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便见院中几个用石头堆砌隔开的小花园如今萧条凋零,连院中央的那颗梧桐树都已经开始干枯了。至于这石板地上,竟然没有一处干净的,全都是撒落的饭菜,在这样暖和的初春里,散发着一股股酸臭的霉味。
这里究竟是周苑拿来养什么了?怎跟那天水马圈一个模样了。她有些被袭面而来的臭味寻得恶心,只赶紧拿了簪子捂着口鼻,一面朝厢房走去。
忽然,只听紫苏“啊”的大叫一声,使得这原本就有些阴深深的院子里更添了几分恐怖气息。
紫莲拍了她一下:“大惊小怪的,别吓着??”她一面说着,一面顺着紫苏的目光看过去,只是话还没说完就停滞住了,原本拍紫苏的手,此刻紧紧的捏着她的手臂,瞳孔一紧,便晕晕倒了过去。
紫苏急忙扶住,只是这晕倒的人整个体重都在她身上,怎扶得住,幸亏那黑甲暗卫这时候已经冲进来了,从紫苏手里接过晕过去的紫莲:“怎么了?”
紫苏语无伦次,一面指着刚刚自己看见那个白衣鬼影的地方指过去,可是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又说柳慎正进了厢房,就听见紫苏的叫声,这急忙出来,可是才绕过屏风,就迎上一个白衣人。
一头快到膝盖的长发直接将整张脸都遮住了,柳慎唯一只能看见她长发一下的半截腿,脚是站在地上的。
柳慎深深的吸了口气,也不知道怎的,脑子里忽然想起以前良珠的话,下意识开口问道:“二妹妹?”
那长发女人嘿嘿一笑,满口的酸臭之味,熏得柳慎一阵反胃,顿时干呕起来,然等她缓过抬起头来,这人影却已经不见了,在屋中扫视了一圈,并未发现,急忙追出去,却见她已经被黑甲暗卫打伤,正抱着双膝坐在那脏兮兮的地上哭。
紫苏看清楚了她不是鬼,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一面把吓晕过去的紫莲叫醒。两人相视一眼,都甚是好奇的朝柳慎看去,这柳国公府上,何时有了这样么一个疯子?
紫苏正欲张口闻,忽然脑子里闪过前年年尾的时候,云侯夫人半夜跑到战南王府去闹腾,最后是云侯亲自来接走的,说是因为儿子夭折了,所以她伤心难过之下得了失心疯。不过后来不是叫国公夫人給接到了国公府上修养么?那可是亲亲的娘亲,不可能这么待她的,又何况家里这么多下人,怎都不给她打理一下。
柳慎已经很确定她就是当初明媚动人的柳婉儿了,心下感触颇多,自也很是可怜她这副模样,极力忍住这熏天的臭气,朝她靠近才蹲下来,“二妹妹?”一面试探的唤着她。
可是那柳婉儿抬起头只用两只空洞洞的眸子呆呆地看了她一眼,却又嘿嘿的咧嘴傻傻一笑,然后捡起地上的脏东西便往嘴巴你放,没容柳慎拦住她就嚼起来,看得众人一阵恶心。
“呵!我倒是谁来了呢?感情是大姑娘啊!”后面远远的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女人声音,柳慎回过头去,见人果然是周苑,女儿死的死,疯的疯,儿子还没了,柳慎以为她会过得失魂落魄,可是这眼前的周苑,分明是春光明媚,精神头子看着也是极好。
她也不进院子,就站在那门口,一脸厌恶的扫视了地上蹲着吃脏东西的柳婉儿一眼,拿绢子捂着口鼻一脸鄙夷道:“你什么时候与婉儿有这般好的感情,我这个做娘的却不知道!”
柳婉儿自顾玩着,好似她们这些人都不存在一般,柳慎喊了她一遍,甚至把她儿子提起来,她都没有什么反应,这才有些失望的缓缓站起身来,怒目朝周苑看去:“她究竟是你的亲女儿,纵然是没了什么用处,可你倒也使两个人給清洗干净啊。”她愤怒,也不知道这愤怒从何而来。人家母女间的事情,说来与她无关,可是她真的无法接受一个母亲这般对待自己的女儿,何况这些事情也不要她来亲自做,只需动动嘴皮子使唤下人就好了的。
周苑不怒反而笑道:“你也说了,这是我亲女儿,既然是我亲女儿,我爱怎样就怎样,关你何事?”
