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还过去么?”柳慎眺望着远处稀疏的旷地,在过去可就没有隐藏队伍的树木来遮掩了。
“自然过去,那百里岸没有发现咱们,可并不代表于旷发现不了,何况咱们这次来的目的,不就是训于旷这位山神么,那就自不必在躲躲藏藏的了。”说罢,拉起缰绳,也不等他下令,那马儿似乎有灵性一般,顿时抬起健硕的马蹄,就朝着前方奔去。
马跑的太快,又这么突然,柳慎惊了一下,急忙环抱住公孙钺的腰身,一面埋怨着这马儿。
后面马蹄交错却不显得杂乱的声音顿时响起,就像是从天而降一般,来的无声无息又那么突然,这将沉醉在欣喜之中的百里岸彻底吓懵了。他回过头去,满脸的惊容自然不必多说,在看到这队人为首的正是公孙钺夫妇之后,更是惊诧。他不是已经将他们远远的甩在后面的山林了么?怎么他们会忽然出现在这里,更何况自己这一路已经十分小心,根本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声音啊,更别说是人了。何况他们还有马儿,他不可能连马粗重的喘息都听不到。
不过他很快就回悟过来,他竟然忘记了,战南王府飞羽营的追踪术,普天之下是无人能比的,若是他们敢称第二,那这世间便绝无第一。
他神情忽然有些颓废起来,目光恍惚的看着那踏尘而来的马队,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自责感,他将这些人引了进来,该拿什么脸面去见师父?
公孙钺的马队很快就到了他的跟前,冲着他抱拳一敬:“多谢百里公子带路了。”
这话本身是真心感谢的,可是此情此景又衬着百里岸此刻的心情,分明就是讽刺。马队一闪就从他面前过去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能瞧见他们的背影了。他们所去的方向,正是师父的竹楼。
百里岸惊了一下,急忙拔腿追过去,只是他的脚程,怎能比得了这风里去雨里来的天水马呢?
正在竹楼下面添柴用竹筒煮着米饭的于旷早就听到了这马蹄声,不过并未有半丝惊慌,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么,只是迟早罢了。他现在更热衷的是他的米饭,此刻里面的水分想必已经干了,这会儿他可不能分心,不然把米饭烧焦了,晚上吃什么?
公孙钺的马队到竹楼不远处便停了下来,他翻身下马,动作看起来很随意,可是翻飞的衣袍却给了人一种宁静的儒雅。他伸手把自家娘子抱下来,牵着她的手一同朝竹楼走过去。
与青竹交混在一起的米饭味道很是清新,这让在山里吃了两天野味的柳慎有些喉咙痒。她忍不住将目光落在火塘上面那随着主人翻滚的竹筒,颜色已经变了些,不过味道却也更香浓了些。
“坐吧。”于旷并没有抬头,只是瞟到公孙钺脚边的女人裙摆,愣了一下。
公孙钺谢过,扶着柳慎在旁边的竹凳上坐下,自己这才将旁边的小凳搬过来,与她挨在一起。
“你比我想象的来的要早些。”这山林里若是没有人带路,他们不可能这么快就到的。
公孙钺哑然一笑,“还得承蒙先生的爱徒领路,不然这山绕山,十八连环,只怕没有十来天的功夫,是找不到这里的。”
于旷却是冷哼一声,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远处正提着袍子跑来的徒弟,与公孙钺相比显得无比的狼狈。他到底还是心疼自己的徒弟,于是有些埋怨起公孙钺来:“你既然有马,还叫他走路,他若是不带路,大可绑了他拿刀威胁他带路。”
哪里有这样方式疼自己徒弟的?柳慎被他的话惊得笑出声来,一面说道:“这可不好,我家世子爷向来提倡,能不动手解决的事情,尽量不动手,何况这一路上令爱徒走得也很是欢快,采了药唱了歌,就是有点糊涂,好几次不顾生命危险跑到崖边采药,幸好我们家的人出手相救,不过令徒弟也真是糊涂的可爱,竟然都不曾发现,害得我们想要邀功也没个机会。”
于旷听到她这后面的一番埋怨,反而哈哈笑起来,一面抬起头来瞧他们夫妻俩。他虽然隐居在这山中,不过偶尔下山之时,便听人提起山外的事情。
这个说话的女娃娃,想必就是那无名庄子里的主人了,听说她在几年前闹饥荒的时候,就把山外大片的田地买光,价格也很是合理,没有半点趁机讹人的意思,冲着这一点,于旷对于这柳慎的映像就极好。
后来她找来流民给人落户,把田地租出去给他们,又赠送一年的粮食,让众人没了后顾之忧,安心给她种地,此后不必在吃了上顿忧下顿。此举比他救百人积的德都要多,税赋她自己缴,而且前阵子听说她要在南麓山建造私塾,交不起束修的人家可以勤工俭学,这一点也很得于旷的赞赏。
“师父!”百里岸已经跑过来了,头发凌乱,满头的汗水也自不必多说,总而言之与这衣冠楚楚的夫妇相比,他是无比的狼狈不堪了。
他张着口要给于旷解释,却被于旷瞪了一眼:“快去洗一洗吧,都成了什么鬼样子。”
百里岸无比的委屈,不过见到师父并没有暴怒,这便松了一口气,“那徒儿先去洗簌。”一面望了公孙钺夫妻一眼,满脸的怒意。
柳慎一笑置之,公孙钺也并不理会,如此反而显得他小气了许多。于旷看在眼中,却还是心疼的维护着自己的弟子:“他虽然是百里家的人,不过自小跟我在这深山老林一起,并不暗世事,二位也大可不必防备着他。”
公孙钺确实没未怀疑他的动机,只是很疑惑的提了一个问题:“百里家在东辽也是数一数二的显赫贵族了,却愿意将家中的嫡长孙交到你的手中,这又是何意?”
