往后,江宁发现,蔡鹏再也没有来找过茬了,然而在蔡鹏看来,别说上门找茬了,他现在看见江宁恨不得隔着三里地就躲着走。
由于天气冷得很快,沙河城的商人都已经撤得差不多了,等到了冬天,运河冰冻,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了,市集内逐渐冷清了下来。
这一日,天上下起了雨,江宁正在货行里算账,外面忽然过来两个中年汉子,两人都扛着一卷皮毛,站在檐下,似乎准备躲雨的样子。
江宁抬起头来,是两个生面孔,络腮胡子,面孔黢黑,长得膀圆腰粗,身材魁梧,偶尔拿目光觑着大堂里面看,江宁想了想,走过去道:“若是二位不介意,可以进来避雨。”
那两个汉子互相对视了一眼,矮一点的人客气道:“谢谢,不用了。”
既然他们不愿意,江宁也不多劝,转身正欲走时,忽然瞥见他们肩上扛着的皮毛,他微微一怔,出声问道:“你们这皮毛,卖吗?”
两人不防江宁突然发问,皆是愣了愣,矮个的汉子犹豫了一下,拒绝道:“不卖。”
江宁笑了笑,语气诚恳道:“实不相瞒,我看到你们这里有一张白虎皮,正好我们货行缺货,能否打个商量,卖给我们?”
矮个的汉子正要开口,另外高一点的人却阻止了他,以眼神示意,矮个的汉子只好改口道:“可以。”
“请进。”江宁带着两人进了大堂,解开了两卷皮毛,其中果然有几张完整的白虎皮,而且还是刚处理不久的那种,毛色发亮,是最上乘的货色。
他略一思索,便对那两个大汉道:“这些虎皮你们想要怎么卖?”
其中一名稍微高一点的汉子伸出一只手,比了比,另一名汉子道:“二十。”
江宁摸了摸那些皮毛,继续问道:“这张皮多久了?”
高一点的汉子仍旧不说话,以目光示意了一下,矮个儿的汉子赶紧道:“两个月前打的,时间不长。”
他说话的口音有点奇怪,仿佛每一个字都想卷舌头似的,但是又强行撸直了,听起来有点含含糊糊,江宁微微皱眉,想了想,道:“小店如今没有这么多现银,这样吧,请二位客人稍待,我让伙计去一趟钱庄。”
那两个汉子互相对视一眼,点头同意了,江宁不急不缓地写了一张纸,盖了私印,放在信封里,便去了后院,找到一名伙计,低声道:“送去史将军府,如果史将军不在府中,便去城楼处看看,一定要交到将军手中,速度快点。”
那伙计点点头,揣着信急忙忙地走了。
江宁深吸了一口气,在后院站了一会,又让伙计给那两位汉子上茶,这才进了大堂,对那两人拱手歉意道:“实在对不住,还请二位稍待片刻,伙计很快就回来了。”
两人听了,都点点头,不太爱说话似的,茶喝了一两口便放下了,像是不太合胃口,接下来便直愣愣地杵在那坐着,也不互相交谈。
货行里一时寂静无声,只能听到雨水落在瓦片上,发出的淅淅沥沥的轻响,过了一会,只听咚咚两声,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江宁立刻搁下纸笔,对伙计道:“快拿绳子来。”
那伙计从柜台后面取了平常绑货用的□□绳,两指头那么粗,有点抖抖索索地过来了,一边将晕过去的那两个汉子绑起来,一边对江宁道:“掌、掌柜,为什么要绑他们?”他们这不是黑店啊。
江宁目光有点深,在那两人身上逡巡一番,道:“他们不是泽国人。”
第75章()
江宁之所以会这样判断,是因为在这两人身上发现了两点不妥之处,其一,说话的口音很奇怪,江宁曾经听过会夷族语言的商人说过话,夷族人说话总是喜欢卷舌头,非常好认,另外,这两个人非常沉默寡言,甚至不知道货币的单位,能不说话尽量不开口,再者,白虎皮在沙河城市集内,一直都是有价无市的,怎么可能二十两卖出四五张?
其二,便是他们卖的这些皮毛了,江宁在沙河城呆了这么长一段时间,边关所产皮毛的地方一共分为两个,关内与关外,据江宁所知,关内并没有白虎,只有靠近雪山的地方有,然而那里距离夷族聚居之地非常近,此时正是夷族与大泽正水火不容的关头,怎么可能会有人冒着如此大的风险,过去猎杀一头白虎?
等店铺伙计将那两个大汉绑得严严实实之后,高个的汉子便迷糊着悠悠醒转,发现眼前的处境,顿时大吃一惊,立刻大力地挣动起来,嘴里开始骂些夷语,又急又快,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视着江宁,狼一般,仿佛恨不得扑上来将他撕成碎片。
江宁反正听不懂,全当他放屁了,对伙计道:“去看看,史将军来了没有。”
那伙计应声去了,刚走到门边,门便被推开,冷风夹杂着雨水扑了进来,史高岑一身戎甲,出现在门外,他看了看屋内的情况,问江宁道:“江老弟,就是这两个了?”
江宁点点头:“不错。”
史高岑嘿嘿一笑,听那夷族汉子还在兀自骂个不休,立刻上前一记窝心脚,将他踹了个仰倒,口中骂道:“狗夷贼!才多久不见,你们竟然还会来这一套了,等着,本将定然好好招待你们,”他说着,冲身后的兵士一招手:“带走!”
几名兵士应声一拥而上,将那两个汉子拖走了,史高岑转身对江宁道:“今日还要多谢江老弟了,若不是你机警,等他们潜入城中,后果只怕是不堪设想。”
江宁笑着摆手:“我也是碰巧罢了,将军客气。”
史高岑哈哈大笑,道:“我今日还有事情要忙,等改日,一定做东,请你与韩老弟一同喝酒!”
“一言为定。”
两人又寒暄几句,史高岑便告辞离去了,江宁站在门口,望着不远处乌云沉沉,压城欲摧,风雨欲来。
又过了几日,全城忽然戒严起来,出入城门的时候,审查越发严苛,一时间人心惶惶,都在猜测,战事或许将近了。
这一日,江宁在货行中看账,门外传来一阵稳健的脚步声,然后进来一个人,也不作声,在柜台前站了半天,江宁头也不抬地道:“今天怎么出营了?”
韩致远的声音传来,道:“营中有事,我被派来沙河城一趟。”
江宁写上最后一笔,吹了吹墨汁,这才抬起头来,望着韩致远,笑了一下:“怎么这样看着我?”
韩致远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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