是呢,柳慎管的是太宽了,她自嘲一笑,有些怜惜的看了柳婉儿一眼,她这个样子,只怕云侯府的人也没来过吧,不然的话云不凡应该是不会让她这副模样的,怎么说从前她二人也是爱的要死要活的。
柳慎不在搭理那周苑,只是蹲下身去給柳婉儿拨开眼前的长发,可是她的手才伸过去,没触碰到她,她就忽然鬼叫起来,一把用力的将柳慎推开,一面恐惧的大喊着:“不要掐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然后一溜烟的跑进柳慎从前的寝屋,将房门一关,只听里面叮叮当当的一阵响动,她已经把能搬动的桌椅推过来堵住门来。
柳慎叫紫苏和紫莲扶住,“世子妃莫要管了,咱们回去吧,如今这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晦气的很。”紫苏从前倒是听良珠说过这周苑的为人,还不怎么当回事,可是如今真的看到她这般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因此有些担心起来她会不会趁机害世子妃,因此便斗胆的催促着柳慎。
周苑似乎也巴不得柳慎赶紧走:“是啊,这样的地方是不合适你这样身骄肉贵的人待,赶紧走吧。”出乎预料,她竟然没有趁机贬低柳慎几句,这让熟悉她性格的柳慎很是诧异。
心里不禁怀疑起来,莫不是这府上,她还有什么不想让自己发现的?柳慎心里猜测着,一面淡淡的打量着周苑那神色,看起来却比从前好了很多,想来这一年多她也是过得极好了。
见紫莲紫苏望着自己,这才缓缓应道:“既是如此回去吧。”回头忘了那紧闭的房门一眼,便提着裙角出了院子。
周苑这才笑着站在门口让开道,却也不去追究她的暗卫打伤了嬷嬷之事。
从柳国公府回来的路上,柳慎的心里就向是笼罩着一层阴郁一般,总是欢快不起来,纵然的回到了家里,想起那柳婉儿之事,还是觉得事有蹊跷。周苑便是如何无情无义,都不会这般对自己的亲女儿,这背后定然有什么事情,还有柳婉儿总说的不知道,是不知道什么呢?
所以柳慎又将今日跟自己同去了柳国公府的暗卫吩咐去一趟,好生盯着那柳婉儿。
可是晚些的时候,这黑甲暗卫就回来了。
柳婉儿已经没在那里,他也将府上能找的地方找了个遍,甚至问了两三个下人,无论他如何威逼利诱却都说不上来。
柳慎这才意识到,只怕柳婉儿身上真的有什么秘密吧。
不过眼下也不是操这个心的时候了,她整理了一下思绪,暂时将此事压下,只叫了黑甲暗卫继续盯着柳国公府,有什么异样回她话就是了。
又过了些日子,真正春暖花开的日子,满树的梨花白,两个小丫头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玩的不亦乐乎,七宝在边上傻乎乎的坐着,宝蓝色的眼睛随着秋千的晃动而转动着,逗得果儿和小蛮哈哈直笑。
柳慎今日心情甚好,因为战南王和王府的信终于来了,除了说他们此刻正欲登船出海寻医之外,还交代了家里的一些琐事,而且听他们的口气,好一阵子是不回来了,有些可惜错过了两个孩子成长的时光,又没能在老王妃的膝下承欢,于此很是愧疚,所以希望柳慎和公孙钺帮他们好生敬孝。
听说王爷还专程写了一封信給老王妃,只是不知道说的什么,老王妃在屋子里发脾气砸了东西,这是柳慎嫁过来之后第一次看到老王妃发脾气,柳慎赶过去劝说的时候,她还红着眼圈,想来已经哭过了。
柳慎安慰一番,却也不知道那信中说了什么,只是老王妃连着几日都有种说不上来的苍凉感觉,但是柳慎发现有一样奇怪的地方,那就是她总是盯着一个地方看,目光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失望与愤怒。
当时柳慎以为老王妃是气愤战南王和王妃不愿意回来,可是后来才发现,那个方向正是大夏的皇宫。
日子这么浑浑噩噩的过着,公孙钺飞信回来几次,不过语言都及其简短,唯有一样好消息,就是去江南梧州的人都顺利到了,而且现在已经安顿好了,第二批此刻正在路上,应没有什么大碍。
二月底的时候,听说钦差大人回来了,来的路上被歹人袭击,受了重伤,不过却交给了皇帝一封密信。然后第二天皇后娘娘就染了病,李相爷也摔了腿,无法在早朝参政。
柳慎不知道这秦誉給皇帝的密信是什么,但绝对离不开李奇大营中的事情。不过这些事情并不在柳慎的操心范围里,她要做的只需把家里的一切都安排好,让公孙钺无任何后顾之忧就行。
老王妃不知道是将前阵子战南王来信的事情忘记了,还是想通了。这几日又开始笑颜逐开,整日带着两个孩子在花园里晒太阳,玩求钱,捉迷藏什么的,倒是精神头子越来越好,于是很长一段时间里,忙里忙外的战南王府下人们,总是看到一位老太太一手牵着一个玉娃娃,后面还跟着一只肥肥的猫,然后几个丫头嬷嬷远远的跟在后面。
