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珠颔首,給她倒了杯热茶凉在矮几上,小声回道:“那药吃不得,吃多了要人命。”
柳慎以为是红花的问题,却听已经蹲在身前給她捏腿的良珠说道:“里面好些药都是胡乱加进去的,不过也不打紧,唯独是那雷公藤,大老爷说,吃多了会出人命,就如同慢性药一般,到死都叫人瞧不出端倪。”
良珠早在大房那边得知的时候,就气得哭了一回,所以此刻已经没有那么激动了。倒是大房这边,恰好大老爷和大少爷都在家里,父子俩行商好些年,又做过批发药材的生意,所以药材都认得个七七八八,一瞧见里面的雷公藤,大老爷就怒了,在得知这药周茹給柳慎吃了好些日子,急得要马上找柳国公质问。
后来从良珠口中听到柳慎自己也不放心,没喝这药,才松了口气。
只是心中的怒火依旧不能熄灭,在家里将他糊涂的弟弟骂了几回。程氏一直是红着眼圈的,捏着帕子直抽啼,一面絮絮叨叨的念叨着柳慎在大房时是如何乖巧懂事,又聪慧,教什么都会,虽是初学,可那一手字也是写得有模有样的。
柳慎对于玫香的记忆不多,因为她快及笄的时候,玫香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让周苑把她送到庄子上去配人了。现在玫香其实已经过了及笄的年纪,早就该配人了,不过周苑眼下是喜欢她的,所以暂时没有这个心思。
也不知道是不是女子到了一定的年纪,都会怀春,柳慎发现玫香很讲究,每日都要绞新鲜的花穗带在头上,身上又擦了香,她才来的几日都守在柳慎的身边,柳慎被她熏得有些晕乎乎的。
玫香守了几日,只觉得这大姑娘的日子不是睡就是吃,没有什么盯着的必要,因此就常常出去玩。
柳慎巴不得她不在,让良珠急忙拿出笔墨练练字,又看些柳晨风給自己送来解闷的画本子。反正沉香近来都跟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般,整日死气沉沉的。
良珠对于画本子竟然不感兴趣,所以有些无聊,就时不时的跟柳慎扯着闲话。
柳慎见她实在是无聊了,便合上画本子,“你去园子里玩吧,我昨晚瞧着玫香袖子上沾了墨汁,她那样妖精的人,是不该沾这些东西的。”
良珠自然是高兴,自玫香来了之后,她都没能去园子里听婆子们八卦了。
她出去了,柳慎便执笔給柳晨风写了一封信,她有很多事情要做,可是却又不能出去,因此只能拜托这位大堂兄了。
她的东西因都是实打实的金银,所以很好出手,前几日已经全卖完了,总共卖了一万多两银子,柳慎两世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不过这些银子却放不得。
小暑现在已经要完了,她记得秋天的时候,南方蝗灾,几乎是颗粒无收。入秋之后京城更是连连阴雨,没有晴过一日,到了冬天又是几场罕见的大雪,不止是米比金值钱,就是柴火也是紧缺得很。那一年就算是国公府里,周苑也是冻得手脚生疮,腊月里也只是吃清粥,宫里的老太后还病了,城中更是饿死冻死无数,可谓是大灾之年,一直熬到第二年的五六月份出了新粮才渐渐好起来。
所以,她要托大堂兄給她把这些银子换成粮食和柴火,另外还要找几处安全可靠的地方来置放这些东西。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些东西不能在明面上大势张罗,不然等到了冬日,只怕衙门要插手这些东西了。
第十三章 玫香的心思()
上次让良珠去寻玫香在园子里跟谁在一起,却不想玫香根本就没去园子里,而是绕偏道去了书房。
国公府里都是姑娘,就柳豪德一个哥儿,却才会走路而已,所以只有一个书房,那就是柳国公的书房。
柳慎是二世为人,什么样的女子她没有见过,所以很容易就猜到了玫香的心思,更是怀疑当初她被周苑匆匆配人,只怕与柳国公是脱不了关系的。
所以今日她刚要出去,柳慎便笑着唤住她:“玫香姐姐等等,我这几日偷偷学做女红,做了个香囊,姐姐既然要出去,就顺道帮我一个忙,送到父亲那里去。”说着,从廊下走过去,在袖子里羞涩的拿出一个做工一般的香囊塞给她,小声叮嘱道:“姐姐是知道的,夫人不许我做这些,所以你要帮我保密,万不要叫夫人发现。”
玫香有些将信将疑的拉开香囊,但见里面就几种不值钱的香料,心道国公爷未必能看得上眼,不过她既然有了这个幌子,就能明目张胆的去找国公爷,就算被发现了,也是大姑娘被罚,夫人也不过就责骂自己几句罢了。
“罢了,谁叫我心软,就替你走一遭。”玫香以为,这大姑娘是想偷偷的与国公爷拉近关系。不过就凭着这点小东西,国公爷能瞧得上么?