于旷还没张口,柳慎就笑道:“先生可别说百里家以后打算改行悬壶济世,所以让孙子来学医术。”
于旷半张着嘴巴干干一笑:“我确实是这么以为的。”
“既然先生这样以为的,那么姑且就算百里家是这么打算的。不过此番我们来此,想必先生心里是有数的吧。”柳慎说着,转头朝盐湖那边望去,目光落在那边缘处啃食盐泥的小兽,缓缓笑道:“先生是有颗仁慈之心,这山里若是有神的话,定然也会敬慕先生的。”
于旷也瞧了瞧那些小兽,“既然你们明白我的意思,为何还要来?”若是有大批的人进了这山里,那么那些小兽可能就没法安心的在那边啃食了,甚至还会因此丢掉性命。
“若是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呢?先生到时候可还会阻拦我们?”山里的飞禽走兽需要盐,他们人也需要盐。公孙钺扬眉问道,口气悠然,趁着这一丛绿竹,反而让人很容易误会,在次清修的人大概是他。
于旷却是不以为然,“能有什么好法子?”何况他就算信得过公孙钺,却也信不过随着公孙钺进山的那些人。一面将火塘上的竹筒撤下来,又重新架上一个。
显然,他准备了好几个人的晚饭。
“这盐湖并不小,大可划分开来,用高墙隔开,先生以为如何?”这样人兽互不相犯。
这个也算法子?于旷白了公孙钺一眼,朝盐湖瞧去,那么大的一面湖,如何割开?嘴上忍不住有些讽刺他的意思:“你若是真能将此湖一分为二,我也不在拦着你们。”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还望到时候先生不要反悔才好。”公孙钺的这个法子听起来像是孩子们说的玩笑话一样,可他还真就打算用这个办法,而且至于用什么割开,他已经想到了。
第一百零七章 略施小计()
于旷没有在说什么,显然他是答应了。而他同意的理由,却因是担心百里岸,所以先给公孙钺卖一个人情。
在竹楼住了一晚,公孙钺留下几个人在盐湖,便携着柳慎回山下去了,这一次不用跟百里岸的步伐,节奏自然快了许多,只用了一天半就到了山下。
柳慎推门进院,便瞧见那娇滴滴的豆香候在门边,除此之外还有出釉。她的神情看起来不是很好,苍白着一张脸,见到柳慎的时候,眼圈一红,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柳慎将氅子递给豆香,走过去扶住她往屋子里去:“你这是作什么?”其实柳慎心里已经能猜到一个大概了,只怕她这副模样到底是因为那百里岸的关系吧。
出釉的步伐犹如机械一般,随着她进了屋里,便带着哭腔道:“阿慎,我对不起你,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是那样的人!”一面怕柳慎不相信自己,嗖的一下抽出长剑,“不然的话我现在就去杀了他。”说罢,就要冲出去,瞧着这架势是真的要巡上山去把百里岸杀了。
柳慎急忙拉住她:“此事与他无关,他进山是为了见他师父,而且我们还依仗着他带路,才找到盐湖的。”
“此事当真?”出釉半信半疑,生怕柳慎是为了安慰她才这样说的。
柳慎坚定的点了点头,一面将她拉着挨在身边坐下来,“不过我有些话要与你说,愿你能记在心里,以后也少吃些苦头。”
出釉颔首,难得认真的看着她。
只听柳慎说道:“我晓得你们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可是在人生大事之上,但凡得多长个心眼,不要因为一些事情便将此人认定为好人,这样是不行的,你也是福气,若是生在我们这样的人家里,虽然没有什么明刀明枪,可是一支暗箭却能叫你万劫不复。”
她的前一段话出釉还能仔细的听,听到后面却不服气道:“你这样的人家怎了,你自打嫁到战南王府,便过着神仙日子,连屋子里养着那样美貌的丫头你都不必担心,又何况是外面的莺莺燕燕,府上就你一个媳妇儿,大家都抠心疼你,若是非得说你操心一点,那也就是持家罢了,不过你这持家有道,若是不来管理家里的杂事,也实在是可惜了。”
柳慎听到她能说这番话,便晓得她心里的那点郁结已经没了,拍了拍她的肩膀便道:“你先回去好生歇着吧,别胡思乱想,想必过几日百里公子会回来的。”
说罢,便去给老王妃请安。
恰巧两个孩子也在,老王妃今日叫她身边的丫头做了莲花糕,蒸的嫩嫩软软的,两个小丫头顿时便被吸引了过来,凑在老王妃身边骗吃骗喝。
她一进来,老王妃便直接问道:“你屋子里什么时候多了个丫头,竟还天天来我这里请安。”
柳慎顿时想到了豆香,忍不住笑道:“别人家的未婚媳妇,现在院子里做事情,来给您请安是应该的。”
老王妃却是撇嘴哼了一声:“你可要盯得仔细些,家里可不许多出什么莫名其妙的人来。”
“嗯。”柳慎应着,心里自然是十分高兴老王妃这么护着自己,那豆香不过是露出点心思而已。“她不足为虑,祖母你不信我的能力,也该相信世子爷不是。”他怎么能瞧上豆香呢?