小孩子这样的年纪,看见什么都总是充满了好奇心,先前是看见人从水井里打水,然后就问水为什么不会从水井里漏出来,还有怎么要用桶装什么的?老王妃先前还耐心的解释,后面到底是有些力不从心,便将家里原来的先生请来,整日跟着她们的屁股后头,只要两个孩子一问问题,就由着先生来回道。
这先生其实也是飞羽营的家属,姓苏。只是自幼身体不好,不能入伍,才读了书,后面在府上负责教小孩子们认字读书。眼下他的家人们都已经去了梧州,因他要留下来回答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所以才没有跟着一起去。
不过柳慎觉得他这个人极好,很是有师德,有时候回答了孩子们的问题,还会举些例子问她们,两个孩子虽然年纪小,不过说话流利,脑子也转得比较快,所以问题一般都能答上来,这苏先生第一次的时候就被惊艳到,连连赞口,只称遇到了两个小神童了,只是有些惋惜两位小姐是女儿身,不然定然会以最小的年纪名中三甲。
三月的时候,公孙钺回来了一趟,却被召进了宫里去,不过并未让他带兵出征,显然皇帝还不确定九千岁之事,所以只是要公孙钺走一趟江北。
当然,夏成帝这么放心公孙钺去江北,那是因为王府外面又多了两层暗中盯梢的人,显然皇帝已经提前把这王府里的人作为人质了。而有了柳慎等人作人质,他也才这么大胆放心的让公孙钺去江北。
好在府上现在其实没几个人了,加上主子什么的,其实也不过是三十来人,只是因怕叫进府的客人察觉出什么问题,所以那留下来的七八十个飞羽营将士便穿上了家丁的衣裳,在府里充门面。
公孙钺回来,虽然待不上几天,不过两个孩子可是高兴坏了,整日睁着要抱,要骑大马。
也难得公孙钺那样的性子,如今对着两个孩子却是百般的温柔,柳慎甚至是有些吃醋,似乎他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都没这般温柔细腻呢。
不过这不是叫柳慎最难过的,最让她难过的是,这两个小丫头就像是叛徒一般。这日大家一起在坐上吃饭,两个小丫头也非得要和她们爹挨着坐。
因最近两个孩子总是喜欢吃肉,而且是吃肥肉,柳慎就总挑着菜让她们吃,两个小丫头老大不愿意的瘪着嘴巴,如何也吃不下那凉拌的三味黄瓜,那果儿甚至还打着干呕。于是和小蛮就把菜推到柳慎的面前去。
这是平日总让她们节约粮食的结果,于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吃不下的就都推给了娘。
柳慎也不怎么爱吃,只是老王妃喜欢吃,所以便上了此菜。可是却也不好拿娃娃们动过的給老人家不是,因此就推给了公孙钺。
公孙钺看了一眼,正拿起筷子去夹菜,然这时两个孩子却陡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惊得公孙钺愣了一下,两个孩子趁机从他面前眼疾手快的夺过那小碟三味黄瓜,然后一分为二倒进自己的小碗里。
那小蛮还讨好的給她爹爹说道:“这个好难吃的,爹爹不要吃。”说着,小勺子费劲的舀起一块,往嘴巴里送去,眉头还止不住的皱起。
在看那果儿,也是一样的。
顿时桌上的人都傻住了,柳慎半悬着筷子,有些呆呆的看着两个狼吞虎咽的小娃娃,最后恨恨的朝公孙钺瞪了过去。
公孙钺其实是很无辜的,他并没去笼络两个孩子,是她们非得要抢着吃的,只得苦苦一笑,急忙殷勤的給柳慎夹了她喜欢吃的菜,随即见老王妃也瞪着自己,又赶紧給她赔笑着夹了三味黄瓜。
都说女儿和爹爹亲,可是柳慎还没见过这样的,如此心里怎不难过,好在被这两个小狼心狗肺的丫头抛弃的不止是自己,还有老王妃,而且说起来,老王妃的关系跟她们多铁啊,天天陪着她们玩耍,如今却也被这么无情的抛弃,想来老王妃要比自己难过才是。
老王妃抬着碗却在没了胃口,只是表情略为失望的朝柳慎看去:“都说女儿跟爹亲,儿子跟母亲亲,我觉得啊,你是该为自己考虑的时候了。”
柳慎忍不住龇了龇牙,朝老王妃看过去:“祖母您确定您这不是在为自己考虑吗?”
老王妃这才呵呵一笑,改口道:“我老太婆是为了咱们考虑。”一面拿眼睛瞟了一眼一左一右恨不得粘在她们爹身上的两个小丫头:“看到了吧,你以后可不要指望这俩丫头会是贴心小棉袄。”
柳慎赞同的点点头,有些咬牙切齿的恨恨看着公孙钺,满满的嫉妒:“祖母不要忘记了,这两件小棉袄的后续可是你一针一线帮忙的。”
于是老王妃又不开心了,便取消了原本打算陪着他们一起出去逛街的机会,回房睡大觉,可是翻来覆去的却怎么也睡不着,便去叫丫头把七宝找来,可是却听说七宝也随着公孙钺和两位小姐逛街去了,然后老王妃就更不开心了。
不过虽说如此,其实这心里到底还是高兴的,公孙钺在孩子满月后,几乎就没怎么见过孩子,也不知道她们俩丫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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