玫香却不知道,里头有种香味是国公爷最喜欢的,所以柳慎笃定他是会收下的,当然他不会带在身边,但是会收在书房里。而周苑是不会去书房里的,因她前夫是个书呆子,她本身就最讨厌书本的。
柳慎感激的笑着目送玫香走远,脸上的感激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戾,衬着她脸上的笑意,有种说不上来的冷意。
她很想看看,周苑知道玫香有了柳国公的骨肉会是怎么样的脸色,也想看看柳婉儿嫁给了妾室成群的云侯之后,过得如何的不如意?还有柳月儿,她想看看这个尖酸刻薄的姑娘以后会嫁给什么样的人家。
所以,她不会如同周苑那般置她们死地,而是要看她们苦苦的活着,当然自己要比她们母女过得更好,那样她们的心里就更不痛快了。
柳慎想着,目光落在墙角花园里的一株紫葵上面,紫葵已经打了花苞,在过两三日就能开了,紫色的花串子很好看,配着玫香那条浅紫色的裙子更是绝配,如果在搭上些蒲香虽然效果不是很好,不过至少有些催情的作用。
这种伎俩青楼里经常用,姑娘头上的花,屋中点的香。不过柳慎却是从一本书上看来的,其实属于些简单的常识,就如哪两种菜不能搭在一起吃是一样的,只不过越是这种常识的书本,就越没有人去看,更不曾当一回事。
柳国公看到玫香带来的香囊,一脸的嫌弃:“她做这些做什么,有那精神,到该在她母亲面前去好好服侍才对。”不过随即闻到里面的香味,却不由自主的伸手过去拿过来。
原本已经准备丢了的玫香有些意外,心道莫国公爷嘴上虽如此说,但那到底是亲姑娘給做的东西,他怎可能不要,只怕平时对大姑娘疏远,是碍于夫人的面子吧。
这个味道在周茹病了之后,柳国公就从没有能闻到过了,所以不禁想起已经的事情来。周茹有没有偷人,他已经不想去追究了,毕竟人都没了。只是眼前忽然想起许久没见的长女,心中竟然有些觉得自己对她到底是疏忽了许多。便问道:“她最近都闷在院子里作甚?”
果然,玫香觉得自己果然猜对了,国公爷还是关心大姑娘的,因此便也不隐瞒:“大姑娘一直病着。”看了一眼柳国公低头嗅着手中的香囊,又道:“这香囊还是大姑娘带病做的。”
“怎病了,没有吃药请大夫么?”柳国公眉头一蹙,问道。
“吃着呢,不过是药三分毒,奴婢瞧着大姑娘只怕是心病。”玫香其实是想表达一下,自己对大姑娘的关忧之情,可是柳国公却把话听了进去,问道:“她能有什么心病?”
玫香一愣,不知道如何编下去,方才只是信口说的。脑子里迅速一转,想起二姑娘和云侯之间的暧昧,便道:“大姑娘与云侯订了亲,可二姑娘总跟云侯在一起,虽没有个什么,可难免大姑娘心思多。”
婉儿常常乘着马车出去,柳国公是知道的,却不知道她去哪里玩耍,现下听玫香提起,不由得想起前阵子自己逗鸟玩,总被人家阴阳怪气的说,莫不是就为了此事?心中不禁有些怒意,自己不是已经答应了周苑,以后帮婉儿寻个好亲事的么,怎还放任婉儿在其中掺合?“夫人晓得么?”
“自然是知道的,所以前些日子不许二姑娘在出去,可是经不住二姑娘哭闹,这几日又准她出去了。”玫香回答的自是实情,自沉香环儿一事之后,柳婉儿又跟云侯如胶似漆。玫香说着,一面观察着国公爷的神色,见他眉宇间果然露出不满,便小声道:“奴婢不懂什么大道理,却是知道大姑娘和云侯那是太后赐婚的,二姑娘贪玩也就罢了,可是让有心的人晓得了,传到宫里,可不大好。”
那不就等于打了太后的脸么?
柳国公第一时间意识到此事的严重,他虽然不才,可是这点是非是能分得清楚的。在瞧玫香,只觉得她甚是好看,而且这种大事情上能分得清楚好坏,心下甚至有些把她看作是解语花,而不是在为自己墨砚的红袖姑娘,这分明就是添香。
玫香被柳国公这般一望,娇羞的别开脸,低头绞起手中的帕子,“侯爷看着奴婢作甚?”声音一如方才般温柔似水,还多了几分似有似无的娇媚。
柳国公心头一紧,竟然有些小小的激动,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如今只觉得自己依旧还年轻,下意识的伸手朝玫香拉去。
玫香惊了一下,有些手足无措的唤了一声:“国公爷。”
柳国公心头陡然一清醒,有些懊恼的退开身子,“你下去吧。”
玫香有些失望,不过面上依旧保持的很好,鞠身行了一礼,心头不知道国公爷几个意思,便试探道:“那奴婢明日在来。”
“嗯。”柳国公应着,并没有去看她。
不过即便如此,玫香心底还是充满了希望,心想国公爷不过是惧于夫人罢了,不过瞧方才国公爷的模样,分明是情动了的。
想到此,玫香只觉得脸颊热烘烘的,好不羞涩。
第十四章 战南王出征()
玫香今日回来心情看起来甚好,对柳慎也客气了许多,柳慎不禁猜想,莫不是她跟柳国公已经好事成了?