老王妃赞同的点着头,一面招呼着柳慎也坐下来吃糕点,一面叹道:“过几天就过年了,你父王母妃也不见信息,也不知道回不回来。”
说起此事,柳慎也甚是担忧,瞧了一眼打闹在一处的女儿们,“在不回来,只怕这俩小丫头都不记得了。”
在这里说了几句话,便回了屋去。那边紫苏已经等着汇报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了。
其实这几日也安静得很,除了豆香每日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在门口等着,就并无大事情。柳慎却有些忧心:“她这样水性杨花的性子,总归就不是个良女,你抽空寻她的错处,让端阳好生瞧清楚,把婚事退了吧。”
紫苏应着,一面又禀道:“紫莲那日摔倒的地方,有人瞧见过这豆香和她哥哥。”
柳慎闻言,抬起头来:“可是当真?”
紫苏颔首:“此事前后想起来,也太蹊跷了,紫莲摔倒的事情并没有几个人知道,可是第二天豆香就毛遂自荐,因此奴婢才怀疑的,只是没什么证据。”
柳慎沉思起来,片刻之后道:“今晚世子爷回来,你叫她给世子爷送茶水。”柳慎说着,又道:“把端阳喊来。”
紫苏一一应着,果然叫人去请端阳晚些过来。又去豆香那里告诉她,自己要伺候世子妃,一会儿世子爷回来,叫她伺候。
豆香心里高兴,以为是柳慎总算是开恩,回了屋子也不嫌冷,急忙打水仔细擦了一遍身子,少不得抹些香,又急忙跑回家里去找了自己最鲜艳的衣裳来,这来来回回的折腾,等她准备好天已经黑了。
而这个时候公孙钺也回来了,到小厅里与柳慎说了几句话,便往那书房里去。
柳慎跟紫苏就站在窗前,院子不大,能瞧见对面书房的动静,所以自然也能瞧见这豆香穿得鲜艳的抬着酒菜往公孙钺的书房去。
紫苏瞧见她那一声衣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也不嫌冷,奴婢瞧着肩膀都快露出来了,这分明就是夏天的裙子嘛。”
柳慎也觉得好笑:“她一门心思想飞上枝头,可是就这点脑子都不够用,也不仔细想想我怎么会轻易让她去书房伺候呢。”说罢,将窗扉半掩:“你去请端阳过来吧。”
端阳早在外面伺候着了,只是世子妃没有吩咐,他也不敢断然闯进院子来,所以直至见到紫苏来请,他才尾随着紫苏进来,一面忍不住问道:“是不是豆香哪里做错了,惹了世子妃生气?”
这口气里满满的担忧,倒叫紫苏有些替他不值得,他已经坏了规矩把豆香推荐进来,却不想那女人一门心思想攀富贵,如今正在书房里勾引世子爷呢。他却还在为她而担忧,也是个实心眼的男人了。
“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过了年之后,书院就要开工,世子妃有些事情要先交付与你,免得到时候急促。”紫苏绝对不是信口胡说的,过年之后开春了,就该上漆了,到时候这购买漆的事情,还得让端阳去给柳家商行接洽。
端阳闻言,松了一口气,目光却在院子里四处搜索,希望能寻到那豆香的影子。
见此,紫苏只笑道:“甭看了,世子妃叫她在厨房给两位小姐煮些夜宵呢。”
端阳有些害羞的笑了笑,急忙跟上紫苏的步伐。
到了小厅外面,这才推门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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