不过柳慎没有去多想,只是让良珠多瞧着些。
她托柳晨风的事情并没有办妥,柴火不是问题,可那么多粮食并不好购买,而且朝廷下了禁令的,如果真的要买,那很麻烦。最重要的是,柳晨风不赞同她买这些东西,所以柳慎必须要见柳晨风一面。
柳晨风不可能来家里,只怕他前脚才到,周苑后脚就跟过来,这样哪能说上话。而柳慎也不能去大房,所以想来想去,只能在外面见面,正好明日战南王要出征,她可以借口出去看。
所以柳慎趁着玫香心情好,就托她去与周苑说一声,恰好柳婉儿也在,便要一起去,如此周苑便准了。
柳慎以为玫香会跟着去的,心里正想着到时候如何把她甩开,没想到人家根本不愿意去,怕太阳晒恹了她头上的粉红月季花。
沉香死气沉沉的,她哥哥死了之后,老子娘就不待见她,只觉得她是为了家里那头刚买的牛,怂恿环儿毒杀了她哥哥,只是苦无证据,不然柳慎都有些怀疑,沉香老子娘这会儿都把她打死了,而不是许给周家的傻子做媳妇。
周家傻子都四十多岁了,在杂院里总是随便打人,所以他那满脸皱纹的老爹就用绳子把他拴在屋里,白天他老爹没工夫管他,屎尿就这么拉在屋子里,到了这样的季节,别说是屋子里,就是整个院子都被她弄得臭气熏天的,良珠在园子里玩时,就常常听到他们一个院子里的下人抱怨。
试想,要嫁给这么个傻子,谁能高兴得起来,只是可惜了沉香那张小娇脸,不过这是她老子娘到周苑跟前亲自求的,任是谁也没法子。
听说柳慎要出门,上次給她梳妆得赏的老嬷嬷又来了,不过这次柳慎有了装备,只说身体不好,那些东西不能沾惹,玫香又难得的说了几句维护柳慎的话,良珠塞了她几个铜子,这才不情不愿的走了。
这次是出去看战南王出征的,不是参加什么宴会,用不着讲究,所以柳慎就像是在家里一般,输了两个花苞头,用水绿色的锦带扎出花样。衣裳是米白色的,只是裙子和袖口下摆处,都有染了水绿色,总而言之这样的颜色在炎炎夏日給人一种很清新的感觉。
而柳慎喜欢绿色,只是单纯的觉得,绿色代表着新生。
看到她的装扮,梳着正经明月鬓的柳婉儿有些嫌弃的撇了撇嘴巴:“大姐姐这是做給谁瞧呢,故意穿得这般素,你我出去站在一起别人怎么想?”
柳慎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即便在这样的阳光之下,她看起来依旧很柔弱。她苦苦一笑:“我只是去瞧瞧,看个热闹罢了,那样的行头,我一会儿累了也不大方便休息。”
看着她那病怏怏的模样,柳婉儿暂且信了她,柳月儿也要跟着去,所以便道:“这样不是很好么,不然一会儿我又该吐了。”
周苑为了在外体现三姐妹的和睦,所以要她们同乘一辆马车出去,又叫了身边的一个姓刘的管事嬷嬷带结实的丫头跟随着。
柳慎就带了良珠一个丫头,柳婉儿姐妹俩也只是带了两个贴身的,所以一行人不算多,到了街上很快就被人群淹没得认不出来。
出了内城,柳慎就开始掀起帘子朝外瞧了,柳月儿年纪小,听下人们说柳慎病了很久,生怕被传染,所以死活不愿意跟柳慎挨一起。
柳婉儿也不喜欢和别人凑一个窗口,因此就央求那刘嬷嬷准许她们下来。
刘嬷嬷先前是不肯的,后来柳婉儿塞给了她半个银子儿,她才笑着让下车。柳慎看在眼里,算是沾了柳婉儿的光能早些下马车。不过心里却有些震惊,柳婉儿每个月到底有多少月钱,出手竟然如此大方,自己从来給下人都是几个铜子而已,可她出手就半个银子儿。
长安大街是京城最繁华的一条街,两旁都是京城中最有名的商铺,比如前面是留一手粥,挨着是谢家的富贵酒楼,左面是京城最好的绣坊锦绣坊,右面是京城最大的当铺。
总而言之,这条街上的主儿,非富即贵。而街面上顶着篮子卖吃食的,挑着杆儿卖玩意儿的,更是数不胜数,便是柳慎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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